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球人物》10周年典藏書系發(fā)行量破50萬，《環(huán)球人物》10周年紀念重磅力作！楊天石、學誠法師、羅伯特·庫恩（《江澤民傳》作者）、張頤武、孟憲實、蒙曼、潘石屹、梁小民、吳曉波等，諸多名家力薦！把握歷史演進的脈絡，解讀時代大氣象，重溫人文理性的光輝與魅力，見證改變世界的力量。 《國民黨人物春秋》 ◇知情人講述，真實還原國民黨高層人物形象揭秘國民黨近百年的發(fā)展演變◇楊天石、羅伯特·庫恩（《江澤民傳》作者）、張頤武等鼎力推薦！封面人物：馬英九◇九位國民黨領導人與中共的恩怨情仇宋教仁遇刺背后的隱情張學良評價蔣介石：是個投機取巧型的買辦沈醉曾想毒死毛人鳳宋子文，曾想取代蔣介石王亞樵：蔣介石懼怕的民國*殺手國民黨高級戰(zhàn)俘改造真相中國“黑室”英雄：預測珍珠港事件馬英九、連戰(zhàn)交惡內(nèi)幕國民黨內(nèi)斗30年國民黨腐敗史
本書簡介：
張友坤：張學良最大膽的口述史走進張友坤北京家中簡陋的會客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書架，正面墻壁上掛著毛主席像，左右側(cè)墻壁上分別掛有周總理的簡筆速寫素描像和張友坤與張學良的合影。“那是張學良在拱手致謝呢。”見筆者盯著墻上的照片，張友坤連忙解釋起來。“1998年，我去夏威夷拜訪少帥，贈送他一本我撰寫的《張學良年譜》。我說：‘大陸的老百姓都很想念您，都希望您能回大陸老家看看。’張學良聽后拱手說：‘謝謝他們！’”因為與張學良關系密切并時有相關著作問世，很多人猜測張友坤是張學良的親戚。對此，張友坤連連擺手，“沒有的事”。他說：“我年輕時就很佩服張學良將軍，對于他發(fā)動的西安事變特感興趣。后來我有幸給呂正操將軍（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當秘書，在1986年西安事變50周年前夕，看過不少關于西安事變的回憶錄。根據(jù)周總理生前指示，要撰寫《西安事變簡史》，呂老曾是撰寫該史的領導者之一。我是在他的鼓勵支持下才走上研究張學良、東北軍和西安事變之路的。”1990年張友坤轉(zhuǎn)業(yè)后，到社科院從事歷史研究工作，曾任“張學良暨東北軍史研究會副會長”和西安事變研究中心顧問。研究了半輩子張學良，張友坤始終有一塊心病——哥倫比亞大學“毅荻書齋”所藏的一批“最權(quán)威”的張學良口述資料一直無緣問世。2009年，他與胡玉海、王海晨等，應當代中國出版社邀請，參與主編、整理《哥倫比亞大學“毅荻書齋”存藏張學良口述歷史（訪談實錄）》（下文稱《口述歷史》），經(jīng)過多年的工作終于系統(tǒng)出版。張友坤也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名義上我是主角了” 筆者：張學良口述史的版本很多，這一部《口述歷史》與其他版本有何不同之處？張友坤：張學良的口述歷史，主要形成于86歲至99歲之間。這套《口述歷史》出版前，有過錄音的張學良訪談不下10次，但真正屬于有計劃、有準備、較為系統(tǒng)的訪談，并制作成文本或影像資料的，有以下四種：由張學良侄女張閭蘅錄音，我整理加工的《海峽兩岸大披露——張學良口述歷史》；美籍華人歷史學家唐德剛撰寫的《張學良口述歷史》；日本NHK電視臺采訪張學良之后，根據(jù)錄像帶轉(zhuǎn)成文稿的書籍《日本昭和史的最后證人——張學良》；張學良的忘年交郭冠英制作的電視紀錄片《世紀行過——張學良傳》。這四種版本都是張學良談親身經(jīng)歷，大同小異。而“毅荻書齋”存藏的這批資料之所以引人關注，是因為采訪時間長、次數(shù)多、內(nèi)容豐富、有協(xié)約，并經(jīng)過他本人審定。自1991年12月17日至1993年8月3日，前后共采訪60次，共采得錄音帶145盤。內(nèi)容達100多萬字，涉及1100多個人物。張學良自西安事變后就被軟禁，1990年恢復人身自由，直到1991年，才首次被允許離開臺灣赴美探親。“天下口述史第一校”哥倫比亞大學及時捕捉到這一機會，迅速成立了采訪和整理張學良口述歷史的專門小組。擔任采訪的是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的女學者張之丙及胞姐張之宇。張學良用這么多時間接受采訪，動機非常明確，照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不愿有人篡編或者歪曲事實”。為避免有些講述給當事人帶來困擾，張學良特意規(guī)定要等到2002年再將這些內(nèi)容公開，沒想到他于2001年仙逝，因此這些資料的出版只能一拖再拖。 筆者：兩位學者采訪張學良時，他的狀態(tài)如何，說話是否完全沒有顧忌了？張友坤：隨著時間的推移、所在地域的改變和自由度的提高，張學良對敏感問題談得越來越多。一是在史實方面，他把許多歷史的空白點補上了，許多模糊之處澄清了，許多“成說”否定了；二是在心理方面，他自揭自短，將自己丑陋的一面，包括他父親的、家族內(nèi)部的，都晾曬在光天化日之下；三是評價方面，對事對人常有不凡之論，甚或是驚人之語。當然隨著年齡增大，張學良在口述中也有說錯的地方，并經(jīng)常重復一些話題。其中有他痛心的事，如老師郭松齡反對他老爸張作霖；他痛恨的事，如皇姑屯炸車案；他憤憤不平的事，如楊虎城被殺；他得意的事，如東北易幟等。 筆者：有哪些敏感事件是過去沒有談到，這次首次披露的？張友坤：西安事變是張學良獲譽的頂點，也是受辱的起點。最早對西安事變他閉口不談，只是1986年跟晚輩談到歷史時，在末尾透露了一點說：“我做事向來是高深莫測，絕對不要人家知道。你們懂嗎？看我臉在笑，可我要殺人，這才叫厲害。當年蔣‘總統(tǒng)’在西安也沒有想到我會那樣做。我今年86歲了才跟你們講這個話。”他也曾經(jīng)回憶：“很不客氣地說，西安事變后，蔣介石發(fā)表的《蔣委員長西安半月記》都是假的……事實上是蔣介石囑（托秘書）陳布雷于1937年2月在杭州新新旅館閉門杜撰……”但真實的歷史究竟如何，他并沒有深談。