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時憂國》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拓荒者”夏志清憶往追昔之散文集。書中以款款深情、細膩的筆觸、深邃的思想回憶作者的求學之路,以及與眾多文人的因緣際會,描繪了獨特時代下的文人群像,更彰顯了中國文學中“感時憂國“的偉大傳統(tǒng)。 《感時憂國》為“世界華文大家經(jīng)典”叢書中的一種。 “世界華文大家經(jīng)典”叢書匯集了全世界華文學術、文學、藝術大家的經(jīng)典著作,既有大家的作品精選集,也有新完成的專著。以中國情懷、國際視野展現(xiàn)當今華文世界的歷史、文學、藝術的全新氣象。所選的作者都是文化界**流的人物,在各個領域都有深遠的影響,具有廣泛的讀者群。 本書簡介: 《感時憂國》是夏志清的散文集。夏志清是享譽國際的中國文學評論家,獨具慧眼,對張愛玲、錢鐘書、沈從文等作家具有發(fā)掘之功,使這些一度被文學史遺忘的人物重見天光、越來越受到文學界的重視。本書回憶了夏志清讀書的經(jīng)歷,對師友深情紀念和評論,闡述文學理念,彰顯中國文學中“感時憂國”的偉大傳統(tǒng)。 作者簡介: 夏志清 1921年生于上海浦東,原籍江蘇吳縣。上海滬江大學英文系畢業(yè)。1952年獲耶魯大學英文系博士學位。1962年應聘為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文系副教授,1969年升任為教授,1991年榮休后為該校中國文學名譽教授。2006年當選為臺北“中央研究院”院士。著有《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國古典小說》《夏志清論中國文學》《文學的前途》《人的文學》《新文學的傳統(tǒng)》《談文藝憶師友》等。 目錄: 代序文學因緣——感念夏志清先生(白先勇) 輯一 上海,一九三二年春 讀、寫、研究三部曲 初見張愛玲喜逢劉金川——兼憶我的滬江歲月 紅樓生活志 我保存的兩件胡適手跡——為《傳記文學》銀禧之慶而作 耶魯談往 桃李親友聚一堂——退休前夕的慶祝和聯(lián)想 書房天地 輯二 亡兄濟安雜憶 超人才華,絕世凄涼——悼張愛玲代序文學因緣——感念夏志清先生(白先勇) 輯一 上海,一九三二年春 讀、寫、研究三部曲 初見張愛玲喜逢劉金川——兼憶我的滬江歲月 紅樓生活志 我保存的兩件胡適手跡——為《傳記文學》銀禧之慶而作 耶魯談往 桃李親友聚一堂——退休前夕的慶祝和聯(lián)想 書房天地 輯二 亡兄濟安雜憶 超人才華,絕世凄涼——悼張愛玲 重會錢鐘書紀實 白先勇早期的短篇小說 悼念陳世驤——并試論其治學之成就 東夏悼西劉——兼懷許芥昱 最后一聚——追念吳魯芹雜記 高克毅其人其書 何懷碩的襟懷——《域外郵稿》序 輯三 人的文學 現(xiàn)代中國文學感時憂國的精神 夏先生雖然飽受西洋文化的洗禮,事實上他為人處世,還是地地道道中國人的那一套:重人情、講義氣、熱心腸、好助人。 他的兩本英文著作《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國古典小說》是研究中國小說的兩座里程碑,在西方學術界,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白先勇 代序 文學因緣 ——感念夏志清先生 白先勇 我因文學而結識的朋友不少,但我與夏志清先生的一段文學因緣,卻特殊而又悠久,前后算算竟有半個多世紀了。我在臺大念書的時期,便從業(yè)師夏濟安先生主編的《文學雜志》上讀到夏志清先生的文章。尤其是他那篇論張愛玲小說《秧歌》的力作,對當時臺灣文學界有振聾啟聵的作用,兩位夏先生可以說都是我們那個世代的文學啟蒙老師。 一九六三年我到美國念書,暑假到紐約,遂有機會去拜訪夏志清先生,同行的有同班同學歐陽子、陳若曦等人。因為我們都是夏先生兄長濟安先生的學生,同時又是一群對文學特別愛好、開始從事創(chuàng)作的青年,我們在臺大創(chuàng)辦的《現(xiàn)代文學》雜志,夏先生亦是知曉的,所以他對我們特別親切,分外熱心。那天他領了我們一伙去赫遜河(HudsonRiver)坐游船,那是個初夏的晴天,赫遜河上涼風習習,紐約風光,歷歷在目。夏先生那天的興致特別高,笑話一直沒有停過,熱鬧非凡,五十年前那幅情景,迄今栩栩如生。