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清！
3A班教室的黑板上寫著這么兩個字，這讓剛來到這所學校任職的年輕班主任無端感到一陣惡意。不止是惡意，這個極度安靜的班級，一個個空洞的面孔背后，似乎藏著什么秘密……
他們在密謀一個計劃，他們想“肅清”我！
同學會邀請。
幾十年后，3A班再聚首。想必各位同學都已成為各界精英，過去的恩怨都過去了，讓我們忘記過往，愉快地重聚吧！
然而，欺負人的人可以忘記，被欺負的人可沒那么容易忘記！
作者簡介：
折原一OriharaIchi
一九五一年出生于埼玉縣，畢業(yè)于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系，以處女作《五口棺材》（后增補為《七口棺材》）開始作家生涯。作品風格獨特，其中“倒錯系列”日本銷量破百萬，“者”系列為其贏得大量粉絲，最終憑借《沉默的教室》斬獲第四十八屆推理協(xié)會獎。
折原一以善用“敘述性詭計”著稱，被譽為“敘述性詭計之王”。他的作品結尾常常有多重逆轉，不看到最后一頁絕對無法了解全局，讀者們因此送他“魔力折原”的稱號。
目錄：
序幕
第一部肅清的教室
第二部難忘的朋友啊
第三部永別了，朋友
尾聲
后記
從最初的沖動行為逐漸走入人世間的黑暗部分，懷著期待之情不斷探究，過程中遇到難解的謎題——這是一部充滿人性糾結又詭異的新奇“推理小說”。
——渡邊淳一
雖說是一本以解謎為主題的推理小說，但人物描寫、情節(jié)的緊張度和對人性的探究卻超越了很多文學作品。只是這種布局的文章不太符合直木獎的要求。
——阿刀序幕1（過去）不知從哪里傳來慘叫一般的聲音。這也許只是少年因為膽怯而產(chǎn)生的幻覺而已。深夜，靜悄悄的教學樓里除了他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一樓花壇旁邊是手工教室，他伸手抓住教室的窗戶。放學后掃除的時候，只有這里沒有上鎖。盡管如此，由于這扇窗戶的窗框比較緊，打開的時候如果不注意就會發(fā)出很大的聲響。所以必須小心謹慎，不能讓守夜人發(fā)覺。少年謹慎地打開窗戶，穿著鞋進入了手工教室。桌子上有個人偶形狀的黑影，窗外的月光照進屋里，但是人偶的臉部卻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這是一個粘土制成的人像——不用拿起來，他也知道這是誰的像。沒錯，這就是他自己的像。輕輕碰觸一下，泥像稍微有些潮濕，估計是今天下午做出來的。他把手伸向泥像的脖子，一擰，泥像的頭就轉了一個方向。他想起電影《驅魔人》中的一個畫面。那張一副哭相的臉顯露在月光下�！昂芫侣�。還真有閑心做這種東西。”他突然覺得很好笑，于是便笑出聲來。關上窗戶，風從窗戶縫吹進來，發(fā)出令人難受的咻咻聲。走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好像又聽到了不知從哪里傳來的慘叫聲，不過這一定是窗戶發(fā)出的聲音。少年搖搖頭，向樓梯上方看去。再上七個臺階就是樓梯平臺了，墻上掛著一幅有點年頭的大型肖像畫。上面畫著一位五十來歲、四方臉的男人，他緊緊抿著嘴，好像有一點緊張的樣子。他是這所學校還叫普通高等小學時的第一任校長。鏡片背后那雙鷹一般銳利的雙眼就像修學旅行時在日光的東照宮看到的鳴龍一樣，無論你身處何方都無所遁形。就算是品行不端的壞學生，只要站在能看見這幅畫像的地方，都會乖乖地有所收斂。依稀的月光從窗外照在首任校長畫像的眼睛上，發(fā)出幽幽的白光。少年縮了縮脖子，不想看校長的眼神。閉上雙眼，只要再上七級臺階就可以來到樓梯平臺。所以，他緊緊闔上眼睛，扶著欄桿慢慢向上走去。一、二、三、四、五、六……再上一個臺階就是平臺了，但是他抬起腿一邁，前面什么都沒有。他踏空了一步，摔倒在地。“不可能！怎么只有六級臺階！”一定是數(shù)錯了吧。他揉揉摔疼的膝蓋，站起身，從平臺開始繼續(xù)向二樓前進。這一次肯定是七級臺階。從下往上數(shù)一共是十三級臺階。十三這個數(shù)字不太吉利。果然，正像班里同學所說，這個樓梯就是所謂的幽靈樓梯吧。學生中盛傳一個怪談，深夜來學校數(shù)這個臺階的話，就是十三級。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大家都說得有模有樣�！安贿^，我一點兒都不害怕�！边@話一說出口，心里就平靜多了。少年站在臺階上回望樓梯平臺。校長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不過，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這些就只當是騙人的鬼把戲吧。他堅定地挺起胸膛，向自己的教室走去。這一次他聽到了鋼琴聲。是貝多芬的《葬禮進行曲》，就好像是亡靈們知道他死期將至，集合起來為他送行一樣。他窺視了一下音樂教室，貝多芬的曲子從里面流瀉出來……他晃晃頭，鋼琴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風吹動走廊窗戶的聲音。