這一次張學良談了很多。長期以來，史學界一直認為張學良是西安事變的主角。他則說：“他（楊虎城）是主角哇，不過名義上我是主角了。”張、楊捉住蔣介石后，發(fā)表了著名的《抗日救國八項主張》，但它究竟為何人起草？許多論著和回憶錄或語焉不詳，或互相矛盾。在西安事變中當過張、楊新聞發(fā)言人的申伯純寫《西安事變紀實》時，記載是“張、楊授意幾個秘書倉促草成的”。然而，究竟是哪幾個秘書？說得最明確的是張學良的心腹、也參加過西安事變的應德田，他說：“稿子最后由黎天才擬出，大家看過，略做修改，于十二日抓蔣后發(fā)出。”張學良在口述中撥開了這些迷霧：“沒有黎天才的事，怎么會出了個黎天才呢？是吳家象，他是我的秘書長，就是他，（寫得）并不好。” “蔣介石沒有中心思想” 筆者：提到西安事變，就不能不說蔣介石和張學良之間的關系。據(jù)說，他們之間有很多誤會，而有些誤會是因為兩人都說方言，彼此聽不懂對方說話而引起的。是這樣嗎？張友坤：張學良是東北人，直到晚年，鄉(xiāng)音未改。他自己披露，和蔣介石的矛盾起源于蔣聽不懂他的東北話。“誤會很大，我這人有時說話轉(zhuǎn)彎子，他就聽反了。”張學良舉例說，蔣介石問他愿不愿意去辦某件事，他反問：“我為什么不去？”意思就是愿意去，蔣介石卻認為這是疑問句，表示“不去”的意思。張學良還說：“蔣先生一生氣就講奉化話，我簡直聽不懂。這聽話聽不懂有很大關系，你也不能老問他。” 筆者：除了語言誤會，他們二人根本性的分歧是什么？張友坤：政治觀點上，說穿了就是對待共產(chǎn)黨的態(tài)度不同。張學良曾兩次申請加入共產(chǎn)黨。1992年，他在同張之宇談話時說：“一般人都不知道我的心理……我可以說我就是共產(chǎn)黨。”“我跟共產(chǎn)黨有來往，早就有來往。政府是一點兒不知道。一點兒不知道？那就是他們做特務的工作！”“換句話說，我是同情共產(chǎn)黨，我認為共產(chǎn)黨對中國有益處，而且認為共產(chǎn)黨是愛國的。”“不但同情他們，我擁護他們，這是真正我內(nèi)心……” 筆者：在《口述歷史》中，張學良多次評價蔣介石，說“蔣介石的貢獻只有黃埔軍校”。您認為這番話是根據(jù)事實，還是夾雜個人情感因素？張友坤：當然會有一定的個人感情在里面。張學良被幽禁期間，條件一度很艱苦，連洗臉水都沒有。過去種種原因，他不想或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實態(tài)度。在這次的《口述歷史》中能看到，就政治層面講，張學良一反過去吹捧蔣介石、大罵共產(chǎn)黨、貶低自己的態(tài)度，轉(zhuǎn)而贊揚毛澤東、佩服周恩來。談到毛澤東和萬里長征時，張學良說：“毛澤東這個人啊，天生能領導。都是帶兵的，萬里長征……我要領，會領沒了，他（士兵）不跟你走，他跑了。他（毛澤東）能統(tǒng)御，他有這個力量。”他點評周恩來：“連我的部下、楊虎城的部下都聽他的。他說出的話很有道理。這個人好厲害，不但會講，也能處置事情，是我佩服的一個人。”對蔣介石，張學良如此評價：“我本來是很尊重蔣先生的，但后來就不尊重他了。他要有機會，他真能當皇帝。他的思想非常頑固……他沒有中心思想，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他自己……那是唯我的利益獨尊主義。”他還諷刺地說：“蔣介石是個投機取巧型的買辦，好吹，什么‘幾年準備（反攻），幾年成功’，這樣只會失信于民。”“他不用人才，用奴才，何應欽就是一個奴才。”等等。 筆者：但是張學良一直尊稱蔣介石為“蔣先生”，還在蔣去世之后寫了挽聯(lián)“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讎仇”。對于這副挽聯(lián)，您是怎樣解讀的？張友坤：張學良向來都是把政治問題與個人感情分開的，可惜的是他把個人感情看得太重，超過政治。我認為這既是他的優(yōu)點，也是他的缺點。張學良和蔣介石的關系是割不斷、理還亂，恩恩怨怨幾十年。他明知自己與蔣介石的政見之爭已不可調(diào)和，但仍對其“講忠講義”。即使他承認蔣介石并不值得尊重，但寫挽聯(lián)時關懷依然放在政見前。 “我最愛的在紐約” 筆者：張學良的愛情一直為人們津津樂道�！犊谑鰵v史》中，張學良對自己的感情生活是如何評價的？張友坤：張學良對感情一向坦率，他曾說自己“平生無憾事，唯一愛女人”。在談到趙一荻時，他更是坦率得驚人，直言“她是對我最好的，但不是我最愛的，我最愛的在紐約”。《口述歷史》中很多地方提及與張學良交往頗深的女性，但出于對當事人的尊重，內(nèi)容做了刪減，有些人則只保留了姓氏。 筆者：張學良曾評價自己的人生：“我的事情是到36歲，以后就沒有了；從21歲到36歲，這就是我的生命。”他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張友坤：他終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參加抗日戰(zhàn)爭。他多次上書蔣介石要求參加抗戰(zhàn)，都被蔣介石拒絕。 筆者：張學良晚年為何定居夏威夷，既遠離臺灣，也不愿回大陸？張友坤：我自己分析，應該有五方面的原因。一是政治期望。1991年，他在美國與呂正操將軍會晤時表示，愿保留自己的特殊身份，不過于親近兩岸任何一方，一旦有需要，他可以兩邊走走，做點工作。二是環(huán)境干擾。張學良獲得自由后常說，自己是遠離政治旋渦的閑云野鶴，其實不然。他始終都是各方關注的人物，想回東北家鄉(xiāng)走走，還須向“總統(tǒng)”請假，說明他并非尋常百姓。他怕回來會給兩岸關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三是家庭方面。和他共患難的趙一荻怕好不容易獲得的寧靜生活又改變。四是身體原因�；貋淼淖罴褧r間應是張學良赴美不久，那時他身體還健康，此后就日漸衰弱，趙一荻也一病再病，兩位老人都只能靠輪椅行動。