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元：一生坎坷 一生堅韌
楊靜
1950年春，我被借調(diào)到長影參加影片《衛(wèi)國保家》的拍攝，演女勞模陳桂英，領(lǐng)導(dǎo)分配我和扮演母親的老演員凌元大姐住一個房間。戲里戲外，我們有許多共同的話題，在密切的交談中，我了解了她的歷史；在隨后幾十年的來往中，我看到了她面對坎坷的命運堅韌自強的勇氣。改名：投身革命的決心
早在30年代凌元就背著父母考取了滿映株式會社做演員，憑借她的勤奮和才智，在初上銀幕創(chuàng)造母親形象中取得成功，由此連續(xù)不斷地又扮演了各種類型的中、老年婦女，成為一名紅星。
蘇聯(lián)紅軍解放東北后，她懷著飽滿的政治激情，和我黨地下組織取得聯(lián)系，并積極投入地下黨組織的護廠行動。
解放后，她在多部影片中塑造了李向陽母親式的革命母親和婦女形象，特別在《錦上添花》中飾演胖隊長，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贏得了觀眾的喜愛和尊敬。
失子：永遠的痛楚
像這樣一位平易近人，群眾喜愛的表演藝術(shù)家，在動亂年代里，卻遭受了極不公正的批判，釀成了一出出家庭悲劇。
1966年6月，文革狂風(fēng)初起，北影廠內(nèi)文斗加武斗，一片混亂。
“你為什么那么紅?”一張無中生有的大字報，把凌元推到了被審判的席位上。隨之而來，“黑線紅人”、“毒爪”、“漢奸明星”……大帽子滿天飛，可謂罪名累累。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謾罵指責(zé)，凌元是不能接受的，但她一直保持著“沉默、少言”，不和群眾對抗，她堅信黨的政策。她總是重復(fù)著一句話：“我反正老老實實演戲，無事不可告人�！�
她堅信：“自己沒做的事誰說也沒用，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這時，凌元已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到廠內(nèi)的特技棚搭建的集體宿舍集中住宿了。上面吩咐，為了“清理階級隊伍”沒有特許不能回家。
可是，不幸的是，就在這時凌元的大兒子被診斷患了腦瘤，他開刀住院期間，凌元不能去照顧，只能把萬分的痛苦和惦念壓在心頭。
一天過周日，凌元被放回家一次。在路經(jīng)農(nóng)田時，她隨大家一塊買了幾穗老玉米，準備給兒子嘗嘗鮮。不料，監(jiān)管人員早已盯上了她，當(dāng)即勒令她把全部玉米帶回廠，還斥責(zé)道：“你為什么破壞政策?你要向革命群眾交待罪行?”凌元無奈，只好向“革命群眾”謝罪交待：“我有罪，我不該買老玉米。我，我……”她實在說不下去了，豆大的淚珠濕了前襟。
就在這日夜煎熬的日子里，她的大兒子悄悄離開了人世。凌元強忍巨大的悲痛，去安慰兒子的未婚妻，使她從大悲中慢慢解脫……她在文革中失去了第一個親人。
喪母：終生難補的遺憾
1969年，全廠職工都下放到“五·七”干校，只留下拍樣板戲的人。凌元和老伴李恩杰被雙雙下放，二兒子也到農(nóng)村去插隊了，家中只剩下年過九旬的老母親和兩個小女兒。當(dāng)時，在干校白天下地勞動，田間，還要抓休息的幾分鐘開批斗會；夜晚在燈下“清理階級隊伍”，精神上十分緊張。
這期間，老母親不斷生病，他們夫婦雖十分擔(dān)心，但也只能請人照顧而已，無法榻前盡孝。一天，家里來電話說老人已不能進食，病情惡化了。凌元請假回家探望母親，有人卻不許她回去，百般哀求，凌元夫妻倆才獲準回家�？墒�，當(dāng)他們趕到家后，老人家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留下的是一生難以彌補的遺憾……這是在文革中她失去的第二個親人。別夫：擎天柱轟然倒下
1976年文革結(jié)束，凌元夫婦也都調(diào)回廠了，她被借調(diào)到長影廠《向陽院》攝制組去扮演一個重要角色，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李恩杰導(dǎo)演也準備拍攝一部反映空軍題材的影片《年青的鷹》，正要趕到河南去和作者改劇本。
就在李恩杰要離京去河南的那天上午，我因事路經(jīng)凌元家，順便進屋看上老小一眼。沒想到，一進門就見李恩杰雙手壓住胃部，巨痛使他滿頭滲出汗水。他蹲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蜷縮著，兩個女兒束手無策地站在身旁。
見此情景，我感到必須替凌元做出決定：不能誤了病情，于是我勸說道：“恩杰?你今天不能走了?”恩杰有氣無力地說：“工作怎么辦?再說機票也買了�！彼臅糇託庥址噶�，還要掙扎著起身去機常我當(dāng)即阻擋住他，馬上讓姑娘給廠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說你爸胃痛，不能走了，趕快讓廠里退飛機票，趕快來車把恩杰送醫(yī)院?趕快打電報通知凌元……”次日，凌元從長影趕回來了，然而，恩杰還是靜靜地走了?剛剛獲得自由的藝術(shù)家們是多么想只爭朝夕地大干一場，彌補上失去的大好光陰啊，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在那個艱難的歲月里，凌元失去了3位親人，可是她承受住了一般人難以承受的災(zāi)難，頑強地與命運抗?fàn)�。粉碎“四人幫”以后，她仍然活躍在演藝圈內(nèi)，在銀幕和熒屏上，為觀眾塑造了許多動人的母親形象。
?摘自《大眾電影》1999年第12期 楊靜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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