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偉,又善用偉才; 他嘉謀,又敏行慎言; 他貴尊,又自甘卑下; 他權(quán)重,又常行讓賢。 這是一部有關(guān)房玄齡的歷史人物傳記,作者具備扎實的文字功底和歷史底蘊。本書是依據(jù)真實的歷史創(chuàng)作的,有史可循,深入淺出,通俗易讀,將與房玄齡有關(guān)的歷史講述的妙趣橫生。讀罷此書,相信你會對唐朝建立的經(jīng)過以及李世民開創(chuàng)大唐盛世及貞觀之治有全新的了解。 趙寧,男,1983年生,本科畢業(yè)于遼寧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碩士畢業(yè)于吉林大學(xué)中國古代史專業(yè)。擅長通俗說史,潛心中國古代史通俗化13年。有過在出版社工作的經(jīng)歷,專門策劃歷史類圖書選題,對中國歷史有一定獨到的見解。 本書是一部歷史人物傳記,主人公是唐朝名相房玄齡。房玄齡是唐朝初期著名的政治家,唐太宗李世民時期的大謀臣,一代名相,因為有他在,相助秦王李世民成為了唐太宗,盡管同時還有杜如晦,但毫無疑問,房玄齡的水平在杜如晦之右,故而他完全稱得上是貞觀時期的第一名相。本書用通俗平實的語言,從房玄齡的家庭出身、夫妻生活、政治發(fā)跡過程,軍事功績、親政實干、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高風亮節(jié)等幾個方面,詳細介紹了房玄齡的一生,通過分享一個個小故事,剖析了房玄齡的思想和性格,本書試圖進行客觀公允的評判,盡力還原一個真實的房玄齡。 一、士族門第 北周大象元年(579)的秋天,北周的齊州臨淄(今山東省淄博市)城里,有一戶世代為官的房姓人家增添了一個男嬰。 喜得貴子者名叫房彥謙,是房家七子中最末一個。房彥謙已是三十四歲的中年人,半生為吏,遷來徙往,五年前成的親,直到今天才有了第一個孩子,一家人格外歡喜。 孩子滿月之日,房彥謙懷抱兒子端坐在上房高桌前,諸位兄嫂甥侄都過來問賀。叔父房豹便說:“我們房家一向以詩禮薪傳,今天孩子滿月了,給他命個什么字為好?” 房彥謙便笑著將懷中孩兒交與夫人,去書案上取過一張紙來。眾人見那紙上寫了五個字,其中“清渠”與“蔭如”已被勾掉,剩下巴掌大的一個“喬”字。原來房彥謙已經(jīng)想好了,便說:“《說文》上說,喬木‘高而曲也’。《詩經(jīng)·小雅》有云:‘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就叫喬吧! 房豹不由得點頭應(yīng)允,眾人也都說這個“喬”字命得好。 房家是一個世代官宦之家。房玄齡的曾祖父和祖父在北魏、北齊為官,父親房彥謙是一位飽學(xué)之士,所交往的知交王邵、李綱、柳彧等人,“皆一時知名雅澹之士”。隋代著名文學(xué)家薛道衡,也十分敬重房彥謙的為人,經(jīng)常與他書信往來,每當薛道衡出差外地,只要途經(jīng)房彥謙處,必然流連數(shù)日,灑淚而別。 房彥謙具有清醒的政治頭腦,他雖曾連任北齊和隋朝的地方官吏,但對魏、齊、周、隋之間的長期政治動亂,十分厭倦。所以在隋文帝代周以后,曾想“優(yōu)游鄉(xiāng)曲”,再也不出仕做官。即使被迫接受了隋王朝的任命,也決不阿諛權(quán)貴,曾經(jīng)尖銳地向當時權(quán)重一時的宰相高颎和負責宮廷建筑的張衡提出,對吏治要嚴于管理,對“窮極侈麗”的建筑,要立刻停止,間接地也對隋煬帝的好大喜功,浪費民力提出諫勸。在他出仕的幾任地方官期間,對老百姓厚加慰撫,施行善政,以至被當?shù)厝嗣瘛疤枮榇雀浮。房彥謙對隋煬帝的必將覆亡,早有預(yù)感,曾對他的朋友說:“主上(指煬帝)性多忌刻,不聽意見,唯行苛酷之政。別看現(xiàn)在天下尚安,必有危亂。” 房玄齡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耳濡目染,頗傳其父遺風。他自小愛好文學(xué),廣聞博覽,又跟父親學(xué)得一手好書法,善詩能文,精通儒家經(jīng)書,可以稱得上是當時的一位全才。房玄齡無論在政治思想方面還是道德品質(zhì)方面,都是封建時代的楷模。他政治上酷肖其父。隋煬帝大業(yè)年間,隋王朝還正在興旺時期,表面上“天下寧晏”,大家都以為“國祚方永”(國運長久),而青年的房玄齡卻早看出不可克服的弊端和國家覆亡的征兆。 一天,他對父親說:隋朝本無功德,只不過欺騙百姓,現(xiàn)在又在皇位方面互相傾奪(指隋煬帝與其兄楊勇、弟楊諒之間的皇位之爭),貴族們“競相淫侈”。這樣的王朝終歸要矛盾百出,其滅亡是蹺足可待的。 房彥謙見小小年紀的兒子竟然有這樣一番超人的見識,不禁大為驚奇。 二、后生可畏 在房玄齡十歲這年,父親房彥謙成為中央官員,到長安任職。朝廷讓他攜家眷到長安大興城里居住,房彥謙欣然從命。這樣既可以給家人以必要的照應(yīng),又便于房玄齡拜師求學(xué)。 房彥謙為兒子找了一位名師,他就是當朝名士盧愷。 盧愷是涿郡范陽人,門第顯赫。范陽盧氏在魏晉隋唐時期可是大姓,與清河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齊名。盧柔在北魏做過中書監(jiān),盧愷在隋朝做過吏部侍郎、禮部尚書。他氣宇不凡,擅長詩文,與薛道衡、陸彥師等名流經(jīng)常有詩歌往還。 受房彥謙之托,盧愷對房玄齡加以培養(yǎng)。房玄齡本就聰穎過人,除習學(xué)“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之外,還兼學(xué)治國之道。在這種特定的環(huán)境之下,他耳濡目染,在學(xué)業(yè)上是突飛猛進。雖說房玄齡小小年紀,卻已顯露出早熟的智慧和見識。 開皇十二年(592),盧愷受朝中反對派彈劾,被隋文帝免官。這件事讓房氏父子喟嘆不已,實感時局敗壞,命運莫測。 房玄齡滿十八歲時,預(yù)備參加進士科拔貢考試。 當時,皇上詔令,五品以上的京官及各州總管刺史,均可以按“志行修謹”“清平干濟”這兩科來舉薦賢能之士。地方官察舉本地人才,這是漢代的遺風,但通過考試來鑒定人才卻是科舉制度的先聲。 “志行修謹”便是品德,“清平干濟”便是才能。朝廷需要德才兼?zhèn)涞氖咳藖碇卫硖煜隆I頌樗倦`刺史的房彥謙也兼管這方面事務(wù),所以父子倆都很高興。待房玄齡行過成人之禮,便準備參加科舉考試。 盧愷罷官別居郊外以后,授業(yè)之事房彥謙便另托了吏部侍郎高孝基。高孝基也是原北齊皇室的親王,房玄齡母親高蕓若的堂叔,此時負責考核選拔官員,以善于識別人才聞名。每年殿試都在仲冬時節(jié)進行,高侍郎作為舉薦人,夏至時節(jié)便寫好了書面材料,將房玄齡在“志行修謹”方面的諸多表現(xiàn)列出若干條來,無非是說他知孝有節(jié),忠直勤懇,待人友善,舉止合法度,無任何惡習等等。