第五，張學良說，他回大陸的條件是兩岸關系的緩和，越緩和，他回來的條件就越成熟。 筆者：研究了這么長時間張學良，您對他的認識是否改變過？張友坤：民國不乏英雄，但像張學良這樣多姿多彩者，鮮有其人。他集藍色（國民黨一級上將）、紅色（說自己是共產(chǎn)黨）、褐色（崇拜墨索里尼）、黑色（胡匪崽子）、粉色（花花公子）于一體。每個人對他都有不同的解讀，但張學良一直很清醒。他說：“有人說我好，我也沒有那么好；有人說我壞，我也沒有那么壞，上帝那里有本賬。我自己有缺點、有不足，我自己知道。”（撰文：《環(huán)球人物》雜志社）國民黨內(nèi)斗30年 2013年9月11日，國民黨考核紀律委員會（以下簡稱考紀會）決定撤銷“立法院長”王金平的黨籍。一宗橫跨藍綠陣營的“司法說情案”，引爆了國民黨內(nèi)的“九月政爭”，震驚各界。島內(nèi)輿論將這場政治風暴稱為“臺灣政壇9•11”。 “司法說情”，馬英九“開鍘斬王” “司法說情案”源起于“全民電通案”。1998年，民進黨“立法委員”（簡稱“立委”）、全民電通投資公司總經(jīng)理柯建銘通過股票違規(guī)買賣獲得1200萬元新臺幣（按現(xiàn)行匯率，1元新臺幣約合0.2元人民幣），充抵他欠公司的債務。新竹市檢方認為柯建銘涉嫌背信罪（即違背任務罪）及違反商會法案。2009年，新竹地方法院判處柯建銘有罪�？陆ㄣ懮显V到臺灣“高等法院”，2013年6月18日，“高等法院”一審改判柯建銘無罪。為了避免被檢方上訴，柯建銘利用自己擔任民進黨“立法院”黨團總召集人的職務之便，向“立法院長”王金平求情。王金平接連打電話給“法務部長”曾勇夫、“最高法院檢察署（簡稱高檢署）檢察長”陳守煌，要他們跟辦案的“高檢署檢察官”林秀濤打招呼，不要上訴。林秀濤同意了，于7月8日以無罪定案�？陆ㄣ懱舆^了上訴。9月6日，“最高法院檢察署特別偵查組”（簡稱特偵組）召開記者會，稱在監(jiān)聽柯建銘案的過程中，監(jiān)聽到了王金平與柯建銘、曾勇夫、陳守煌的相關對話，領導特偵組的“檢察總長”黃世銘已向馬英九報告此事。當晚，曾勇夫宣布辭去“法務部長”一職，事件的焦點迅速集中到王金平身上。9月7日，馬英九表示，對王金平涉嫌司法說情“感到十分沉痛”，認為此事傷及司法公信力，重創(chuàng)國民黨形象。馬英九對正在馬來西亞參加二女兒婚禮的王金平下“最后通牒”，要求其立刻返臺，說明情況。馬英九一向溫和，此次卻一反常態(tài)地迅速出手，直接拉高整個事件的基調(diào)。有人猜測，他的目的是突出此事的嚴重性，千方百計把王金平扯進這個案子，讓王金平無法脫身。在這種情況下，王金平若提早返臺，就是心虛的表現(xiàn)。于是，王金平恰好有“女兒結(jié)婚無法即刻回臺”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繼續(xù)氣定神閑地待在馬來西亞，反倒顯得馬英九“不通情理”。與此同時，民進黨主席蘇貞昌出面表態(tài)：“這幾年臺灣的司法公信力一再降低……現(xiàn)在我們看到，一個政黨內(nèi)部的惡斗，弄到連社會的最后一道堤防——司法都要陪葬，我們非常憂心。”一番話直接把“司法說情案”引向國民黨內(nèi)部的“馬王斗”。9月8日下午，馬英九再度召開記者會，痛批“如果這不是關說（意為說情），那什么才是關說”，怒斥王金平侵犯司法獨立，認為“這是臺灣民主法治發(fā)展最恥辱的一天”。“總統(tǒng)府”隨即發(fā)新聞稿痛批王金平“公信破產(chǎn)”，國民黨也放出打算把“立法院副院長”洪秀柱扶正的消息，“行政院長”江宜樺則表示“已經(jīng)做好（面對一個）沒有王金平的‘立法院’的準備”。直到9月10日晚上，王金平才姍姍來遲，飛抵臺灣。在數(shù)百名支持者及媒體的包圍下，王金平在桃園機場舉行了記者會。他嗓音沙啞，情緒激昂：“本人打電話給‘法務部長’曾勇夫及‘高檢署檢察長’陳守煌，目的是提醒‘法務部’及‘高檢署’要依法不要有濫權(quán)上訴的情形，并非關說……特偵組在未有本人說明的情況下，片面認定事實，趁本人‘出國’期間召開記者會，指控本人涉及司法關說的行政不法事件，等同未審先判，根本違反程序正義，特偵組實屬濫權(quán)。”王金平還強調(diào)，從政多年來，自己與國民黨始終同舟共濟、不離不棄，“如果因為片面認定金平違法，錯失了全黨團結(jié)的契機……甚至造成黨的分崩離析，而導致執(zhí)政優(yōu)勢完全失去，支持本黨之民眾將無法接受這一后果”。但馬英九似乎鐵了心要將王金平逐出國民黨。9月11日上午8點30分，馬英九趕在國民黨考紀會開會前召開記者會，搶先定調(diào)，稱王金平“已不適合擔任‘立法院長’”，勸其知進退，“為國民黨保留最后一絲尊嚴”。一個多小時后，王金平抵達國民黨中央黨部，僅停留15分鐘，遞交了一封署名“中國國民黨永久黨員”的陳情書，便離開了。王金平前腳剛走，馬英九后腳就趕到，強調(diào)此事讓自己心情沉重，“難過到睡不著覺”，但基于大是大非，“仍須有所選擇”。一位與會人士向筆者轉(zhuǎn)述稱，馬英九一度激動得哽咽，紅了眼眶。隨后，馬英九一直坐鎮(zhèn)國民黨中央黨部。兩小時后，國民黨考紀會以損害黨譽為由，撤銷王金平黨籍。臺灣《中國時報》將這一幕形容為“開鍘斬王”。 訴諸法律，“馬王斗”進入“第二季” 在9月11日之前，事態(tài)似乎朝著馬英九主導的方向順利推進。但9月11日之后，形勢逆轉(zhuǎn)。筆者了解到，被撤銷黨籍后，王金平委托律師兵分兩路，買“雙保險”，分別向臺北“地方法院”和臺北“高等行政法院”申請“假處分”（“假處分”是指由法院作出裁決，讓權(quán)利的變動在訴訟結(jié)束前暫時凍結(jié)，維持現(xiàn)狀，而請求人需要提供一定金額的擔保），要求暫時阻止國民黨將他的黨籍喪失證明書送交“中央選舉委員會”（簡稱“中選會”）。因為“中選會”管轄“立委”選舉事務，有黨籍的“立委”失去黨籍，就失去“立委”資格。若“中選會”承認黨籍，就承認“立委”資格。王金平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繼續(xù)行使黨員權(quán)利和“立委”權(quán)利。