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傾聽同性戀者的心聲


作者:傾聽同性戀者的心聲     整理日期:2013-06-04 11:43:36


  
  傾聽同性戀者的心聲
  楊瀾工作室------------------------------------------------------------------------
  
  嘉賓一:林憶華,男性,香港藝術(shù)家,編劇。所編電影《紅玫瑰與白玫瑰》獲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楊瀾:在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里,異性戀是占主導(dǎo)地位的,但是我們身邊也存在不少同性戀者。在港臺地區(qū)“同志”這個詞已經(jīng)有了新的含義,現(xiàn)在常常成為同性戀的代名詞,而據(jù)說這種用法是從香港藝術(shù)家林憶華那里開始的。
  
  楊:林先生,“同志”這個詞是從您那兒開始叫的,是嗎?
  
  林:可以這樣說。那是在1989年,我們想在香港辦一個同性戀電影節(jié),當(dāng)時的情景不象現(xiàn)在,許多同性戀者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太敢來。我們就干脆把它改成一個比較容易被人接受的名字,我就想到孫中山先生曾說過的一句話:“革命尚示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覺得滿對的。
  
  楊:那你的“革命”是指什么呢?
  
  林:我想我的革命就是自我認知的一個過程,還有就是怎樣和這個社會、時代慢慢同步,然后不再成為這個社會所謂的陰暗面的一個代名詞。
  
  楊:你如果向人介紹自己的時候,你會介紹自己是一個同志嗎,還是直截了當(dāng)介紹說是一個同性戀?
  
  林:我會覺得讓他知道我是一個男同性戀者是重要的,因為我要讓他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而且那個人是我。但不希望他只是把我當(dāng)成一個身份。我是一個同性戀者,但我也是一個文字的創(chuàng)造者,我也是家庭里的老大,其實我的身份很多。我對自己的身份是自覺的,也希望別人對我的身份能自覺。
  
  楊:為什么在這個社會中絕大多數(shù)的同性戀者希望隱瞞自己的身份時,你能夠站出來公開承認這一點,并澄清社會上普遍存在的一些誤解。你是怎么有勇氣站出來?
  
  林:這是一個贊美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承受的起。這要從我小時候家庭教育談起,我的爸爸媽媽在家里扮演的角色都不是很清楚,爸爸就象一個小孩子,他把我?guī)Т蟮倪^程中,給了我很多自己的空間。簡單來說,他不會對我有一些期望,他不會認為將來我應(yīng)該做什么樣的兒子,我應(yīng)該有什么樣的職業(yè)。有這這樣的空間以后,我對自己的身份的形成變得很自由也很自主。有一天我自己跟他說,你知道你的兒子是一個男性拍拖嗎?他說:“哦,我不知道!”我也告訴我媽媽,因為她和我爸離婚了,媽的回答令我很感動,她說:“你要知道,你的母親其實也是社會上被邊緣化的角色,因為她在七十年代的時候離婚,所以那時離婚的女性在社會上的身份還是蠻獨立的,她對我說:“我希望你有這個勇氣去面對這個身份,象當(dāng)年我去面對自己的身份,希望你不會受的苦太多,不會有太多的傷痕”。那我覺得她是蠻支持我的。
  
  楊:那你的兄弟姐妹和你的朋友們呢?
  
  林:因為我從小就沒有那種為別人而活著的想法,他們一接觸已經(jīng)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不會因為我是一個同性戀者而對我有什么厭煩。也許今天因為有一些人會很自然地把我等同于一個同性戀的代號,我去銀行、我去喝茶、我去上公車,也許他回認得我。而他會不會對我有什么想法,我沒辦法知道。除非有一天,有人說你是一個同性戀者,我不把這個東西給你,我知道這種歧視和偏見是存在的。
  
  楊: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是同性戀者,在異性戀行為主流的社會里, 你面臨哪幾種選擇?
  
