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清：大樹根深將軍情懷
成海
兩次手術坦然面對生與死
1998年3月，九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之后，83歲的劉華清從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的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了。退下來時，劉華清已經(jīng)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事業(yè)貢獻出了整整70年的心血。
當年，走過漫漫萬里長征路，穿過槍林彈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軍九死一生，浴血奮戰(zhàn)；新中國成立后，他為中國軍隊的正規(guī)化、現(xiàn)代化建設嘔心瀝血，再建功勛；擔任黨和國家、軍隊領導人之后，他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事業(yè)殫精竭慮，忘我工作。70年經(jīng)歷，多少風風雨雨，多少坎坎坷坷，多少生死關頭，他無怨無悔地奉獻出了一生的精力，一生的才智。
身居高位，日理萬機，劉華清整天想的是工作，拼命做的是工作。1994年發(fā)現(xiàn)了病情，由于工作繁忙，他沒有顧及，照樣下軍營調研，赴各地視察，率團出國訪問。等到退下來時，才決心動手術。
去年和今年，在各方面的精心安排下，劉華清先后住院做了兩次手術，一個80多歲的老人，先后做兩次手術，同樣是一次生死考驗。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我做頭一次手術，正好是八十四�？偹氵^來了。過來以后很高興，沒出危險，現(xiàn)在恢復得還不錯�！崩蠈④娤袷怯执蛄艘淮蝿僬桃粯�，爽朗的笑聲在客廳里蕩起。
“您也相信這句古諺嗎?”
“雖然都這么說，但實際上我不信邪，不信神，什么都不怕，只相信科學，特別是現(xiàn)代醫(yī)學科技。”老將軍高聲道。一樁心愿兩年完成回憶錄
“退下來有個好處，安安心心休養(yǎng)�！眲⑷A清雖然這么說，但幾十年來形成的慣性，使他的學習和工作時間依然不減。如今，他想得更深更遠的，是如何把自己一生的經(jīng)驗教訓和親身經(jīng)歷過的重大歷史事件進行總結梳理，留給后人借鑒。
由此，從1998年下半年起，劉華清在為《中共黨史人物傳》撰寫小傳的同時，開始寫自己的回憶錄。這部回憶錄時間跨度長達70年，縱橫捭闔的內容交織出黨、國家和人民軍隊建設發(fā)展中的許多重大事件，其重要價值是難以估量的。
要寫入70年的風雨歷程，回首往事，該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變，該有多少動人心魄的史海鉤沉?85年前，劉華清出生在湖北省黃安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3歲就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14歲參加了工農紅軍。
在艱苦的斗爭環(huán)境里，十七八歲的劉華清參加了鄂豫皖蘇區(qū)幾次反“圍剿”，在戰(zhàn)火的錘煉中成長為一名堅強的革命戰(zhàn)士和部隊年輕的指揮員。
1934年11月，紅二十五軍高舉“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的旗幟開始長征，劉華清親自刻鋼板油傭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出發(fā)宣言》，激勵著一切不愿做亡國奴的中國人“武裝起來，或者參加本軍或者組織抗日義勇軍、抗日游擊隊，同我們一路去打日本帝國主義。”
紅軍長征抵達陜北延川縣后，任紅十五軍團政治部宣傳科長的劉華清，在軍團政治部秘書長程坦的主導下，一起將毛澤東為紅軍制定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改編成歌詞，填入了流行于鄂豫皖根據(jù)地的一首歌曲的曲調之中。這首軍歌從紅軍時代一直唱到了今天，唱遍了全國。連毛澤東也十分喜歡這首歌，說過不僅要唱，還要講解，還要按照去做。