與此同時，王金平在公開場合擺出“哀兵”姿態(tài)爭取同情，絕不“批馬”，也絕不對國民黨出惡言，為重回國民黨爭取“感情分”。9月13日下午，臺北“地方法院”作出裁決。據(jù)相關文件顯示，準許王金平以938.1210萬元新臺幣做擔保，在其“另提出的確認黨籍存在之訴訟判決確定前，可維持其資格身份之原有狀態(tài)”。這意味著，王金平暫時保住了國民黨黨籍、“立法委員”和“立法院長”的職務，扳回一局。日后，王金平可以正式提出確認黨籍的訴訟。這種牽涉政治斗爭的訴訟，通常要審上兩三年，屆時馬英九的“總統(tǒng)”任期和王金平的“立委”任期都要結(jié)束了，無論判決如何，馬英九都是不敗而敗，王金平都是不勝而勝。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不是馬英九想看到的。律師出身的他也迅速訴諸法律，把“馬王斗”引向“第二季”。9月16日下午5點39分，國民黨對臺北“地方法院”的裁決正式提出抗告。國民黨的委任律師陳明指出，這次抗告主要理由有兩點：一是律師團羅列了臺灣“最高法院”和日本等國對類似案件的裁決，指出政黨對黨員的處分是政黨自治事項，普通法院沒有審判權(quán)；二是王金平的“立委”資格在注銷黨籍的公文送到“立法院”時就已經(jīng)消滅，已經(jīng)喪失的資格不存在保留的可能�？乖V結(jié)果如何，目前還不得而知�？梢钥隙ǖ氖�，馬英九已經(jīng)身陷“司法說情案”的泥潭，不能自拔。據(jù)臺灣年代電視的調(diào)查顯示，受此案影響，民眾對馬英九的執(zhí)政滿意度暴跌至9.2%，比當年陳水扁任內(nèi)的最低值10%還低。9月17日，王金平照常主持了“立法院”會議。 連戰(zhàn)“挺王”，馬英九腹背受敵 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馬王斗”進一步牽出臺灣政壇各方力量的站隊和斗爭。以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zhàn)為首的“連系”人馬毫不遲疑地選擇“挺王”，責備馬英九“公報私仇”。連戰(zhàn)首先借其幕僚丁遠超之口，批評馬英九不應如此羞辱王金平，應予其基本尊重。對此，時任“總統(tǒng)府副秘書長”的羅智強強硬回應：“不是馬‘總統(tǒng)’不給王金平基本的尊重，是王金平?jīng)]有給司法基本尊重。”這讓“連馬分歧”浮上臺面。近年來，馬英九希望連戰(zhàn)退居幕后，但連戰(zhàn)照舊活躍在國民黨諸多重要場合，雙方早已交惡。隨后，連戰(zhàn)之子連勝文也幫王金平出氣，暗諷“馬政府”是“錦衣衛(wèi)橫行的大明王朝”，要不然“為何在人家‘出國’嫁女兒時做這樣的事”？連勝文說，對王金平未審先判撤銷黨籍，“這跟關說一樣，讓所有民眾無法接受”。國民黨中常委李德維也趁亂補上一腳。他發(fā)表聲明，稱馬英九搶在國民黨考紀會開會前舉行記者會的行為令人匪夷所思：“您這樣公然下指導棋，公然施壓，我認為這是中國國民黨考紀史上最恥辱的一天！”支持馬英九的人則盛贊他“救國救黨”。國民黨臺南“市議會”黨團率先表態(tài)，呼吁民進黨不要再轉(zhuǎn)移焦點，要求民進黨主席蘇貞昌追查柯建銘四處請托的真相，拿出勇氣處置柯建銘。不分區(qū)“立委”蘇清泉也旗幟鮮明：“有人說‘馬英九沒有朋友，王金平?jīng)]有敵人’，沒有朋友（的人）雖然孤僻，但至少清廉；而朋友多的人一天到晚喬事（意為解決糾紛），連不該喬的也喬。大家要用智慧去思考，哪一種對黨、對臺灣損害較大？”臺中市市長胡志強更是以自己為例說，如果有一天是他卷入“司法說情案”，相信馬英九的做法也是一樣。并反問大家，如果馬英九對“司法說情案”立場不清、閃爍其詞，“大家會原諒他嗎？”相關輿論也甚囂塵上。臺灣《新新聞》周刊認為，真正讓馬英九“痛下殺手”的，是連戰(zhàn)、吳伯雄、郝龍斌與朱立倫等國民黨“四大家族”密謀在9月底“起義”，計劃在國民黨全代會上提案，要求馬英九必須對2014年“七合一”選舉（即臺北市、新北市、臺中市、大臺南市和大高雄市“五都”市長，“五都”議員，其他縣市長，其他縣市議員，鄉(xiāng)鎮(zhèn)市長，鄉(xiāng)鎮(zhèn)市民代表，村里長等七項選舉于同一天舉行）負全責，若國民黨選得不好，馬英九應辭去黨主席職務，而他們看中的接替人選正是王金平。 同爭主席，馬王十年恩怨 王金平和馬英九年齡相差近10歲，代表著國民黨內(nèi)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王金平成長于國民黨的傳統(tǒng)氛圍中，相信金錢在選舉中的力量。請客吃飯是他常見的籠絡模式，他也因此積攢了廣闊的人脈。據(jù)報道，某次“立法院長”改選前夕，他就毫無來由地安排國民黨“立委”李慶華給另一名“立委”、作家李敖的辦公室送去200萬元新臺幣，卻只字不提要李敖做什么事。相比之下，馬英九則被島內(nèi)一些人士視為國民黨“百年老店”新希望的象征，正直、清廉，非常厭惡請客吃飯、送禮這套國民黨傳統(tǒng)“文化”，希望加以改革。前民進黨“立委”朱高正曾一語道出馬、王的不同：“馬英九沒有朋友，王金平?jīng)]有敵人。”2005年，國民黨黨主席連戰(zhàn)任期屆滿，國民黨改選黨主席。同為副主席的馬英九、王金平展開激烈爭奪，這是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鋒。馬英九陣營暗指王金平搞的是“黑金政治”，王金平陣營則攻擊馬英九在2004年陳水扁憑“3•19”槍擊案連任時，未和國民黨站在一起堅決反擊民進黨�；娢鬯寖扇擞辛松钌畹男慕Y(jié)。到最后，王金平贏得了黨內(nèi)元老李煥、宋時選以及百余名骨干黨員的歡心，馬英九則贏得了基層黨員的好感。2005年7月16日，馬英九獲得72.4%的選票，當選國民黨黨主席。選舉結(jié)果出爐后，馬英九前往王金平競選總部致意。他抵達時，王金平已上車準備離開。馬英九伸手敲了一下車窗，卻沒有得到王金平的回應，場面十分尷尬。