  林:一種就是剛才說的你繼續(xù)維持異性戀方式。
  
  楊:你還結(jié)婚,可能還生孩子,另一方面,你還保存這方面的傾向。
  
  林:我和我的伴侶不會象異性戀的夫妻這樣的生活模式,另外一種應(yīng)該就是走一種極端。其實作為一個人類在整個社會,在整個人類文化,面臨是什么問題。這些問題也包括一些非常普遍的問題,為什么突然最近十年之間出現(xiàn)那么多的書籍來解釋,男人和女人,一個來自火星,一個來自水星。其實歸根結(jié)底,不是說“星”的問題,而是“性”的溝通上的問題。然而性的問題引深開來,性其實在我們中國人講,其實只有一個字。而在英文來講,就有很多不同的字,性別、性性,那我們怎么去面對性別和性性的問題呢?其實它是很復(fù)雜的。
  
  楊:林先生,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比較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有同性戀傾向的?
  
  林:我上小三的時候,還是個異性戀者,因為班上有很多女同學(xué),我覺得追得到手的越多越好。
  
  楊:十歲就開始追女孩了?
  
  林:之前就開始了,因為家里從小會灌輸教育你,社會上也是,你接觸到的電視廣告、電視雜志、電影雜志統(tǒng)統(tǒng)說男人是喜歡女人的,我一開始的時候是跟著這種模式走的。到了五年級、六年級,覺得不太一樣,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小時候追女同學(xué)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因為年追得到的話,你就會很了不起。
  
  楊:林先生,您在自己青少年的時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同性有特別的時候,你第一次是不是很吃驚?或者覺得我怎么會和別人不一樣,是不是有一種羞恥感,象很多同性戀者當(dāng)初的那樣。
  
  林:我想我們那個時代其實同性戀還不是很普遍的時期。
  
  楊:還沒有太多引起公眾的注意?
  
  林:所以沒有在比如雜志媒體、電視媒體上,還有很多電視劇角色里,讓你感到很羞恥。雖然在下意識我們都在找,記得看電影一般不會有同性戀的角色。但在我中一的時候,我去看一部電影,因為知道它有同性戀這個角色,但當(dāng)時心還是蹦蹦跳,因為覺得看電影的都是同性戀。然而那個下午電影院好象沒有什么人,所以會覺得那種經(jīng)驗還是有的。但還不至于因為我自己是,所以我會去看這個電影或平常會覺得我是社會的垃圾。
  
  楊:現(xiàn)在對于這個社會來說,要比五、六十年代對同性戀的寬容程度大得多。起碼在香港已經(jīng)非刑事化了,在上海也出現(xiàn)過有人想敲詐同性戀者,但法院不予受理這樣的問題。但是大多數(shù)人,包括知識分子、社會的主流階層都會認為這是不正常的變態(tài),甚至對社會的倫理都會產(chǎn)生負面作用,那你怎么看呢?
  
  林:我會覺得我們整個社會都需要進步,而不是同性戀者受不受到接受。象剛才說的問題,我們先要問一問為什么社會主流不接受同性戀者,這才是同性戀者問題的核心。
  
  楊:那你剛才給的解釋就是因為這是男人占主導(dǎo)的社會。
  
  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會覺得同性戀者都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行為,對自己在社會的位置有一種自覺性。問題是目前社會會替同性戀者提供很多消費、娛樂的文化,但是不會有很多知識或理性地教育他們的渠道。這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類的一種惰性,大部分人都需要自己過得比較舒服、愉快,而不是希望去做太多斗爭。我現(xiàn)在說的斗爭不是運動的斗爭,而是你會對很多問題的敏感,而后自己內(nèi)心也會有斗爭,把你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樣很自然的進化過程。所以我覺得我們的社會很欠缺這樣的一些渠道,但我不認為渠道應(yīng)該只是為同性戀者服務(wù),象替他們找一些什么班啊,什么學(xué)校,而是從大眾,比如小學(xué)生、中學(xué)生,從小就開始向他們灌輸一種比較正確的,比較開放的一點點的性的教育觀念。
  
  楊:你有沒有非常固定的自己的一個愛人,或者說伴侶。有沒有想過要和他建立一個家庭,甚至有沒有想過要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
  
