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位媒體名人的閱讀筆記敏銳獨到他發(fā)現(xiàn)了一本本書真正的價值 書后附有作者五年讀書單 附有170種值得收藏的書目 《更優(yōu)秀作品請進入新星出版社旗艦店》點擊進入 這本書是作者最近五年的讀書筆記,涉及到的書皆為思想、歷史等人文出版物,作者對這些書籍的解讀,基于一個知識分子的獨立立場,完全出自自己的內(nèi)心體驗,敏感、多思,新意迭出,可給予讀者豐富的啟發(fā)。這些文章大多發(fā)表于騰訊大家專欄,曾引起廣泛反響。一九二二年五月十九日一九二二年六月一日六月八日七月十六日,他在致函俄共(布)中央委員時,直接點了一些“敵人”的名字,還用了“全部驅(qū)逐出去”、“毫不憐惜地驅(qū)逐出境”、“讓他們都滾出俄羅斯”、“必須迅速清理”等字句,當然還有“據(jù)說他們是布爾什維克主義最惡毒的敵人”、“抓幾百人且不必告知理由”,等等! 二在接下來的“清理”運動中,一切都是程式化的:要求逮捕圈定名單上的所有人,三天內(nèi)向他們宣布指控,并建議其自費出境(彼時蘇俄很窮),如拒絕自費則由契卡出資遞解出境。當然,例行的調(diào)查和鑒定是必不可少的手續(xù)和程序。程序大體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鑒定,其實就是政治定性,圈定某人犯有某事,或者說有某種傾向,決定驅(qū)逐某人;第二部分是審訊記錄,很簡單;第三部分是實情供述,由即將被驅(qū)逐者按照確定的問題回答,其中包括對蘇維埃政權(quán)的態(tài)度、對社會團體知識分子的任務(wù)看法、對政黨和俄共的態(tài)度、對其他反革命派別的態(tài)度等等。比如,在后來被流放驅(qū)逐出境的俄羅斯作家奧索爾金的鑒定中寫道:“反蘇維埃傾向毋庸置疑的右翼立憲民主黨人……有理由認為,他跟國外保持著聯(lián)系。”無論他們在實情供述中如何表示自己擁護新政權(quán),蘇維埃政權(quán)都已經(jīng)圈定了他們的命運。不僅如此,還要在逮捕后的審訊中,以程序加以羞辱,在精神上羞辱那些被視為敵對的知識分子。在這程式化的白開水般的審訊鑒定中,我們完全可以讀出這個政黨、這個政權(quán)的怯懦、蠻橫、荒唐和無恥來。哲學家別爾嘉耶夫在本書中講述了一個驚人的細節(jié):有一次我不得不和作家協(xié)會一位理事到加里寧那兒,為釋放奧索爾金說情,他是因為賑濟饑民委員會的事而被捕的。我們轉(zhuǎn)引了盧那察爾斯基[1]的話,而國家首腦加里寧對我們說出了驚人的話:“盧那察爾斯基的推薦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我寫推薦并簽名也一樣——可能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斯大林同志推薦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國家首腦承認他自己在這類事情上沒有任何意義。在整個清理運動中,政治保衛(wèi)局公布的二百二十五人名單里,一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被取消了懲罰,一部分人在國內(nèi)被流放——這也是俄國的傳統(tǒng),還有一些人下落不明,被驅(qū)逐出境的不到一百二十人。當然,類似的對同類的摧毀不惟這一起,此前的法國大革命中,也發(fā)生過更殘酷的殺戮。在這樣的事件之后,蘇聯(lián)還發(fā)生了更為慘烈的殺戮,而不只是流放。幾十年后的中國,也有過內(nèi)部流放。“哲學船事件”的領(lǐng)導者和積極的執(zhí)行者托洛茨基大概沒有想到,自己后來的命運,竟然還不如他們。當然,相比后來的“古拉格”,相比斯大林時代,相比一九三七年到一九三九年的大清洗,列寧、捷爾任斯基和托洛茨基及當時的布爾什維克,算是夠仁慈的了。那些僥幸逃過被驅(qū)逐出境的人,大多數(shù)最終沒躲過“古拉格”和槍斃的命運。