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開著,一直開到了曼珠丈夫的姐姐家里。打開門,已經(jīng)有一屋子人在等著他們了。除了公公、婆婆以及丈夫的姐姐、姐夫等若干親戚之外,還有一位土地管理局的官員。曼珠回憶說,當時已是11月底,天氣寒冷,兩個孩子一路趕來,又渴又餓,沒人給倒點水喝,也沒人間上一句。他們讓那個官員拿出一份文件,讓曼珠簽字按手印。曼珠看了一眼,是丈夫家人要求自己轉(zhuǎn)讓名下那塊土地的文件。對于那塊土地,丈夫的家人垂涎已久,因為那在當時還算是一筆不菲的財產(chǎn),可以賣一個好價錢。他們曾多次要求曼珠將土地讓給他們,曼珠都沒有答應(yīng),因為那是父親在她出嫁之前分給她的財產(chǎn),不是她用丈夫的錢買的。但是這一次,在弟弟大婚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里,他們把她和孩子拽了過來,使出了殺手锏。 “那份文件上寫著,我必須答應(yīng)支付5000美元土地保證金,否則土地管理局將有權(quán)利收回我的土地,”曼珠對于文件上的那個不平等條款至今印象深刻。她知道,那個所謂的“5000美元土地保證金”是她丈夫跟親戚們借的卻無力償還的欠款,現(xiàn)在卻要她以自己的土地來做抵押替他們償還。曼珠表示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yīng),但是土地官員的義正詞嚴,公公婆婆和其他親戚你一言我一語的步步緊逼,再加上餓得嗷嗷叫卻無人間津的兩個孩子,在堅持了兩三個小時之后,曼珠不得不屈服了,她含著淚水在文件上按下了手印。 領(lǐng)著兩個孩子走出那個屋門,曼珠抱著孩子不禁在寒風中失聲痛哭。她嘆自己不幸,怨自己不爭,恨這個世態(tài)炎涼的社會,悔自己給孩子們造成的磨難。同時她也暗下決心,發(fā)誓要活出個人樣來,遠離這些鐵石心腸的人。 幾天之后,她帶著兩個孩子以及新增的5000美元欠款回到了莫斯科。丈夫?qū)λ谀岵礌柕脑庥鲈缬卸,卻只字未提。曼珠說,那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做事方式,他不僅了解,還會接受和認同。跟隨丈夫到迪拜 一年之后,也就是1996年底,由于在俄羅斯生意難做,曼珠的丈夫決定前往迪拜尋求發(fā)展。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也出于對孩子的考慮,曼珠尊重丈夫的決定,帶著兩個孩子跟隨丈夫來到迪拜,開始了艱難的異國他鄉(xiāng)謀生之路。 初來乍到,丈夫的工作并不穩(wěn)定,生意時好時壞,曼珠便在照顧兩個孩子之余,在一家旅行社里兼職工作以補貼家用。她利用自己俄語和印地語的語言優(yōu)勢,在旅行社里擔任翻譯。昂貴的房租,再加上四張要吃飯的嘴,盡管她十分賣命地工作,他們的收入還是不足以承擔家里的開支,經(jīng)常捉襟見肘。 1997年,經(jīng)過慎重考慮,曼珠決定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尼泊爾。她將孩子們安排進寄宿學(xué)校,自己返回迪拜工作掙錢。她拜托孩子們的嬸嬸在周末時幫忙照看一下孩子,而等孩子們放假的時候,她再返回尼泊爾與孩子們團聚,假期結(jié)束時,她又只身一人返回迪拜。如此反復(fù)數(shù)月,曼珠輾轉(zhuǎn)在尼泊爾和迪拜之間,輾轉(zhuǎn)在工作與孩子之間,白天賣命工作忙生活,晚上以淚洗面想孩子。 P68-69 2013年初,筆者接到“世界女子高等教育及大學(xué)女校長研究”項目組的通知,邀請我成為其中一個子項目的負責人,主要任務(wù)是研究和采訪尼泊爾新聞與大眾傳播學(xué)院的院長曼珠·米舍爾女士,并撰寫一本她的傳記。 由于之前從未寫過傳記,對于寫書的難度我有些不知深淺。雖然出過幾本譯著,但是翻譯與創(chuàng)作之間的差異,我還是有所了解的。雖未寫過傳記,但是也讀過不少,因此對于自己的文筆,我也深有自知之明。