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年選系列叢書之《2015年書評選粹》。我們早已無法回到未開化狀態(tài),因而只能“被迫與書一起生活。但生命太短暫了,以致我們只能選擇和那些*偉大的書活在一起”。所談之書雖出于古而實存于今,所有對過去的解說,都根植于現(xiàn)在,而且指向未來。如此古今貫通的閱讀方式,可以消除閱讀古典的畏難情緒,直接把古書讀到今天。 本書簡介: 《2015年書評選粹》:本書是繼我社連續(xù)出版四期年選系列后,新增的一個品種。是以“書”為對象,實事求是的、有識見的分析書籍的形式和內容,探求創(chuàng)作的思想性、學術性、知識性和藝術性,從而在作者、讀者和出版商之間構建信息交流的渠道。圖書評論比圖書介紹的內容更深刻,傾向性更鮮明,在介紹圖書內容和特點的基礎上作深入的分析和評價。 作者簡介: 主編簡歷:黃德海,復旦大學中文系碩士畢業(yè),現(xiàn)任職于《上海文化》雜志社。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編選有《書讀完了》《文化三書》《野味讀書》等,出版有文學評論集《若將飛而未翔》,書評隨筆集《個人底本》。 郭君臣,男,1979年生,山東平邑人,做過小學、中學、大學、培訓班老師,現(xiàn)為復旦大學博士。有好奇心,對中外典籍稍有涉獵,又想著讀書能切己切世,博而未能,約亦難返,行進在讀書、生活的路上。 前言序 “就如土壤需要其培育者,心靈也需要老師。但老師的產(chǎn)生可沒有農(nóng)夫那么容易,老師自己是學生且必須是學生。這種返回不能無限進行下去:最終必須有一些不再作為學序 “就如土壤需要其培育者,心靈也需要老師。但老師的產(chǎn)生可沒有農(nóng)夫那么容易,老師自己是學生且必須是學生。這種返回不能無限進行下去:最終必須有一些不再作為學生的老師。那些不再是學生的老師,是那些偉大的心靈,或者,為了避免在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含糊其辭,可說是最偉大的心靈。這些人實乃鳳毛麟角。我們不可能在課堂遇到他們任何一位,也不可能在任何其他地方遇到。一個時代有一位這樣的人活著,就已經(jīng)是一種幸運了。然而學生們?yōu)槠鋵嵺`目的,無論其熟練程度如何,都可以而接近這些老師,接近這些最偉大的心靈,只要他們閱讀那些偉大的書(theGreatBooks)。因而自由教育由以特有的小心(withthepropercare)研讀那些最偉大心靈留下的杰作構成——在這種研讀中,較有經(jīng)驗的學生幫助那些經(jīng)驗較少者,包括那些初學者。”只要把其中“較有經(jīng)驗的學生”換成“較有經(jīng)驗的閱讀者”,列奧·施特勞斯在《什么是自由教育》中的這段話,可以懸為所有好書評的志向,也作為我們選編這本小書的初衷。 我們早已無法回到未開化狀態(tài),因而只能“被迫與書一起生活。但生命太短暫了,以致我們只能選擇和那些最偉大的書活在一起”?赡切﹤ゴ蟮臅⒉黄揭捉恕=鹂四驹凇稌x完了》中說,經(jīng)典作品質量高,攻克難度大,又沒有密碼本,很難讀,讀了也未必懂。那怎么辦?金克木認為,解決之道是新的閱讀方式:結合當下情形,由過來人提供生動活潑、篇幅不長、能讓人看懂并發(fā)生興趣的解說。金先生推薦過曾運乾的《尚書正讀》,說經(jīng)曾先生梳理,連韓愈都覺得佶屈聱牙的《尚書》,也會變得文從字順。他自己也寫過不少這樣的文章,處理的是《春秋》《尚書》《禮記》這類素稱難讀的書。這種方法,所談之書雖出于古而實存于今,所有對過去的解說,都根植于現(xiàn)在,而且指向未來。如此古今貫通的閱讀方式,可以消除閱讀古典的畏難情緒,直接把古書讀到今天。 伯納德特《弓弦與豎琴》中譯本前言里,劉小楓提到一件讓他長期一籌莫展的事:“如果心儀古典作品的話,該如何才能使自己的生活處境與這些作品建立起活生生的聯(lián)系?”只把經(jīng)典作品當成“他人的故事”,限于復述和考證,經(jīng)典將長久外在于個人,進入不了活生生的當下經(jīng)驗。學習過去時代的經(jīng)典作品,或許應該練習“尚友古人”,幸運的話,在反復涵泳的過程中,空間和時間的阻隔會慢慢破除,我們爭取到了跟那些偉大心靈交流切磋的機會。沉潛往復、從容含玩之后,那些經(jīng)典背后的人,面目和神態(tài)會慢慢清晰,他們處理和對待世界的方式,會有效地校正我們,甚至他們的討論和思考方式,也不時參與我們的日常決斷。這樣一來,那些古舊之書方能一點點跟我們的生活處境建立聯(lián)系,經(jīng)典也才算讀到了自己身上。 