新中國成立后，劉華清由陸軍到海軍，這一轉變使他與海軍結下了不解之緣。爾后，他又轉到國防科研戰(zhàn)線工作，在我軍科學技術發(fā)展的基礎建設上作出重大貢獻。他擔任海軍總司令后，在海軍建設領域，不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他都有自己的獨到建樹。他在主持中央軍委工作期間，重點抓軍隊的科技裝備建設，對我國的航空、航天、兵器、造船等提出了許多富有建樹性的戰(zhàn)略思想，作出了一系列重大決策，使我軍的科技裝備得到了迅速的提高和發(fā)展。
從大別山之子到中國軍隊的最高領導人之一，劉華清走過了一條不平凡的人生之路，他的名字為世界所崇敬。
情系老區(qū)哺育之恩不能忘
說起家鄉(xiāng)，勾起了劉華清的遐思。自從他少年時期投身革命，馳騁沙場，回家的路已經(jīng)離他很遠很遠。
劉華清離家后的第一次回家，是刻骨銘心的。那是在劉鄧大軍千里挺進大別山，解放戰(zhàn)爭由戰(zhàn)略防御轉入戰(zhàn)略進攻的行軍途中。那時，劉華清已是第二野戰(zhàn)軍二縱隊六旅政委。他率領部隊途經(jīng)自己的家鄉(xiāng)，“出來18年了，家里人都以為我被打死了，早不在了�！蹦且淮位丶�，家里人告訴他，自他13歲離家參加革命后，母親每日都到村口守望，天天盼著他回來。母親就這樣望了3年，盼了3年，眼淚流干了，到去世時也沒有再見他一面。悲傷不已的劉華清來到母親的墳上祭奠了一下，只在家里喝了口水，連飯都沒有吃，就匆匆告別了家人。他最遺憾的是自參加革命后，再也沒見到親愛的母親。
第二次回家，是他擔任二野軍政大學政治部主任，解放大西南時。這一次，他只在家里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率領大部隊踏上了西征的路途。
第三次回到家鄉(xiāng)，是在1989年4月。時任中央軍委副秘書長的劉華清上將南下視察，從南京到武漢，又到紅安?即黃安?。家里人得知他到了紅安，把屋里屋外打掃得干干凈凈，盼著他回家住上一兩天�！澳且淮�，我?guī)У娜硕啵胤缴习才盼覀冏≡诳h里，去哪里都有人‘盯’著，不自由了，我只回家吃了一頓飯，睡了一個午覺�！边@次與他第二次回家，相距又是40年的光陰。
1998年4月21日，在相隔了將近10年，劉華清第四次回到故鄉(xiāng)�！吧傩‰x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边@一次，他和家鄉(xiāng)的老倌們拉家常，擺龍門陣，到當年工作戰(zhàn)斗過的地方進行調查，為寫回憶錄積累資料，做準備�？吹郊亦l(xiāng)在改革開放中的新變化，看到人民安居樂業(yè)，劉華清打心眼里高興。
戎馬一生，縱橫馳騁的劉華清，在他離開家鄉(xiāng)近70年的歲月里，屈指算來，只回了4次家鄉(xiāng)，而且每一次又是那樣的短暫。但是，他對家鄉(xiāng)有著深深的感念，因為那是一方生命的熱土。不僅如此，他對生活、戰(zhàn)斗過的每一個地方同樣充滿了眷戀，因為那里是養(yǎng)育他成長的山川。這些年，劉華清在視察各地時，都不忘到革命老區(qū)走一走、看一看。他忘不了在那些艱苦的歲月，是革命老區(qū)人民用滿腔的心血，支援了革命戰(zhàn)爭，養(yǎng)育了人民軍隊。
酷愛讀書古今中外廣涉獵
劉華清愛讀書，這是在長期的軍旅生涯和領導崗位上養(yǎng)成的習慣。劉華清善讀書，總是把理論應用到實踐中去，再得出新的認知。無論是戰(zhàn)爭年代，還是經(jīng)濟建設時期，讀書學習相伴了劉華清一生。
問起他讀書最多的時期是哪一段，出乎我們的意料，劉華清說：“是‘文革’靠邊站的時候�！蹦菚r，劉華清被顛倒了的歷史劃入了“走資派”的行列。挨批挨斗，又不給分配工作。無奈之下，他就千方百計找書來讀。中國歷史、外國歷史、二戰(zhàn)史等方面的書籍，凡是能找到的，他都看，邊看邊思考，邊看邊研究。外面那些塵世的喧囂，仿佛已不再屬于他。
