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杭州灣之濱,恬靜而柔美。 站在視野開闊的堤壩上,遠遠望去,濱海古園綿亙的圍墻、高聳的牌坊若隱若現(xiàn)在綠蔭中,如同士兵方陣式排列齊整的墓地,仿佛是一幅筆融遒虬的西洋畫。 清明時節(jié)的風原本是輕靈的,但當它拂過墓園時,卻沉郁了:挾著魂兮歸來的亡靈的呢喃和誦經聲,在這片廣袤的陵寢之地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氛圍…… 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虛空的。 六十多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貓狗都不拉屎的海邊灘涂。萋萋滿目的蒹葭,叢生的荒草,經年風化硬質了的僻壤,漸漸地成為鄉(xiāng)村亡靈棲息的一方凈土。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錯落而不規(guī)則的墓地墳堆,漸漸地入了殯葬業(yè)的商眼,一處頗具規(guī)模的陵寢之園便應運而生,又幾經修葺、不斷擴展,居然成就了上海人追思故人的一處頗具規(guī)模的陰宅大場。 年復一年,冥息在這里的、成色不等的陵寢,幾將魂滿為患。于是,無論是春雨漉野、萬物新綠后的清明時節(jié),還是寒霜肅殺落木凋零的冬至時分;轟然炸響的爆竹聲,彌散在空氣中的硫黃味兒混合著鮮花的清香,超度亡靈的誦經聲,凄厲哀痛的泣訴聲,夾雜著沉重的步履,間或還有兜售冥物祭品小販的吆喝,營造出當代墓園特有的風情。于是,平素荒漠冷寂的墓園里,祭祀亡靈的普羅大眾于不經意中,將此地造化得如同熙來攘去、人情冷暖的騾馬大市。 細心的人們可以從一座座墓碑的文字上,讀出不同的故事;在一陣陣風聲、雨聲、嗚咽里,諦聽出不同的訴說…… 在“特級————二區(qū)8號”墓地那一塊色澤褪盡的墓碑前的斗方之地上,默默地安眠了一位半個多世紀前堪可與舊上!叭蠛唷保S金榮、杜月笙、張嘯林)比肩的名副其實的青幫巨頭:一位在老上海人文史冊上留下了印痕,且有著傳奇色彩,在上海灘烜赫了幾十年的過客————青幫“江淮興武四”派的“通”字輩人物、閘北“崇德堂”主、華界“江北大亨”顧竹軒。 “特級————二區(qū)8號墓地”,年年歲歲,前來祭奠吊唁的人,并不熙攘熱鬧,以至于他的左鄰右舍都安之若素;在漫長的歲月里,既不受外界驚擾,也不自張揚。 大道存公。這個曾經在上,F(xiàn)代史上留下濃厚印痕的一代風云人物,終究不會被歷史所遺忘。 在流滾浪擁的歷史長河里,曾經的人與事,前朝際會的風云,不因波翻浪逐、經年磨洗而被沖刷殆盡;盡管日月星辰可以循序輪回,但風經雨過的人與事,不會輕如散煙。 在新世紀里,曾被冷落在歷史闌珊處的顧竹軒正向我們走來…… 第一章“拿命來闖上海灘!” 吃了早飯,準備出門的顧竹軒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禁皺起了眉頭。照理說,金秋之晨,本該是天際有流霞,樹梢掛晶露,流風挾清氣。然而,今兒個天剛放亮就見烏云沉墜,令人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沉郁。 顧竹軒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幾天前就有傳言,說是虹口一帶“青口幫”幫主、綽號“柏老虎”的柏鳳翔派人放出話,要來總局路“放幾盆血”…… P1-P3 《上海灘·江北大亨————顧竹軒傳》付梓,夙愿得償,是為幸事。作為一名草根作者,能讓幾將湮滅的一代大亨顧竹軒的生平事跡“立體”地躍然紙上,為老上海史冊補寫了一頁,個中快樂,不言而喻。 由此,想到了一些事。 寫史,千百年來,一直是御用史官、專事編史者的事。由此,一部部欽定的“正史”,即被奉為權威,而千秋定論。 其實不然。古往今來,但凡涉史,必有朝野。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視為非正統(tǒng)的“稗官野史”及流傳在民間的“口述歷史”,卻是史冊里不可或缺的頁碼。若較起真來,以接地氣之優(yōu)勢,“野史”“口述史”所述所論之趣聞逸事,比諸公門中的史筆們,更為生動,也不無補綴之功。