一時間,我有些猶豫,不敢貿(mào)然應(yīng)承。 然而,參加過項目組的一次研討會之后,我深受項目組成員高漲的情緒所感染,想加入她們的愿望也開始升溫。恰逢彼時我的博士論文已經(jīng)完工,剛剛寫完十幾萬字,筆桿子的余溫尚存,因此,趁著余溫還未散盡,繼續(xù)努力,也許撰寫一本傳記并非mission impossible吧。就這樣,我鼓起勇氣,壯著膽子,接下了這一挑戰(zhàn)。 之后的半年時間里,我全力搜集資料,但是網(wǎng)絡(luò)上能找到的資料非常有限,于是大部分時間里,我都不得不通過郵件與曼珠進行溝通。曼珠的積極配合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最終我們商定秋季學(xué)期我前往尼泊爾,對她進行深度采訪。 時值10月,網(wǎng)絡(luò)上風傳著印度的一些負面新聞。周邊的朋友大都和我一樣,沒有去過尼泊爾,對于尼泊爾的印象,也僅限于它是我們的友好鄰邦,同時也和印度接壤。一時間,各種擔憂的聲音紛紛傳來:這個時候去尼泊爾安全嗎?你一個人去靠譜嗎?我只好不斷安慰自己:我是去出差,不是去旅行;只要我不找麻煩,麻煩也不會找我。盡管如此,獨自一人第一次前往一個陌生的國家,心中難免還是會有一絲忐忑。 2013年11月16日尼泊爾時間晚上十點半,飛機降落在特里布文機場。我拖著箱子,隨著人流走了出去。尼泊爾的夜晚出奇地黑,機場外也沒有什么燈光。在眾多等待接機的人中,我沒有找到身穿黑色羽絨服、頭戴粉色頭巾的曼珠。淡定片刻,我開始在出租車待客區(qū)尋找旅館的接車司機。果然,一個尼泊爾小伙子正舉著我的名字在翹首等待。接上頭之后,他大聲喊著曼珠的名字,原來曼珠進到接機大廳里等我了。 曼珠像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熱情地擁抱了我,并為我送上一捧雛菊和一條圍巾。在那個寒冷而疲憊的異國夜晚,一個擁抱、一捧雛菊、一條圍巾,就這樣溫暖地俘獲了我的心。我知道,我一定會愛上神秘的曼珠,愛上這個神秘的國家。 采訪的時間是短暫的,收獲卻是豐富的;貒,我開始認真回顧,細心整理。300多封郵件、20多個小時的采訪錄音、7天的相處與溝通,構(gòu)成了我腦海中的曼珠形象,以文字的形式還原于本書之中。 300多封郵件,從最初接觸時為我提供相關(guān)背景資料,到我臨行前與我反復(fù)溝通航班和旅館信息,再到我回國后仍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寫作過程中遇到的各種疑問,曼珠的熱情、快速與耐心讓我深受感動,也敬佩不已。 20多個小時的采訪錄音,沒有曼珠前期細致的采訪安排是不可能得到的。在尼泊爾期間,恰逢尼泊爾政府換屆選舉,處處罷工,處處游行,就是在這種特殊的背景之下,曼珠還是精心地安排了采訪日程,盡可能緊湊地利用每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讓我獲得了這些寶貴的一手資料。由于罷工造成的出行不便,有時我們需要步行很遠才能到達目的地。曼珠總是不辭辛苦地一路陪著我,直到將我送至被采訪者面前,她才放心。采訪時,為了避嫌,她總是主動回避,以便我獲得最客觀的第三方觀點和意見。 7天的相處與溝通,曼珠視我為朋友,待我如家人。從半夜在機場的接機守候,到出行時的小心陪伴,再到每晚的電話問候,曼珠讓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我感受到了親人般的關(guān)懷和家庭般的溫暖。 相聚的時光總是匆匆,還未及等曼珠帶我多看一眼她神秘的祖國,我便要匆匆告別。飛機起飛時,我已經(jīng)開始想念曼珠,想念尼泊爾了。何時再見我可愛的朋友曼珠,何時再回尼泊爾那個美麗的國度? 作者 201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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