走過音樂教室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為什么我要害怕那種東西呢。再有八個月不就要畢業(yè)了嗎？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可以逃離這個學校了。他報考的高中在縣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包括他在內(nèi)也只有兩三個人能考上。這樣看來，光明的未來正在不遠處向他招手。深夜，一個人在學校里總是容易胡思亂想。要不然就這樣回去算了�，F(xiàn)在回去的話，明天依然是平常的一天。然而，那些本該讓他懼怕的魑魅魍魎現(xiàn)在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勇氣。就在他打算回去，正要轉身離開之際，他注意到教室的門是開著的，黑漆漆的門縫在向他召喚�！拔乙呀�(jīng)不怕了！”這個幽靈學校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我不會屈服于任何威脅。為了向幽靈們顯示自己強大的意志，他站住腳，有意識地轉向教室的方向。為了獲得免疫力，就需要讓少許病原體進入體內(nèi)。那么，為了克服恐懼，就需要置身于恐懼之中。他把手伸向門縫，把門徹底打開。白晃晃的月光灑滿空無一人的教室。三十張桌子，講臺，打開的窗戶，質地粗糙、顏色發(fā)黃、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的窗簾。嘿，你看，根本沒什么可怕的。“我勝利了。我贏了那些家伙�！毕矏傆肯蛏眢w的每個角落，全身都充滿了活力。這時，又聽到慘叫一般的聲音。然后，一種聽起來如同指甲抓撓磨砂玻璃般令人不快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教學樓里有人！并不是守夜人在巡視，而是某個懷有邪惡意志的人正在靠近。不知什么時候，教室里被一種強烈的惡意所籠罩。被無法言喻的恐懼所震懾的少年回頭看向黑板。黑板上寫著很大的“肅清”兩個字。而且那下面還寫著他的名字，散發(fā)著惡意的正是這個�！懊C清�！彼洁熘�。從情緒高漲的巔峰頃刻間跌入恐怖的谷底，這種沖擊力巨大無比。所以，當聽到走上樓梯的腳步聲時，他已經(jīng)嚇得不知所措了�！熬取⒕�、我�！焙韲道飻D出沙啞的聲音。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不對，是只有一條路可逃，那就是大大敞開的窗戶。那里簡直就像通往天國的大門，只要通過那里就輕松了，就可以從一切苦難中解脫出來了�！熬洼p松了�！鄙倌瓴铰嫩橎堑刈叩酱扒�，踩上窗沿。當他聽到那個上樓的腳步聲到達樓梯頂端之時，他在窗沿上坐下來，從二樓向下看去，正下方就是花壇�！昂昧耍��！碧氯ゾ洼p松了…… 2（現(xiàn)在） 深夜，那個人站在校園的角落。二十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掠過，心口一陣疼痛。五棵櫻樹應該是在校門的左側一帶。雖然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遠處黑糊糊的影子。他來到櫻樹下，撫摸著樹干，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相當粗壯的樹干現(xiàn)在好像長得更粗了。當年躲在樹下啼哭的場景仿佛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一樣�！澳切┘一镎媸切笊 辈荒茉�。一般來說，孩提時代的心靈創(chuàng)傷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逐漸愈合，甚至變成一段美好的回憶，但唯有自己做不到這一點。從高中到大學，乃至后來步入社會，雖然有無數(shù)嶄新的記憶不斷積累，但初中時所受到的精神創(chuàng)傷非但沒有減輕，反而逐年加重，變成無法磨滅的傷痛。隨著身體的成長，心中烙下的傷痕也在相應擴大�，F(xiàn)在他的手腕上還留有一條淺淺的一字型傷痕。那是他為了忘卻在學校的痛苦而在浴室里用刀割開的。幸好母親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最后才得以轉危為安。每次看到那條和血管垂直的傷痕，他就會想起那段不愿碰觸的過往，精神上的傷口又會被撕裂一點。“真想殺了他們�！币辉碌暮L吹透了他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奪走體表的熱量。但是，他心中的憤怒產(chǎn)生了更多的熱量，熊熊怒火在體內(nèi)燃燒，無法平息�！盀槭裁匆@么做？”他大喊。寒風夾雜著校園里的沙子吹進他嘴里，帶著塵土味道的微粒侵入唇齒間。