此后，馬英九一再表示，要將國民黨第一副主席的位置留給王金平，以落實自己在競選中提出的“王馬共治”的政見，但王金平始終沒有答應。素來賞識王金平的連戰(zhàn)，在選舉時一直擺出不偏不倚的姿態(tài)。此時，考慮到馬英九強大的吸票能力能幫助國民黨在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中獲勝，連戰(zhàn)開始力促“馬王和解”。在連戰(zhàn)、吳伯雄等人推動下，馬英九和王金平握過手，并過肩，甚至喝過交杯酒，一度塑造出國民黨團結(jié)一心、共謀大事的新氣象。2007年5月，馬英九獲得國民黨提名，準備參加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連戰(zhàn)建議馬英九盡快與王金平見面。馬英九也表示：“王金平目前是我唯一力邀的搭檔人選。”但王金平在與親朋好友吃飯時語意雙關地說，選舉時“主菜”才重要，不能“主菜”端不出來，整天圍繞著誰做副手這種“配菜”議題打轉(zhuǎn)，“與誰配根本不是重點”，“加分效果也非常有限”，以此婉拒馬英九的邀請。最終，馬英九選擇了蕭萬長做副手。2008年，馬英九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后，王金平是“立法院長”。臺灣政壇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馬王心結(jié)”就會被媒體拿出來大做文章，甚至傳言民進黨要“聯(lián)王治馬”，王金平只好出面解釋：“你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這是不可能的。”但兩人政見確有分歧。2010年，《海峽兩岸經(jīng)濟合作框架協(xié)議》（簡稱ECFA）簽署。但協(xié)議被送到“立法院”后，馬英九、王金平對審議方式爭執(zhí)不下（根據(jù)臺灣相關規(guī)定，�；鶗载攬F法人身份簽訂的協(xié)議，先由“行政院”核定，再送“立法院”通過，才具有法律效力）。馬英九堅持ECFA應被視為條約，不須經(jīng)專門的委員會審查，直接交由“立法院”開會表決即可。王金平卻認為ECFA是兩岸協(xié)議，不是條約，應該交由專門的委員會進行實質(zhì)性審查，且必須尊重民進黨意見。2012年，馬英九連任國民黨黨主席后，兩人在一些重大議案以及“立法院”運作方面經(jīng)常意見相左。馬英九的一些重要議案，如“美牛案”（允許美國牛肉進口）、“郵電雙漲案”（郵電價格改革）、“證所稅案”（征收證券交易所得稅）、“核四公投案”（就第四核電廠是否停建舉行公投）等，就經(jīng)常因為民進黨“立委”鬧場，被長期拖延，難以表決。馬英九認為，碰到民進黨故意阻撓議事的情況，王金平應該動用警察權(quán)，把民進黨趕出去。但王金平說，他不希望將來史書寫到自己時，自己被描述成“第一個在臺灣‘立法院’動用警察權(quán)把反對者抬出去的人”，那樣就變成他一輩子的污點了。2013年6月，《海峽兩岸服務貿(mào)易協(xié)議》簽署后，王金平又是如此，一面要求實質(zhì)性審查，一面放任民進黨鬧場，把協(xié)議卡在“立法院”。這不僅影響今后“海峽兩岸貨品貿(mào)易協(xié)議”的簽署，還影響未來臺灣與新加坡“經(jīng)濟伙伴協(xié)議”的簽署。在經(jīng)歷了此前無數(shù)次的爭議、分歧后，馬英九終于忍無可忍。為了日后能順利施政，他決定快刀斬亂麻，抓住“司法說情案”的機會，對王金平進行徹底清算。 事態(tài)將會如何發(fā)展 “馬王斗”將朝著什么方向發(fā)展？筆者采訪了以揭露政治弊案聞名的國民黨中常委、前“立委”邱毅，以及中國社科院臺灣研究所經(jīng)濟研究室副主任胡石青。 筆者：你認為馬英九對于王金平的處理是否合適？邱毅：馬英九犯了三個很嚴重的錯誤。他如果聰明的話，原本可以私下和“監(jiān)察院長”商量，找?guī)讉�值得信賴的“監(jiān)察委員”，依仗特偵組提供的材料彈劾王金平，然后移送“公務員懲戒委員會”，緊接著再由國民黨考紀會依據(jù)“監(jiān)察院”和“公務員懲戒委員會”的結(jié)論開鍘。這時候再開除王金平黨籍，王金平就趴在地上一句話都不能說�？墒邱R英九很急，自己跳出來，等于是干預司法。這是第一錯。第二錯，忽視了人情。臺灣是一個很重人情的社會，臺灣民眾本來是很支持馬英九的，但9月8日，王金平嫁女兒的當天，馬英九召開記者會說“這是臺灣民主法治發(fā)展最恥辱的一天”。他這么做，很可能使王金平女兒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但王金平回到臺灣后并沒有批評馬英九。相比之下，大家就覺得馬英九太咄咄逼人，開始同情王金平了。第三錯，標準不統(tǒng)一。2007年時，馬英九曾被“高檢署檢察官”侯寬仁以貪污特別費起訴。他被一審判決無罪后，國民黨副主席曾永權(quán)也曾帶著一群媒體到特偵組找“檢察總長”陳忠民，希望陳忠民授意侯寬仁不要上訴。這不也是關說嗎？馬英九的幕僚現(xiàn)在辯稱，那次關說是公開的，而且失敗了，王金平這次是私下的，而且成功了。但是嚴格來說，關說沒有成功與失敗、隱匿與公開的區(qū)別。 筆者：既然已經(jīng)處于下風，馬英九為何還是態(tài)度強硬？邱毅：首先，馬英九是被臺灣反貪腐浪潮推到“總統(tǒng)”這個位置的，但他上臺后支持率一直跌。在這種情況下，需要找一個替罪羊。而“立法院”經(jīng)常出現(xiàn)打架、鬧事等現(xiàn)象，給民眾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王金平于是就成了馬英九向民眾解釋施政混亂的原因。其次，馬英九要王金平做一個國民黨的“立法院長”，但王金平認為自己首先是“立法院長”，其次才是國民黨黨員。所以當特偵組把“司法說情”的相關資料送到馬英九手上時，他認為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能助自己拔掉王金平這根“毒草”，所以絕不肯退讓。 