陳中梅先生《Muthos詞源考》一文,細致辨析了Muthos(秘索思)一詞的源流演變,把此詞與西方思想史上的基本詞匯“邏各斯”(logos)對舉,展示了秘索思對于神話、藝術和文學的基質性作用,勾勒出此詞與邏各斯互相爭勝的過程,證明秘索思確實具備撐托一種源遠流長的文明的能力,從而開辟出一條西方研究的新思路。這種直探根源的考索方式,不再是跟隨在西方文化之后的亦步亦趨,而是一種競爭性選擇,是當下中國文化可以與世界文化齊驅的獨特出路。用陳先生自己的話說,“細察西方文明史,我們從它的深層結構里找到了秘索思以及與之配套的邏格斯這兩個基質成分并進而設想出解釋的方法,改變了以往對西方文化單極化理解的進路取向,初步建構起一種新的西學觀”。 以上所說的困境和出路,讓我們認識到,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研讀方式,已在“五四”之后失去效力,西方的一切閱讀和寫作方式,也不可能籠罩或統(tǒng)馭中國當下的所有情勢。新的閱讀和寫作方式將是,并一定是在“特有的小心”基礎上的無中生有,創(chuàng)造出來了,此前一片昏昧的世界將被照亮。單純的抱怨或直線式的應對,根本沒有出路。文化上的上出之路,要“執(zhí)今之道,以御今之有”,從各類典籍中辨識出什么是有益的,什么是最有生機的,把古今中外的經(jīng)典讀到現(xiàn)在,跳出中西體用種種理論的干擾,直接開出一條新路。 這條路永遠不會是現(xiàn)成的,是從洪荒中開辟出來的。走這條路的人,要有“先進于禮樂”的氣魄,相信只有人走過,一條路才有了,所謂“道,行之而成”。或許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被此前所有優(yōu)秀的思想資源困住,不會對自己置身的文化環(huán)境牢騷不斷,而是把這些資源有效地轉化為自己的前行資糧,不解釋,不抱怨,不因為困難而荒廢自己的一生,始終開放而審慎地與那些世界上最好的頭腦交談,并生機勃勃地與其競爭——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書評標準。 書中選出的文章,當然未必達到上述的理想,但起碼對我們來說,這些文章,不管是介紹的書,還是討論的人或事,都用文字標明了作者的努力,有一種誠懇的認真在其中,因而某些部分也就伴有不同程度的艱難。如此,先抱個歉——請開始嘗試一種略微艱難的閱讀,并由此開始,“發(fā)現(xiàn)一種高卓的樂趣”。 以上所說的困境和出路,讓我們認識到,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研讀方式,已在“五四”之后失去效力,西方的一切閱讀和寫作方式,也不可能籠罩或統(tǒng)馭中國當下的所有情勢。新的閱讀和寫作方式將是,并一定是在“特有的小心”基礎上的無中生有,創(chuàng)造出來了,此前一片昏昧的世界將被照亮。單純的抱怨或直線式的應對,根本沒有出路。文化上的上出之路,要“執(zhí)今之道,以御今之有”,從各類典籍中辨識出什么是有益的,什么是最有生機的,把古今中外的經(jīng)典讀到現(xiàn)在,跳出中西體用種種理論的干擾,直接開出一條新路。 這條路永遠不會是現(xiàn)成的,是從洪荒中開辟出來的。走這條路的人,要有“先進于禮樂”的氣魄,相信只有人走過,一條路才有了,所謂“道,行之而成”;蛟S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被此前所有優(yōu)秀的思想資源困住,不會對自己置身的文化環(huán)境牢騷不斷,而是把這些資源有效地轉化為自己的前行資糧,不解釋,不抱怨,不因為困難而荒廢自己的一生,始終開放而審慎地與那些世界上最好的頭腦交談,并生機勃勃地與其競爭——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書評標準。 書中選出的文章,當然未必達到上述的理想,但起碼對我們來說,這些文章,不管是介紹的書,還是討論的人或事,都用文字標明了作者的努力,有一種誠懇的認真在其中,因而某些部分也就伴有不同程度的艱難。如此,先抱個歉——請開始嘗試一種略微艱難的閱讀,并由此開始,“發(fā)現(xiàn)一種高卓的樂趣”。 珀金斯的成就之所以無法復制,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如今高度產(chǎn)業(yè)化的出版界已經(jīng)不可能再找回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文藝氛圍。