他閉上嘴，忍受著沙粒摩擦口腔的不快感覺。他從櫻樹下緩步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一樓的窗戶被風吹得咣當咣當直響。他用力踏過仍有殘雪的花壇，用手摸索窗戶。窗戶沒有鎖，但因為窗框很緊，很難打開。連這一點都和二十年前完全一樣。在窗戶下方用勁一推，窗戶就靜悄悄地打開了。沒錯，這是有竅門的。他穿著鞋從敞開的窗戶鉆進教室，又把窗戶關上。他穿過教室，來到走廊，抬頭看著旁邊的樓梯。樓梯平臺處的墻壁上掛著一個畫框。周圍很黑，看不太清楚，不過那個一定是首任校長的畫像。他慢慢登上樓梯，往二樓走去。走過全部七級臺階之后就來到平臺，又上了七級臺階就到了二樓。無意間好像聽到了鋼琴聲，接著是慘叫一般、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有人在呼喚他。不過，他晃晃頭，這些聲音就全都消失了。這大概是耳鳴或者幻聽的緣故。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膳碌臇|西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讓他害怕的東西。音樂教室空蕩蕩的。理科教室里擺放的人骨模型朝他露出陰森森笑容。沒有活動的東西，全都是過去遺留下來的老物件，全都是破爛兒。然后，是他曾經(jīng)的教室——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所以他一下就找到了原來的教室。教室門口還掛著寫有“三年級A班”的牌子。他深呼吸，然后打開了教室的大門。桌子擺成四排，一共二十八張。黑板！是的，當時看到黑板上那些文字時所體驗的驚恐直到現(xiàn)在還清晰地留在記憶中。時至今日，他有時還會在噩夢中驚醒。但現(xiàn)在黑板上并沒有“肅清”，只有右上角值日生的名字。他穿過教室打開窗戶，看到了滿天的星斗、遠處城鎮(zhèn)的燈火，以及環(huán)繞城鎮(zhèn)的群山的輪廓。除了山頂?shù)姆e雪以外，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據(jù)說，這個初中今年三月底就要廢校了。人口減少的趨勢毫無例外地影響到了這個位于關東和信州之間的地區(qū)，這個學校要與市中心附近的一所初中合并。因此，再過不久這個學校就不存在了。這是好事。不過，即使學校消失了，他心里的學校也不會消失。只要他一天不死，一天不進棺材，他心里的學校就一天不會消失�！皼]錯，只要我不死……”他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下一秒，一個想法在他腦中閃過。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絕妙主意。把全班同學聚集在一起，讓他們一個個死掉。除他之外，其他人全部死光。這個點子雖然是突發(fā)奇想，但并非不可能實現(xiàn)。再有幾個月就要召開同學會了。比起把他們一個一個地干掉，還不如把他們干脆一鍋端了更省事。他撇嘴冷笑一聲，轉身緩步離開了教學樓。序幕 1（過去） 不知從哪里傳來慘叫一般的聲音。這也許只是少年因為膽怯而產(chǎn)生的幻覺而已。深夜，靜悄悄的教學樓里除了他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一樓花壇旁邊是手工教室，他伸手抓住教室的窗戶。放學后掃除的時候，只有這里沒有上鎖。盡管如此，由于這扇窗戶的窗框比較緊，打開的時候如果不注意就會發(fā)出很大的聲響。所以必須小心謹慎，不能讓守夜人發(fā)覺。少年謹慎地打開窗戶，穿著鞋進入了手工教室。桌子上有個人偶形狀的黑影，窗外的月光照進屋里，但是人偶的臉部卻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這是一個粘土制成的人像——不用拿起來，他也知道這是誰的像。沒錯，這就是他自己的像。輕輕碰觸一下，泥像稍微有些潮濕，估計是今天下午做出來的。他把手伸向泥像的脖子，一擰，泥像的頭就轉了一個方向。他想起電影《驅魔人》中的一個畫面。那張一副哭相的臉顯露在月光下�！昂芫侣铩＿�真有閑心做這種東西�！彼蝗挥X得很好笑，于是便笑出聲來。關上窗戶，風從窗戶縫吹進來，發(fā)出令人難受的咻咻聲。走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好像又聽到了不知從哪里傳來的慘叫聲，不過這一定是窗戶發(fā)出的聲音。少年搖搖頭，向樓梯上方看去。再上七個臺階就是樓梯平臺了，墻上掛著一幅有點年頭的大型肖像畫。上面畫著一位五十來歲、四方臉的男人，他緊緊抿著嘴，好像有一點緊張的樣子。他是這所學校還叫普通高等小學時的第一任校長。鏡片背后那雙鷹一般銳利的雙眼就像修學旅行時在日光的東照宮看到的鳴龍一樣，無論你身處何方都無所遁形。就算是品行不端的壞學生，只要站在能看見這幅畫像的地方，都會乖乖地有所收斂。