  林:那要看家庭這個詞對你來講,意義是什么。因為我們常說同性戀者最有趣的地方是他在改變社會結(jié)構(gòu)的一面。他是選擇家庭的,而不是說天然的家庭,因為他沒有一個所謂的生育過程。我會覺得同性戀者讓我們好好反省家與家的事,因為現(xiàn)在我們相信異性戀家庭是一個正常的東西,但是這個正常的東西也有不正常的一面在里面。因為很多正常的異性戀家庭都一對一的,維持五十、六十年。假設(shè)這兩個人對對方有一定份量的忠心,從此之后,他們對別的人都不會受吸引。但對我來講,這中間仍有很多的問題。
  
  楊:原來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非常完美的家庭生活。
  
  林:對;蛘呤钦f我們現(xiàn)在沿用的家庭制度其實是駕馭很多人性的東西在里面。我作為一名同性戀者,它沒有要生兒育女的這種天然人類思維在里面的話,它可以提供一個家庭定義的重新考慮。當(dāng)然對大部分人來說,這好象變成了社會學(xué),變成了另外一門學(xué)問,但我會覺得同性戀不一定要跟隨異性戀的模式。
  
  楊:現(xiàn)在大家一談起同性戀,總是覺得他們是打扮得非常女人化的那種男人。你們自己也認為是正確的,客觀存在的同性戀的形象是什么?不一定是女人化的?
  
  林:那是你希望我講。因為很多人其實都會覺得聽得到的同性戀者其實很普通,他也穿襯衫、牛仔褲,象普通人一樣。但是我常覺得這句話也有問題。
  
  楊:你發(fā)現(xiàn)問題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林:它一樣讓我覺得象陷井,比如說“他跟我們正常人一樣”。為什么要正常呢?很多同性戀者或許有一些異性戀者為了抗議這樣的說法,會把自己裝扮得非?鋸埖呐曰,這并不是說他有這樣的需要,他心理上沒有這樣的需要,但他要別人知道其實我們有權(quán)利去不一樣。所以這個社會要大家都一樣本身就有問題。
  
  楊:比如我們從國外同性戀流行中看到一些服飾非常夸張,或是很裸露的。這種行為你認為是對社會的一種反叛的表示,是不是?而并不因為他們平時就要這種裝扮。
  
  林:因為我覺得一個同性戀者很有彈性的,對待自己不光是服裝。我認為一個進步的同性戀者其實他不應(yīng)該光是喜歡男人的身體,而是應(yīng)該對社會上女性有關(guān)的事情多關(guān)心,所以我們會發(fā)覺很多女性認為同性戀者可以和她們做很好的朋友。
  
  楊:那我們現(xiàn)在談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從八十年代中后期,艾滋病在美國開始泛濫以后,大家普遍對同性戀有一種看法,就覺得它是一種病,不說是起因吧,起碼也是一種傳播方式,就把同性戀和不健康甚至骯臟會聯(lián)系在一起。你覺得會承擔(dān)這方面的壓力嗎?
  
  林:這覺得這是一個媒體戰(zhàn)爭,因為很多時候我們聽到艾滋病也是通過媒體而來的。
  
  楊:但是就美國來說,艾滋病的很大一部分病源的確是來自同性戀者。
  
  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事實,因為我提到媒體的時候,數(shù)字呀,所有這些東西其實是媒體的一個發(fā)布,然后我們知道有這樣的一些資料在里面。為什么我們會提到媒體這個東西,因為我認為媒體本身已經(jīng)是一種病毒,很多時候我們其實已經(jīng)感染了媒體傳染的這個病毒而不自知。在艾滋病這方面,我們一直不知道艾滋病其實是受控制在層面,比如醫(yī)學(xué)的藥廠。
  
  楊:當(dāng)然有血液制品。但是在性傳播中,同性戀的確是比較容易感染到,是不是這樣?
  
  林:為什么我一直沒有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呢?
  