由此,近年來,有關方面有了明智之舉,重視“口述史”,力所能及地找回流失了的信史,以拾遺補闕,真是給歷史、給祖宗積了德! 想當初,我在嘗試寫作“老上!睍r,也曾顧慮重重:這原本是專家、學者、研究人員的事,人家吃的就是這一行的飯,坐擁在如山的資料庫里,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況且,許多資料至今依舊秘不示人,說壟斷,也不為過。由此,許多曾經的人與事,益發(fā)諱莫如深。令人羨慕的優(yōu)勢,常令我們這些“野路子”的草根作者,垂涎不已。如今,我居然也想摻和進來,用上海話說,叫作“軋一腳鬧猛”,豈非有“越位”之嫌? 老友成江原本也是公門中人,但他不甘平庸,毅然“下海”撲騰,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真是仰之彌高而令我敬重。十多年的出版、策劃,甚至是“二渠道”的生涯,令他深諳此道,也頗有心得。那一年,我倆在一個閑暇的日子里放松心情。在信馬由韁的閑聊中,他發(fā)現(xiàn)我的家世與老上海源遠流長,更知我有一定的素材積累,遂鼓動我不妨探索寫作“老上海”系列書著。他還鼓勵說,不必“抖豁(滬語,膽小、怯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嘛。況且,你寫過詩、小說、報告文學,還有電影、電視劇本,碼字一定不成問題,但寫“老上海”要別具一格,不能有學究腔,行文一定要生動、好看! 想想也對,開埠不久,我的先祖便來闖上海灘。生存繁衍之中,與老上海淵深流長,是有些底蘊的,個中故事還蠻有點意思;不寫,可惜了。由此,一動筆,便有了《老上海————并非風花雪月的事》(四川人民出版社),這是我的第一本專著。在簽名售書后的當晚,酒足飯飽之余,幾位朋友聚在藍天賓館作竟夕聊。成江發(fā)現(xiàn)我對老上海四馬路(今福州路)上的掌故逸事知之甚多,便又鼓動我寫一本《老上!鸟R路》,以作為“老上海系列之二”。當然是一鼓作氣的事。很快,書就在學林出版社付印了,且裝幀、設計得很有個性。 2010年,得成江的推薦及李向晨先生及周遠編輯的幫助,《黃金榮與顧竹軒————舊上海幫派第一大案揭秘》一書,在陜西人民出版社問世。這本書厘清了當年上海灘一起幫派兇殺大案,糾正了被諸多不明就里的“正史”述著了許多年的謬誤,也算是于舊上海幫派史有小補之功吧。 寫作《顧竹軒傳》是我多年的心愿。這個曾在上海灘煊赫多年的青幫“通”字輩人物、“江淮興武四”派“崇德堂”主、紅黑兩道如魚得水的歷史人物,不寫,真就可惜了。況且,我為此收集、采訪,準備近二十年了。 誠然,在幾乎人人皆可為作家的當下,寫作并非難事,但出版卻關山重重。由此,我對北岳文藝出版社編輯韓玉峰先生及有關領導,深表敬意。 這些年來,我對老友成江深懷感激。可以說,沒有他的創(chuàng)意,沒有他的鼎力推助,就沒有我如許的書著問世。從《老上海————不僅是風花雪月的事》,直到如今的“老上!毕盗校瑤缀醵寂c他有關。可以說,他是我實現(xiàn)寫作方向大轉移的推助者。這一本本爬上書架的著作,堪可慰藉平生。 從青澀的文藝青年到退休不賦閑且有了些許成果的著作者,一路走來,我時有貴人相助。我要感謝的人很多,如著名書法家、錢幣學家、作家、我的老大哥朱卓鵬;責編我的處女作小說《訴訟》的原《萌芽》編輯顧紹文先生;我的多部中、長篇小說的提攜者阿章老師;李倫新、沈善增、童孟侯、朱全弟、陳寧寧等,品學俱佳的文友。 在此,一并致謝。 我這個人天分不高,正如妻子說的:除了會寫幾個字,老笨。既為笨鳥,當應先飛;除了刻苦、用功、勤寫,我別無選擇。多年來,在工作之余,我?guī)缀踝悴怀鰬舳伨釉凇暗窒S”里,讀書、收集資料、寫字。好在,我的心并未離群,這就足夠了!人,不可能都過著一式一樣生活,盡管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精彩。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樂趣也就在其中了。 日月如梭,不廢江河;寫作是我一生為之傾情的事,勤奮將伴我到老! 拉拉雜雜地說了這些話,算是對逝去歲月的一點感恩吧。 2012年7月,寫于“抵膝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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