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鏡小影
作者：仝莓
這是一個很安靜的黃昏，我一個人坐在石橋孔下漁塘溪畔的草地上，看一溪清水“嘩嘩嘩”地向東流去，小溪中流一朵朵的浪花就像心里面冒出來的一個個影像，這些影像把我?guī)нM一個個美麗的回憶中去，在晚風的吹拂下，好像有一陣陣非常愜意的香味彌漫開來。因這安靜，漁塘溪的細語格外的柔和，就是溪邊小草的悄悄話也能很清脆地入心，在我的心里悠悠地織成一片涼爽的幽深寧靜�！坝嘞忌⒊删_，澄江靜如練”的意境大概就是如此吧。因為安靜，我對你的情思也顯得悠長，在水聲中你浸入我的心脾，一種溫柔頓時填滿了我的整個心間，有小草一樣的質(zhì)感傳到我的掌心，在夕陽下我恍恍地如入夢境……
我不知道我對溪水的理解始知何時，我只記得認識你就是在這小溪邊，第一次見到你，你就如這溪水一樣彌漫了我的所有的空間。從那時起，我有了一個愛好，就是每個早晨，喜歡到漁塘溪邊去，看看青青草葉上的露珠，喜歡坐在石橋下靜靜地聽聽漁塘溪水的細語，喜歡在流水聲中默默地背誦一段《詩經(jīng)》，“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喜歡在一天的勞碌之后，到漁塘溪邊靜靜地坐上一坐，看看夕陽在溪水里沐浴的樣子，一直看到溪水將夕陽洗成一輪明月，和身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體償“青天如澄江，片月初洗出”的意境，人生還有什么比這更美的事呢？
漁塘溪靜靜地向東流去。因了安靜，石橋橫在溪上，浪花在黃昏中帶著詩意開開謝謝。水穿過石隙，發(fā)出悠笛般的樂聲，遠遠地散落在漁塘溪的兩岸，被晚風一吹又不知被飄蕩到何處去了。“你在哪里？”我對著漁塘溪水一遍遍地問，不知她是否有把我對你的思念帶給你？歲月真像水一樣“嘩嘩嘩”地從生命中不停地流走了，它像禹手上的那把開山鋤，你注意到它嗎？它已在你我之間開鑿了一條愛的運河，我對你的愛可以直航了嗎？
又是多少個日子？我總是感覺到很久一樣，漁塘溪還是那樣靜靜流，月亮還是那樣從水中洗出，浪花還是帶著笛音輕輕地飄蕩，但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鵲鳴了，溪水難道因了春潮而變得如銀河了嗎？那座石橋呢？我忽然有點顫栗起來，石橋仿佛正在化為一道飄渺的彩虹，而我卻還是一名凡夫俗子，沒有仙人的本領(lǐng)，那是飛渡不過去的。你的話語仿佛近在咫尺，一遍遍地讓我羞愧難當。我是一個不知足的人嗎？我好像也深知“知足常樂”的道理啊。可是我總是覺得愛你不能夠用“知足”來度量，要愛到多深為“知足”？我很難把握�！氨瞬筛鹳�。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我忽然對《詩經(jīng)·采葛》中一疊三嘆朦朧起來了，他才僅僅一天沒有相見�。∥沂且幻卜蛩鬃�，我沒有那么高深的見解，但我唯一認定的死理就是愛你深深，永無止境，永不知足。一如愿你如水一樣，融進我的所有的空間。
漁塘溪的水終于把金黃的夕陽洗成了半彎的月亮，水色也漸漸地銀白起來了。水依然帶著香氣襲上人面。我和清清的溪水細語，說她可以帶走我許多舍不得放棄的東西，但唯一的要求是把我對你的愛留下來吧，溪水似乎對我的癡語不屑一顧，“嘩嘩嘩”地繼續(xù)流趟著，我的愚蠢仿佛打動不了她的冰冷的心，“人在愛情中不會聰明”，這好像是培根的話，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也許培根和我一樣地愚蠢過。我是愚蠢的，但我還是記得喬叟說過“假使情愛松弛了它的韁轡，情意相投的人們就會離散”，因此，我雖然愚蠢，但我還是記得不該“松弛”情愛的韁轡，不管它是多少年，是科學的也好，是人的主觀感覺也好，在任何時候我總是下意識地拉緊這情愛的韁轡，因為你是我的一切。我就是如此執(zhí)著而認真地對你！
