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太太姓“櫻桃”，名字叫茉特爾，她擁有蘋果巷最整潔、最完備、最閃亮也最幸福的廚房。人人都這么說，而且他們一直這樣說。櫻桃太太的廚房里飄著最美妙的香味。今天是炸雞和藍莓紙杯蛋糕，明天就是脆皮烤豬肉和姜餅。怪不得櫻桃先生和櫻桃太太都長得圓滾滾、紅潤潤的。
某個周一的早晨，陽光像溪流一樣灑在櫻桃太太廚房的窗子上，在亮閃閃的亞麻地毯上投下一塊光，就像黃油一樣黃�？諝庵袕浡还煽煽诘呐喔蜔峥Х鹊南銡�。
“砰！”吐司機說，兩片金黃的吐司彈出來。一片給櫻桃先生，一片給櫻桃太太。櫻桃太太在她的吐司上抹了一層草莓醬，櫻桃先生在他的吐司上抹了一層三葉草蜂蜜。
“嗯！”櫻桃先生恍若夢中，低聲說，“我真喜歡在早上吃脆脆的吐司�！�
“多虧了我們這臺又好用又閃亮的吐司機啊，”櫻桃太太說，“這些年它每天都給我們做金黃的吐司，從無間斷�！甭牭剿f這話，吐司機驕傲地閃著光。
“嗶，嗶�！笨Х葯C叫起來，他眨眨紅眼睛，不甘落后。
櫻桃太太將咖啡倒進了兩只鑲著藍邊的杯子�！澳阒赖模彼⑿χ鴮φ煞蛘f，“這臺咖啡機燒出了這么不同凡響的好咖啡，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它有魔力呢！”
櫻桃太太自己也吃不準她的話對不對，甚至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兩個廚房小精靈還在互相打來打去，躲在糖罐后面咯咯直笑。遙想當年，櫻桃太太的曾祖母還在的時候，會有那種特別的廚房小精靈把攪拌過的牛奶變成黃油，看著面包在老式爐子上發(fā)酵漲開，松松軟軟，外面有硬皮。有時候，這些小精靈想來點惡作劇，就會讓奶油變質(zhì)，鬧得下蛋的母雞心神不寧。不過，大部分情況下，他們都是表現(xiàn)好、靠得住的小精靈。通常，夜幕降臨時，懂事的主婦會把一碗粥擱在門口給他們吃，里面加一點兒蜂蜜和葡萄干。
櫻桃太太不知道這些精靈的后代就住在她的廚房里。這兩個小精靈都有長得沒法發(fā)音的名字，這些名字代代相傳，父親傳給兒子，母親傳給女兒。不過他們都有呢稱，一個叫鹽，一個叫胡椒。一個精靈穿著白色套裝，睡在櫻桃太太的銀色鹽瓶里，而另一個精靈則穿著帶斑點的棕色套裝，睡在櫻桃太太的銀色胡椒瓶里。他們倆的工作是監(jiān)督廚房里的居民做好自己的日常工作，和諧相處，心滿意足。
櫻桃先生找到了他的玳�？蜓坨R，他每天早上都要說這眼鏡不曉得是給哪個小淘氣藏起來的————就為了找個樂子，然后他吻別櫻桃太太，出門上班去。
櫻桃太太一邊低聲哼著歌，一邊在灑滿陽光的廚桌邊坐下，晚餐要給櫻桃先生做他最喜歡的燉牛肉，現(xiàn)在她得削蘿卜皮。她神采奕奕、滿心歡喜地在廚房里掃視了一圈：看看洗衣機，瞧瞧正在烘焙的烤箱，瞅瞅正在發(fā)出低低的隆隆聲的冰箱，那里面冷藏著給櫻桃先生當甜點的香草冰淇淋。
“我是一個多么走運的女人啊！”櫻桃太太大聲對自己說。
“確實走運。”冰箱低聲說。
“千真萬確。”烤箱低聲說。
“嗯哼，”洗衣機清清嗓子，“一點兒也沒錯�！�
P31－35
西爾維婭·普拉斯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這一點舉世公認。不過，普拉斯還寫過幾則妙趣橫生、詩意盎然的童話與童謠，卻鮮為人知。這位早逝的天才早早經(jīng)歷了婚姻與生育，體驗到其中的樂趣與辛酸。此后的故事令世人唏噓，但至少，在普拉斯為自己的兩個孩子寫的童話與童謠中，我們看到的，自始至終是溫暖而明亮的色調(diào)。
有的童話重在說理，把大道理塞進小故事。普拉斯寫童話不是這種路數(shù)，她的關(guān)注點更多地放在韻律和詩意上。入夜以后變出神奇花樣的床（“不只是一張白色的，小小的／被窩緊緊的，小小的／夜幕降臨時，小小的／燈火熄滅后，小小的床”），一家大小挨個試穿的神奇套裝（“羊毛的、老派的、嶄新的、芥末黃的套裝”），還有鬧了幾分鐘不成功的“革命”以后又迅速回歸正常的廚房秩序（“門兒開了又關(guān)。蓋子上躥下跳。所有的廚房居民都在摩拳擦掌”），都體現(xiàn)了普拉斯對日常生活觀察的細致人微，在世俗雜役中尋找樂趣和夢想的慧根。她的童謠部分押韻，大體上口，自由自在的筆觸卻基本不受格律的束縛。即便是在散文體的童話中，她仍然斟酌和錘煉每一個淺近的、適合兒童閱讀和誦念的英語詞匯，將它們排列組合、反復(fù)鋪陳，像演奏一支回旋曲。
這本小書其實也促成了我翻譯生涯中的兩個例外。首先，出于對詩歌的抗譯性的心理障礙，此前我從不敢涉足詩歌翻譯，這回算是借著童謠的形式稍稍嘗試了一下分行的文字，雖然貌似簡單，仍深感惴惴不安。其次，我?guī)缀鯖]有譯過童話，下筆時多少有點躊躇自己缺少童心，思路和詞匯都過于成人化。起初，我只是把原文拿給剛學(xué)過幾年英語的女兒試讀，看看她是不是喜歡這樣的童話。她看了兩頁一直在會心地微笑，于是我又試著讓她抱一本詞典，用鉛筆在紙上將這些好玩的文字轉(zhuǎn)化成中文。就這樣，經(jīng)過一個暑假，她基本上把兩個童話的一大半內(nèi)容都譯成了初稿，然后我一邊修改一邊錄入，同時補上那一小半她沒來得及譯完（開學(xué)以后她便照例淹沒在作業(yè)里）的內(nèi)容。至于童謠，我們兩個念一句，想一句，寫一句，大體得算是共同推敲的成果。她的初稿里當然會有不少語法錯誤和理解上的笑話，但也有一些句子是我自己下筆時萬萬不會想到的————我得承認，常常地，她的表達比我更適合孩子的閱讀習(xí)慣�？偠灾�，這一次合作，于她是一堂課，于我也是一堂課。最大的收獲，莫過于聽我的女兒由衷地感嘆一句：“原來翻譯是一件開頭那么好玩，后來那么辛苦的事。”
黃昱寧
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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