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文學七十年


作者:白刃     整理日期:2015-06-20 13:12:24

該書是白刃的自傳體回憶錄,共分為五篇:歸國篇,講述了白刃的家鄉(xiāng)福建永寧及小時候的家事。戰(zhàn)爭篇,講述了白刃在山東八路軍115師參加抗日工作和戰(zhàn)斗的生活。在黨的培養(yǎng)下從一個歸國華僑青年,成長為革命的戰(zhàn)士的過程及戰(zhàn)斗經(jīng)歷。創(chuàng)作篇,主要簡述了解放后白刃從記者轉(zhuǎn)型為劇作者,作者的過程。重點介紹了他的幾部作品:話劇《糖衣炮彈》、小說《戰(zhàn)斗到明天》、話劇《白鷺》、話劇《兵臨城下》等,以及在政治運動中沉浮的經(jīng)歷。浩劫篇,講述了白刃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經(jīng)歷及所思所想。光明篇,講述改革開放后創(chuàng)作的新篇章:完成《戰(zhàn)斗到明天》續(xù)集,以告慰茅盾先生在天之靈。
  作者簡介:
  白刃,原名王寄生,筆名王爽、藍默。1918年生于福建省晉江縣(今石獅市)永寧鎮(zhèn)。1932年去菲律賓謀生,1936年參加革命,1937年春回國,1938年去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參加八路軍。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歷任八路軍一一五師司令部參謀、干事、連指導員、《魯南時報》總編輯、《戰(zhàn)士報》主編、安東(今丹東)廣播電臺臺長、新華社記者、第四野戰(zhàn)軍編輯科長等職。參加過遼沈、平津兩大戰(zhàn)役。1952年起專事文學創(chuàng)作,1985年離休。
  白刃同志自1936年開始在菲律賓華文報刊上發(fā)表作品起,七十多年來出版長篇小說《戰(zhàn)斗到明天》(上下部)、《南洋漂流》;短篇小說集《白刃小說選》、《永不凋謝的花》;詩集《野草集》,戰(zhàn)斗通訊《無敵英雄》;紀實文學《羅榮桓元帥紀事》;話劇與電影《兵臨城下》、《白刃劇作選》等書籍三十余種,四百多萬字,F(xiàn)已集結(jié)已出版《白刃文集》七卷。詩歌《鄭秀蘭》、《弟弟的眼淚》均獲1948年山東文協(xié)文藝獎;話劇劇本《糖衣炮彈》獲1950年中南軍區(qū)匯演優(yōu)秀劇本獎,電影文學劇本《兵臨城下》獲長影制片廠獎。
  194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
  白刃同志曾獲中國人民解放軍二級紅星功勛榮譽章、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白刃,原名王寄生,筆名王爽、藍默。1918年生于福建省晉江縣(今石獅市)永寧鎮(zhèn)。1932年去菲律賓謀生,1936年參加革命,1937年春回國,1938年去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參加八路軍。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歷任八路軍一一五師司令部參謀、干事、連指導員、《魯南時報》總編輯、《戰(zhàn)士報》主編、安東(今丹東)廣播電臺臺長、新華社記者、第四野戰(zhàn)軍編輯科長等職。參加過遼沈、平津兩大戰(zhàn)役。1952年起專事文學創(chuàng)作,1985年離休。白刃同志自1936年開始在菲律賓華文報刊上發(fā)表作品起,七十多年來出版長篇小說《戰(zhàn)斗到明天》(上下部)、《南洋漂流》;短篇小說集《白刃小說選》、《永不凋謝的花》;詩集《野草集》,戰(zhàn)斗通訊《無敵英雄》;紀實文學《羅榮桓元帥紀事》;話劇與電影《兵臨城下》、《白刃劇作選》等書籍三十余種,四百多萬字,F(xiàn)已集結(jié)已出版《白刃文集》七卷。詩歌《鄭秀蘭》、《弟弟的眼淚》均獲1948年山東文協(xié)文藝獎;話劇劇本《糖衣炮彈》獲1950年中南軍區(qū)匯演優(yōu)秀劇本獎,電影文學劇本《兵臨城下》獲長影制片廠獎。194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白刃同志曾獲中國人民解放軍二級紅星功勛榮譽章、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目錄:
  第一篇
  歸國篇
  第一章閩南海域村野頑童/003
  一、地理歷史/003
  二、家庭環(huán)境/005
  三、僑鄉(xiāng)風情/010
  第二章飄流南洋/013
  一、學徒生涯/014
  二、落水遇救/015
  三、我要讀書/016
  四、革命啟蒙/018
  第三章歸去來兮/023
  一、再見菲律賓/023
  二、到香港,去海南/025
  三、在南京,救國無門/026第一篇歸國篇第一章 閩南海域 村野頑童/003一、地理歷史/003二、家庭環(huán)境/005三、僑鄉(xiāng)風情/010第二章 飄流南洋/013一、學徒生涯/014二、落水遇救/015三、我要讀書/016四、革命啟蒙/018第三章 歸去來兮/023一、再見菲律賓/023二、到香港,去海南/025三、在南京,救國無門/026四、《 國難嚴重下的泉州軍政 》/027五、奔赴延安/031第四章 抗大生涯/034一、從延安到晉東南/034二、太行山下/036三、千里行軍到魯南/037第二篇戰(zhàn)爭篇第一章〓浴血抗戰(zhàn)/043一、復雜的山東局勢/043二、拿起筆做刀槍/044三、戰(zhàn)斗在抗日最前線/051四、日本投降,向大城市進軍/069第二章〓戰(zhàn)斗在白山黑水之間/076一、東北局勢/076二、初到安東/078三、火車相撞〓死里逃生/083四、“山頭主義”讓我背了三年黑鍋/085第三章〓解放全中國/091一、在遼沈戰(zhàn)役前線/091二、平津戰(zhàn)役/093三、南下!南下!/99四、列席全國戰(zhàn)斗英雄和勞模大會/101第三篇創(chuàng)作篇第一章〓影響我一生的幾部作品/107一、話劇《 糖衣炮彈 》/107二、長篇小說《 戰(zhàn)斗到明天 》/108三、歌劇《 蓮花灣 》/111 第二章〓為 《 戰(zhàn)斗到明天 》 不斷戰(zhàn)斗/115一、到文學講習所學習/115二、戰(zhàn)地重游/117第三章〓話劇 《 白鷺 》/120一、《 白鷺 》的誕生/120二、在炮擊金門的廈門前線/121三、漏網(wǎng)右派/123第四章〓《 兵臨城下 》 轟動北京/125一、話劇《 兵臨城下 》/125二、周恩來總理三看話劇《 兵臨城下 》/127三、周恩來總理給我上了一堂課/128四、話劇《 戰(zhàn)火紛飛 》/130第五章〓下放海南島/132一、西瑁州島代職/132二、首長的“關(guān)懷”/134第四篇浩劫篇第一章  “文革”的開場鑼鼓/139一、江青說:《 兵臨城下 》有問題/139二、“文藝黑線專政論”/141三、炮轟《 兵臨城下 》/143四、一道殺氣騰騰的《 通知 》/144五、我的“活命哲學”/149六、交黨費贖“罪”/152七、前程茫茫/154第二章 發(fā)配大西北/157一、押解出京/157二、同窗“黑友”/159三、神游天下/162四、在劫難逃/164五、“噴氣式”和“接力賽”/165六、“勝利大逃亡”。167第三章 批判在繼續(xù)/170一、小劇場里的“鬧劇”/170二、什家戶/172三、“遭魚戲”與“被犬欺”/172四、毛澤東肯定“上海一月風暴”/175五、紅海洋/178六、應付外調(diào)/180第四章 風山口與斗批改/183一、從單人牛棚到高級牛棚/183二、摻沙子〓流眼淚/184三、清理階級隊伍的“喜劇”/187四、生離死別的一幕/189五、林彪的“一號命令”之后/191第五章〓“五七干!鄙钇危195一、回老家探親/195二、遣返湖南進“五七干校”/198三、勞動鍛煉,捕魚捉蛇/200四、當了一年豬倌/207五、飲酒的喜劇/208六、當心打小報告/209第六章 臨時工/212一、走訪洞庭湖區(qū)/212二、踏遍湘西大山/215三、無效勞動與無可奈何/218第七章 “四人幫”的滅亡/222一、周總理,你在哪里?