有夏先生在,人生沒有冷場的時候,生命不會寂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股強烈的光與熱,照亮自己,溫暖別人。 一九六三年夏天,我在哥倫比亞大學上暑期班,選了一門馬莎·弗莉(MarthaFoley)開的“小說創(chuàng)作”,弗莉是《美國短篇小說年度選》的資深編輯,這本年度選集,頗具權威,課上弗莉還請了一些名作家如尤多拉·韋娣(EudoraWelty)來現(xiàn)身說法。課余,我便到哥大KentHall夏先生的辦公室去找他聊天。那時年輕不懂事,在夏先生面前高談闊論,夸夸其言自己的文學抱負,《現(xiàn)代文學》如何如何,說的興起,竟完全不顧自身的淺薄無知,夏先生總是耐心地聽著,還不時說幾句鼓勵的話。夏先生那時心中不知怎么想,大概會覺得我天真幼稚,不以為忤。夏先生本人從不講究虛套,快人快語,是個百分之百的“真人”,因此我在他面前,也沒有什么顧忌,說的都是心里話。打從頭起,我與夏先生之間,便建立了一份亦師亦友、忘年之交的關系。這份情誼,一直維持了半個世紀,彌足珍惜,令人懷念。 后來我回到愛荷華大學念書,畢業(yè)后到加州大學教書,這段期間,我開始撰寫《臺北人》與《紐約客》系列的短篇小說,同時也開始與夏先生通信往來,幾乎我每寫完一篇小說登在《現(xiàn)代文學》上后,總會在信上與他討論一番。夏先生私下與人相處,非常隨和,愛開玩笑,有時候興奮起來,竟會“口不擇言”,但他治學嚴謹卻是出了名的,他寫信的態(tài)度口氣,與他平時談吐亦大不相同,真誠嚴肅,一本正經(jīng),從他的書信看得出來,其實夏先生是個心思縝密,洞燭世情的人,而他又極能寬厚待人,對人對生命,他都持有一份哀憐之心。試看他與張愛玲的書信往來,夏先生愛其才,而又憫其坎坷一生,對她分外體貼入微。他們之間的信件,真情畢露,頗為動人。 我有幸與夏先生也保持一段相當長的書信往返,他對我在創(chuàng)作上的鼓勵是大的。夏先生對已成名的作家,評判標準相當嚴苛,他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對魯迅、巴金等人絲毫不假辭色,可是他對剛起步的青年作家卻小心翼翼,很少說重話,以免打擊他們的信心。那段期間我與夏先生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互相交流,是我們兩人交往最愉快的時光,每次收到他那一封封字體小而密的信,總是一陣喜悅,閱讀再三。我的小說,他看得非常仔細,而且常常有我意料不到的看法。《紐約客》系列他比較喜歡《謫仙記》,他認為結尾那一段李彤自殺,消息傳來,她那些朋友們的反應,壓抑的悲哀,寫得節(jié)制而達到應有的效果。后來他把《謫仙記》收入他編的那本《二十世紀中國短篇小說選》,英文是我自己譯的,經(jīng)過夏先生精心潤飾,其中也選了張愛玲的《金鎖記》,這本選集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當時有不少美國大學當作教科書。 。ㄖ新裕 一九九三年,夏先生七十歲退休,王德威精心策劃,在哥倫比亞大學開了一個研討會,將夏先生的弟子都召喚回來,替夏先生祝壽。有的宣讀論文,有的自述跟夏先生的交往關系,其間還有夏先生的同事、老友,我也應邀參加。那是一個溫馨而有趣的場合,夏先生的同事門生一一上臺,講述了夏先生許多趣事、糗事,臺下笑聲不斷。但大家的結論都推崇夏先生在西方漢學界,尤其是中國小說史述方面的巨大貢獻,大家一致稱贊。他的兩本英文著作《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國古典小說》是研究中國小說的兩座里程碑,在西方學術界,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夏先生在哥大教書數(shù)十年,作育一大群洋弟子,散布在美國各大學教授中國文學,夏氏門生影響頗大。 夏先生八十歲生日時,我寫了一篇長文《經(jīng)典之作——推介夏志清教授的〈中國古典小說〉》,為夏先生祝壽,評介他那本經(jīng)典論著,后來登在《聯(lián)合報》上。說來《中國古典小說》這本書與我也很有一段因緣。夏先生對我們創(chuàng)辦的《現(xiàn)代文學》一向大力支持,常常賜稿,他在這本雜志上發(fā)表過不少文章,而且都是極有分量的論文,遠在一九六五年第26期上,首次刊出夏先生的《〈水滸傳〉再評價》,這篇論文是他《中國古典小說》中《水滸傳》那一章的前身,由何欣先生譯,接著《現(xiàn)代文學》第27期又刊出夏先生的《〈紅樓夢〉里的愛與憐憫》,這篇論文后來擴大成為他書中論《紅樓夢》的那一章。