還要特別注上他的家族門第出身,便從房諶起始,歷經(jīng)房法壽、房翼等,直到司隸刺史房彥謙歷數(shù)先人。 至于“清平干濟”方面,則主要是通過考試來檢驗。當時考試已有明確的程式規(guī)定:凡是關(guān)于經(jīng)史知識方面的,有帖文、口義、墨義三種。帖文亦稱帖經(jīng),取應(yīng)試人所習的專經(jīng)文句,遮掩其上下文,從幾個字中測驗其能否記憶;墨義是提問書中的事實,讓應(yīng)試者錄于卷紙上,“直書其義,不假文言”;口義即口試經(jīng)文大意。關(guān)于時務(wù)方面,采取“策試”之法,也就是漢代的策問;關(guān)于文藝方面,有詩賦、雜文兩種文體。雜文是指箴論表贊這幾種文體,詩賦則是檢驗應(yīng)試人的文學(xué)修養(yǎng)。總體上說,有筆試和答辯兩種方式,試卷主要是看學(xué)識水平和詩詞文章,答辯則是博涉經(jīng)史,兼有經(jīng)邦治國方略等等。原則上說,這些都是不能含糊的。 房彥謙與房玄齡說:“如今辟立舉士新法,意在不許門閥大族再行把持選舉,從而使天下才學(xué)之人多了些進仕的機會。這是任人唯賢的善舉,同時你也多了一批競爭對手。今番是高孝基大人為你提的名,雖說舉賢不避親,但我不能利用自己的職權(quán)謀私,你還應(yīng)憑借自己的學(xué)識修養(yǎng)來求得進身,你不會讓高大人失望吧?” 房玄齡自信地說:“父親放心,孩兒雖不才,卻時刻謹記父親教誨,或許志大而才疏,但決不敢做志微之人。修身齊家方面,父親是看著孩兒長大的,失禮無矩之處,嘗為父親匡正。才學(xué)方面,經(jīng)史典籍讀過不下兩三遍,其中著名篇章自認得其精要。孩兒常拿父親與漢相蕭何為榜樣,不管天下如何動蕩,孩兒定做柱國之石!” 房彥謙聞聽很高興,口里卻說:“戒驕戒躁,古之訓(xùn)也。況且你弱冠之年,懂得什么干濟之道?進了考場,切不可狂言欺人。為人應(yīng)當進退有度,惟慎盈滿,謙則受益,滿則招損,這可是經(jīng)驗之談。 當時參加科舉考試一般是兩種渠道,一種是由學(xué)館報名參加考試的,叫作“生徒”;另一種是由州、縣推舉報名的,叫作“鄉(xiāng)貢”。房玄齡沒有在正式學(xué)館里就學(xué),因而只能在雍州報名。雍州是京城所在地的州治,行過飲酒禮,由州府官員先行選拔,稱為“貢選”;貢選合格者送交朝廷戶部集閱,再由考功郎進行課試。 州里貢選很順利,戶部集閱也沒有問題。考試整整進行了五天。上千名考生,房玄齡竟是最后一個走出考場的,考官們以為這后生必是什么地方卡住了,直擔心他卷子的質(zhì)量。及至答辯完畢,兩項評分累計后分出上中下三等,房玄齡名列上等第一名! 房玄齡初試得第登科,又經(jīng)過吏部再試宏詞拔萃,以身、言、書、判四事相考。這叫作“銓官”,又叫“釋褐試”。身是看身體是否健康豐偉,言是看言詞辯正,書是看字寫得如何,判是取其文理優(yōu)長。四事合格者,才能授以流內(nèi)最低品級的從九品官。 高孝基對身邊的考官說道:“我觀察的人多了,沒有能超過房玄齡的。這是個治國的人才,只可惜啊,我看不到他出人頭地了!”高侍郎確已老邁年高,不久便過世了。但房玄齡一舉進士,卻是他加蓋的印鑒。他給房玄齡寫的評語是:“懷兼謀勇,襟容柔剛,為人恭讓,志在四方。” 第二年春天,房玄齡授職于太子?xùn)|宮,司任羽騎尉,籍屬禁軍備身府,為從九品。 其時,朝中像他這等校尉也不知有幾百上千人,同品級的官屬就更多了。如同其父房彥謙一樣,房玄齡每日司職勤勉,凡事用心,半年下來,漸漸便將東宮內(nèi)外事務(wù)詳識在胸。他為人謹慎,待人和善,從不多說一句話,經(jīng)常替同僚值班或辦些雜事,所以與眾人相處甚是融洽。 在東宮任職期間,房玄齡發(fā)現(xiàn)晉王楊廣野心勃勃地圖謀太子之位,楊勇已逐漸失寵。他預(yù)感宮中將有一場風雨。 一天,房玄齡求見吏部薛大人,說自己生性不宜行伍,還是做文職更合適些。薛道衡見他外表確實顯得有些柔弱,瘦長身材,面龐白凈,未脫書生模樣。便翻檢了半天花名冊,看見秘書省正有一個校書郎的空缺,一拍腦門說道:“哦,有個姓曹的校讎,雙親不久前死于傷寒,回鄉(xiāng)守孝去了。不如你去補了,日后若有新缺,再遷你吧!”即讓他去了秘書省,補了個正九品校讎。 秘書省并非朝中顯要部門,只掌管些文書典籍,官員數(shù)額也較尚書、門下二省少許多。秘書省長官為監(jiān)令,以下領(lǐng)著作、太史二曹,屬下有丞、郎、校讎、正字、錄字等職。除去隨時記錄皇上及宮中一應(yīng)流水事務(wù)之外,修史撰文便是秘書省的主要工作。校讎相當于今天的編輯,倒也使房玄齡從前所學(xué)的文史知識派上了用場。案頭刀筆,不招風也不淋雨,每天日出入署衙視事,至正午時下班回家,半個月輪流值日一回,逢旬和節(jié)日有休假。房玄齡自覺得其所哉。 開皇二十年(600)正月,高麗和契丹遣使臣來朝奉獻禮品。二月,熙州人李英林率眾起事,朝廷派兵鎮(zhèn)壓。四月,隋文帝下令兵分三路攻打西突厥,大勝……房玄齡正埋頭修撰這些文稿,忽有盧愷家人來報:盧大人病危,急見房家父子。房玄齡不敢怠慢,趕忙跟曹官告假回家,與父親一起疾往城郊趕去。 盧愷自從削職為民以后,心情一直郁悶難遣,身體每況愈下,此時已然難撐了。盧家的資產(chǎn)盡被沒收,用人悉數(shù)遣走,郊外的茅屋透風漏雨。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知遇與授業(yè)之恩重如泰山。房玄齡俯身病榻前,望著形銷骨立的盧大人,不禁失聲痛哭。盧愷已臨彌留之際,遂執(zhí)手囑咐房家父子道:“我膝下有一養(yǎng)女,乳名喚作絳兒,正與玄齡同庚稍長,常跟他一起讀書習字。每見他們兩人青梅竹馬,情同姐弟,常有連理之心。絳兒三歲即為老夫收養(yǎng),其父曾為邊關(guān)守將,門第不微。小女雖然不善工織,性情剛烈或同男兒,卻難得她知書達理心懷大義,日后必為玄齡賢內(nèi)助。老夫這一生,顯也顯過了,賤也賤過了,年過花甲,不算短壽。遍觀塵世,今日是貓狗,明天或為虎狼,夫復(fù)何求!我兒已年長,不愁過活,只是這個小女,模樣也還標致,我怕她落入虎狼之手,欲將她許與玄齡為妻,不知肯否給老夫個薄面?”言罷目視天棚,一口氣含在嘴里,難吸難吐的樣子。 此時的房玄齡已是二十一歲的青年,雖曾立志“業(yè)不立不成家”,卻也難辭盧大人的一片誠意。當下便由盧大人的兒子盧義恭取來紙筆,房彥謙簽具了婚契文書。那盧愷已寫不得字了,只在紙上按了手押,遂瞑目而去。 三、楊廣奪宮 隋煬帝楊廣是隋文帝的第二個兒子,本不應(yīng)該他來繼承皇位。 原本,隋文帝是一心想讓楊廣的哥哥——太子楊勇來繼承皇位。為了讓太子楊勇成才,隋文帝在楊勇身邊安插了諸多名臣謀士。如太子太師觀國公田仁恭、太子太保武德郡公柳敏、太子少傅濟南郡公孫恕、太子少保開府蘇威。