那些年,好作家和好編輯之間更少精確的測算,更多隨性的發(fā)揮,在規(guī)模龐大、分工精細的流水線出現(xiàn)之前,還殘留著一點手工作坊式的 溫暖。 就像所有水準線以上的傳記一樣,《天才的編輯》也把傳主麥克斯·珀金斯從編輯行業(yè)的神還原成了人。所以,如果能打亂這本將近六百頁的作品的敘事順序,我更愿意從珀金斯的一個不太成功的案例談起。 考德威爾進入珀金斯視野時尚且籍籍無名,經(jīng)過一番可以想象的投稿、退稿回合之后,終于有兩個短篇被珀金斯所在的斯克里伯納出版社旗下的同名雜志錄用。在考德威爾的自述中,珀金斯當時給他開的條件遠遠超出了一個新作者的期望,他們的對話簡直類似于一段頗具反轉效果的情景劇臺詞:“二加五十?我不知道。我還以為可以拿得比這多一點!薄澳隳敲聪耄磕侨游迨畱摏]得說了吧。我們?yōu)檫@兩個短篇能付的最多也就這點了,我們得考慮成本!薄澳蔷瓦@么著吧。我還以為兩篇加起來總會比三塊五多一點。”“三塊五?哦,不!我一定是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三百五十元! 但緊接著情景劇就開始走味:主旋律是考德威爾在斯克里伯納出版社的單行本《美國的土地》和《煙草路》的銷售版稅甚至不足以達到他拿走的預付金,聊作和聲的是評論界教人難堪的沉默。珀金斯只好婉拒了考德威爾的第三部小說,退稿信寫得不無哀怨:“令人沮喪的銷售促使出版社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現(xiàn)實態(tài)度打量這部書稿,簡直沒法跟那些純粹以銷售數(shù) 據(jù)說話、只重實際的人爭論。無法向你形容我遺憾的心情! 壓垮考德威爾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經(jīng)紀人把他引薦給維京出版社時走進了一家合意的餐館,對方讓他想吃什么就點什么,“不用考慮價格”?嫉峦柕难矍安唤‖F(xiàn)出珀金斯唯一請過他的那頓飯:小店,花生,黃油,果醬三明治和一杯橙汁,還有珀金斯那句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在佛蒙特,男人消瘦而饑餓的面容是倍受尊敬的!庇谑,懷著對珀金斯的“幫助和忠告”的無限留戀,考德威爾蟬過別枝。新東家接盤的時機剛剛好:在此后的七年中,根據(jù)《煙草路》改編的戲劇創(chuàng)下了百老匯的演出紀錄,考德威爾的事業(yè)從此蒸蒸日上,但他再也沒有在斯克里伯納出書。 珀金斯得罪或錯失的作家當然不止這一個,原因五花八門。舍伍德·安德森在創(chuàng)作巔峰期過后開始在斯克里伯納出書,他寄希望于依靠珀金斯重回大師行列,熬到第七年終于大失所望。“你的確對你的一些別的作者顯示了巨大的興趣”,他留下這樣傷心的句子,隨即絕塵而去,轉投別社幾個月之后死于腹膜炎。還有一個微妙的例子是?思{:珀金斯至少有兩次將他收羅帳下的機會,最終放棄行動的理由只有一條——怕海明威妒忌。彼時的珀金斯已經(jīng)是行業(yè)傳奇,馬爾科姆·考利發(fā)在《紐約客》上的那篇人物特寫《矢志不渝的朋友》將他推上了個人聲譽的頂峰——即便如此,他仍然必須在文學生態(tài)圈里費心周旋,外圈是口味莫測的讀者、難以取悅的評論家和在食物鏈上毗鄰的文學經(jīng)紀人,內圈是出版社里“純粹以銷售數(shù)據(jù)說話、只重實際的人”,核心則是編輯與作家在技術與情感上的雙重對弈。初衷都是要把這盤棋下到天荒地老的,但中途掀桌走人、談錢傷感情或者談感情傷錢的變故也在所難免。只不過,關乎文學,事情就會變得更戲劇化一點。 奠定珀金斯編輯生涯的三局棋構成了《天才的編輯》的主體,對手分別是菲茨杰拉德、海明威以及托馬斯·沃爾夫,每一個都貼得上大眾心目中的“天才”標簽:成名夠傳奇,才華夠橫溢,起伏夠跌宕,辭世夠扼腕。這也是這部傳記的可讀性大大超過期望值的原因—沿著珀金斯的目光,我們窺視了天才們最放松也最任性的時光,發(fā)現(xiàn)他們有時候比自己筆下的人物更脆弱。 珀金斯對菲茨杰拉德的一席話曾經(jīng)被反復引用:“不要一味聽從我的判斷。假如我的判斷真的讓你在關鍵之處聽從了我,我會感到羞恥,因為一個作家,無論如何,必須說出自己的聲音!钡麄冎g的通信可以證明,在寫作過程中,恰恰是在好幾個“關鍵之處”,珀金斯的判斷照亮了菲茨杰拉德艱難跋涉的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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