每每讀到類似的故事,我就常想起《左傳》中那句著名的成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是一旦從肉體上消滅了異心,這個國家也就失去了未來。當一個政權(quán)在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中發(fā)動消滅自己民族精英的運動時,自然也就能建立起自己意識形態(tài)的壟斷威權(quán),成功地完成對統(tǒng)治階層自己和被統(tǒng)治階級的洗腦,未來采取新的行動時,必定如探囊取物,予取予求。蘇聯(lián)后來的鎮(zhèn)壓清洗幾無反抗,只有認命,與其曾經(jīng)發(fā)生的對異端知識精英的摧殘不無關(guān)系。“貧乏的反動精神慢慢地控制了他們。”被驅(qū)逐的俄國哲學家斯捷蓬在《往事與未竟之事》里回顧說。“有一次我去格別烏,等待負責驅(qū)逐的審訊員,我很驚訝格別烏的走廊和接待室全是神職人員,他們?nèi)切律痰。這讓我感覺很沉重。”“哲學船事件”中被驅(qū)逐的另一名哲學家別爾嘉耶夫?qū)懙。這或許就是列寧要的“長期凈化的俄羅斯”。別爾嘉耶夫在《俄羅斯的命運》中寫道:“在俄羅斯人民和俄羅斯知識分子中,潛伏著一些自我殘殺的因素”;“整個一百年,俄羅斯知識分子都依靠著否定而生活,這破壞著俄羅斯存在的基礎(chǔ)”。誰說不是呢。幸運的是,“哲學船事件”雖然摧折著俄羅斯的基礎(chǔ),但相比后來大清洗的那些受難者,這些被迫離開祖國客居異鄉(xiāng)活下來的人,倒也給人類留下了寶貴的財富:別爾嘉耶夫,俄國著名哲學家,對歐洲思想界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一九四七年獲劍橋大學榮譽神學博士,成為繼屠格涅夫和柴可夫斯基之后獲此殊榮的第三位俄國人。我此前并不知道他,最近在集中閱讀他的一些著作,國內(nèi)有人把他比作“俄國的胡適之”。索羅金,俄國社會學家,創(chuàng)辦了哈佛大學社會學系,曾任哈佛社會學系主任多年,后來任美國社會學學會主席。…… 三沒有人愿意背井離鄉(xiāng)。被放逐的神學家布爾加科夫?qū)懙溃?ldquo;個體像一扇窗,透過他可以看到整個生命的流程,而個體的命運則是一個框,個體在其中形成、碎裂、具體化。那些重要、野蠻又可怕的事物,我們這一代人注定要成為見證人和參與者,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體驗和感受。講述每個人各自的感受、理由和動機就在于此。”《哲學船事件》一書中,大部分文字來自當事人的自述回憶,我們能夠從中讀到那種被迫告別生養(yǎng)自己的舊邦的痛苦,以及埋在心中難舍的鄉(xiāng)愁。作家奧索爾金寫道:“在俄羅斯的最后一個夏天,在我的記憶中和許多只對我個人而言極其珍貴而重要的東西息息相關(guān)——它將永遠伴隨著我。而整個俄羅斯對我來說,就是有著清澈河流和保護林的村莊的形象,它最好的形象”;“我在這里放下了鐵幕”;“鐵幕隔斷了俄羅斯、故土、父輩的國度,一隔就是二十年。我在離別紀念日寫完了這個回憶錄。我走的時候還很年輕,當時我確信回不來了,而且這種感覺一年比一年強烈”。斯捷蓬詳細地描述了離別故國時的場景,與親友的告別,如他所言,“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我們將不再用嘴交談,也不用眼睛彼此相望……”哲學家洛斯基則寫道:“我深愛的彼得堡給我留下的最后印象是天空下的伊薩基耶夫教堂和濱海大道上的建筑美麗的剪影。”社會學家索羅金回憶,當流放者到達邊境的一個居民點,紅旗閃過后,俄羅斯就留在了身后,“晚上,我們五年來第一次沒考慮‘今晚會不會來抓我們’就躺下睡覺了”。蔚藍的海面霧靄茫茫孤獨的帆兒閃著白光!……它到遙遠的異地找什么?它把什么拋在了故鄉(xiāng)?……呼嘯的海風翻卷著波浪,桅檣弓著腰在嘎吱作響………唉!它不是在尋找幸福,也不是逃離幸福的樂疆。下面涌著清澈的碧流,上頭灑著金色的陽光……不安分的帆兒卻祈求風暴,仿佛風暴里才有寧靜之邦。俄羅斯詩人萊蒙托夫這首著名的《帆》,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一種不幸的預言。