這些人在輔助太子過程中都起了一定的作用。后來,隋文帝又把朝廷重臣李綱推薦給楊勇。隋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楊勇以后能不負自己所望,撐起大隋江山基業(yè)。 隋文帝還讓楊勇參與軍國政事。這個時候的太子楊勇,是頗得隋文帝信賴的,楊勇常在諸多事情上提出自己的意見?墒,對于很多事情,楊勇只有“參”的權(quán)力,卻沒有“決”的權(quán)力!皼Q”的權(quán)力都掌握在隋文帝手里。并不是楊勇沒有能力,而是因為太有能力,讓隋文帝不放權(quán)力,他始終將大權(quán)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事必躬親,上自吏治得失,下至民間疾苦,隋文帝無不留意。他既想讓兒子管家理事,卻又大權(quán)不放,作為太子的楊勇怎能不感到痛苦? 開皇十四年(594),齊州發(fā)生災(zāi)荒,刺史盧賁借機抬高米價,大發(fā)橫財。隋文帝大怒,將其除名為民。楊勇跟父親說,盧賁一直跟隨您,此人有佐命之功,倘若這樣廢為平民,其他功臣該如何想? 隋文帝大怒,訓(xùn)斥楊勇,說盧賁狡詐至極,不可不廢,你替他求情,難道他曾經(jīng)跟你很熟嗎? 盧賁事件讓隋文帝覺得,楊勇的太子之位穩(wěn)如泰山,他遲早要做皇帝,何必要現(xiàn)在急著“干預(yù)”政事呢?而楊勇雖身為太子,又被隋文帝美其名曰“參決政事”,但在隋文帝皇權(quán)的巨大陰影下,其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放下隋文帝和太子楊勇之間的矛盾,再來看看楊勇之母獨孤皇后和隋文帝的關(guān)系。她的建議常對隋文帝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但她的嫉妒心也曠古絕今,她不但對自己的丈夫隋文帝寵幸其他女子大加干涉,而且在隋文帝面前惡毒攻擊朝中納妾的大臣。在皇后看來,太子楊勇貪戀女色已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率性的楊勇曾指著母親的侍女說,這些都是他的。獨孤皇后非常生氣,當時,恰好楊勇正妃元氏暴死,獨孤皇后借機說:“這肯定是楊勇毒死的。”在這位母親看來,太子的品行和品德不能一統(tǒng)天下。 隋文帝當時還沒有廢黜太子的意思,但獨孤氏總是吹枕頭風,而且是直指太子品德劣行,隋文帝就不得不重新考慮太子楊勇的未來。 就在楊勇太子之位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隋文帝的次子楊廣跳了出來。 楊廣有沙場臨戰(zhàn)的功業(yè)和威德,也有縝密運籌的心機,更有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陰險。在皇位的巨大誘惑前,楊廣是決不心慈手軟的。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知道若想日后登基,就得奪得太子的位置。而要坐上太子之位,則需要父皇母后的信賴以及親信黨羽的輔佐。楊廣在自行制定了爭奪皇位的策略后,便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 楊廣的第一步是想盡辦法博得父皇母后的歡心。隋文帝和獨孤皇后一向倡導(dǎo)勤儉持家,不喜歡奢華。尤其是獨孤皇后最恨的是用情不專的男人,她常常斥責那些寵愛姬妾之徒。楊廣對此了如指掌。他非常注意檢點自己的行為。他先是褪去華麗衣服,身著粗衣,接著把琴弦弄斷,造出一副遠離娛樂的假象。 骨子里,楊廣是一個縱情、喜好女色的紈绔子弟,在他的私宅中豢養(yǎng)了無數(shù)絕色美女,但為了討好母后,他明里與妻子同出同入,暗地里把他與其他女子所生的孩子全部掐死,不留一個活口。他的屋子里沒有一件珍奇的擺設(shè),堂前的孩子都是正妻所生,侍奉的幾個下人也都是布衣裝束,面目憨厚。廚房里也無山珍海味。隋文帝見到以后,心里非常高興。連連稱贊楊廣溫良恭儉,獨孤皇后也夸獎兒子不近女色,可堪大任。 楊廣在父皇母后面前樹立正人君子的高大形象的同時,一直在鞏固自己的勢力,他結(jié)交了宇文述、郭衍、楊約、楊素等大臣。 有一回,楊廣代替隋文帝視察兵營,恰逢天降暴雨,兵卒們在雨中操練,有個人舉起了一把油布傘為楊廣遮雨。楊廣一把推開說:“士卒們都在雨中淋著,我怎么能自己躲在傘下呢?” 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被傳為佳話。不僅隋文帝欣喜不已,大臣們也都對楊廣充滿了欽佩與敬重。楊廣則讓他們時常在隋文帝和獨孤皇后面前詆毀楊勇,頌揚自己。如此一來,隋文帝就時常拿楊勇和楊廣對比,對楊勇更加失望和厭惡了。這時候,隋文帝便已經(jīng)動了廢黜太子的心思,但是前朝各代的歷史證明,廢長立幼,于國不利,廢黜太子的決策必須要慎之又慎。 于是,楊廣開始詆毀哥哥楊勇。說起來,太子楊勇還真不是楊廣的對手。楊勇的性格直率粗莽,胸無城府,絲毫沒意識到楊廣的險惡用心。從這一點來說,他缺乏一個帝王所必須具備的素質(zhì)。 楊廣對楊勇的性情、癖好也了解得很透徹。每次他外任回都,都要悄悄給太子送去錦衣、美女和珍寶。而太子楊勇傻乎乎地一概收下,毫不客氣,毫不遮掩,哪里想到這是弟弟在勾引他犯罪。他每日身著華服出入,在府中縱聲歌樂,與不同的女人生了十幾個孩子。 楊廣將這些事情都告訴給隋文帝。隋文帝和獨孤皇后對楊勇越來越厭惡了。隋文帝常常對獨孤皇后說:“太子品行頑劣,而廣兒卻仁孝恭儉! 此時,楊廣開始了進一步的行動。他派楊素去刺探太子楊勇方面的動靜。楊素奉命來到東宮,在廳外休息,楊勇感到危機來臨,本來心情就很壞,一見到楊素就破口大罵。于是楊素去見隋文帝,將太子楊勇的狂躁和不滿情緒轉(zhuǎn)述,而后對隋文帝說:“太子恐怕有變!” 獨孤皇后這時候也派人去楊勇處打探。楊廣又將獨孤皇后的人都收買了,這些人回到獨孤皇后那里,也大肆渲染說楊勇恐怕要造翻。 獨孤皇后當即向隋文帝通報。于是,隋文帝派人時刻監(jiān)視東宮的動靜;炭中慕沟奶訔钣,此時竟讓巫師來算命,巫師說隋文帝十八年有一個坎,期限就快到了。這事被人報告給隋文帝,隋文帝想,這是太子想要讓自己快死或者快退位,否則他就要造翻。 隋文帝認為兒子大逆不道,立即下令禁錮太子和東宮所有人,并讓楊素嚴加審問與太子往來的部分大臣。幾天后,楊素拿出來確鑿的罪證,隋文帝下令搜索其他證據(jù)。楊勇宮中自然少不了他平時喜好之物,比如馬匹,比如火燧。馬匹當然是造翻時士兵的坐騎,火燧是晚上造翻時用來照明的。在造翻的性質(zhì)定論下,任何物件都可以成為罪證。 開皇二十年(600)十一月,隋文帝派使者去喚楊勇,要他前往武德殿。楊勇到了武德殿,隋文帝讓薛道衡宣讀了廢太子詔。 