依稀的月光從窗外照在首任校長畫像的眼睛上，發(fā)出幽幽的白光。少年縮了縮脖子，不想看校長的眼神。閉上雙眼，只要再上七級臺階就可以來到樓梯平臺。所以，他緊緊闔上眼睛，扶著欄桿慢慢向上走去。一、二、三、四、五、六……再上一個臺階就是平臺了，但是他抬起腿一邁，前面什么都沒有。他踏空了一步，摔倒在地。“不可能！怎么只有六級臺階！”一定是數(shù)錯了吧。他揉揉摔疼的膝蓋，站起身，從平臺開始繼續(xù)向二樓前進。這一次肯定是七級臺階。從下往上數(shù)一共是十三級臺階。十三這個數(shù)字不太吉利。果然，正像班里同學所說，這個樓梯就是所謂的幽靈樓梯吧。學生中盛傳一個怪談，深夜來學校數(shù)這個臺階的話，就是十三級。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大家都說得有模有樣�！安贿^，我一點兒都不害怕�！边@話一說出口，心里就平靜多了。少年站在臺階上回望樓梯平臺。校長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不過，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這些就只當是騙人的鬼把戲吧。他堅定地挺起胸膛，向自己的教室走去。這一次他聽到了鋼琴聲。是貝多芬的《葬禮進行曲》，就好像是亡靈們知道他死期將至，集合起來為他送行一樣。他窺視了一下音樂教室，貝多芬的曲子從里面流瀉出來……他晃晃頭，鋼琴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風吹動走廊窗戶的聲音。走過音樂教室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為什么我要害怕那種東西呢。再有八個月不就要畢業(yè)了嗎？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可以逃離這個學校了。他報考的高中在縣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包括他在內(nèi)也只有兩三個人能考上。這樣看來，光明的未來正在不遠處向他招手。深夜，一個人在學校里總是容易胡思亂想。要不然就這樣回去算了。現(xiàn)在回去的話，明天依然是平常的一天。然而，那些本該讓他懼怕的魑魅魍魎現(xiàn)在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勇氣。就在他打算回去，正要轉身離開之際，他注意到教室的門是開著的，黑漆漆的門縫在向他召喚�！拔乙呀�(jīng)不怕了！”這個幽靈學校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我不會屈服于任何威脅。為了向幽靈們顯示自己強大的意志，他站住腳，有意識地轉向教室的方向。為了獲得免疫力，就需要讓少許病原體進入體內(nèi)。那么，為了克服恐懼，就需要置身于恐懼之中。他把手伸向門縫，把門徹底打開。白晃晃的月光灑滿空無一人的教室。三十張桌子，講臺，打開的窗戶，質地粗糙、顏色發(fā)黃、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的窗簾。嘿，你看，根本沒什么可怕的�！拔覄倮恕Ｎ亿A了那些家伙�！毕矏傆肯蛏眢w的每個角落，全身都充滿了活力。這時，又聽到慘叫一般的聲音。然后，一種聽起來如同指甲抓撓磨砂玻璃般令人不快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教學樓里有人！并不是守夜人在巡視，而是某個懷有邪惡意志的人正在靠近。不知什么時候，教室里被一種強烈的惡意所籠罩。被無法言喻的恐懼所震懾的少年回頭看向黑板。黑板上寫著很大的“肅清”兩個字。而且那下面還寫著他的名字，散發(fā)著惡意的正是這個�！懊C清�！彼洁熘�。從情緒高漲的巔峰頃刻間跌入恐怖的谷底，這種沖擊力巨大無比。所以，當聽到走上樓梯的腳步聲時，他已經(jīng)嚇得不知所措了�！熬�、救、我�！焙韲道飻D出沙啞的聲音。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不對，是只有一條路可逃，那就是大大敞開的窗戶。那里簡直就像通往天國的大門，只要通過那里就輕松了，就可以從一切苦難中解脫出來了。“就輕松了。”少年步履蹣跚地走到窗前，踩上窗沿。當他聽到那個上樓的腳步聲到達樓梯頂端之時，他在窗沿上坐下來，從二樓向下看去，正下方就是花壇。“好了，跳吧�！碧氯ゾ洼p松了……2（現(xiàn)在）深夜，那個人站在校園的角落。二十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掠過，心口一陣疼痛。五棵櫻樹應該是在校門的左側一帶。雖然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遠處黑糊糊的影子。他來到櫻樹下，撫摸著樹干，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相當粗壯的樹干現(xiàn)在好像長得更粗了。