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對上校軍事履歷溫和的指責之外,?思{時不時地也會責備薩托里斯家族成員過分驕傲和嗜好暴力,并把他們描述為“自高自大”和“蔑視他人”。他說道,甚至家族的那把托萊多劍,盡管其“本身足夠鋒利清冽”,但因其具有“塑造環(huán)境以適應傲慢目的的習性而變得有點兒失去了光澤”。薩托里斯上校尤其易患這些毛病,他在其墓碑上為自己建了一座高達14英尺的肖像(和?思{上校的一樣),高昂著頭,“一副藐視他人自高自大的姿態(tài)”,就是一例證。但?思{再一次為他的祖先免除了罪責。如果我們相信韋爾.福爾斯,那么只是在動蕩的內(nèi)戰(zhàn)期間,薩托里斯上!安坏貌婚_始殺害平民”之后,他才變得迷上了暴力和過分的驕傲!澳鞘沁\氣改變時我們都會做的事”。福爾斯所言暗示了在此之前,約翰·薩托里斯是一位較為有教養(yǎng)的高貴之人,能夠有效控制他富有侵略性的本能(當然,真正的老上校是“在他年輕時”沉迷于謀殺和蓄意的暴力行為,反倒是在重建時期改進了他的外表,成為一個有文化的優(yōu)雅之士。這意味著對南方的“愛國情懷”不能證明薩托里斯上校暴力行為的正當性)。 最后,在一個情節(jié)轉(zhuǎn)換處,?思{甚至表達了對美國貴族觀念的蔑視。有一段話非常醒目,?思{讓可能是中世紀騎士后裔的約翰·薩托里斯宣布————“在歡笑聲中暢談家譜”,這在19世紀的美國完全是在“扯淡”;“在美國,一個人拿到的和保有的東西才有意義;在美國,我們所有人都有一個平凡的祖先,我們有把握聲稱,我們的世系起源的那座房子就是倫敦中央刑事法院(0ld Bailey)”。不過,與《墳墓里的旗幟》這本小說中的其他情節(jié)一樣,這些評論蘊含的破壞性意義幾乎立刻就在接下來的兩句話中被抹除了。在這一段中,福克納又讓約翰·薩托里斯告訴我們,“聲稱對祖先的事情毫不關心的人只是比凡事都靠家族先輩的人稍有點兒價值罷了”。而且,“一個薩托里斯家族的成員有資格有點兒虛榮和講些廢話,如果他想!憋@然,?思{在試圖抨擊薩托里斯家族神話的同時,也想試圖擁有它。 言辭上的這些雙重表述表明,?思{對家族神話這種素材已變得異常的敏感,反映出他內(nèi)心文化的激烈沖突。自童年初期以來,他就把老上校視為認同的典范,后者的品性是他最想模仿和汲取的,而無論他是神話與否。同樣,?思{也總是欣賞和享受一個觀念,即福克納家族成員無一例外要比其他密西西比人高出一等,即便他認識一些比他更出色的密西西比人。而與此同時,他心中的現(xiàn)代主義部分則越來越明顯地要求他把關于南方過去的觀念建立在歷史真實的基礎上,要求他打破對家族的虔敬,并探索他曾祖父生活的全部真相。結果,《墳墓里的旗幟》就成了從根本上支持卻也略有猶疑地支持貴族神話的一本書。正如福克納在1927年時對它的描畫,這個貴族傳統(tǒng)雖然“有點兒失色”,卻是建立在真正的貴族氣質(zhì)之上,它從前現(xiàn)代的歐洲移植到美國南方,隨后又成為內(nèi)戰(zhàn)期間南部聯(lián)盟軍人英勇奮斗的基石。也許最能揭示?思{心態(tài)的,莫過于他一寫完手稿就強烈地渴望讓姑祖母亞拉巴馬(Alabama)讀讀它。亞拉巴馬是老上校的女兒,是家族榮耀的守護者,珍妮小姐這個人物就是根據(jù)她和其他人為原型改編而成的。換言之,?思{沒有把《墳墓里的旗幟》獻給亞拉巴馬,而是獻給他在現(xiàn)代主義文學領域中的導師舍伍德·安德森,這想必具有某種意義,但這本書的寫作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讓薩托里斯家族的一個成員滿意。 在《墳墓里的旗幟》中,?思{可能依然真摯地忠誠于貴族傳統(tǒng)本身,但當他有計劃地描述這個傳統(tǒng)對薩托里斯家族的當代人,尤其是年輕的貝亞德的毀滅性影響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就像這不是他要開始講述的故事一樣。在小說最開始的情節(jié)中,貝亞德看上去是一個十分正常的薩托里斯家族成員,他幸福地結婚并期待著第一個孩子的誕生。在德軍飛機進攻時他勇敢地去解救他的弟弟,不過沒能成功。他與約翰的關系中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相反,?思{似乎要把他們描述成手足恩愛的典范————他們在法國上空相遇,他們“就像嬉戲的海豚,在蒼白孤寂的迷霧中彼此翱翔”。然而,在小說寫完時,所有這一切都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人們發(fā)現(xiàn),這個貝亞德·薩托里斯深受神經(jīng)官能癥的折磨,嗜好暴力和酗酒,無法做到夫妻恩愛,被死亡的渴望所控,并在小說的結尾實現(xiàn)了這個夙愿。而他與弟弟約翰問的頑皮競爭在當時已接近同性亂倫的邊緣,他對成為薩托里斯家族一員的自豪也已變成對祖先幽靈病態(tài)的迷亂。有人可能會問,福克納為什么會選擇讓他的主人公患上這種令其日益虛弱的神經(jīng)官能癥呢?他通過這種設計是要傳遞有關南方現(xiàn)代生活關系中的什么信息呢? 假若我們考慮到貝亞德天生的社會地位和最終命運之間充滿諷刺的差別,這些問題就都不無裨益,似乎也都特別切題。貝亞德在教養(yǎng)、智力和勇氣等方面有許多優(yōu)勢,在南方最被寄予厚望的那群人中,即能夠領導他的共同體擺脫經(jīng)濟和社會停滯同時保留他最好價值觀的那類年輕人中,本該有他的位置。可這種情況沒有可能發(fā)生,從他戰(zhàn)后返鄉(xiāng)的方式中立刻就變得明晰起來。他返回家鄉(xiāng),沒有得到唐納德.馬洪享受的那種英雄般的歡迎。他也沒有提前告知自己的歸來,而是在火車還沒停下來時就跳下車,徑直前往墓地,“偷偷溜進他爺爺建的城鎮(zhèn)中……就好像他是垃圾一樣”,家族的那位老邁的仆人西蒙·斯特拉瑟抱怨說。貝亞德沒穿制服,也沒有佩戴想必他已獲得的紀念章或勛章。這樣,從一開始,讀者就會感覺到,這個薩托里斯明顯不同于他的先輩們。P161-164 辛格給出了一個研究福克納的驚人視角,對福克納思想的結構和性質(zhì)進行了令人愉快的探索!闋査埂だ锔ね栠d《華盛頓時報》 辛格對?思{的闡釋無懈可擊,尖銳且富有原創(chuàng)性。它非常清晰地表明,辛格一生致力于思考?思{的作品,在目前已出版的有關?思{的系列研究中,他的成果可以說是世人矚目!旭R斯·安德伍德《美國歷史評論》 辛格的作品分析精彩,是因為他理論性的分析路徑深化了他對作家個人小說的閱讀。他對?思{內(nèi)心文化力量相互競爭的理解,非但沒有構成障礙,反倒幫助他破解了小說中的秘密!骶S·佩克《馬吉爾文學年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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