這份詔書中所列廢太子理由有二:第一,楊勇的生活奢侈腐化;第二,昵近小人,委任奸佞。第一條和別人沒有關(guān)系,但第二條就和東宮的官員有關(guān)了。于是,隋文帝在將楊勇太子位廢掉的同時,又將東宮太子左庶子唐令則、太子家令鄒文騰處斬,與楊勇常往來的左衛(wèi)率司馬夏侯福、前吏部侍郎蕭子寶、前主璽下士何竦、典膳監(jiān)元淹和左衛(wèi)大將軍、五原郡公元旻均被賜死。隨著這些人的被處斬,以楊勇為首的存在了二十年的東宮勢力從此消失,晉王楊廣被立為太子。 房玄齡入仕之初便耳聞目睹了這一幕廢立悲劇。豈知數(shù)年之后,又有一場悲劇何其相似,那便是唐王朝的儲君之爭。如果說這一次他還是隔岸觀火,那么下一次他則是參與其中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四、婚配隰城 楊廣做太子三個月后,亦即公元601年正月,大隋改年號為“仁壽”。 經(jīng)過一番大清洗,朝廷上下?lián)Q了許多官員,地方各州郡也有不少人升降。房玄齡只是這次人事大調(diào)整過程中的一分子,他被貶至西河郡的隰城任城尉,從九品。 第二年,獨孤皇后病逝,隋文帝也因龍體欠安而疏于朝政,楊廣與他的一伙黨羽便加緊搶班奪權(quán)了。 隰城就是今天的山西隰縣,位于黃河與汾河之間平緩丘陵地帶。城尉之職負責執(zhí)掌一縣之軍事,僅為從九品。由正九品朝官放逐為地方小吏,又是在遠離京師五百里以外,人生地不熟,房玄齡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初來的幾日,房玄齡失魂落魄,百無聊賴,幾案上攤著一本軍府花名冊,卻也無心查看,軍曹們前來拜見守尉官,他也魂不守舍。 縣令姓云,乃是朝臣云定興的侄子,亦即廢太子楊勇愛妾云昭訓(xùn)的堂兄。見房玄齡整日愁眉不展,云縣令便笑著說:“房縣尉不知,本縣也是從京城里被放出來的,有什么可郁悶的呢?此處西南不算太遠,便是天下黃河一壺收的壺口。改日得了空閑,本縣陪你去那兒視察防務(wù)! 這日天色晴好,云縣令委托縣丞坐衙看家,自己帶著房玄齡及戶、功、田、兵、法諸曹佐屬一行騎上馬,渡過昕水南去。一路上,云縣令在馬上談笑風生,指點山川林木,介紹風土民情。原來他是個性情豪爽的人。行至文城便有一間酒肆,云縣令叫了些酒菜來,眾人猜拳快活一番,微醺方起身再行。 臨近壺口之時,已是半下午光景,但聞隆隆濤聲轟鳴,由遠而近,那浩浩蕩蕩的黃河自峽谷流來,到這里竟倏然不見,消失之處,一條彩虹騰起在半空里。見房玄齡一副神馳心醉的樣子,云縣令笑著問道:“房公想必是第一次來我隰城地界的吧?別看這里山窮水惡,卻也別一番干凈!你在京師,即使是做到三品相國,不也得仰人鼻息嗎?你與本縣在這里,便如閑云野鶴一般,強似天皇老子!” 房玄齡只當他是酒后放言,也不甚理會,信馬走近壺口瀑布近旁,竟被眼前的壯景驚得目瞪口呆。但見那橫溢山川的大河,挾風攜雷滾滾而來,卻突然在這里沉落下去,仿佛壺口底下便是通往地下龍宮的入口。濁流激蕩,喧聲震耳,翻起的浪花化為蒸蒸紫氣,彌漫天宇,一條彩虹凌空飛架。自壺口以下,河床陡然降落,河水在跌落之前仿佛有一個跳躍,然后才匯集到那狹小的壺口里。然而那河水并不像受了刑罰,縱身跳躍之前竟似十分奮勇的樣子,歡騰咆哮,一往無前。 房玄齡興奮不已,隨口吟出一首七絕送與云縣令。詩曰: 九彎黃河一壺收, 千載詩吟萬古流。 云蒸虎嘯極氣度, 令人亂世且埋頭。 云縣令大喜,回行途中至文城,復(fù)入一家酒肆,喊來筆墨紙硯,求房玄齡書寫。云縣令見他一手龍蛇飛舞一般的草書,越發(fā)喜不自勝,當即步房玄齡原韻和了一首回贈。詩曰: 看盡山川一望收, 誰云鄉(xiāng)野不風流。 今朝猶獲房公誼, 何慮蓬蒿掩白頭! 諸曹屬中也有懂得些詩文的秀才,便說房縣尉詩意沉郁大度,云縣令恢宏灑脫,真?zhèn)是流星飛月,各有千秋。于是再度擺酒,以志慶賀。云縣令卻自謙道:“本縣豈敢跟房公相比?本縣在京師曾有耳聞,房公自幼便與薛道衡先生唱和,天下誰不仰慕房公才學(xué)?如今得與房公同衙為文武,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遂將房玄齡字幅懸于衙署內(nèi),閑來便駐足欣賞,方才發(fā)現(xiàn)這首詩原來有藏頭隱喻之妙:四句頭一個字連起來,便是“九千云令”,乃言云某九千歲是也!云縣令自然不敢聲張,只在心中暗自領(lǐng)受房玄齡的一番美意便是了。自此,云縣令常與房玄齡詩詞贈和,二人交情日篤。 其時,突厥步迦可汗聞知隋宮有變,便出兵擾邊,卻被隋軍擊退。五月,突厥男女九萬余口歸降,邊地稍安。六月,新太子楊廣力倡新法,廢太學(xué)、四門及州縣學(xué)堂,只留國子生七十人,改國子學(xué)為太學(xué)。不久,南方資州山僚起事,剛被撫定,潮、成等五州官吏又起事,天下躁動漸起。 雖然官職卑微,房玄齡卻以父親為榜樣,勤勉努力,盡職盡責,常常一連好幾個月都不回家探親。因他自幼聰明,博覽經(jīng)史,貫通典籍,工于草書和隸書,詩文又作得好,所以深得同僚敬重。身在隰城,心里卻一直裝著國家大事,每當上司來人,他都問一些朝中和邊疆的情況,與父親書信往來,也都是談的治亂之事。 日月如梭,不覺又過了三個春秋。這日,房玄齡接到母親書信,言及住在長安郊外的盧絳兒,因與嫂嫂不睦,哥哥盧義恭便到房家來議成親之事。為盧愷三年守孝期已滿,按說是可以成親了。房家知道是盧義恭夫婦不愿白養(yǎng)活盧絳兒,所以要趕她出閣。 高蕓若因為心疼未過門的兒媳婦,便對盧家有些不悅,與房彥謙說:“索性娶了回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眼下玄齡遠在他鄉(xiāng),將她送到玄齡身邊去,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房彥謙則說:“在地方上任職,帶了家眷總有些不好。你沒見我在州郡為官那些年,何時帶你們來著?” 高蕓若苦笑說道:“世人如果都像你,那些做妻子的都要剃頭去做尼姑了。玄齡已是二十五歲的人,總不能教他跟你一樣白頭得子吧?”不由分說,便與盧義恭說定,讓他先把盧絳兒送到房府來住著,擇日再辦婚事。 仁壽四年(604)三月,一個暖洋洋的春日,一抬小轎將盧絳兒送到了房家。幾年不見,那盧絳兒又有了幾分出落,仿佛一枚青杏豐盈綻紅,肩也圓潤了,胸也鼓起了,只是面龐上多了幾許疲憊。 按彼時長安的風俗,未嫁先住婆家叫“下墅”。盧絳兒上身穿著窄袖衫襦,下著曳地長裙,臉上連胭脂也未搽。高蕓若不喜歡這樣的服飾,便給盧絳兒新置了一身舊齊式衣裳。那盧絳兒一應(yīng)巨細都聽婆婆安排,高蕓若自然十分歡喜,把她當作女兒一般愛護起來。 未幾,盧絳兒便熟悉了房家上下,從此膳食起居、指點用人等等,全不必高蕓若操心,儼然一個當家少奶奶。高蕓若又修了一封書信,叫房玄齡告假回來成親。 大興城里已是滿街京桃花,房玄齡還未回來。