筆者：從目前情況來看，此事可能朝著哪幾個方向發(fā)展？胡石青：有三種可能。一是馬英九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樹立了權(quán)威，王金平最終一敗涂地。二是王金平與馬英九死耗，利用各種機會拖著不脫黨，直至自己“立委”和馬英九“總統(tǒng)”任期同時屆滿。國民黨內(nèi)部形成“不分裂的分裂”，內(nèi)耗更大。三是王金平出走，這樣做，相當于送給民進黨機會，讓他們利用臺灣的選舉制度爭取相對多數(shù)，在2016年選舉中勝利�，F(xiàn)在來看，第一種可能基本成為泡影，第二條路最符合王金平的利益。一旦他和馬英九耗到“立委”和“總統(tǒng)”任期同時屆滿，馬英九不可能再參選“總統(tǒng)”，他自己卻能打著“被迫害者”的旗幟召集一批人，然后通過地方選舉再次當選“立委”。只要他當選“立委”，“立法院長”幾乎可以肯定還是他的。結(jié)果就是，他的政治生命比馬英九更長，未來的政治影響力比馬英九更大。這是王金平能謀取的最大利益。 筆者：國民黨會因為這次“馬王斗”失去執(zhí)政權(quán)嗎？邱毅：這次“馬王斗”對國民黨的影響主要有兩點。其一，馬英九的支持率處于低位，若再失去王金平這個能拉攏中間選票的人物，在2014年的“七合一”選舉中，民眾很可能因為怨恨馬英九而不投國民黨。其二，國民黨現(xiàn)在人人自危，都認為馬英九太狠了，不講人情，這也對國民黨自身的團結(jié)產(chǎn)生了影響。胡石青：是否會喪失執(zhí)政權(quán)，關鍵要看國民黨在2014年的“七合一”選舉中是大敗還是小敗。目前，“五都”市長中，國民黨三席，民進黨兩席。如果明年國民黨大敗，失去一半以上，只剩兩席，就很可能在2016年丟掉執(zhí)政權(quán)。如果只是小敗，國民黨保住了三席，只在其他縣市丟掉一些位置，這場內(nèi)斗也就算過去了，2016年不會因此丟失執(zhí)政權(quán)。 筆者：“馬王斗”對兩岸關系有什么影響？胡石青：短期的影響是給《海峽兩岸服務貿(mào)易協(xié)議》的原定進程增加了很大變數(shù)。如果王金平留在“立法院”，是會和以往一樣，繼續(xù)對協(xié)議搞實質(zhì)審查、逐條審查，還是對馬英九有所妥協(xié)，讓協(xié)議盡快通過，目前還難以預測。另外，原定馬英九和蘇貞昌就協(xié)議進行辯論，民進黨也會利用這個機會拖著不辯論。因為協(xié)議對臺灣有利，只要辯論，結(jié)局就跟ECFA的辯論一樣，民進黨只能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馬英九是穩(wěn)贏的。 第一次分裂：“非主流派”全面失敗 國民黨退守臺灣后，并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如此嚴重的內(nèi)斗。1987年7月，臺灣當局宣布“解除戒嚴，開放黨禁”，給予反對黨合法地位。就在民進黨崛起，從外部動搖國民黨一黨獨大局面的同時，1988年1月，蔣經(jīng)國的去世又讓國民黨內(nèi)部失去了控制派系斗爭的領導力量，很快就發(fā)生了首次黨爭——“主流派”和“非主流派”之爭。蔣經(jīng)國執(zhí)政后期，起用了三位“重臣”，即國民黨秘書長李煥、“行政院長”俞國華和“參謀總長”郝柏村，分別執(zhí)掌黨、政、軍權(quán)，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但他去世后，卻是李登輝按照“憲法”規(guī)定，以“副總統(tǒng)”身份繼任“代總統(tǒng)”。當時，只有接任黨主席一職，才算取得實權(quán)，所以李登輝繼任“代總統(tǒng)”并未解決國民黨權(quán)力繼承問題。蔣家人首先跳出來，阻撓李登輝擔任黨主席，李煥、俞國華等人也對李登輝接任黨主席構(gòu)成威脅。他們形成了“官邸派”，在1988年1月27日召開的國民黨中常會上，主張推遲黨主席選舉，以爭取時間另挑滿意的人選。李登輝則拉幫結(jié)派，力主盡快選舉。中常會開得十分膠著。雙方僵持一小時后，列席會議的國民黨副秘書長宋楚瑜突然要求發(fā)言，直陳外界對黨主席繼承問題議論紛紛，如果現(xiàn)在不提出人選，“對黨、對‘國’傷害一天大過一天”，“多拖一天，多對不起經(jīng)國先生一天”。語畢，轉(zhuǎn)身離席而去。宋楚瑜的“臨門一腳”，扭轉(zhuǎn)了會場形勢，李登輝最終爭到了代理黨主席的頭銜，他也記下了宋楚瑜的“擁戴首功”。這次選舉將國民黨各派系的矛盾暴露無遺，看似設計周密的黨、政、軍三權(quán)平衡局面，實際上脆弱不堪。此后，伴隨著李登輝固權(quán)、集權(quán)的過程，國民黨內(nèi)部開始了長達8年多的權(quán)力紛爭。1988年7月，國民黨舉行第十三次代表大會，李登輝與李煥結(jié)盟。李煥提出“主席產(chǎn)生繼續(xù)采用‘起立’而非‘投票’的方式”，以維護李登輝的權(quán)威。起立表示支持李登輝的，成了“主流派”；不起立表示反對李登輝的，則是“非主流派”。結(jié)果李登輝當選主席。隨后，在選舉國民黨中央委員時，“主流派”的李煥得票高居第一，宋楚瑜居第三，而“非主流派”的“行政院長”俞國華得票數(shù)排名35位。1989年6月1日，李煥接任“行政院長”。1990年初，李登輝“代總統(tǒng)”任期將滿。當時，“總統(tǒng)”是由“國民大會”選舉的。為了尋求支持，李登輝遍訪國民黨籍“國大代表”。但是，當他拜訪資深“國大代表”、李煥夫人潘香凝時，卻吃了閉門羹。此事成為李登輝、李煥決裂的信號，意味著李煥轉(zhuǎn)投“非主流派”。1990年3月，李登輝出任臺灣“總統(tǒng)”，5月就職后，即調(diào)任“參謀總長”郝柏村出任“行政院長”，既趕走了李煥，又趁機將軍權(quán)收歸己有。為穩(wěn)住郝柏村，李登輝一度對外宣稱自己和郝柏村“肝膽相照”。然而，從1991年下半年起，二人分歧日益暴露。