后來，劉華清被“解放”出來工作后，他痛感丟失的時光，國家的落后，一種面向未來的責任感和緊迫感，使他的學習范圍涉獵極廣，古今中外的書籍，科學前沿的資料，成為他登高望遠的階梯。其中《資治通鑒》、《二十四史》中的一些篇章，他讀了不止一遍。在外國書籍中，《太平洋戰(zhàn)爭》、《第三帝國的興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史》、《丘吉爾回憶錄》、朱可夫的《回憶與思考》、《勃列日涅夫傳》、《尼克松回憶錄》、《基辛格》等，也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記得《丘吉爾回憶錄》翻譯過來是二十幾本，我都看了。”他至今記得很清楚。
退休后的劉華清，看書是每天的必修課。
說到這里，我們指著會客室里掛著的一幅條幅，那是他親筆書錄的岳飛的《滿江紅》，問他：“您的字很有功力，是不是經(jīng)常寫毛筆字呢?”劉華清笑道：“我的字都像小孩子寫的。小時候讀私塾，那時專用毛筆寫字，練寫字開始是描紅，以后不套了，就自己寫。我的字就是讀私塾時打的基矗最近寫得多一些，但不是什么書法家�！彼又院赖匮a了一句：“我雖然80多歲了，但寫字手還不抖?”話語中顯出一種堅定的力量。
退而不休時刻關心天下事
劉華清從一線的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但腦子卻沒有停止對黨、對國家、對軍隊大事的思考�！拔覀兏闪艘惠呑�，是不是革命家?也算是革命家；是不是軍事家?也算是軍事家。雖然退下來了，總是在關心黨、國家和軍隊的大事�！�
長時期養(yǎng)成的工作習慣，使劉華清自然而然地堅持每天看文件、看報紙、看電視、聽廣播，總是把黨、國家和軍隊的大事時刻放在心上。
戎馬一生的劉華清，對軍隊有著深厚的感情，也對軍隊的正規(guī)化、現(xiàn)代化建設有著遠見卓識�！皼]有強大的國防，國家是不安定的，包括國家的發(fā)展，社會的穩(wěn)定。國防強大了，在國際上的地位才會真正提高�！闭f話時，劉華清的神情十分莊重。
劉華清至今關心著祖國各項建設事業(yè)的發(fā)展，特別是關心武器裝備的新發(fā)展。從一線工作崗位退下來后，他的社會活動仿佛變得更多了，尤其是有關國防建設方面的活動，幾乎是有請必到。
比如航空、航天、兵器、造船系統(tǒng)搞活動，只要發(fā)來邀請，劉華清都盡量安排時間參加，但是有一條：不講話。興趣廣泛橋牌老師鄧小平
被人稱為“儒將”的劉華清，興趣廣泛，愛好不少。只是戎馬倥傯、工作緊張時，有些興趣愛好只得舍棄。退下來之后，他的興趣愛好又從歷史的封塵中找了回來。
劉華清喜歡打橋牌。他參加橋牌協(xié)會組織的老年橋牌賽，經(jīng)常拿名次。人們評價他：牌風好，贏的多，輸?shù)纳佟３藚⒓佑薪M織的橋牌賽，平日他也和一些退下來的老同志相約，坐在一起打橋牌。
問起他何時學會打橋牌的，劉華清說，那是在解放大西南以后，在重慶看小平同志打橋牌，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就邊看邊學，這樣就學會了。
“您和鄧小平一起打過橋牌嗎?”
劉華清把手一揮，說：“小平同志是橋牌高手，我那時剛入門，怎么能和他打呢?”劉華清的另一個愛好是下象棋。棋藝有多高?反正身邊的人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棋逢對手，劉華清會越下越有神，楚河漢界，猶聞金戈鐵馬之聲。有時，劉華清到附近的公園散步，也會看游客中的棋迷擺開的棋局�？吹揭环狡逑蓦U境，他也禁不住在旁支一兩招，使整盤棋局頓時改觀。
聽京劇，是劉華清的另一個喜好。他說，自己只是喜歡聽，偶爾也哼上幾句，卻不是什么票友。但他說起京劇的各大流派和代表劇目，卻能一一道來。
興趣愛好雖說不少，但劉華清更多的時候還是看書。
采記接近尾聲，當我們的攝影記者在庭院中為劉華清拍照時，老將軍站在根深葉茂的大樹下，雙手插在腰間，藍天、綠樹映襯著銀發(fā)，更顯得神采奕奕。當相機定格的一瞬間，我們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將軍揮師鏖戰(zhàn)的英姿，看到了在國防科技前沿指揮若定的神情，看到了為黨、為國家、為軍隊建設運籌帷幄的身影……?
摘自《中華英才》2000年第243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