京桃長成了指肚大的果兒,房玄齡仍無音訊。高蕓若不免情急,讓房彥謙差人往隰城走一遭,看兒子是否生病了。 差人凌晨起程,一路快馬疾馳,當日黃昏時分便到了隰城,卻見房玄齡正在校場上演練兵馬。那房玄齡瘦長身材,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全不是從前溫文爾雅的模樣。 見母親信中言辭懇切,房玄齡不敢違了父母心意,當夜便去云縣令家里告假。云縣令合掌笑道:“好事好事!若不是公務(wù)在身,灑家也想跟你去吃三杯酒呢!”又說:“也罷,明日我便讓工匠修一座宅子,等你回來,我給你再辦一回! 于是差人購置禮品,打點房玄齡上路。翌日,房玄齡帶了三名軍漢,與那差人一同回了京師。 七月初五是立秋,初六則是個吉日。房家發(fā)出六十張?zhí),門前搭起三丈席棚,吹吹打打辦起喜事來。那六十張喜帖請的是誰?薛道衡、宇文愷等舊友故交,自是在嘉賓之列,還有司隸臺里房彥謙的同僚,臨淄老家來的親屬,高蕓若家現(xiàn)在城中的姑舅娘親,以及房玄齡從前在秘書省里的同事。因房玄齡平素為人隨和,人緣極好,還有些未收到請柬的也來隨禮。 房家院落好一番熱鬧!大門口張燈結(jié)彩,影壁下有人專事收禮上賬,上了賬的賓客有司儀恭請到大廳入座,車馬轎夫自有下人照應(yīng)。盧絳兒由高蕓若親自妝扮,頭上簪花高髻,腳下如意錦履,身著袒胸大袖紅衫,下穿飛燕絳黃裙,更有一條緋色帔帛繞肩披著。蛾眉舒展,桃腮粉面,眉間一點朱砂,雙目顧盼生輝。再看那房玄齡,紅袍加身,面露羞赧,酒不醉人人自醉,喜來憂煩皆忘,只顧著與那些張三李四揖拜不止。 拜過天地,紅綾牽引,酒散當夜入洞房。小夫妻初嘗男女,一番恩愛云雨不提。卻說新婚三日,早起盧絳兒眼中垂淚,說:“今天本當回娘家醮酒,可是妾身不愿再望見嫂嫂的冷臉,不如去父親墳上燒一回,也送給他老人家看看! 房玄齡應(yīng)允。日上三竿時分,便陪著盧絳兒去盧愷墳上燒紙。墳頭已然荒草萋萋,炎炎烈日下,不見石碑,也不見冥紙。這竟是一朝宰相的墳塋嗎?盧絳兒哭過幾回,房玄齡也不禁心窩里泛酸,便暗自想,何時為盧大人立塊青石碑,讓后世不忘他一世清名。 正發(fā)著呆,忽見兩匹快馬從仁壽宮方向急馳而來,拖起一路煙塵往大興城去了。馬上的使者卻不認得,但見一面五尺長的白旌,在滾滾煙塵中十分刺眼。 房玄齡低叫一聲:“不好,行宮出事了!”于是匆匆趕回家,卻聽父親說:“皇上被太子楊廣弒死在仁壽宮!” 五、剜目示忠貞 楊廣弒父殺兄,排斥舊臣,引得人心惶惶。楊廣的弟弟漢王楊諒,以討楊廣為名,起兵造翻了。 朝中很快得知楊諒造翻的消息,楊廣遂遣楊素率五千騎兵,先擊破蒲州,接著率步兵共計四萬人,直逼太原。楊諒優(yōu)柔寡斷,沒有抓住戰(zhàn)機。手下士兵也不肯用命,所以很快就敗了。 楊諒的舊將都受到這次叛亂的連累,有的被殺,有的奪官。由于房玄齡所在的隰城屬于漢王楊諒管轄之地,他也派軍隊參與叛亂了。所以,房玄齡也未能幸免,被貶到河西上郡(今陜西省富縣),做了縣衙里的一名功曹。 房玄齡自貶至上郡之后,感覺到自己的仕途已走到盡途,對現(xiàn)實充滿了絕望,對前途感到渺茫,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他是郁郁寡歡,萬念俱灰。盡管有妻子盧絳兒待在身邊,時常勸導(dǎo)他,少了一些寂寞,但他臉上仍然少有笑容,久而久之,終至積郁成疾,一病不起。原以為只不過是一場小病而已,過幾天就會好起來,誰知病情來勢兇猛,一病便臥床不起。盧絳兒急得六神無主,只好請黑水寺的老僧孤懸法師替房玄齡診治。 孤懸法師乃一隱世高人,其俗家名字叫啥,誰也不知道。只知他祖籍乃京兆杜陵,北周年間禁佛的時候,他逃到上郡黑水寺掛單。房玄齡貶至上郡后,常陪同夫人盧絳兒到黑水寺進香拜佛,與孤懸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竟成至交。一個暢談佛道,一個縱論天下,常樂而忘返,宿于寺中與孤懸法師徹夜長談,二人皆樂此不疲。 孤懸法師雖為僧人,卻頗通岐黃之術(shù)。他替房玄齡把過脈之后,開了三帖草藥,臨走時對房玄齡說:“施主之病,因積郁而成疾,病由心生。貧僧開三帖藥,僅能作固本培元之用,并不能除去病根。俗話說,心病終須心藥治,解鈴還須系鈴人。施主乃時之俊杰,一點就通,無須老衲多言,放下心來,少想那些混沌之事吧!” 自從房玄齡病倒之后,盧絳兒是須臾不離丈夫之左右,晝夜衣不解帶,全身心地侍奉病床上的丈夫。誰知房玄齡的病情不但未見好轉(zhuǎn),反而還日見沉重,后來竟發(fā)展到咯血不止,一度處于昏迷狀態(tài)。 就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房玄齡,拉著妻子盧絳兒的手,流著眼淚說:“恩師臨終之時,將你許配于我,原只望夫妻恩愛,白頭偕老,誰知我病魔纏身,一病不起,想必將不久人世!闭f到這里,猛咳了幾聲。 盧絳兒邊替房玄齡捶背邊說:“快閉嘴,不可說此不吉利之話!彼吹椒啃g要吐痰,忙從床底下拉過痰盂,接住房玄齡吐出的痰。 房玄齡接著說:“你還年輕,世道又不甚太平,我死之后,你不必替我守寡,找個好人再嫁,好好侍奉以后的丈夫,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盧絳兒雖說是個女流之輩,卻生性貞烈,聽到房玄齡說到傷心處,忍不住號啕大哭,邊哭邊說道:“你我乃結(jié)發(fā)夫妻,情篤誼深,夫君若有不測,妾身也不獨活,更不會改嫁他人! “不要這樣!狈啃g有氣無力地說,“拿筆墨紙硯來,我給你寫下一紙休書,改嫁定不會招致非議! 盧絳兒見房玄齡說話當真,突然從頭上拔下銀簪,猛然插進左眼眶內(nèi),用力一旋,將左眼球硬生生地剜了出來。 由于事情來得太突然,房玄齡躺在床上想阻止也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將左眼珠剜了出來,不禁凄慘地叫道:“夫人,你怎么能這樣呀!” 盧絳兒一手捂住流血的左眼,一手抓著剛剜出的眼珠,顫聲說:“為妻今自剜一目,以示忠貞,望相公今后不要再提改嫁之事。相公若是不治而亡,為妻將跟隨相公于九泉之下。相公若能從此振作起來,妾一眼也不白剜。” 房玄齡失聲痛哭,趕忙大叫道:“小儒,快來!” 正在外屋烤火的家仆房小儒趕忙跑進來:“老爺,有何事?” “快!”房玄齡急切地說,“替夫人包扎一下,再請郎中來診治! 房小儒連忙找來繃帶等應(yīng)用之物,替主母將受傷的眼睛包扎好。然后走出門去,請郎中給主母診治。 誰知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房玄齡的病竟奇跡般地一天好似一天,到了開春的時候,竟能下地行走了。從此以后,房玄齡對夫人的剜目之痛銘記在心,終生對她疼愛有加,言聽計從。這種愛,是來之于敬?畏?愧?感激?還是其他?真的是說不清楚。 