/222二、巨星紛紛隕落/223三、鄭律成風風火火報喜訊/224四、《 烏金城 》與《 西安事變 》/226五、悼念羅瑞卿總長/228六、寫羅元帥的故事/229第五篇光明篇第一章 艱難的探親旅途/235一、辦理出國手續(xù)/235二、“賣文”為生/237三、我也寫起武俠小說/244第二章 重返菲律賓/247一、去菲律賓探親,了卻四十年愿望/247二、文化交流/251三、英雄拉普拉普的家鄉(xiāng)/254四、再回馬尼拉/255第三章 創(chuàng)作的新篇章/258一、古韻南音與羅榮桓元帥紀事/258二、《 香港之夢 》與《 藍色的港灣 》/260三、在深圳爬格子/262四、當代作家五糧液筆會/266五、《 白刃文集 》/272第四章 見證歷史/290一、親歷香港回歸/290二、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六十周年/295三、出席各種會議/307四、故鄉(xiāng)的戀情/312五、見證輝煌/330白刃大事記/346編后記/369前言白刃之光
  何建明
  對今天的多數(shù)文學人來說,文學是“玩”出來的。但在老一代文學人那里,文學是因命運而逼出來的。兩種狀態(tài)下的人生與心境抒寫出的作品,自然不大一樣。前者的筆下或許也能取悅于公眾及社會一時,但我以為難成經(jīng)典。文學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一定是那個文學人有對人生與命運的經(jīng)典感悟及內(nèi)心深處具有經(jīng)典情感和爆發(fā)力所致。
  軍旅著名作家白刃先生便是這樣一位具有經(jīng)典人生與經(jīng)典命運下勃發(fā)出一系列經(jīng)典作品的人。今年春節(jié)前,我代表中國作家協(xié)會去看望這位98歲的老先生,在其家他拿出一本白 刃 之 光何建明對今天的多數(shù)文學人來說,文學是“玩”出來的。但在老一代文學人那里,文學是因命運而逼出來的。兩種狀態(tài)下的人生與心境抒寫出的作品,自然不大一樣。前者的筆下或許也能取悅于公眾及社會一時,但我以為難成經(jīng)典。文學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一定是那個文學人有對人生與命運的經(jīng)典感悟及內(nèi)心深處具有經(jīng)典情感和爆發(fā)力所致。軍旅著名作家白刃先生便是這樣一位具有經(jīng)典人生與經(jīng)典命運下勃發(fā)出一系列經(jīng)典作品的人。今年春節(jié)前,我代表中國作家協(xié)會去看望這位98歲的老先生,在其家他拿出一本《 歸國七十年 》的自傳贈于我。我立即花了一整天時間閱讀后,才真正對這位從文七十年的我軍著名作家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白刃,原名王寄生,福建晉江人。14歲隨親人赴菲律賓謀生?箲(zhàn)爆發(fā),身處海外的他便參加了抗日救國和民族武裝自衛(wèi)會,年紀輕輕就在異國他鄉(xiāng)一手拿筆、一手持槍投身抗日。日軍全面入侵中國的1937年,白刃回國。1938年赴延安抗大學習,并參加了八路軍。之后的八年抗戰(zhàn)中,鋒刃的利刀,頻頻閃爍著白色光芒。他的長篇小說《 戰(zhàn)斗到明天 》和話。ê蟾某呻娪埃 兵臨城下 》以及《 白鷺 》《 糖衣炮彈 》等便奠定了他在軍事文學和中國當代文學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白刃的文學藝術(shù)光芒,是他個人之苦難命運和國家之苦難命運磨礪出來的。窮苦的福建人,有許多漂洋過海當了華僑,他也是。14歲時,他借了二百四十塊“大洋”,通過旅行社買得一張“大字”(護照),到了菲律賓。接下去是苦難的學徒工和艱辛的“小華僑”生涯。后來他遇上了中共一大時的中共老黨員董冰如,是這位華僑中學的老師帶他走上了職業(yè)革命者的道路。因為一篇題為《可憐的婢女》的作文,他開始成了華僑革命者中的“小筆桿子”,由此一寫就是一輩子。 