進入1992年后，圍繞“總統(tǒng)”選舉要不要采用直接選舉的形式，二人沖突全面爆發(fā)。1993年1月，郝柏村被迫辭職，標志著國民黨“非主流派”在與李登輝的斗爭中全面潰敗。1996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首次直接選舉開始。“非主流派”推選林洋港、郝柏村，以“公民連署”的方式參選，李登輝從中作梗，撤銷兩人國民黨黨籍。結(jié)果，“林郝配”只獲得不到15%的選票，慘敗。至此，國民黨“主流派”與“非主流派”的8年內(nèi)斗以李登輝的大獲全勝畫上句號。 第二次分裂：宋楚瑜脫黨自立 在李登輝鞏固權(quán)力的過程中，頭號功臣非宋楚瑜莫屬。除1988年國民黨中常會上的“臨門一腳”外，1989年宋楚瑜接任國民黨秘書長后，又按照李登輝的意愿，對黨的機器進行了重大改造，協(xié)助李登輝全盤掌控國民黨中樞權(quán)力，二人之間可謂“情同父子”。1992年年底，國民黨在地方選舉中失利，宋楚瑜被迫引咎辭職。可不到半年，李登輝調(diào)臺灣“省主席”連戰(zhàn)轉(zhuǎn)任“行政院長”，將宋楚瑜推上臺灣“省主席”的位置，給了他更大的舞臺。事后看來，宋楚瑜對李登輝這個人的認識還是比較清醒的。一上任，他就采取了有所防范的行動，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利用“省政府”（1945年日本戰(zhàn)敗，臺灣光復，國民黨在臺灣設立行政長官官署，后改為省政府。1949年國民黨退守臺灣后，仍設“省政府”）擁有的財政、行政資源，掌控“省議會”的勢力。根據(jù)國民黨與民進黨達成的協(xié)定，1994年將直接選舉產(chǎn)生臺灣“省長”，以此作為1996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直接選舉的前哨戰(zhàn)。作為最后一任官派的臺灣“省主席”，宋楚瑜也加入到臺灣“省長”的提名戰(zhàn)中。在1994年7月8日召開的國民黨臺灣省代表大會上，李登輝特意做出與宋楚瑜摟腰拍背的動作，高調(diào)“挺宋”，兩人之間的關系達到頂峰。這個畫面一經(jīng)電視播出，當晚，宋楚瑜的最大競爭對手吳伯雄便宣布退選。1994年12月，宋楚瑜獲得6成支持率，順利當選臺灣“省長”。宋楚瑜上任后，勤走基層。用他自己的話說，“任上最值得驕傲的是走遍了全省309個鄉(xiāng)鎮(zhèn)”。宋楚瑜還將人脈擴展至社會各系統(tǒng)，島內(nèi)軍隊、外交、財經(jīng)、情報、媒體等領域，都能見到他的影響力，甚至連民進黨的一些縣市長也奉他為神明。讓宋楚瑜沒想到的是，他的高調(diào)主政，已經(jīng)成為李登輝“扶植本省精英，實現(xiàn)政權(quán)本土化”的絆腳石。1996年，李登輝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后，開始遏制宋楚瑜。1997年6月，李登輝宣布進行“省級機構(gòu)虛級化”改革。宋楚瑜起初認為，這僅僅是精簡功能。但他很快意識到，李登輝此舉的核心目的是遏制自己，便抓住“省政府”員工擔心工作不保的心理，公然與李登輝對抗。1997年12月，國民黨與民進黨聯(lián)手通過“凍省案”（指凍結(jié)省級機構(gòu)，此后臺灣“省長”成為虛職）。宋楚瑜使出絕招，在任期尚有一年時，宣布“請辭待命”，讓國民黨高層陷入被動境地。隨后，他憑借當臺灣“省長”時的政績和民望，在國民黨第十五次代表大會上以最高票當選中央委員，更在島內(nèi)各項民意調(diào)查中獲得了高達85%的施政滿意度。1998年，李登輝指定由連戰(zhàn)參加下屆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并指示手下勸說宋楚瑜當連戰(zhàn)副手。宋楚瑜本就不甘心屈居人下，也瞧不起連戰(zhàn)的水平。連戰(zhàn)為表示對“連宋合”的誠意，主動登門拜訪宋楚瑜，卻吃了閉門羹，便留下一張字條。但宋楚瑜見到這張字條后更怒，因為正文是印刷體，末尾簽名是連戰(zhàn)印章，竟不是親筆簽名。至此，“連宋合”成為泡影。最終，宋楚瑜不惜采取脫黨的方式參選。1999年12月，連戰(zhàn)幕僚指使人揭發(fā)宋楚瑜在臺灣中興票券公司有大批來歷不明的有價證券。2000年2月，國民黨中央正式控告宋楚瑜侵占約3億元新臺幣的黨產(chǎn)，由此掀起了“興票案”。宋楚瑜應對不當，中間票源流失。這直接造成宋楚瑜的敗選。2000年3月18日，在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中，宋楚瑜以微弱票差輸給了民進黨的陳水扁。但是，宋楚瑜畢竟獲得了466萬張選票，意味著他已經(jīng)聚集了足夠的政治資本。2000年3月底，宋楚瑜正式宣布成立親民黨。這是國民黨的第二次大分裂，國民黨民意支持率淪落到第三，排在民進黨和親民黨之后。 第三次分裂：李登輝被清除出黨 2000年初，就在連戰(zhàn)、宋楚瑜的內(nèi)斗進入白熱化階段，民進黨候選人陳水扁公開聲稱，自己是“李登輝路線的繼承人”。不少與李登輝交往密切的人，也公開表態(tài)支持陳水扁。由此不難看出，李登輝對連戰(zhàn)的支持實際上是有所保留的，盡管他在公開場合高調(diào)支持連戰(zhàn)，也多次為連戰(zhàn)輔選造勢，但連戰(zhàn)的地位從一開始就充滿不確定性。2000年3月18日，陳水扁以近40%的得票率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宋楚瑜以近37%的得票率居于其后。連戰(zhàn)雖有龐大的國民黨選舉機器為后盾，得票率卻不足20%，可謂慘敗。當晚，投票結(jié)果一公布，無數(shù)國民黨支持者聚集到國民黨中央黨部大樓前，多次試圖沖擊大樓大門，“李登輝下臺負責”的口號此起彼伏，當局不得不出動警察維持秩序。這種場面持續(xù)了5天。3月24日，李登輝宣布辭去國民黨黨主席職務。