這一天,盧絳兒對房玄齡說:“相公,在你病重之時,我曾到黑水寺許下一愿,若你病好,妾身將隨相公再去寺中還愿。今相公病已見好,選個日子,我們夫妻二人到黑水寺去了卻此愿。” 房玄齡贊成地說:“我也好久未見孤懸法師了,現(xiàn)病魔已去,正欲到黑水寺找孤懸法師擺擺龍門陣。” 夫妻二人商定,到黑水寺還愿。 六、邂逅杜如晦 上郡北部有條河叫葫蘆河,葫蘆河從西北入境,貫穿上郡全境,由東南出境而入洛川。黃龍山雄踞上郡之北,崇山峻嶺,蜿蜒起伏,葫蘆河就在崇山峻嶺間流過。黑水寺,建在瀕臨葫蘆河的半山腰間。 原野上,樹上枝頭已泛出細嫩的綠葉,在微風中左右搖晃;不知名的野花,在潮濕的草叢中開始探出頭來;耕地里,到處可聞到一股潮濕的、發(fā)酵的氣息,無數(shù)的嫩芽從泥土里鉆出來,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在大道上,一輛篷車不緊不慢地行走。 大病初愈的房玄齡坐在車中,夫人盧絳兒坐在他的身邊。房玄齡掀開車簾,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嘆地說:“春天真好!” 盧絳兒看著房玄齡的臉,臉露喜色地說:“相公的氣色好多了! “是嗎?”房玄齡拉過妻子的手,兩眼充滿了感激之情,“多虧你的照顧,我已經(jīng)是再世為人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北R絳兒道,“相公只管安心等待,韜光養(yǎng)晦,靜候天時,總會有一天,太陽會照到你的頭上來! 房玄齡聽罷妻子的安慰之詞,哈哈地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驚飛了林中的小鳥。 篷車沿著葫蘆河逆流而上,過了直羅鎮(zhèn),再行半個時辰,黑水寺已遙遙在望。 車子緩緩?fù)O,房玄齡夫妻二人下車,相互攙扶著拾級而上。黑水寺中的童兒本與房玄齡相熟,見他遠遠行來,忙進內(nèi)稟報師父。 孤懸法師聞房玄齡夫妻二人到來,連忙迎出寺門,微笑著說:“早上喜鵲叫,知有貴客到,原來是房施主到了!闭f罷,將房玄齡夫妻二人迎進寺,直接引至后院廂房之中,命童兒看茶。 孤懸法師看看房玄齡的臉色,點點頭道:“房施主大病初愈,氣色完好如昔,似乎還更有精神了。” “多謝法師所開的藥方。”房玄齡道。 “喲!話不能這么說!惫聭曳◣煼裾J道,“老衲所開之藥,只能固本培元,治不好你的病,你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治,解鈴還須系鈴人! “心病還須心藥治,解鈴還須系鈴人!北R絳兒道,“這也是法師所開之良藥呀!” “那藥引子可就是夫人你了?”孤懸法師笑著說。 “何止是藥引!”房玄齡感激地說,“若非夫人耐心地勸導(dǎo)和悉心地照料,恐怕我早已埋骨九泉了! “相公何必如此說?”盧絳兒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孤懸贊許地說:“知夫莫若妻,夫人果然高見! 房玄齡看看盧絳兒,再看看孤懸法師,臉上掛滿了笑容。 盧絳兒道:“法師,相公病重之時,我曾許愿,若相公病好,妾身定當?shù)胶谒逻愿。今天,妾身是來還愿的,你們慢慢聊,妾身到佛堂還愿去了。”說罷起身出了廂房,向佛堂走去,房小儒提著裝有香燭的提籃,跟了上去。 孤懸法師待盧絳兒出門之后,關(guān)心地問房玄齡:“夫人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房玄齡將盧絳兒雪夜剜目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孤懸法師嗟嘆地說:“好一個貞烈女子!今后你飛黃騰達之時,可要善待于她喲!” “這個當然!狈啃g嘆了一聲,“飛黃騰達,何時是個頭啊!” 孤懸法師道:“施主乃飽學(xué)之士,博古通今,定知大亂之后,必有大治的道理。想必這塵世間之事,施主比老衲看得更清楚! “隋文帝渡江滅陳而一統(tǒng)天下,誰知太平景象只是曇花一現(xiàn),在下早就料到,隋朝的天下不會長久,亡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狈啃g分析道:“當今皇上乃弒君弒父而篡位的暴君。如今,各地反隋勢力逐漸高漲,群雄割據(jù)的局面即將形成! 孤懸法師道:“施主既將時局看得如此透徹,又何必急在一時?不如在此靜候時局之變化,若遇明主,即可投之,你說如何?” “嗯!”房玄齡贊許地點點頭,又嘆了口氣說:“明主又在哪里?” 孤懸法師忽然問道:“施主去過叔虞祠嗎?” “叔虞祠?”房玄齡反問道,“就是晉祠吧?做隰城縣尉時,曾去過一次。” “對,叔虞祠也就是晉祠!惫聭曳◣熐那牡卣f,“聽說前不久,唐國公李淵去叔虞祠祭祀,其妻竇夫人在祠中許了愿! 房玄齡好奇地問:“許的什么愿?” 孤懸法師道:“聽說她放了一筆錢在祠中,說日后要將叔虞祠作為皇祠來祭! 房玄齡低頭不語,心里思索起來。 說到叔虞祠,就有一個“桐葉封地”的故事。原來,晉國的開國始祖是唐叔虞,字子于,是周武王的幼子,周成王的弟弟,姓姬。據(jù)傳,少年時的周成王,同弟弟叔虞一起玩游戲,他把一枚桐樹葉交給叔虞說:“這塊地方封給你! 時為輔政大臣的周公旦在一旁正好聽得此言,接口說道:“天子無戲言,既然說了要封給兄弟封地,就得要封給他土地!庇谑牵艹赏醣銓⒁蕴瓰橹行牡墓盘茋饨o了叔虞,故叔虞就以唐為姓,故又被稱為唐叔虞。因為這里有晉水,后來又改稱為晉國,太原的晉祠中,一直供奉著唐國開創(chuàng)者叔虞的神像,人稱唐叔虞祠。李淵被封到太原,這里本是唐國故地,李淵又被封為唐國公,正欲借此地恢復(fù)唐國昔日的輝煌。因而,李淵的夫人竇氏留錢留話,其意就不言而喻了。 房玄齡想到這里,說道:“楊廣之暴政已激起民變,反隋之義軍風起去涌,此起彼落,欲取而代之者,又何止李姓一家?” 正在他們僧俗二人說得起勁兒的時候,忽然從門外閃入一人,悄聲問道:“何人在此妖言惑眾,誹謗朝廷?” 房玄齡聞言,驚出一身冷汗,猛然回頭,一名年方二十左右的年青人就站在身后。只見他頭扎一條白色儒生巾,身襲一件素絹長袍,腰插一柄竹折扇,瀟瀟灑灑,儒雅翩翩,一副英俊敏捷的富家公子相。 “如晦,不得胡鬧!惫聭曳◣熤钢啃g,對剛進來的年青人道:“這就是我常對你說的房喬先生! “久仰!久仰!”杜如晦聽說眼前之人就是慕名已久的房玄齡,雙手一揖道,“小可姓杜,名如晦,常聞從叔談起,房喬先生乃時之俊杰,心儀已久,今日能在此邂逅,真乃三生有幸! 房玄齡忙起身還禮。 孤懸法師向房玄齡介紹說:“這是老衲俗家侄兒,年前入吏部銓選,補了滏陽縣尉,赴任之前,特來本寺探視老衲。老衲常在他面前提起房先生。他也一直想結(jié)識房先生,只是無緣,今日在本寺相會,二位正可聊聊,老衲這就去給你們安排齋飯。”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今陜西西安)人,生于隋開皇五年(585),小房玄齡六歲。