暴日揮屠刀,刀光劍影,無數(shù)生靈涂炭。血染太平洋,千島人民共災難。華支舉義槍,槍林彈雨,萬眾一心殺敵。威震東南亞,中菲兄弟同立功。 日本軍國主義的屠刀舉向中國和亞洲其他國家時,菲律賓土地上的中國“華僑支隊”(華僑抗日游擊隊簡稱),以特有的方式,支援中國本土的抗日戰(zhàn)爭。上海淪陷,南京淪陷……中華大地每一寸土地都在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下淪陷。民族存亡關(guān)頭,他身著童子軍服,手提小藤箱,告別馬尼拉。在回國的輪船甲板上,他高唱田漢詞、聶耳曲的《 回春之曲 》: 再會吧,南洋/你海波綠,海云長/你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們民族的血汗/灑遍了幾百個荒涼的島上……再會吧,南洋/再會吧,南洋/我們要去爭取一線光明的希望! 回到故鄉(xiāng)福建,他的筆觸痛了腐敗的當局,于是也讓他下決心奔赴那個中國革命的希望之地——延安。從此他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革命文化人,參加過《 放下你的鞭子 》的演出。之后,他奉命到抗戰(zhàn)前線魯南戰(zhàn)場上,正式以“白刃”之筆刀,在槍林彈雨中與日軍拼刺搏殺!他是我軍《 戰(zhàn)士報 》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那個時候的“文人”,同時又是戰(zhàn)士,不可能讓你脫離戰(zhàn)場、躲開子彈去寫作。寫作是戰(zhàn)友們睡下的時候你所開始的新工作,寫作是戰(zhàn)友們打掃戰(zhàn)場、掩埋尸體時的眼淚的繼續(xù)……白刃的文學藝術(shù)之光,絢麗閃耀,因它是生活的積累和感情豐沛后的思想與藝術(shù)的結(jié)晶體?箲(zhàn)的硝煙還在冒著火星,他到了白山黑水的東北,參加了遼沈戰(zhàn)役,與白朗、舒群、周立波、劉白羽等一批軍旅作家一起攀向文學創(chuàng)作的高峰。名篇《 戰(zhàn)斗到明天 》,并非是他的一鳴驚人之作,而是在長長的無數(shù)大作、中作、小作之后壘出的一部革命軍事戰(zhàn)爭題材的經(jīng)典而已。而如《 鋼鐵戰(zhàn)士》《 橋 》等電影,就是從他諸多大作、中作、小作中改編成的另一些經(jīng)典影片罷了。新中國成立后的上世紀五十年代,他的近二十年的戰(zhàn)爭生活積累和文學創(chuàng)作實踐,敦促與激發(fā)了他佳作頻出、一發(fā)而不止的創(chuàng)作狂潮。然而,建國初十年,時代的革命狂熱也帶來許多無情,一次次“反右”讓當時紅得發(fā)紫的他,屢受不白之冤的牽連,他被迫無奈地一次次將軍裝脫了又穿上、剛穿上又被勒令脫下,一直到毛澤東、周恩來及諸多大元帥們對他創(chuàng)作的《 兵臨城下 》喜歡得不行后,他才第四次穿上軍裝( 之后一直沒有脫下,直到現(xiàn)在 )。很少作家有這樣的幸運:國家總理周恩來為了他的一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問題,在辦公室整整談了兩個小時……他白刃是中國作家的光榮,是軍旅文學之大儒。在后來的五十余年生涯中,文學始終是白刃先生的職業(yè)與最愛,然而中國的國情讓這位才華橫溢的軍旅作家沒有躲過一場場政治運動所帶來的災。這主要是因為文革中的“文藝旗手”江青把著當時的文藝大權(quán),使得他失去了寶貴人生歲月時的創(chuàng)作大好時光。這是國之不幸、軍之不幸。盡管如此,白刃先生留給我們的足夠多的經(jīng)典作品,讓我們幾代作家、編劇家、戲劇家從他身上吸取了諸多營養(yǎng)。我以為,白刃先生留給我們最多的是他那顆火熱的革命信仰之心。我以為,白刃先生留給我們最多的是他緊貼斗爭實踐和生活實踐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與創(chuàng)作自覺。我以為,白刃先生留給我們的名利的淡泊與淡定。