  楊:你不確定這個事實。
  
  林:對,我不原意說。
  
  楊:認為媒體可能做了什么圈套,或者他們有什么傾向。
  
  林:的確一直以來,大家在互相流傳這些資料的時候,我們沒有多少人讀過,研究過真正的醫(yī)學(xué)資料。 到底HRD是不是真的艾滋病的兇手,我們現(xiàn)在都沒有辦法去肯定。然后HRD為什么能出現(xiàn)那么多的類型?還有前天報紙上還在說,中國大陸、臺灣還有很多娼妓的問題,其實娼妓不同于艾滋病類型E、H, 傳染得更廣、更大。如果以大眾對待同性戀和艾滋病中間有等號的態(tài)度來講的話,是不是我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說其實異性戀和艾滋病中間也等于艾滋病,我不會這樣做。因為我覺得這只是媒體教給我們的一種手段,這手段背后是有政治目的的,所以我回答這個問題會非常的小心。我認為通過性去傳染一種病毒我們一直都有,所以我們應(yīng)該一直都小心。不過艾滋病有它政治性的一面,我們也需要研究知道。
  
  楊:中國人比較重視家庭觀念,你作為一個長子,你父母應(yīng)該比較自然期望你能夠養(yǎng)育子孫,傳宗接代是一個很重要的家庭責(zé)任。你父母正好沒有對你有這種要求,而很多人都面臨這樣的需要。這是不是很多人不能面對父母、面對社會的一個原因?
  
  林:其實我們要看遠一點的話,我們都知道我們這個世界越來越小了,因為我們有國際互聯(lián)網(wǎng),我們有很多東西。我們其實可能在五十年之后,并沒有非常純粹的一種文化,而傳宗接代的觀念很可能也不會象以前農(nóng)村社會那樣子。世界是會變的,同性戀這個課題在整個演變過程中也會扮演一個角色。
  
  楊:那最后一個問題就是,你認為一個公平的社會是怎樣的?
  
  林:如果有一天,基本社會上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話,就是說性別不再是我愛情的一個選擇,那起碼不會說某一種性別是比另外一種性別更正常、更優(yōu)越。對,那就好了。
  
  楊:你覺得這一天會來到嗎?
  
  林:希望看得到吧。------------------------------------------------------------------------
  
  嘉賓二:邵國華,男性,香港“同志熱線”創(chuàng)辦者,明確表示自己是同性戀。
  
  楊: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公開地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邵:大概是兩年前吧。那個時候政府有一份關(guān)于性傾向歧視的研究,我在論壇上面公開了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身份,我替我香港同志熱線發(fā)言。
  
  楊:你當(dāng)時覺得難嗎?你經(jīng)過很多的猶豫嗎,有沒有朋友勸你,啊呀算了吧,你不要出去說了。
  
  邵:挺難的,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太多人在公開的場合公開自己。我當(dāng)時是有一些的條件的,因為現(xiàn)在沒有一個法律保障同性戀朋友的權(quán)利。比如說如果我是一個雇員的話,老板有可能解雇你,我們也聽過很多這樣的例子。我因為我本身是老板,所以才有這種條件,公開自己的身份,也不會受到工作上的什么歧視。
  
  楊:那往往的確是我們想找一些本身是同性戀的朋友來談這個話題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因為很多人說我們私下朋友完全可以交談, 但上電視的話,NO這是不可以,甚至有些包括你們開過香港的同志交流大會,這個錄影材料即使我們有的話也很難在電視上公開,因為這涉及到很多人的隱私問題。
  
  邵:因為這個交流大會結(jié)合了17個國家跟地區(qū)的同志運動的朋友都聚在一起,很多的國家現(xiàn)在還有很多法律上是不允許的。
  
  楊:那談?wù)勀阕约喊桑闶裁磿r候確認自己有這樣的性傾向呢,你怎么跟你的家人說的呢?
  
  邵:我確認自己的性傾向大概是十四歲的時候。
  
  楊:你那么小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這樣的嗎?
  
  邵:其實一般的人都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好象異性戀也是啊,大家都在青少年的期間,去確定自己對異性或者是對同性有興趣,都是那個青春期的時間吧。
  
  楊:那很多的同性戀,當(dāng)然有一部分現(xiàn)在心理學(xué)家和生理學(xué)家都在分析他們,在基因呀、腦垂體的分泌呀、激素分泌呀各個方面先天性的因素,那無可否認社會因素也是很重要的,比如說家庭的影響、兄弟姐妹之間的影響等等,你覺得你后天的社會環(huán)境是什么樣的?你的家庭是那種很傳統(tǒng)很正統(tǒng)的家庭嗎?
  