其祖父杜果仕于隋。隋文帝時為工部尚書,封義興公;父杜咤,任昌州刺史。親叔叔杜淹亦在朝中為官。 杜如晦出生于官宦之家,自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他自幼聰悟,好談文史,表面上看,雖是一介文弱書生,但已是一位滿腹文韜武略,身懷濟世經(jīng)綸之道的曠世奇才。他嘗調(diào)預(yù)選吏部時,深得吏部侍郎高構(gòu)的器重,高構(gòu)曾勉勵杜如晦說:“你有應(yīng)變之才,將來必成為國家之棟梁,希望你能保持美好的品德,目下暫時俯就低微的職務(wù),只是為了掙得少許俸祿養(yǎng)家糊口罷了! 杜如晦由吏部放任滏陽縣尉,正好與房玄齡的經(jīng)歷相同,自然又有了交談的話題。 兩人禮過之后,重新坐下。因是初識,尚有些拘謹,先是試探性地說一些客套之言,交談過后,雙方竟都覺得有很多共同語言,逐漸地越說越投機,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由于有了這種感覺,說話也就無所拘謹,說起來也就暢所欲言,毫不隱瞞,縱論天下,放眼古今,真是無所不談。 房玄齡道:“世人皆言文帝勵精圖治,躬節(jié)儉,實倉廩,行法令,君子咸樂其生,小人各安其業(yè),強無凌弱,眾不暴寡,物殷谷阜,乃四海升平之世,不知足下如何評價?” 杜如晦道:“隋文帝興修水利,獎勵農(nóng)耕,嘉勉良吏,懲罰貪官污吏,重修禮樂刑法,這些都是善舉?上е皇菚一ㄒ滑F(xiàn)! “當今天子呢?”房玄齡問道,“又有何看法?” 杜如晦憤憤地說:“弒君篡位,何足道哉!” 房玄齡微笑著說:“興科舉之制,抑突厥之兵,開漕河之道,這些不都是善舉嗎?開皇初,全國僅有三百六十余萬人戶,現(xiàn)已達八百九十七萬,全國人口已翻了一番還足,雖不及漢時文景之治,卻也是數(shù)百年來少見的繁盛時期! “房兄所言,雖是不假!倍湃缁蘩湫Φ,“但這些應(yīng)該是文帝的功勞,楊廣將他老子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恐怕要揮霍殆盡了! 房玄齡點點頭,表示贊同。 二人從楊廣的驕奢淫逸,到天下的民不聊生,無所不談。 房玄齡嘆了口氣道:“空有經(jīng)邦濟世之才,憂國憂民之心,又有何用?如今沉淪于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與外界音信幾乎隔斷,形同堰下之鼠,只能潛伏于洞穴之中茍且偷生。” 杜如晦正色道:“房兄切不可灰心喪氣,以兄之韜略和志向,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豈是你長久棲身之所?如果所料不差,不出十年,天下必有你我用武之地! 房玄齡眼里冒出希望之光:“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不錯!”杜如晦非?隙ǖ卣f,“房兄盡管暫時蟄伏于此,韜光養(yǎng)晦,靜修天時! 孤懸法師從外面進來道:“天色已晚,請二位用齋飯吧!” 房玄齡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驚叫道:“喲!天都快黑了! 孤懸法師道:“沒關(guān)系,反正是走不了了,老衲已吩咐童兒在廂房搭了個鋪,你們就在寺中住一宿,你們二人正好可作徹夜長談。” 用過齋飯之后,童兒安排房玄齡的夫人盧絳兒和書童房小儒分別在廂房住宿。孤懸法師也早早去睡了。 房玄齡與杜如晦二人秉燭夜談,推心置腹,暢所欲言,竟毫無倦意。 房玄齡待人和藹,謙恭有加,有些事情雖心中有數(shù),卻也誠心誠意、認真地傾聽杜如晦的言論。 杜如晦快人快語,明知房玄齡的才智在己之上,竟也侃侃而談,毫不做作。 房玄齡經(jīng)與杜如晦的一夕談,也深深佩服杜如晦思維敏捷,廣見博識,年紀雖輕,對事物的看法卻有獨到之處。暗思,此人乃治國之才,若遇明主,此人必是同殿為臣,共佐君王成就一番事業(yè)的伙伴。 杜如晦經(jīng)與房玄齡的一夕談,深深地感覺到,房玄齡博古通今,滿腹經(jīng)綸,胸中所學(xué)高深莫測,乃平生少見的時之俊逸。他日若遇明主,同此人同殿為臣,定能做出一番名傳千古的大事業(yè)。 房玄齡博學(xué)而多創(chuàng),杜如晦明敏而善斷,兩個飽學(xué)之士,一雙時之俊杰,惺惺相惜,趣味相投,互相傾慕,相見恨晚。 正是黑水寺這次邂逅,結(jié)成終生至交,他日同佐李世民,共創(chuàng)一番偉業(yè),留下了“房謀杜斷”的千古佳傳。此是后話。 七、烽煙四起 房玄齡蟄伏蹉跎于上郡,翌年,夫人生產(chǎn),是個男孩,便起名叫遺直。身邊有了妻兒相慰,黑水寺中有個孤懸法師可以時常聊聊天兒,滏陽縣又有了個杜如晦常以書信往來,房玄齡倒也未覺出多少煩悶。時光悄然流逝,塬上草木枯榮,唯有一顆雄心,永遠不泯。 大業(yè)五年(609),與房家交厚的薛道衡因談?wù)摃r政被小人告訐,隋煬帝楊廣下令將其縊死。臨刑前,隋煬帝冷嘲薛道衡:“朕知道你是一代文宗,現(xiàn)在你一只腳已邁上奈何橋了,不知還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消息傳到上郡,房玄齡不禁痛哭失聲,夫人盧絳兒也幾日茶飯不思。后來聽說,是房彥謙去給薛大人收的尸。 隋煬帝改洛陽為東都以后,全國實行均郡縣田。因害怕人民起義,朝廷下令禁止打造和私藏鐵叉、搭鉤、刀刃之類兵器。三月,隋煬帝西巡;五月,派四路大軍圍攻吐谷渾,收降男女十余萬口。六月,隋煬帝至張掖,高昌國王曲伯雅及伊吾吐屯設(shè)等都得到厚賂,于是相率朝見,隋煬帝將吐屯設(shè)所獻的土地分辟為西海等四個郡,遷內(nèi)地囚犯前來屯墾戍邊,以通西域之路。 至此,隋朝據(jù)有天下一百九十個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個縣,是為大隋王朝的極盛時期。也正因為國力的強盛,使得隋煬帝野心越發(fā)膨脹,竟不顧民怨沸騰,又發(fā)兵攻打高句麗。豈不知這一瘋狂擴張的舉動竟成為導(dǎo)火索,不久便引燃了全國人民奮起反抗殘酷暴政的熊熊烈火,得意忘形的隋煬帝從此步入了自我滅亡的窮途末路。 從大業(yè)七年(611)夏季開始,反隋起義在多地爆發(fā)。 這年年底,又有杜如晦書信來,說他實在不堪縣衙里的污濁,棄官回家了。信中說:“當今朝廷腐敗,為官者即為幫兇。我等既不能治國平天下,不如退隱以求完節(jié)! 房玄齡見信后十分感動,遂對夫人說:“克明要比我有骨氣。∷垂γ,不肯同流合污,我則更多的是隱忍,實際上就是妥協(xié),不如他當機立斷。” 