他的許多重要的作品后來被人“拿”走后卻比他本人獲得更多榮譽與光環(huán)時,他毫無怨言,淡淡一笑完事。我以為,白刃先生最可貴的是從不以功臣自居而即使為了出一套書自己掏錢印刷、賣書,令我感動的是他的厚厚的《自傳》,竟沒有獲得國內(nèi)一家出版社的重視。老先生因此苦覓求人數(shù)載后方得于弄了個香港出版社出版的非正式書號。為此,今年春節(jié)期間走訪老先生時,我答應一定為他隆重地重出這部閃耀光芒的中國著名大作家的傳記。我們常言文學繁榮,要關(guān)心作家,如果這樣的事都沒做,豈不是天大笑話!今天的文藝界浮躁得很,天天在造“星”,一夜成巨富、巨星者不少,但我們千萬別忘了真正為共和國文藝創(chuàng)造經(jīng)典作品的像白刃先生這樣的老作家,他們的存在和他們的作品,遠比那些瞬間造出的“星”要經(jīng)典和永恒得多。因為他們的生命里有堅不可摧的信仰力量,他們的作品來自與人生并行的生活經(jīng)驗,他們的作品中傳遞的思想光芒屬于一個偉大民族不朽的進步追求與理想。白刃之光,永遠與青春和理想相伴。 2015年春節(jié)于北京第一篇
  歸國篇
  1937年3月初,我在馬尼拉登上了美國大萊公司的總統(tǒng)號郵輪。告別了菲律賓——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懷著一腔報國的熱血,回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緬懷在千島之國的流浪生活,不知何時能再歸來,心里充滿無限惆悵。遙望萬頃波濤彼岸的祖國大地,想到即將踏上童年生長的地方,胸中升騰無盡思念。少年時期的生活經(jīng)歷,兩個故鄉(xiāng)的風俗文化,影響了我的一生。第一章閩南海域 村野頑童一、地理歷史1918年10月12日( 陰歷九月初八 ),我生于福建省泉州府晉江縣石獅鎮(zhèn)( 現(xiàn)改為市 )永寧王姓家族。歷史上永寧是個名城,古時候稱作“水澳”,唐代號為“高亭”,宋朝叫作“涼恩亭”。永寧臨海,歷來是海防要沖。南宋乾道年間,為防海盜,修建水寨后,才叫永寧,意為“永遠安寧”。明洪武二十年,海盜猖獗,主要是日本海盜( 倭寇 ),經(jīng)常闖入中國的領地,搶糧殺人放火。為抵抗倭寇,永寧筑起衛(wèi)城,稱永寧衛(wèi)。它與天津衛(wèi)、威海衛(wèi)、福州衛(wèi)、泉州衛(wèi)等,都是軍事上的海防重鎮(zhèn)。永寧衛(wèi)城規(guī)模宏大。據(jù)載,周長895丈,東西長295丈,南北寬207丈,基寬2.1丈,高二丈余。衛(wèi)城設五大城門。城外有防城壕,城中有水關(guān)溝。水關(guān)溝是城中流水溝,由西北流經(jīng)東城門,長一里許,通涵入海。因地形走勢,如鰲魚臥灘,故又稱“鰲城”。永寧衛(wèi)鼎盛之時,有文字記載“封家不下三萬,官印七十二顆。其城固若金湯,堅如磐石”;“煙火相輳、舟車絡繹”( 《 永寧衛(wèi)志 》 )。衛(wèi)下設所,我知道現(xiàn)在山東還有個石臼所( 現(xiàn)屬山東日照市 )。永寧衛(wèi)統(tǒng)管五個所:泉州、廈門、崇武、金門、高蒲,都在海邊。永寧衛(wèi)駐兵7000多,比福州多五倍,永寧對面就是臺灣,可見當時很重要。然而,這座巍峨宏偉的衛(wèi)城,自明至清的數(shù)百年間,卻屢遭倭寇的瘋狂進犯。明嘉靖四十一年二三月間,倭寇兩度攻陷永寧城。大肆掠奪、殺人無數(shù),史稱“洗街”。自此,永寧日趨衰落。清順治四年四月,明將鄭成功部將林順在永寧一帶招兵反清。清將韓代率兵突襲永寧,殺人劫財,血流成河,鄉(xiāng)民死難者達二千四百余人。少數(shù)逃入水關(guān)躲藏者,又逢暴雨,水漲入溝,被大水溺斃。四月二十三、二十四兩天,永寧風雨大作。百姓說:這是老天爺在沖洗街道上的血跡,史稱“陷城洗街”。順治十八年,清統(tǒng)治者為切斷沿海邊民與鄭成功的聯(lián)系,強迫沿海居民內(nèi)遷三十里,拆除永寧大部分城石,只遺留很小的一部分。小時候,我看到城外還有十幾門巨大的鐵炮。1958年“大躍進”、“大煉鋼鐵”時拿去熔化了。現(xiàn)今城墻已破殘不堪,為了恢復歷史原貌,2001年5月,福建石獅市永寧鎮(zhèn)主辦了“永寧古城學術(shù)討論會”。