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連垌村張氏祖宗定下的班輩排行以“奇子鳴飛龍,書生達九重,鵝本青云衣”為序。年老的族長根據(jù)小孩的“達”字輩排行一算,排行第二十四,考慮到嬰兒又是天剛亮?xí)r出生的,便給他起名叫“達旭”。 張達旭出生在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我國南方貧困山區(qū)里的一個貧窮的多子女家庭中,父母親一年到頭在水田、山地上辛勤勞作————租地主的田來耕種,除了交租,多少還能收獲一些稻谷來養(yǎng)家糊口,在山坡畬地上種一些紅薯、玉米、木薯之類的耐旱作物,砍柴打捆挑擔走30多里山路去龍?zhí)钝祖?zhèn)上賣,除此之外,還出去幫外面的有錢人家做一些苦力活,以勉強且艱辛地過下去。即便家里多了一兩個小孩,也不過是在煮稀粥熬玉米稀飯的時候,往生鐵鍋里多添一兩瓢水,一家人便可以稀里糊涂地掙扎著活下來了。 達旭在幾個兄弟當中出生得比較晚,年齡與他上面三個哥哥的差距,少則十歲,多則將近二十歲。由于這種特殊的情況,他自幼就得到三個哥哥即大哥達群、二哥達冠、三哥達鳳的特別愛護與關(guān)照。吃飯時往他碗里多夾一點菜,冬夜里給他身上多蓋一層被,別人家的孩子有誰欺負他了,三個哥哥便會一起上人家門口去“興師問罪”……達旭之下,還有一個小妹妹叫達秀。 這個山區(qū)雖然家家戶戶都“開門見山”,在最高的山頂上也看不到海,但實際上,此地卻距離大海并不很遠,往西南走30多里路便可到達盛產(chǎn)珍珠的合浦縣,那里就臨近太平洋西北部的北部灣了。所以,這個山區(qū)里一年到頭都會受到海洋性氣候的影響?耧L、暴雨、炎熱,這三者成了此處人們生活的三大伴侶,而更有一兩樣他們無法逃脫的、似乎永遠糾纏著他們的陰影,那就是貧困與疾病。 山區(qū)里有一種花腳蚊子,叮人特別厲害、特別疼,而且叮口長久紅腫、癢痛難熬、難以平復(fù),更為要命的是,這種蚊子往往帶有瘧原蟲,是傳播瘧疾病的主要載體。就在達旭三歲多的那年夏天,他的父母都不幸染上瘧疾,每天定時地打擺子發(fā)冷發(fā)熱,一家人對此束手無策,只能徒喚奈何,或者燒香祈求神靈保佑;在這個貧窮少藥的山區(qū)里,哪里來的有效藥物呢?在那個年代,對付瘧疾的特效藥物奎寧才剛剛發(fā)明出來,而且這個又名“金雞納霜”的玩意兒,只在英法殖民主義者那里以及亞洲南部和非洲等地的熱帶戰(zhàn)場上使用,并且多用于最關(guān)鍵最要害的人群,如官員、士兵、警察等,住在這個南中國山區(qū)里的人們,對此是連聽都沒有聽過。 山區(qū)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年邁的老人略微懂一點兒中草藥知識,便被請來開藥方救治病人。他們讓達旭的哥哥們到山上采回來一些各種名目的草藥,放在瓦鍋里煎熬出濃綠的藥汁,七手八腳地用筷子撬開病人緊閉的嘴巴,捏住鼻子灌病人服下,又在病人的頭上、手臂上、胸膛上、腿腳上用艾條燒灼不同的穴位…… 然而,這一切原始手段都對付不了那些小小的瘧原蟲,它們在人體內(nèi)每天都以幾何級倍數(shù)增長著,對人的機體進行著無情的侵蝕。幾天幾夜的折騰之后,達旭的父母終于抵擋不住瘧原蟲的大規(guī)模侵害,耗盡了最后的生命而撒手人寰,丟下幾個兒女們留在凄涼慘淡的人間。 父母的病逝,而且是反復(fù)掙扎多日之后才溘然長逝,對年幼的達旭造成了極其強烈的刺激,在他小小的心靈里埋下了對疾病不可磨滅的印象,也形成了他對疾病本能的仇恨及憎惡————將來一定要把這些病魔一掃而光! 從此以后,生活的重擔便由二哥領(lǐng)頭挑了起來。二哥夫婦倆每天起早貪黑,耕田種地、打柴喂豬、找菜煮食、洗衣掃地,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都由他們操持著。大哥是當過炮兵的,抗戰(zhàn)中負傷后便退伍回來務(wù)農(nóng)。他見過一些世面,也懂得吟誦幾句舊體詩詞、對聯(lián)什么的,所以對年幼的達旭影響很大。古人云:“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這位哥哥識字不多,更沒有讀過古文,卻天生對朱子的治家格言知之甚稔,并極力踐行之。他還會不時地背誦幾句《增廣賢文》給小弟聽,讓小弟自幼便懂得做人的道理……年幼的小達旭就這樣在哥嫂的羽翼下慢慢地成長著。 之所以說他在“慢慢地”成長,是因為二哥從不對這個小弟有急于求成的要求。一般來說,大家都希望家里的小孩兒能快些長大,這當然是一種良好的愿望;另一方面,這樣的話,自己也好從撫養(yǎng)子女的重任中脫出身來,這是人之常情。但二哥卻因為疼愛這個可憐兮兮的自小便失去父母之愛的小弟,便總把他盡可能地留在自己的關(guān)照之下。這樣一來,達旭的成長便比別的小孩顯得緩慢多了。打從他五六歲起,二哥便叫他每天到隔壁的一名老學(xué)究那里去,跟從這位私塾先生學(xué)一點兒東西,比如認識幾個字啦,背誦幾首古詩等,從不讓他做任何家務(wù),更不用說田地里的勞作了。這樣一直到他超過了讀小學(xué)的年齡,二哥依然讓他這樣不緊不慢地生活著、成長著。 P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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