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患一種可以治好的病；我們生來是向善的，如果我們愿意改正，我們就得到
自然的幫助。
塞涅卡：《忿怒》第十一章第十三節(jié)。
這本集子中的感想和看法，是沒有什么次序的，而且差不多是不連貫的，它開始是
為了使一位善于思考的賢良的母親看了高興而寫的。最初，我的計劃只是寫一篇短文，
但是我所論述的問題卻不由我不一直寫下去，所以在不知不覺中這篇論文就變成了一本
書，當然，就內(nèi)容來說，這本書的分量是太大了，然而就它論述的事情來說，還是太小
了。要不要把這本書刊行發(fā)表，我是考慮了很久的；而且在寫作的時候，我常常覺得，
雖然是寫過幾本小冊子，但畢竟還是說不上懂得著書。我原來想把這本書寫得好一點，
但幾次努力也未見成效，不過，經(jīng)過這一番努力之后，我認為，為了使大家注意這方面
的問題，我應(yīng)當照現(xiàn)在這個樣子把它發(fā)表出來；而且，即使說我的見解不好，但如果能
拋磚引玉，使其他的人產(chǎn)生良好的看法，我的時間也就沒有完全白費。一個深居簡出的
人，把他的文章公之于世，既沒有人替它吹噓，也沒有人替它辯護，甚至不知道別人對
他的文章想些什么，或者說些什么，那么，即使說他的見解錯了的話，他也不用擔(dān)心別
人不加思考就會接受他的錯誤的。我不想多說良好的教育是多么重要，我也并不力圖證
明我們常用的教育方法不好，因為這種工作已經(jīng)有許多人先我而做了，我絕不喜歡拿那
些人人皆知的事情填塞我這本書。我只想說明：很早以來就有人在大聲反對這種舊有的
教育方法了，可是從來沒有人準備提出一套更好的來。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xué)和科學(xué)，傾
向于破壞的成分多，傾向于建設(shè)的成分少。人們可以用師長的口吻提出非難；至于說到
建議，那就需要采用另外一種口氣了，然而這種口氣，高傲的哲學(xué)家是不太喜歡的。
盡管有許多的人著書立說，其目的，據(jù)說，完全是為了有益人群，然而在所有一切
有益人類的事業(yè)中，首要的一件，即教育人的事業(yè)，卻被人忽視了。我闡述的這個問題，
在洛克的著作問世之后，一直沒有人談?wù)撨^，我非常擔(dān)心，在我這本書發(fā)表以后，它仍
然是那個樣子。
我們對兒童是一點也不理解的：對他們的觀念錯了，所以愈走就愈入歧途。最明智
的人致力于研究成年人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可是卻不考慮孩子們按其能力可以學(xué)到些什么，
他們總是把小孩子當大人看待，而不想一想他還沒有成人哩。我所鉆研的就是這種問題，
其目的在于：即使說我提出的方法是很荒謬的，人們還可以從我的見解中得到好處。至
于說應(yīng)該怎樣做，也許我的看法是很不對頭，然而我相信，我已經(jīng)清清楚楚地看出人們
應(yīng)該著手解決的問題了。因此，就從你們的學(xué)生開始好好地研究一番吧；因為我可以很
有把握地說，你對他們是完全不了解的：如果你抱著這種看法來讀這本書，那么，我不
相信它對你沒有用處。
至于人們稱之為作法的那一部分，它在這里不是別的東西，只是自然的進行而已，
正是在這里最容易使讀者走入歧途；毫無疑問，也就是在這里，人們將來會攻擊我，而
且，也許就是人們批評得不錯的地方。人們將來會認為，他們所閱讀的，不是一種教育
論文，而是一個空想家對教育的幻想。有什么辦法呢？我要敘述的，不是別人的思想，
而是我自己的思想。我和別人的看法毫不相同；很久以來，人們就指摘我這一點。難道
要我采取別人的看法，受別人的思想影響嗎？不行。只能要求我不要固執(zhí)己見，不要以
為唯有我這個人比其他的人都明智；可以要求于我的，不是改變我的意見，而是敢于懷
疑我的意見：我能夠做的就是這些，而我已經(jīng)是做了。如果有時候我采用了斷然的語氣，
那絕不是為了要強使讀者接受我的見解，而是要向讀者闡述我是怎樣想的。我為什么要
用懷疑的方式提出在我看來一點也不懷疑的事情呢？我要確切地說出我心中是怎樣想的。
在毫無顧慮地陳述我的意見的時候，我當然了解到絕不能以我的意見作為權(quán)威，所
以我總連帶地說明了我的理由，好讓別人去加以衡量，并且評判我這個人：盡管我不愿
意固執(zhí)地維護我的見解，然而我并不認為就不應(yīng)當把它們發(fā)表出來；因為在這些原則上，
盡管我的意見同別人的意見相反，然而它們絕不是一些無可無不可的原則。它們是我們
必須了解其真?zhèn)蔚脑瓌t，是給人類為福還是為禍的原則。
“提出可行的辦法”，人們一再地對我這樣說。同樣，人們也對我說，要實行大家
所實行的辦法；或者，最低限度要使好的辦法同現(xiàn)有的壞辦法結(jié)合起來。在有些事情上，
這樣一種想法比我的想法還荒唐得多，因為這樣一結(jié)合，好的就變壞了，而壞的也不能
好起來。我寧可完全按照舊有的辦法，而不愿意把好辦法只采用一半，因為這樣，在人
的身上矛盾就可能要少一些：他不能一下子達到兩個相反的目標。做父母的人啊，可行
的辦法，就是你們喜歡采用的辦法。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表明你們的這種意愿呢？
對于任何計劃，都有兩種事情要考慮：第一，計劃要絕對的好；第二，實行起來要
容易。關(guān)于第一點，為了要使計劃本身能夠為人們所接受和實行，只要它具有的好處符
合事物的性質(zhì)就行了；在這里，舉個例來說，我們所提出的教育方法，只要它適合于人，
并且很適應(yīng)于人的心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