北京、福州、廈門的專家學者和華僑來了不少,我也應邀參加了會議。永寧大多數(shù)居民不是本地人,外來雜姓多,原住民很少。永寧建衛(wèi)以后,原住民大多遷移到惠安,并且逐漸被北方的移民同化了。永寧有六十多個姓,大姓都有家廟。家廟就是祠堂,供老祖宗的。姓王的叫“太原堂”,太原在山西;姓陳的叫“永川仰泰”,永川在河南;姓蔡的叫“濟陽堂”,濟陽在山東;姓李的叫“隴東堂”,隴東在甘肅……近些年,各地興起尋根活動,修訂族譜,成立編委會,出書立說,追根求源。我們王姓擬出一本名為《 八閩之根 》的著作。據(jù)考證,唐光啟元年( 公元885年 )福建王姓是從山西和河南去的,現(xiàn)在王氏還經(jīng)常組織人去到山西、河南拜祖。四十九世始祖王審潮、王審邽、王審知弟兄三人被譽為開閩王,如今福州還有王審知騎著駿馬的塑像。明洪武年間,王審邽之后,二十世孫通和公之子三兄弟,由青陽遷入永寧定居,如今已繁衍了近二十代人。我們那邊比較封建,現(xiàn)今還保留了家廟,光永寧鎮(zhèn)就有七八個家廟。據(jù)《 永寧王氏家聲 》中記載:永寧鎮(zhèn)上的王家祠堂建于隆慶二年( 1568年 ),因“永寧衛(wèi)鎮(zhèn)撫王世實隨都督俞大猷往廣東剿倭,在龍眼沙海戰(zhàn)役中,身先士卒,壯烈犧牲。被謚‘忠勇’,立‘昭忠祠’于永寧祀之”。現(xiàn)在廣東還有家廟,但北方已經(jīng)沒有見過多少家廟了。閩南民風強悍,不知從哪年起,各姓之間經(jīng)常械斗,動不動就“出家私”( 械斗 )。北方械斗少,多是為爭水源。而我們那兒啊,一兩句話不對就打起來,野蠻得很。說到閩南那兒的人好斗,走遍全國都是獨有。傳說我們那兒有條龍,龍脈打了才活躍。冬天農(nóng)閑,到了下午三四點鐘,開始在永寧南城隍廟外的廣場上開打。先是孩子們拿著石頭子、瓦片塊和南面幾個漁村的小孩打石子戰(zhàn)。打到五六點后,漁船進港。漁民們穿著紅衣服,拿著木棒,參加進來。幾十個人開打,除了槍,什么都有,打死不賠——還真有打死的,只是打死的不多而已。我現(xiàn)在腦袋上還有個疤,就是小時候“打龍脈”受的傷。這種野蠻的風俗,以后的幾十年里,我在全國各地都沒有聽說過。福建的語言很復雜,福州話是一種,閩南話是另一種。閩南話是在晉唐朝時從北方帶去的,現(xiàn)在很多河南話還與我們閩南話一樣。比如說:水餃,河南叫“扁食”,我們閩南也叫“扁食”,很多閩南話都是古時的河南話,F(xiàn)在的河南話已經(jīng)不是古時的河南話了。為什么呢?我以為大概因為北方老打仗,遼、金兵打進來,宋朝被占領;滿族人入侵,滅了明朝,建立大清帝國,久而久之河南話就慢慢變了。福建地處偏僻,海角天涯,民風淳樸、保守,所以老祖宗的方言被保留了下來。唐朝時,河南就講我們那種話。有一次我寫了文章,說:“如果杜甫還活著,我們就可以用閩南話與他對歌!边@篇文章在《 人民日報 》發(fā)表,沒見有人反對,我也是大膽地假設了。除了語言,還有一種完好地流傳下來的音樂叫南音,是隋唐音樂。演的是高甲戲、梨園戲,被稱為中國音樂的活化石。二、家庭環(huán)境我出生前,祖父已去世。小時聽祖母說,家有幾畝薄山地,只能種地瓜花生,不夠維持生計。農(nóng)忙時,祖父在家種地;農(nóng)閑時,在掌中木偶( 即布袋戲 )戲班子里挑戲箱掙點錢。祖母沒有名字,故去后她的墓碑上刻著王門李氏,表明她的娘家姓李。祖母生了七個孩子,五男二女。老大王千宗,是我的父親;老二去呂宋( 菲律賓 )謀生,游泳時溺水身亡;老三和兩個女兒從小夭折;老四王千賢,因家貧賣給人家,后又贖了回來;老五王千同,我的五叔,后來是他帶我踏上了菲律賓的土地。全家住在永寧場口的四間小屋內(nèi),前幾年,族人籌錢準備將當年祖輩居住的舊宅子重建。我回老家故地重游,特地去祖屋看了看當年我出生和居住的房子,只有幾個平米。我的父親王千宗,小時候去南洋謀生,先是賣苦力,打赤膊當石工。慢慢擺個小攤,再慢慢就開了個小雜貨鋪,閩南話叫“菜仔店”,都是小本生意。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地處東南亞的菲律賓沒有受到多大影響,華僑因此賺了點錢。