  邵:我的家庭很正常,其實一些在學(xué)術(shù)方面的講法在我身上都不成立,比方說,很多人說男同性戀者他一定有一個很強的母親,很弱的一個父親,但是我的父親很強,我的母親也沒有特別的弱,他們都很正常。沒有這種說法的情況。
  
  楊:他們知道你是同性戀的時候,他們有什么反映?
  
  邵:我爸爸大概三四年前就去世了,我媽媽最初的時候是有點不習(xí)慣,但是我跟她談多了以后,她都明白過來,她現(xiàn)在很支持我的工作,比方說做同性戀運動方面的工作,她都很支持我。因為她看見我走了那么遠,才可以接受自己,才可以公眾面前曝光。但對于很多人來說,他們根本對自己也不能接受。所以我自己的路行的那么辛苦,不希望我后來的朋友都跟我一樣的辛苦,所以我現(xiàn)在做的工作她是挺支持的。
  
  楊:那我還想知道,當(dāng)你十四歲的時候,覺得自己喜歡上男同學(xué)的時候,那你有沒有敢跟爸爸媽媽說?
  
  邵:沒有,根本那時候沒有這種概念關(guān)于同性戀,不知道這個原來叫同性戀。只是覺得兩個人很相愛、很親密,但不想過這個就是同性戀。
  
  楊:那你什么時候從名詞上知道這個叫同性戀。
  
  邵:往后我就看了很多書,看了很多文獻,關(guān)于同性戀很多不同的現(xiàn)象。那也許我是同性戀吧。
  
  楊:那當(dāng)時你有沒有感到很不自在,或者象很多同性戀朋友講的,有一種羞恥感?
  
  邵:沒有。
  
  楊:你為什么會與別人不一樣?
  
  邵:因為那段感情是很真實的,我們都是很相愛的。所以我對自己那種對他的感情是很肯定的,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或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健?br/>  
  楊:是很純潔的。
  
  邵:對,是很純潔的,是很真的一段感情,我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直至看了什么書后才知道這叫同性戀,同性戀在社會上受到很多歧視。才感到其實對于同性戀,在社會上的人覺得很有問題,但我自己還是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
  
  楊:那你是什么鼓起勇氣和你媽媽說這件事的。
  
  邵:二十來歲時候。我也跟我哥哥一起住,他們都沒有覺得怎么樣。但是有一天,我跟媽媽說,其實我很喜歡這個朋友,我就說了他的名字,我媽媽說那挺好啊,他的為人挺好啊。但是我再跟她清楚地說,我喜歡他的方式是跟大哥喜歡大嫂一樣的,她覺得也挺好啊。
  
  楊:是嗎?你覺得她是這么認為嗎?
  
  邵:對,她也沒有同性戀的概念,就覺得我們兩個人很好。但是她再想一下就問我那你是不是同性戀?我就說我是同性戀,她就開始有一些不習(xí)慣,因為在報章上、電視上一直有負面報道關(guān)于同性戀。
  
  楊:她有沒有勸過你說,兒子你再想一想?
  
  邵:沒有,但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去避免。
  
  楊:所以你媽媽后來就承認這個事實了。
  
  邵:她都承認,都接受了。往后我做了很多同性戀運動的工作,她都很支持我。
  
  楊:那你自己現(xiàn)在做老板了,做電腦軟件,那在和別人談生意時有沒有覺得別人有無形的,沒有說出口的一種歧視或眼光。你覺得他們都很尊重你嗎?
  
  邵:一般來說,都沒有談到這個范疇。因為一般談生意的話題,不會談到這些。
  
  楊:會影響你做生意嗎?比如說,人家從側(cè)面了解到你“性”的傾向以后,會不會說:“我不和他做生意!庇袥]有這樣的事情?
  