2001年8月，部分“擁李”的國民黨黨員宣布成立“臺灣團結(jié)聯(lián)盟黨”，并宣稱李登輝是該黨“精神領袖”，李登輝也公開為該黨候選人輔選造勢。國民黨中央先是開除了“臺灣團結(jié)聯(lián)盟黨”成員的黨籍，隨后在9月21日正式做出撤銷李登輝黨籍的決定。國民黨出現(xiàn)了第三次分裂。為挽救黨的頹勢，繼任黨主席職務的連戰(zhàn)在之后幾年采取了多項行動，除全面改組黨的機器外，最重要的舉措就是重建與宋楚瑜的關系。國民黨宣布撤銷對宋楚瑜“興票案”的訴訟，為“連宋重合”打開了一扇門。2003年2月14日，兩人特意挑選情人節(jié)這個日子會面，達成“國親合、連宋合”，攜手參加2004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的協(xié)議。有消息透露，兩人還做出了“當選后親民黨重回國民黨”的承諾。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2004年選舉中，陳水扁在關鍵時刻憑借“3•19”槍擊案取得微弱優(yōu)勢，“連宋合”惜敗。此后，雖然連戰(zhàn)、宋楚瑜先后展開大陸行，開創(chuàng)了新的政治生涯高峰，但連戰(zhàn)苦心營造的讓親民黨重回國民黨、國民黨重現(xiàn)大團結(jié)的夢想已成泡影。國民黨一黨獨大的局面因三次分裂一去不復返。2008年，馬英九率國民黨奪回執(zhí)政權(quán)，但他能拿到6成的選票，與陳水扁的8年貪腐密切相關，“不是大家喜歡國民黨，而是大家太討厭民進黨”。2012年，馬英九競選連任時，選情幾起幾伏，最后得票率不到52%，領先民進黨候選人不足80萬張選票。外界普遍認為，這可以說是國民黨目前真實實力的寫照，今后選舉勝負的差距不會超過100萬張選票。 分裂根源：國民黨是“利益的結(jié)合” 回顧國民黨近30年來數(shù)次大分裂的歷史，國民黨中常委、前“立委”邱毅和中國社科院臺灣研究所經(jīng)濟研究室副主任胡石青認為，國民黨的病根在自身。 筆者：近30年來，國民黨各派明爭暗斗不斷，其根源是什么？胡石青：從歷史上看，國民黨歷來派系錯綜復雜，它創(chuàng)建之初，就是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什么人都可以加入。所以內(nèi)斗是有歷史根源的。蔣介石到臺灣以后實行威權(quán)統(tǒng)治，他在1952年對國民黨進行了改造，基本上消滅了派系，能“定于一尊”。到了蔣經(jīng)國時期，為了實現(xiàn)他的“民主化”目標，確保國民黨在地方“民主選舉”中獲得勝利，他必須讓各種地方勢力進入國民黨。到了李登輝時期，各種派系的進入和舊國民黨的力量相互交織，形成“主流”與“非主流”的派系之爭。到現(xiàn)在，黨主席越來越缺乏權(quán)威性，多個派系頻繁內(nèi)斗。邱毅：國民黨本就是個陰柔的政黨，各種力量都希望自己能在黨內(nèi)擁有最大的權(quán)力，所以軍統(tǒng)跟中統(tǒng)斗，軍統(tǒng)、中統(tǒng)里又各自有不同的系統(tǒng)，這是國民黨內(nèi)斗的傳統(tǒng)。中國封建社會就有內(nèi)斗的傳統(tǒng)，慈禧說“寧贈友邦，不予家奴”，而國民黨就是典型的中國封建社會的縮影，蔣介石就認為“攘外必先安內(nèi)”。相比之下，民進黨更容易出草莽英雄，比如，民進黨現(xiàn)在挺蔡英文，是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看起來像能主政的樣子。而在國民黨內(nèi)部，誰都不服誰，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可以當領袖。 筆者：國民黨高層通常會在內(nèi)斗后選擇出走，另立山頭。這是為什么？胡石青：國民黨每個勢力的代表人物都有自己的草根組織，黨不過是他的一面旗幟。這一點，在地方選舉中表現(xiàn)得更明顯，候選人只是掛著國民黨的旗幟，實際上他們跟國民黨只不過是同盟關系。 筆者：也就是說，國民黨黨員和黨的關系很松散？胡石青：對。民進黨是一個“理念的結(jié)合”，黨員跟黨的關系很近，幾個高層也內(nèi)斗，但斗輸了，低個頭，再卷土重來，基本上不會搞出走。而國民黨更多的是“利益的結(jié)合”，不合就走。 筆者：這種內(nèi)斗造成的分裂對國民黨元氣的損傷很大？胡石青：國民黨從當初能穩(wěn)拿7成的選票，到現(xiàn)在很勉強才能爭取到過半選票，就是內(nèi)部不斷分裂的結(jié)果，很多可以得到選票的力量都分裂出去了。 筆者：既然國民黨是一個派系斗爭頻繁的政黨，那什么樣的人才適合當黨首？胡石青：還是需要一個魅力型甚至是威權(quán)型的人物。馬英九這幾年一路走來磕磕絆絆，還是因為他不是一個威權(quán)型人物。 筆者：現(xiàn)在國民黨內(nèi)，包括郝龍斌、胡志強、朱立倫這些年輕一輩的“中生代”，有威權(quán)型人物嗎？胡石青：這很難說，當初看馬英九，覺得他是一個魅力型人物，在群眾中很有號召力，能成為國民黨的主心骨。但這5年，他的民意支持率下滑了很多。很難說“中生代”上臺后會是什么樣子，他們現(xiàn)在還是地方性人物，一個人掌握全權(quán)和掌握地方權(quán)力的表現(xiàn)會很不一樣。 筆者：你也說到了，這些“中生代”是從地方走出來的，他們上臺后會不會上演又一輪內(nèi)斗？即使出現(xiàn)威權(quán)型人物，是不是也無法改變國民黨這個痼疾？胡石青：確實很難改變。一種可能是，將來“中生代”里出現(xiàn)類似王金平這樣做事圓融的人，通過自己的圓滑手段擺平各方勢力，形成一個暫時的平衡局面。另一種可能是出現(xiàn)威權(quán)型人物，能憑借自己的民意支持度，用強硬的手段，把對手一個個斗垮。（撰文：封思倩黃瀅許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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