1927年,父親帶著賺到的錢回到永寧,以一萬五千銀元買了北門陳家一棟老屋,大大小小三十多間房。老屋具有濃厚的閩南古建筑風格,紅色的磚墻、雕花的門廊、木刻的窗花、極具當?shù)孛窬犹厣娘w檐,比起狹小的祖屋,真是天壤之別。父親又花了一萬多銀元重新翻修后,全家從場口的祖屋遷到北門下新厝。安置好家人后,父親又回到菲律賓。解放后幾十年,由于我的兄弟和姐姐都在菲律賓或香港,老屋年久失修,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舊不堪了。前幾年,永寧鎮(zhèn)規(guī)劃開發(fā)、擴大鎮(zhèn)容,招商引資,需要把原“鰲城”外的墳地遷走,批準我們在一百多平米祖墳地上建了一棟三層的樓房,為紀念父親,取名“千宗樓”又名“白刃公寓”。1929年后,美國經(jīng)濟危機影響了全世界。與美國政治、經(jīng)濟關(guān)系過從甚密的菲律賓自然也逃不過大蕭條。失業(yè)人口劇增,生意一落千丈。當時父親在怡朗市郊區(qū)那巴示與人合資開了個比較大一點的雜貨鋪。雜貨鋪只有三個店面,卻起了一個不相稱的英文名字“亞細亞商店”,中文名字叫“合益”。祖母去世時,父親從店中抽出了部分資金回國奔喪,那年他65歲( 1933年 )。帶回來的錢存在廈門錢莊里,結(jié)果錢莊倒閉,父親心灰意冷,在家務農(nóng),再也沒有回菲律賓。1942年,日寇登陸閩南,殺人放火。父親得了傷寒,因鄉(xiāng)里的醫(yī)生都跑了,無醫(yī)無藥而病故。在我七八歲時,鄉(xiāng)里鬧瘟疫,我的母親張烏升就生病去世了。母親去世時,我和弟弟站在門外,哭著喊媽媽,而大人們不讓我們進去。母親生前沒有留下一張照片,她臨終前奄奄一息的樣子,是留給我唯一的印象。母親育有四子一女。大哥王年洽,生性樸實、為人忠厚、不善言辭。十幾歲時去南洋謀生,由于老實,老板叫他管財務記賬、站柜臺,這一站就是五十多年,身體越來越差,卻不肯回老家。當了幾十年的“番客”,不能衣錦還鄉(xiāng)、光宗耀祖,恐被人嘲笑。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大嫂申請去香港探親,靠打工攢下點錢,跑到菲律賓,把大哥拉了回來。1983年10月,我回廈門參加集美建校七十周年慶典活動,抽空回了趟老家,見到了年近八十的大哥。二哥王年測。我初到菲律賓時,大哥、二哥在怡朗那巴示“合益”雜貨店做店員。后因生意不景氣,店里人手太多,我先離開到西黑人省巴佬溫社!昂弦妗钡甑归]后,大哥和二哥也來到巴佬溫社,在巴布里加開了一間小“菜仔店”。日軍在黑人島登陸,火燒巴布里加,小店被焚,大哥到別人的店里當?shù)陠T,二哥自己又開了一家小店,后來小店因火災倒閉,二哥搬到苗戈律做小買賣。二哥有七個孩子,五女二男。1937年,我從菲律賓回國到廈門后,與先期回國的二哥二嫂住在益華客棧。由于父親存錢的益華錢莊倒閉,債主們接管了益華客棧,公推二哥當經(jīng)理。日寇占領金門后,每日飛機轟炸廈門,二哥二嫂又回到菲律賓。晚年住在馬尼拉,和小女兒共同生活。我是老三,名王年送。因我的三叔早亡,門下無人繼承,父親遵命將我過繼給三房,所以我又叫王寄生。弟弟王年增,是老四。也許是為了父親,他一直在老家種地?箲(zhàn)時期,為躲避國民黨抓壯丁,先逃到香港,拿著旅游證跑到菲律賓,當了二十多年的“黑人”。直到中菲建交后,菲律賓政府放寬移民政策,四弟才花錢買了居住證,與人合伙,開了個小面包廠。姐姐王紅紗大我兩歲。小時候,我們一同念私塾,一同上學,一同回家,很是親近。我去南洋后,姐姐嫁給鄰村高家,姐夫也在菲律賓經(jīng)商。1937年,我去延安,還是居住在香港的姐姐為我湊足路費。1941年,日本人占領香港后,姐姐移居菲律賓。小時候,我和祖母睡在一起,她才五六十歲,兩只眼睛就都瞎了。祖母說:生了孩子幾天便得下地做飯、操持家務,為夭折的兩雙兒女,哭瞎了眼睛。她常向我念叨:長大后去呂宋當“番客”,做生意、發(fā)大財……這是祖母對我的期望,也是僑鄉(xiāng)所有母親、妻子、女人對丈夫、兒子、男人的期望。我們兄弟四人,就是在這種期望下,一個接一個踏上了飄流南洋之路。只是我最終也沒有完成祖母的心愿:做一個成功的商人衣錦還鄉(xiāng)。