他們不是在尋找幸福,也不是在逃離幸福的樂疆,仿佛只有風暴里才有寧靜之邦。 四由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茨威格《當人類的群星閃耀時》和閱讀列寧文集所構(gòu)建的列寧形象,被“哲學船事件”里摘登的他的那兩封信徹底摧毀了。行文結(jié)束的時候,我愿意整段摘錄“哲學船事件”兩位當事人的話,作為對自己的警醒:在“紅星”的照耀下,我們都重新明白了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友誼,詩人之于詩匠、真正的哲學家之于哲學教授、英雄之于裝腔作勢者、土生土長的俄羅斯人之于偶遇俄羅斯的路人等的區(qū)別是什么。辨別實質(zhì)對我們每個人來說變得十分必要,因為每個十字路口都站著命運,因為每個拐彎都意味著選擇忠實于自己還是背叛自己。……為了要堅持住,使自己免遭最可怕的事情,防止靈魂和良心泯滅,必須擁有一雙靈活且正直的眼睛,具有能直觀地辨識“香水”的天賦……不相信自己的天職、自己的星宿、命運和上帝,就不可能在傷寒病人車廂哆嗦著為老人和孩子取面包,不可能相信親近的人不會在拷問時出賣你而你自己出賣他會死得更快。每個時刻、每個注視、每個姿勢都有著極其嚴肅和一成不變的意義。……我承認……有時心中會升起一陣難以克服的傷感并產(chǎn)生逃離到藝術(shù)、哲學、科學領(lǐng)域去的念頭。但這一念頭很快就消退了。我們不能逃,也無處可逃。以上來自斯捷蓬的回憶錄《往事與未竟之事》。另一段則來自索羅金的《漫長的旅途:自傳》: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我現(xiàn)在知道有三個東西會永遠留存在我的腦海和心里:生命,哪怕是最艱難的生命,都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信守義務(wù)是另一個寶物,它使生活幸福并帶給心靈以不背叛自己理想的力量;我所認識到的第三種東西是,殘暴、仇恨和不公,無論在智識還是道德、物質(zhì)方面,都不能也永遠不會創(chuàng)造任何永恒的東西。2013.4.14 不讀書年代的閱讀——讀《讀書年代:帶上所有的書回巴黎》 在一個不讀書的年代,談?wù)撻喿x是奢侈和昂貴的。在許多人看來,花費在閱讀上的時間和金錢,完全可以用來掙更多的錢。“讀書有什么用?現(xiàn)在誰還讀書?你看看誰不是拿著手機看新聞,有幾個像你這樣讀書的?”這樣的聲音充塞著我的耳朵。但我繼續(xù)安詳?shù)亻喿x著自己選擇或者被動選擇的圖書(出版界朋友饋贈的書籍)。算上不久前讀完的安妮·弗朗索瓦的《讀書年代:帶上所有的書回巴黎》,這兩年,專門談閱讀的圖書,我已經(jīng)讀過三本了。安妮·弗朗索瓦是出版社編輯,另外兩人可是赫赫有名的作家:普魯斯特和大江健三郎。普魯斯特關(guān)于閱讀的書籍,名為《閱讀的時光》,大江健三郎的書,則叫《讀書人》。三本書都是喜歡閱讀的人談自己的閱讀故事,風格各異。普魯斯特的拗口晦澀,大江的淺顯易懂,我最喜歡的還是安妮這本書。安妮向我娓娓訴說了自己五十年的閱讀故事,如借書棄書、條碼書腰、氣味音樂、親友旅行,這些和書的緣分與糾結(jié),輕松幽默,隨處可見讓我忍俊不禁的小橋段——那些只有喜歡閱讀的人才喜歡的故事。安妮說自己在床上度過了最美好的閱讀時光,童稚時趴著,長大后躺著。而坐著讀書,“始終是上學、上班或者身體不方便時不得已而為之的”。安妮不喜歡在書上做記號,怕“它們不知羞恥地出賣主人,玷污他的滿腔熱誠,暴露他的閱讀習慣”,我則相反,喜歡到處折頁,在書上胡亂畫線、寫字。當然,安妮更了不起,她不做記錄,卻會根據(jù)書中的場景畫畫!安妮講,小時候家里遭遇回祿,母親是最后撤離的人——她穿著睡衣,腋下還夾著一本借來的書。至于安妮自己,如果不慎把書忘在了小酒館,自己會在一分鐘內(nèi)出發(fā),即便橫穿巴黎,也要把它找回來!我沒有聽說過中國有這樣的讀書故事。安妮坦承,即便心愛的書,也會在書架上睡大覺,積滿灰塵,“書本喜歡灰塵,與之親近;塵土也樂意結(jié)緣,溫柔地覆蓋書本”,“人們心甘情愿地忍受積在書本和酒瓶上的灰塵,大概因為那代表著某種貴族氣質(zhì)。”