漁塘溪的水向東流去了，流了多少時日？又流了多少斗石？這是無法計算的。那么這日子也不能計算著過的，是嗎？晚風吹過心間，心間一葉小小的帆，它就順著漁塘溪水向東遠航，它不計較日子過得如何，水流的曲折也無所謂，向東流著，穿過小小的石橋，無聲地浸潤你心間的荷田，也許會和蓮葉間的小魚相戲，也許會跳上蓮葉尖上凝結(jié)為一顆露珠，也許就義無反顧地流進大江，浩浩蕩蕩地流向大海。
安靜的黃昏遠去了，夜色輕輕地蓋在大地上�！鞍档谏竭h，空濛著柳多”我的心境好像也被夜幕蓋起來了。想起你諸多的情意，就如眼前看得見、嗅得著的蜂蜜，那一種感覺得到的甜，感覺得到的清香使我不再懆懆不安，就如你在我身邊一樣，給我無限的安寧，使我溫順如貓。漁塘溪淙淙的流著，浪花在月色下依然開著，像我心靈上掛著的一串珍珠，溫柔地有月色下蕩著，使人想入夢鄉(xiāng)。此時在心靈深處似乎看得更遠，多少往事都精致成了一道道的風景，雙眼眨著，有一片茂盛五月荷田，那粉紅的花，碧綠的葉，不是也奉著一種癡情，
構(gòu)架著一種至愛嗎？想到這里，我離開了草地，站到了石橋上，仰望著月亮在云層中穿梭地織著什么，細聽石橋下漸遠的水聲，憑欄看去，漁塘溪帶著幾分晚春之情，帶著幾分初夏之意，將一條彎彎曲曲、坑坑洼洼的河床掩蓋。溪水非常清澈，在月色下閃著若有若無的波光，水的生命就是奔騰，就是成為一掛瀑布，就是蒸發(fā)為一朵彩云，轟轟烈烈也好，溫溫靜靜也好，她總是在不斷地改變自我，不斷地失去自我之時，而又不斷地獲得新生！
漁唐溪分明是在我心靈里流過了。這一條在我心靈上流過多少個日子的小溪，也是無比耐心地把我心靈上的塵垢洗去了，我的長長的足跡也被她輕輕地掩蔽了。人的一生當然是要追求一種境界的，“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辈懿俚脑挳斎皇且环N很闊遠的境界，但我半生碌碌無為，恐怕達不到這個境界了。一生能守住這一灣清水，甚而牢牢地砌筑一個微小的湖泊，把這一灣清水截住就功德圓滿了�！昂弦换厥�，青山卷白云”達此境界也不虛此生了。在平凡的生活中，吃著普通的五谷雜糧，生命的成份我想也是極普通的，凡人的愛情我想也是極普通的啊，就如一柱清香，在淡淡地燃燒著，輕輕的香灰，一陣風吹過，什么也沒有了。雖然如此，但畢竟點燃過，畢竟有過一陣清香，凡夫俗子原也沒有追求什么轟轟烈烈，愛過了就是一大實在，也可以大大地感慨一番，卻并不要去計算它有多大的價值？
我的愛發(fā)源于漁塘溪，美麗的月色和灣灣的清流，釀造了我的愛。我就是那個大聲地讀著“他們滿心歡樂，卻渾然不知這樣的歡樂對于世界的價值”的人；我就是那個嘴里念著“竹色溪下綠，荷花鏡里香”的人；我在水邊長大，曾經(jīng)搖著紙船滿載著童話在這一灣清水中漂泊；在水邊點燃過多少次生日的紅燭，和你一起品味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中的一個最具特色的日子。曾經(jīng)一個季節(jié)一個季節(jié)地祈盼著，彼此祝福著過好每一天。在薔薇花開時，我愿意在你的花屏下看雨被染成五色，聞你的香氣而沉醉的水聲中。我愛你，不僅是你外在的美麗和內(nèi)在的香氣，更是你的情意綿長，讓我精神上有一種可靠的依托。你的真摯，不因季節(jié)的變換而失色，經(jīng)春歷夏，耐寒耐旱，四季都在我心中。此時你是否也在思念著我？而我對你的思情卻如遠遠傳來的雷聲，雨在需要下的時候傾盆而來，溪水瞬間漲了，漫到了草地上，我在雨中敞開心扉，祈盼著你能感應到我的真摯，我的愛意已如漲滿的溪水在心靈上狂野在奔騰起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