  邵:也許是有,但是我覺得沒關(guān)系。如果一個人他決定跟不跟我做不做生意的確定權(quán)是基于我自己的私生活是怎么樣,他只是跟我做生意,他管不到。我看異性戀的朋友也是,不可能在生意上的伙伴他來管我的私生活是怎么樣。
  
  楊:你有沒有想過,作為同性戀者,他(她)沒有婚姻的保障,沒有子女,他(她)的老年會很孤獨嗎?因為實際上很多同性戀到了老年有時候蠻慘的。
  
  邵:我覺得不一定,現(xiàn)在家庭這個概念,家庭這個形式,是不斷不斷在改變。好象我們有單親家庭,我們有一些夫妻不能生育,他們都領(lǐng)養(yǎng)小孩子,其實家庭這個概念都是變化很大。
  
  楊:所以我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社會上那么多異性戀者認為同性戀對社會倫理是一種威脅。因為你對家庭這個概念都已經(jīng)提出置疑,而家庭是社會的一個最基本的一個小的單位。涉及到一個孩子的成長,至于什么是一個健康的成長,大家也有一個普遍接受的觀念,為什么同性戀者把同性戀者的行為當(dāng)作是一個個人的行為,而社會偏偏覺得這跟我們大家都有關(guān)系?
  
  邵:對啊,但是我們深入地看家庭,家庭是什么,家庭不過是好幾個,我們最擁戴的是關(guān)心、愛心,支持。為什么我們擁戴的家庭,如果它不是父母、子女的話,我們就認為它是個比較低層的家庭。因為我們擁戴的不光是關(guān)心、愛心、支持,如果我的家庭成員都擁有這種特質(zhì)的話,是不是他們都可以成為家庭?
  
  楊:你在乎用法律的形式確定你和另外一個伴侶的關(guān)系嗎?就象臺灣許右生這位作家一樣公開地結(jié)婚,或者你認為子女對你也很重要。
  
  邵:我覺得配偶權(quán)很重要,但需不需要結(jié)婚是另外一個事情。因為結(jié)婚上有很多法律上的復(fù)雜問題,我覺得同性戀需要法律方面研究它的影響才能夠成立的。但我覺得同性戀朋友、同性戀伴侶需要有配偶權(quán),比方說,我跟我的愛人完全可以享受我公司關(guān)于配偶的所有福利,這是他應(yīng)該有的。我們可以一起申請居屋的權(quán)利,共同報稅,很多所有關(guān)于配偶的權(quán)利我們都應(yīng)該有。
  
  楊:這是你們現(xiàn)在在爭取的東西嗎?
  
  邵:對,但我覺得這條路還是蠻遠。
  
  楊:多遠?
  
  邵;很遠,現(xiàn)在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一些教育的工作。
  
  楊:那林先生,在您這幾年做義工的過程中,接觸到那么多的同性戀同志,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對自己性的傾向也有一些無知的表現(xiàn)?不光是社會,自己對自己也會存在這樣的。
  
  邵:有的西方社會,象美國叫它作“恐同癥”,就是恐怕同性戀癥。其實同事、朋友自己也有“恐同”的心態(tài),不光是外頭人,自己里頭也有“恐同”的心態(tài)。人們覺得同性戀有很多不妥當(dāng)?shù)牡胤,是一種很有問題的表現(xiàn),所以他們自己也不接受自己,很多朋友會覺得“我是同性民嗎?”
  
  楊:最好不是。
  
  邵:最好不是,可以怎么把它改過來?很多朋友也是這么想的。我覺得現(xiàn)在教育是很重要的,其實同性戀不過是一種新傾向而已,為什么把它特殊化呢,自己為什么把它特殊化,社會為什么把它特殊化?所以同性戀朋友自己是需要有這種信念的健康,同性戀只不過是一種新傾向而已。
  
  楊:而且國際衛(wèi)生組織也已經(jīng)明確地把同性戀排除在疾病以外了。
  
  邵:大概是七十年代,二十多、三十年。
  
  楊;你剛才說的對,的確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你說到教育,很多家長會覺得一下子背上有股冷氣。因為就象你說的,很多青少年實際上是在十二歲、十五歲這個期間,在開始性發(fā)育的時候,他面臨很多選擇,或者說他對自己有很多困惑,甚至有的家長不會去輔導(dǎo)這方面的知識。很多家長會覺得你們現(xiàn)在不說大張旗鼓吧,但是公開地談?wù)撏詰俚膯栴}就會對我的孩子造成很大的影響,他會不會去趕時髦,會不會因為知道這個事想去試一試,結(jié)果弄假成真了?
  