這多少也為我書房里那些沾滿灰塵的圖書找到了托詞。一些如雷貫耳的名著,安妮至今沒拜讀過,一些則怎么也讀不完,“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正是它們那必讀經(jīng)典的架子才讓我敬而遠之,因為越是必經(jīng)之路,我越不愿意循規(guī)蹈矩,一段段讀下去”——我不得不說,太有同感了。安妮還談到了書的另類用途。最悲哀的莫過于薩拉熱窩的故事:“薩拉熱窩人缺柴燒時,會把書打濕,壓制成磚,他們就這樣毫不猶豫地把鐵托的書做了燃料。其他書——盡管解體命運初現(xiàn),盡管電力供應(yīng)被切斷,連電池、蠟燭都十分稀罕,盡管水和食品都供應(yīng)不上了——薩拉熱窩人還是舍不得就這樣燒掉。”估計以后我們經(jīng)濟陷入困境時,可以當柴燒的書不少,不過,我家的那些書就有些舍不得了?梢援敳駸臅,不讀也罷。安妮喜歡暴飲暴食般讀完某一個作家的全部作品,這個習慣,大江健三郎也談到了類似的方法:“每三年時間選擇一個想讀的新對象,然后集中閱讀那位作家、詩人、思想家。如此就不可能不接受那位一直閱讀著的對象的影響。自己就這樣不斷發(fā)現(xiàn)新的話語感覺。期間,為改變自己的文體,有時便有意選擇未曾讀過的某個方向的書籍。我用每隔三年就改變自己文體的方法寫小說至今。”大江健三郎的閱讀法啟迪過我,雖然我沒有集中三年讀一人作品的能力,但后來我也常常選擇某一段時間內(nèi)集中閱讀某一個人的作品,比如,讀以賽亞·伯林的作品、李娟的作品、布羅茨基的作品、伊斯梅爾·卡達萊的作品,等等,都是一種借鑒。當然,安妮也有交叉閱讀,我也經(jīng)常會有交叉閱讀。但是,時代變了,讀書的時代過去了。獨自一人在燈下靜靜地讀書,那是富人的樂趣,工人和放牛娃無福消受。我不理解的是,過去讀書能感化妓院的老鴇和整天泡酒館的酒鬼,盡管那時候的社會風尚并不怎么鼓勵人們讀書;如今,閱讀已不是一項花銷很大的消遣,大家都在極力主張要多讀書,可閱讀卻成了一樁勉為其難的任務(wù)。大人們耳提面命,千方百計地想讓孩子多讀點書,其蠻橫行徑就像專制暴君。我感同身受,在壓迫自己孩子閱讀上,我有些像專制的暴君,但卻收效甚微!安妮寫道,某個七歲孩子從每個大人那里得到的所有生日禮物全都是書,書,書,還是書!“那天,大家都仿佛被人摑了一個耳光。這種鼓勵孩子讀書的方式真殘忍,簡直像是恐怖行動”。還好,我在女兒生日的時候,從來不送她圖書。最后要說的是,安妮這本書,也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書是獨一無二的樂器!一個人靜靜看書,手里的書哼著柔和的曲調(diào)。書頁何時翻動,如水珠滴落般無法預計……留心傾聽,就會發(fā)現(xiàn)書的音樂無處不在……但恐怕沒有多少人愿意去享用這些秘密了。如今的社會,誘惑比安妮的時代更多了,電子產(chǎn)品雖然擴展了閱讀的空間,但閱讀的質(zhì)量卻難以恭維。更可怕的是,人人都想走捷徑,企圖靠社交媒體的只言片語來認識理解世界。不讀書的時代,世界變得越來越脆弱。回到前面的主題,不讀書的年代,繁重的工作之馀,我為什么能安靜地讀書?因為讀書是我的生活方式,構(gòu)成了我的命運。是普魯斯特在《閱讀的時光》中告訴了我其中的秘密:正是在閱讀活動中,在同其他心靈的接觸中,一個人的心靈修養(yǎng)才能養(yǎng)成。是大江健三郎把他的秘密告訴了我:在別人的書中遇見真正的自己。是安妮·弗朗索瓦把她的心得告訴了我:書有兩個生命,它們講述自己的故事,也見證了我的生活!蹲x書年代:帶上所有的書回巴黎》,如果我是出版社編輯,一定說服作者或者版權(quán)所有者,把“讀書年代”去掉,直接用“帶上所有的書回巴黎”!“只有巴黎才會產(chǎn)生這樣一本書”!安妮·弗朗索瓦,出版社編輯,二〇〇九年辭世。在不讀書的年代,圖書是最奢侈的禮物。2013.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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