那時我已知道夏先生在計劃寫《中國古典小說》這本書,付印前,我請他將樣稿先寄給我閱讀,因此,我可能是最早看到這本書的讀者之一,我希望將此書各章盡快請人譯成中文在《現(xiàn)代文學》登出。我記得那大概是一九六八年的初春,接到夏先生寄來厚厚一疊樣稿,我花了幾天工夫,不分晝夜,一口氣把這本巨著看完了?次膶W評論著作,很少讓我感到那樣興奮過,《中國古典小說》這本書的確引導我對書中論到的六部經(jīng)典小說,有了新的看法。 除了《三國演義》那一章是請莊信正譯出刊在《現(xiàn)代文學》第38期(一九六九)外,其余各章仍由何欣翻譯、刊登《現(xiàn)代文學》的有五章:《導論》、《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本來何先生把《金瓶梅》、《儒林外史》也譯出來了,但是當時《現(xiàn)代文學》財源枯竭,暫時停刊,所以《金瓶梅》、《儒林外史》這兩章中譯始終未能登出。那時我自己創(chuàng)辦“晨鐘出版社”,有心將夏先生這本書的中譯本在臺灣出版,并征得了夏先生的同意,但因為夏先生出書謹慎,出版中譯本須自己校對,仔細修改。這一拖下來,便是數(shù)年,直到“晨鐘”停業(yè),這本書仍未能付梓。這是一直耿耿于懷的一件事。一九八八年《中國古典小說》中譯本終于問世,不過是在中國大陸出版的。這本著作本身就是一本經(jīng)典,曾引導西方學界對中國古典小說研究走向新的途徑,新的看法。在《現(xiàn)代文學》上登載的幾章中譯,對臺灣學界,亦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 夏先生退休不久,患了心律不整的病癥,但他非常注重保養(yǎng)身體,所以這些年健康精神都還很不錯,直到三年多前,夏先生因病住院,那次病情來勢洶洶,夏先生在醫(yī)院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全靠夏太太全心全力照顧呵護,才得轉危為安。其間我常與夏太太通電話,用電郵聯(lián)絡,知道夏先生病情兇險,也暗暗替他著急,為他祈禱誦經(jīng)。后來知道他康復出院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那段日子夏太太真是辛苦,每天探病,一個人長途跋涉,了不得的堅強。 前年秋天十一月間我因出版父親的傳記《父親與民國》,紐約世界日報及華人作家協(xié)會,邀我到紐約演講,同時蘇州昆劇院也應邀到紐約演出青春版《牡丹亭》的精華折子。我在法拉盛演講,聽眾有六七百人,夏先生與夏太太也去參加,我一講就講了三個鐘頭,因為父親一生與民國歷史都是講不完的故事。夏先生坐在前排,竟撐住了,還聽得很入神。青春版《牡丹亭》折子戲在HunterCollege的戲院上演,我請了一批朋友去看:叢甦、莊信正夫婦、李渝,當然還有夏先生、夏太太。那天的戲男女主角俞玖林、沈豐英演得特別賣力,尤其是俞玖林的《拾畫》分外出彩,半個鐘頭的獨角戲揮灑自如,夏先生坐在我身旁興奮得指著臺上叫了起來:那個男的怎么演得那么好! 看完戲第二天,夏先生、夏太太請我吃飯,莊信正兩夫婦也參加了,還有夏先生的妹妹。我們在附近一家有名的法國餐館吃龍蝦大餐,那次夏先生的精神氣色都特別好,一點不像生過重病的樣子,那天晚上,又跟我們從前聚餐一樣,大家說得高興,吃得開心。夏先生對人生那份樂觀的熱情,是有感染性的,跟他在一起,冬天也不會覺得寒冷。 夏先生病后已不便于行,需坐輪椅,那晚吃完飯,夏太太用輪椅推著夏先生回家,我看見夏太太努力地推著輪椅過馬路,在秋風瑟瑟中兩老互相扶持,相依為命,我心中不禁一陣憫然,深深被他們感動。 二○一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夏先生過世,噩耗傳來臺北,雖然我已聽說夏先生又因病住院,但是還是抵擋不住突來的傷痛,掉下淚來。我打電話到紐約給夏太太,她說夏先生走得很平靜,前一天二十八日還吃了我叫Harold&David送過去的皇家梨RoyalPears。近年來我不在美國過圣誕,不過總會預先訂好皇家梨圣誕節(jié)送給夏先生,那是他最愛吃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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