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作者近年來最新創(chuàng)作的一部散文作品集,共收錄軍旅、人物、故鄉(xiāng)及親情題材的作品38篇,18萬字,不少篇章在軍內(nèi)外產(chǎn)生強烈反響。從雪域高原到內(nèi)地沿海,作者在默默的行走中,安靜地思考、聆聽,以鮮活的人生經(jīng)歷和生命體驗抒寫思想,筆下的文字和故事細膩生動,如山谷奔流而出的清冽溪流,讓人的心靈感受到強烈沖撞與聯(lián)想。雁翔的筆干凈而富于情義,無論是父母師長親友,亦或是童年的玩伴或放羊的老漢,都很本真與純樸;蛟S,從王雁翔走出生于斯、長于斯的村莊,這些故鄉(xiāng)的人與事及生活的點點滴滴,便用刻刀鐫刻在他心上了,且隨著時光之河的流淌,洗盡塵埃,越來越清晰。這部散文集,既是作者對自我的梳理與記憶,也是對人生命運的叩問、感嘆、深思和追問,他敘述得不只是自己、戰(zhàn)友、親人和親朋的幸福與痛苦、愛與辛酸,也是他對人生、世界、時間的理解。 作者簡介: 王雁翔,1970年出生于甘肅平?jīng),作家、媒體記者,近年有40多萬字詩歌、散文作品見諸《解放軍文藝》《西南軍事文學》《解放軍報》等刊物,作品曾獲中國新聞獎二等獎、全國報紙副刊作品金獎等。已出版詩集《在西北行走》、散文集《溫暖的延伸》(與人合著)。窗外如煙似霧,細細密密、淅淅瀝瀝的春雨是落著的,卻看不見雨滴,天地一片迷蒙。在異鄉(xiāng),雨有時會引起游子淡淡的鄉(xiāng)愁。我臨窗坐著,一壺茗茶,喝茶聽雨。忽然里,那些彌漫著樸素生命氣息的童年舊事,以隕石劃過長空的力量和速度穿越時光流轉的河,重重地,砸向我的心扉,那些細碎的往事,漣漪般從心頭一層層蕩開來,又蕩開去。一條長長的黃土小路,像一條灰色的飄帶,從崖畔上斜著飄過去,將十多戶農(nóng)家小院和數(shù)十間窯洞連在了一起,各家一推院門出來,都會踏上這條小路,路邊是一道長長的矮土墻,墻外的崖下,是一排廢棄的窯洞;再往下,有幾塊月牙似的梯田。坡洼上長滿了蒿草,開著一簇一簇的小花。門前還有一條曲里拐彎的小路,曲曲折折地伸向溝底,那是鄉(xiāng)親們擔水的路。溝底有一眼碗口粗的泉眼,泉眼里日夜不停地往外噴涌清泉。泉水甘甜、清冽,冬暖夏涼,大人們都管它叫暖泉。暖泉的周圍用青石壘砌,青石上長著絨毛般的青苔,泉水清澈見底。從崖畔上俯視,藍汪汪的泉水像一面大鏡子,在陽光下波光盈盈。泉水漲到一定的部位,便從留著的缺口里流出,分成兩條不小的溪流,一條順著長長的山溝一路吹唱,流向遠方;另一條則穿過水渠,流向旁邊的一個大園子。有了泉水的滋潤,溝里長滿了茂密的槐樹、楊樹,而平坦的園子及依著園子一層一層蜿蜒開去的梯田里更是生機盎然。園子既是果園,也是菜園。園里有蘋果樹、桃樹、李子樹、梨樹、核桃樹,但更多的是蘋果樹。邊上的一片凹洼里還有杏樹和酸桃子樹。春天,滿園或白或粉的花兒,開得鬧嚷嚷的,緋紅動地,就連小鳥、蜜蜂、蝴蝶也像花朵在飛翔。各種花香從園子里一波一波彌漫上來,會香暈崖畔上的人。果樹成行成列,像兵陣,菜畦里種著小蔥、大蒜、辣椒、茄子、西紅柿、旱黃瓜、豆角、芹菜,品種很多,一樣幾畦,很是好看。園子外圍的梯田里是苜蓿。菜畦和梯田里注滿了水,亮汪汪的,像一片片鏡子,晃眼。早春二月,經(jīng)過泉水的滋潤,田地蘇醒,播種,菜畦由嫩綠而碧綠。夏秋時節(jié),開滿花的苜蓿梯田是一片片紫紅的光芒。到了深秋,園子里的顏色漸漸黯淡下去,歸于簡潔樸素。落了雪,園子和梯田在潔白的棉被下酣睡,在寂靜里等待春天。園子旁邊的坡頂上,聳立著一座小樓,兩層,土塊壘砌的,那是看園人的居所。早晨和黃昏,小樓上會準時冒出縷縷炊煙,那是看園子的四老漢在做飯或燒炕。很多的時候,四老漢都靜靜地坐在門前望著坡下的園子,身邊柴火爐子上的灌灌茶咕嘟咕嘟地沸騰著。有的小伙伴摸清了四老漢的生活習慣,早早地潛伏在園子周圍的樹林、草叢里,看到小樓冒煙,知道四老漢進屋做飯了,悄悄溜進園子偷菜或者果子。動作麻利,腳下生風,三五分鐘就不見了。園子里養(yǎng)著兩條大狼狗,拴著長長的鐵鏈子。聽到狗吠,四老漢立即從屋里出來,立門前望一陣園子里的動靜。我相信那些孩子四老漢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四老漢會扛著鐵锨下到園子里,像士兵巡邏一樣,沿著園子的溝溝坎坎走一圈。那時,園子是村集體的,果子熟了統(tǒng)一采摘,按人口分給各家,蔬菜則隨季節(jié)和長勢,收一茬分一批。平時誰家想吃菜,有閑錢,可以去園子里買。能去園子里干農(nóng)活是人人渴望的美差,不光活兒輕松,還可以解饞,過一次吃貨的癮。但誰去園子里勞動,是由隊長根據(jù)需要指派的,不是誰都能去。站在我家門前眺望,可以看得很遠。七溝八梁,蜿蜒起伏,遠山近嶺,梯田層層疊疊,綠波浩蕩,景色如園子,隨四季的變化而變化,有時像色彩濃烈的油畫,有時似黑白分明的木刻。順著園子和梯田,沿著野狐子橋梁出去,是一個水庫,再順溝往前走,一直可以走到?jīng)芎哟。鄉(xiāng)親們管那條刀背似的山脊叫野狐子橋梁,是因山脊細如刀背,陡而險,兩邊分別是水磨溝和碾子溝,掉下去不死即殘,不是人可以行走的。夜里,遠山里的狐貍和狼,常從那細細的山脊上潛進村子尋找美味。暖泉的東西方向也有兩條黃土小路,小路七繞八拐爬上坡頂,分別伸進了相鄰的兩個村莊。泉邊有一個大水池,那是專門洗衣飲畜的。泉邊日日熱鬧如趕集,擔水的男人,洗衣的女人,趕著騾馬牛羊飲水的老人和孩子。我常常站在自家門前的矮墻邊,看坡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聽大呼小叫,此起彼伏。我家在路的最西頭,鄉(xiāng)親們回家大都先從那條長而窄的斜坡上下來,經(jīng)過我家門前那棵腦袋伸向溝畔的歪脖子杏樹,然后,在舊木院門的“叮咣――吱嘎――”聲里,走進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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