作品介紹

齊如山自述


作者:齊如山     整理日期:2021-12-17 03:56:05


  自先八世祖便講讀書,然總未出有功名之人。彼時所謂功名,總是指舉人進士而言,到先高祖治魯公(諱秉禮)始請得一位大經學家(甘肅省人,偶忘其姓名),教授先曾祖兄弟。此公尤長于三禮,每講古禮,如:明堂朝賀,冠婚喪祭鄉(xiāng)相見等禮,則必實地講授,凡學生、下人、書僮、工人等等,都得參加,某人去賓,某人去主,都要各就位次,如此講法,則古禮便容易明了多矣。此種講書的作風,一直傳到先嚴,尚未衰歇,到了我本身的學問,可就差多了。先祖后成進士,乃阮文達公(元)之門生,先伯祖亦系舉人。先嚴為武昌張廉卿先生(裕釗)十余年之受業(yè)學生,后中壬辰科貢士,甲午殿試才成進士,為翁文恭公(同貅)及李文正公(鴻藻)之門生。因兩輩的老師,都有南方人,江浙的風俗及用功的方式,又吸收了很多,即用以教導我們這一輩,所以我們的知識,在兒童時,就比平常兒童較優(yōu)了。以上種種情形,都是于我受教育有關系的事情,所以不嫌覦縷、大略的述說一些而已!∥胰龤q尚未學認字時,便跟著老太太們學數嘴兒,數嘴者即是學民歌民謠,我會的很多,約有好幾十套。先父見我頗聰明,而所學的歌謠,都沒有什么意義,乃特為我編了些套教我念,因系有韻,念著順口,所以學得很快。茲寫一兩段如下:
  “列列列列場啊(此乃吾鄉(xiāng)小兒常說之語,乃轉圈之義),打了麥子打高粱啊,高粱滿地紅,麥子上蒸籠,吃得飽飽的,穿得好好的,梳頭洗臉早早的。吃飽了干什么,到書房上功課”。又有“推梨兒,讓棗兒,爹娘夸我好寶兒”等等的這些話,不必多寫了。
  我從三歲上,就從著先父在枕頭上識字號,并帶著學念詩,是光用嘴念,不認字。彼時的風氣,書香家的小兒,多數學念的詩,如“床前明月光”、“三日人廚下”等等這些五言絕句,盡因絕句短而易記也。熱衷功名的人家,教小兒念詩,多是:“斗大黃金印,天高白玉堂,不讀萬卷書,安得見君王”,或者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等等這些句子。我們家中教小兒念詩,則稍微兩樣,大致多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襟,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等等這類的詩。
  說到認字號兒,也與他家不一樣,跟現在學校的單字也大不同,F在初級小學認字,是預備將來寫白話文的初步。從前之認字,總須與后來讀經求學問有關,所以給我寫的方塊字號,起首固然也都是筆畫少的或數目字,以后就都是檢擇經史中要緊的字眼,如:六畫、九數、八音、六藝、十二律呂、四季、二十四節(jié)以及四維、八德等等的名詞,歷代的同號、年號、全國省名、十三經、念四史等等,無不寫在方塊上教認;初認時,只稍微講解,仿佛沒什么意義,到后來讀經史時,可就有省力的地方了。四歲上才上學,從前初上學的規(guī)矩,先洗凈手臉。這洗凈手臉四個字,諸君或者以為值不得一說,其實不然,在南方水多的地方,沐浴是算不了一回事,在北方鄉(xiāng)間水源少的地方,全靠井水,農人每日農忙之外,還要搶空挑兩三擔水,備家中應用,三擔水不過三十個加侖,一切飲食洗濯及牲畜飲用都靠它,家家都節(jié)儉用水,沐浴便成很大的問題。讀書人家的兒童,固然每晨多數都要洗洗臉,農人家小兒,每日洗臉的就是少數了。至于洗澡一層,說來更是可笑。吾鄉(xiāng)一帶洗澡,只有在大坑中,南方名日水塘,且須伏天雨水多的時候,否則坑中無水。然洗者仍是一般稍微不規(guī)則之人,若稍文墨之人,多不肯洗。再者就是小孩,但長者恒加禁止,恐淹死也。似此情形,沐浴用水,安得不成問題?平常洗臉,除趕上落雨,可以隨便用水外,平時大多數都是幾個人用一盆水,這樣的洗法,臉還能洗的干凈么?大多數都不洗脖子。從前有譏諷小孩洗臉的民歌,就是說的這個情形。歌日:“一天到晚只貪玩,洗臉梳頭不耐煩,脖比車軸還要黑,多年小辮搟成氈!睆那白x書人或商人等等,都是五天梳一次辮子,十天剃一次頭發(fā)。農人則不一定,小兒雖然三天兩天梳一次,但小兒的頭部,與他物磨擦的時候較多,更容易亂,往往辮子會拆不開嘍。以上這些情形,都是極平常的事情,所以未上學之前,洗凈手臉,也仿佛值得大書特書的了。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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