當年躲在樹下啼哭的場景仿佛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一樣�！澳切┘一镎媸切笊�！”不能原諒。一般來說，孩提時代的心靈創(chuàng)傷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逐漸愈合，甚至變成一段美好的回憶，但唯有自己做不到這一點。從高中到大學，乃至后來步入社會，雖然有無數(shù)嶄新的記憶不斷積累，但初中時所受到的精神創(chuàng)傷非但沒有減輕，反而逐年加重，變成無法磨滅的傷痛。隨著身體的成長，心中烙下的傷痕也在相應擴大�，F(xiàn)在他的手腕上還留有一條淺淺的一字型傷痕。那是他為了忘卻在學校的痛苦而在浴室里用刀割開的。幸好母親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最后才得以轉危為安。每次看到那條和血管垂直的傷痕，他就會想起那段不愿碰觸的過往，精神上的傷口又會被撕裂一點�！罢嫦霘⒘怂麄儭！币辉碌暮L吹透了他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奪走體表的熱量。但是，他心中的憤怒產(chǎn)生了更多的熱量，熊熊怒火在體內(nèi)燃燒，無法平息。“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大喊。寒風夾雜著校園里的沙子吹進他嘴里，帶著塵土味道的微粒侵入唇齒間。他閉上嘴，忍受著沙粒摩擦口腔的不快感覺。他從櫻樹下緩步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一樓的窗戶被風吹得咣當咣當直響。他用力踏過仍有殘雪的花壇，用手摸索窗戶。窗戶沒有鎖，但因為窗框很緊，很難打開。連這一點都和二十年前完全一樣。在窗戶下方用勁一推，窗戶就靜悄悄地打開了。沒錯，這是有竅門的。他穿著鞋從敞開的窗戶鉆進教室，又把窗戶關上。他穿過教室，來到走廊，抬頭看著旁邊的樓梯。樓梯平臺處的墻壁上掛著一個畫框。周圍很黑，看不太清楚，不過那個一定是首任校長的畫像。他慢慢登上樓梯，往二樓走去。走過全部七級臺階之后就來到平臺，又上了七級臺階就到了二樓。無意間好像聽到了鋼琴聲，接著是慘叫一般、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有人在呼喚他。不過，他晃晃頭，這些聲音就全都消失了。這大概是耳鳴或者幻聽的緣故。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膳碌臇|西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讓他害怕的東西。音樂教室空蕩蕩的。理科教室里擺放的人骨模型朝他露出陰森森笑容。沒有活動的東西，全都是過去遺留下來的老物件，全都是破爛兒。然后，是他曾經(jīng)的教室——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所以他一下就找到了原來的教室。教室門口還掛著寫有“三年級A班”的牌子。他深呼吸，然后打開了教室的大門。桌子擺成四排，一共二十八張。黑板！是的，當時看到黑板上那些文字時所體驗的驚恐直到現(xiàn)在還清晰地留在記憶中。時至今日，他有時還會在噩夢中驚醒。但現(xiàn)在黑板上并沒有“肅清”，只有右上角值日生的名字。他穿過教室打開窗戶，看到了滿天的星斗、遠處城鎮(zhèn)的燈火，以及環(huán)繞城鎮(zhèn)的群山的輪廓。除了山頂?shù)姆e雪以外，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據(jù)說，這個初中今年三月底就要廢校了。人口減少的趨勢毫無例外地影響到了這個位于關東和信州之間的地區(qū)，這個學校要與市中心附近的一所初中合并。因此，再過不久這個學校就不存在了。這是好事。不過，即使學校消失了，他心里的學校也不會消失。只要他一天不死，一天不進棺材，他心里的學校就一天不會消失�！皼]錯，只要我不死……”他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下一秒，一個想法在他腦中閃過。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絕妙主意。把全班同學聚集在一起，讓他們一個個死掉。除他之外，其他人全部死光。這個點子雖然是突發(fā)奇想，但并非不可能實現(xiàn)。再有幾個月就要召開同學會了。比起把他們一個一個地干掉，還不如把他們干脆一鍋端了更省事。他撇嘴冷笑一聲，轉身緩步離開了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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