母親去世,父親又遠在菲律賓,一天到晚沒有人管我,除了玩,就幫助做點家務:用小桶挑水、上山拾柴草;農(nóng)忙時,幫著收地瓜。把地瓜挖出來切片,晾曬成地瓜干。在我的記憶中,逢陰歷初一、十五才吃頓干飯,一年到頭都吃地瓜和瓜干。我是個村野頑童。我在很多文章中寫道:“我本是閩南海域的一個村野頑童,沒讀過幾年書,只念過兩年私塾,也是三日打魚兩天曬網(wǎng)!贝謇镉凶鶎W堂——行實小學,校長在福州受過嚴復的教育。( 就是那個在中國最早翻譯《 進化論 》的嚴復 )父親不讓我上洋學堂,他說:新學堂光打球、出操,學不到什么。我七八歲開始讀私塾,從描紅開始,以后讀《 百家姓 》《 千字文 》《 論語 》《 孟子 》《 幼學瓊林 》。不懂書中的含義,死讀硬背,長大了才覺得有用。私塾先生抽鴉片,早晨不起床,早飯之前不來上課。今天的課文,明天才要求背,有時都背亂了,先生也聽不清楚。背不下來,先生就打手板。我讀私塾時很調(diào)皮,有個女同學向老師告我的狀,我捉條蛇,放在她的抽屜里,她嚇了一跳,于是我又挨一頓手板。我頑皮,先生叫我燒水,怕我把水燒不開,故意說:你們給我燒開水可別燒開次數(shù)太多,否則我喝了會得麻風病。我們巴不得先生得麻風病,所以一遍遍地把水燒開,結(jié)果中了先生的計。不念書時,我常和幾個孩子白天黑夜到處玩。有一次夜間跑到媽祖廟,偷了媽祖的金身放在草叢里。第二天就是媽祖的生日,有人說是村里的啞巴偷的,七嘴八舌。后來草慢慢枯了,媽祖像露了出來,人們發(fā)現(xiàn)后又把媽祖像請了回去。這件事啊,要是村里人知道我干的,不把我抓去打一頓才怪。我有個小伙伴,大我?guī)讱q,他是賣菩薩的。我常常幫他到破廟里偷菩薩。永寧衛(wèi)的城隍廟,在本縣是一個大廟。廟里有四大金剛,還有牛頭馬面、白無常、黑無常。黑無常的眼睛還會轉(zhuǎn),善男信女經(jīng)常給無常鬼掛兜兜,兜里有銅板,我們晚上偷了去買東西吃。無常身上的披風,我們摘了做褲腰帶。我們那兒過鬼節(jié),從陰歷七月到八月。整整一個月是普度陰光的盂蘭盆會,村村輪流唱戲、請客。每一個村子輪著來,永寧分成五個角,輪著唱戲。最便宜的戲班是掌中木偶,十幾塊錢演一晚上;再上去是傀儡戲、高甲戲、梨園戲( 大梨園、小梨園、小小梨園 );后來還有京劇,京劇是從福州請來的。我是有戲必看,白天夜里光著腳去看戲,很晚才回家。我沒有上過戲校,沒進過文工團,沒有讀過戲劇入門一類的書,后來居然寫了一些話劇。這和小時看戲有關(guān),我寫戲是按寫小說的辦法,著重刻畫人物和戲劇情節(jié)。現(xiàn)在想起來,我真是個野孩子。這種性格使得我敢于一個人在南洋闖蕩。我在《 南洋飄流記 》中,充分體現(xiàn)了我的這種性格。后來回國當兵打仗,出生入死而無畏,風雨飄搖而無懼,榮辱跌宕而無動,也都與這種性格有關(guān)。我這一生,穿過四次軍裝,穿了脫,脫了穿。第一次是到延安去,穿國民黨發(fā)的棉襖、帽子。到了115師,在山東打仗時,調(diào)到《 魯南時報 》當總編,脫了軍裝;后來調(diào)回115師政治部主編《 戰(zhàn)士報 》,第二次穿軍裝?箲(zhàn)勝利了,到丹東廣播電臺當臺長又脫了軍裝;以后調(diào)到西滿軍區(qū),第三次穿軍裝。1955年,作家協(xié)會號召作家職業(yè)化——即不拿工資,靠稿費生活,我又脫了軍裝到北京文聯(lián);第四次是1963年,羅瑞卿親自發(fā)話讓我回部隊,又穿了軍裝,直到現(xiàn)在。我這一生,三次死里逃生。第一次,在菲律賓,失足落水,被菲律賓兩個姑娘救了;第二次,是1943年在連隊當指導員,與日偽軍遭遇戰(zhàn)時,差點中彈;第三次,是日本投降后在東北,兩列車相撞,摔傷了腰。建國后,因?qū)懳恼掳ふ,三次勞動改造。第一次,是彭大將軍在廬山講真話被批判后,我在北京市文聯(lián)向黨交心被當成漏網(wǎng)右派,送順義縣勞改;第二次,“文革”開始,江青點了我的《 兵臨城下 》,發(fā)送天水步兵學校勞改;第三次,到湖南干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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