  邵:但是這個課題不是說,越是神秘的課題越是有興趣去了解。其實同性戀問題和性的問題是一樣的,好象男孩子、女孩子,他們在十二歲的時候,不是也是對性有興趣,而且有沖動。我們越是不談的話,他們越是需要去探求答案,其實越不談問題越大。所以我覺得應(yīng)該在越年輕的時候談及性傾向,他們就會有個認識,知道我是同性戀,或者我不是;蛘咧牢沂遣皇菦]有關(guān)系,反正他只是一種性傾向,每個人都有他的性傾向。
  
  楊:你有不有覺得,如果你十四歲時候,有人告訴你這些的話,日子會好過得多?
  
  邵:那太好了。因為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教育關(guān)于性傾向,不要說性傾向,就是性教育也是很貧乏的。所以我覺得現(xiàn)在香港社會需要很多的教育,比方說需要把性傾向納入性教育課程中,讓每一個中學(xué)生都有機會理解這方面的知識。還有就是所有大學(xué),所有課程關(guān)于社會工作者、心理學(xué)家、教師、醫(yī)生,很多機會接觸到同性戀客戶的專業(yè),他們需要對同性戀有一個很正確、很中性的了解,F(xiàn)在在大學(xué)的課程里,同性戀都被歸類在不正常心理學(xué)、社會偏差、社會問題這些課題中,對于業(yè)者來說他們自己已經(jīng)有先入為主的概念,這使他在輔導(dǎo)同性戀朋友的時候其實是很有問題的。所以現(xiàn)在香港的資源是很不足的,因為根本沒有正確受訓(xùn)的輔導(dǎo)人員,沒有正確受訓(xùn)的醫(yī)生、教師去正面地談及同性戀問題,所以我認為教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楊:所以你們也提口號:“要做一個陽光下的健康人!
  
  邵:對,那是98華人同志大會里。
  
  楊:幾千年來中國人對于同性戀沒有一個特別明顯的貶斥或者說憎惡的心理,直到近代從清朝才開始有這樣的法律,但也沒有真正被實行過,你是不是覺得這受西方文化影響比較多?西方從圣經(jīng)里面,宗教意識里,從倫里上貶斥它的成分比較強一些。
  
  邵:我覺得是有的。我想可以說一說香港的,因為香港是很典型的一個受西方文化影響的情況。我們看古代中國的歷史,不是有很多的文獻談及同性戀或者是同性愛,同性情誼都有很多的描述,沒有什么貶詞或負面的報道。
  
  楊:你能舉個例子嗎?
  
  邵:好象在以前中國古代的《春宮圖》里面,也有關(guān)于同性性行為,在一些文獻里,也有很多描述同性愛、同性情誼,很親密的那種。但是現(xiàn)在的香港社會受西方文化影響太深,所謂西方文化影響都源自基督教文化,某些宗教人士把圣經(jīng)演繹為,他抗拒或選擇同性戀。其實那時歷史需要繁殖很多人口去打仗或工作,所以有那背景以下才需要男人和女人去繁殖。
  
  楊:實際上人類的倫理不僅一直在變,而且一直跟人類經(jīng)濟生活密不可分,其實最后是一個經(jīng)濟因素在里面。
  
  邵:其實一直是有的,F(xiàn)今社會對繁殖的需要不象以前大。
  
  楊:我們?nèi)颂嗔恕?br/>  
  邵:對,我們應(yīng)該減少才是。所以那種依據(jù)是成立,基督教里面需要很多人口的那種依據(jù)已經(jīng)不能成立了,因為社會已經(jīng)改變了。所以象香港這樣的社會都慢慢改過來,接受同性戀朋友,我覺得這是一步一步的過程。楊:對于同性戀的是是非非,人們中間存在著截然不同的看法。有些人反感、反對,有些人同情、理解,不過我們的社會已經(jīng)發(fā)展到可公開地、心平氣和地來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了,而世界衛(wèi)生組織也已經(jīng)明確地不再把同性戀視為病態(tài)。今天的話題就是這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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