從此,房玄齡也生出辭官歸隱的念頭,只是一時還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況且,他也不愿意讓父母感到失望。 八、楊玄感造翻 左仆射楊素位高權(quán)重,令楊廣心有疑忌。大業(yè)二年(606),楊廣想除掉楊素。為了不引起亂子,楊廣決定暗中將他除掉。于是他便與太子楊昭設(shè)下一條計策。 一天,楊廣宴請楊素,由太子作陪。席間,君臣關(guān)系融洽,三人談笑風生。其實,這其中暗藏殺機。楊廣早就命人備下一杯毒酒,要毒死楊素。不料,不知情的宮女將酒杯弄錯了,將毒酒給太子喝了,當時也沒發(fā)覺。楊廣既想掩人耳目,當然不會用烈性毒藥讓楊素死在皇宮之中。酒席一散,楊廣與楊昭二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宮等楊素的死訊。不料,三日后毒性發(fā)作的不是楊素,而是太子。太子臨死前對后悔不迭的楊廣說:“不想我倒替楊素死了,這也許是天意吧!” 不料,這話傳入楊素耳中。楊素非常后怕,并因之得了病。但他連藥也不肯吃,他對弟弟說:“我現(xiàn)在死了,恰到好處,若再活下去,難說要遭到什么厄運呀!”不久楊素病故。果然死得風光排場,家屬和財產(chǎn)得以兩全。 楊素死了,但他還有個兒子叫楊玄感。楊玄感認為父親楊素雖未被楊廣毒死,但也是楊廣間接殺害的,就有了報仇的念頭。而且他早已對楊廣心生不滿,有了取而代之的念頭。所以他表面雖還和過去一樣,暗中卻在積極尋找機會。 大業(yè)九年(613),隋煬帝楊廣第二次率大軍去遼東征討高句麗,命楊玄感去黎陽督運糧食。 當時如火如荼的隋末農(nóng)民起義已在各地展開。楊玄感豈能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他當即同自己的幾個弟弟和好友李密商議起兵,得到贊同。為了讓那些士兵和運糧食農(nóng)夫死心塌地地同他一起干,他暗施一計。第二天天剛亮,他就將所有的士兵和農(nóng)夫集合起來,對他們說道:“皇上降旨,讓我們限期運糧,違期則斬。這里離遼東戰(zhàn)場路途遙遠,我們根本不可能在限期內(nèi)趕到。當今皇帝無道,根本不顧百姓死活,像你們這樣的兵士和運夫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戰(zhàn)場上和運糧途中。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白白送死,決定起兵造翻。你們愿意隨我一起干的,便發(fā)誓共討暴君!” 楊玄感說完這一番話,人群開始是小聲議論。后來,不知誰先喊了一聲:“楊將軍,反正我們也是一死,不如跟你一起造翻,或許還有一條活路!”眾人一聽此人說得有理,便都高喊:“楊將軍,我們和你一起干!”一時歡呼聲響徹云霄。 楊玄感見狀,也不由得感到振奮,又安撫了一下眾人,便按事先與部下王仲伯、趙懷義商議好的編制隊伍。附近農(nóng)民聽說這里有造翻的隊伍,也紛紛跑來加入。 楊玄感將隊伍休整了一些時日,便想發(fā)兵攻打楊廣。但他拿不定主意,先打哪里最好,于是便去找好友李密商議。 李密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他本是楊廣的禁軍左翊衛(wèi)左親侍,在大興殿值班。楊廣為人喜怒無常,不知怎么就看李密不順眼,將他趕出大興殿,他從此離開了禁衛(wèi)軍。 但李密是一個胸懷大志,得之淡然,失之泰然的人。并不為此氣惱,反而更加勤奮向上。有一天,他坐在牛車上看書,牛角上還掛著一套書。正巧被路過的楊素看見,他發(fā)現(xiàn)李密氣宇不凡,又發(fā)現(xiàn)他看的書為《漢書》,便與之攀談,又將其介紹給兒子楊玄感,兩人后來成了親密的朋友。 楊玄感來到李密的寢帳,發(fā)現(xiàn)他正在秉燭夜讀。李密見楊玄感來了,忙站起身笑道:“楊兄此來可是為發(fā)兵一事?” 楊玄感先是一愣,繼而贊道:“李兄果真料事如神!想必李兄早已想好制敵之計嘍!” 李密連說“不敢當”,言罷二人坐下。李密這才為楊玄感出了上、中、下三條計謀: 上策:楊廣遠征高句麗,南面為海,北面有突厥,只有一條歸路。出兵占據(jù)臨榆關(guān)(今河北省秦皇島以西的榆關(guān)),斷絕隋兵退路,等于扼住其咽喉。高句麗軍聞訊,必在后面追擊。用不了多少時日,東征大軍糧草斷絕,不戰(zhàn)自敗。 中策:率軍直取長安,現(xiàn)在各地農(nóng)民義軍風起云涌,必會積極響應(yīng)。我們網(wǎng)羅天下豪杰,以潼關(guān)天險固守,即使楊廣率東征大軍回來,也可與之周旋。 下策:進軍洛陽,占領(lǐng)都地。但是洛陽守軍聞訊必會加強防守,而楊廣得到消息也會率東征軍回來相助,兩軍夾擊,結(jié)局可就難說了。 楊玄感卻偏偏選擇了李密的下策。他認為打下了東都洛陽,大隋的江山即到手一半了。到那時,東征軍必人心動搖,自己再乘勝追擊,便可殺死楊廣,號令天下了。李密見他執(zhí)意要先攻洛陽,也不便再勸,只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暗暗為自己做日后的打算。 次日清晨,楊玄感便讓他的弟弟楊玄挺為先鋒,親率五萬大軍直逼洛陽。 但是,果不出李密所料,洛陽守軍聽聞楊玄感前來攻打的消息,加強了防守。楊玄感久攻不下,兩軍陷入對峙。楊玄感見狀沒了主意。想了兩天,又決定放棄洛陽,采取李密的中策,攻打長安。 在攻打長安的途中,經(jīng)過弘農(nóng)(今河南省靈寶市),弘農(nóng)太守楊智積為了拖住楊玄感,不讓他去攻打長安,便在城樓大罵楊玄感。楊玄感果然中計,下令攻打弘農(nóng)。李密看出楊智積用的是緩兵之計,便勸楊玄感不要理他,迅速攻占長安。否則不能占領(lǐng)潼關(guān),追兵來到,便無處可守。楊玄感哪里肯聽,非要以十萬大軍踏平弘農(nóng),再打長安。 但是弘農(nóng)城非常堅固,并不是說攻就能攻下來的。還沒等楊玄感攻下弘農(nóng),鋪天蓋地的隋軍已從身后殺過來。楊玄感的軍隊畢竟沒有經(jīng)過多少正規(guī)訓(xùn)練,人數(shù)又比隋軍少,被隋軍分割成小塊,各個殲滅。楊玄感和他的弟弟見大勢已去,撥馬落荒而逃。跑了不知有多久,來到一個叫葭蘆戍的地方。楊玄感回頭一看,只有弟弟楊積善一人跟在自己身后。想到自己轟轟烈烈的起義就這樣失敗了,他不禁長嘆一聲:“唉,悔不該不聽李密之言!庇洲D(zhuǎn)身對弟弟說:“我不能死在隋軍手中,你殺了我吧!” 楊積善怎忍心對自己的親哥哥下手?楊玄感見狀大怒,痛斥他。楊積善無奈,上前一劍將哥哥刺死,自己正欲橫劍自刎,追兵趕來,將其擒獲。 隋煬帝從遼東返回后,即刻下令將楊氏兄弟全部殺光,一個不留。又命人將楊玄感的尸體焚毀。這還不解恨,又對御史大夫裴蘊說:“楊玄感造翻,竟有十萬之眾隨從!看來天下人還是太多了,多殺些也無妨,還可懲戒后人!” 裴蘊等人按楊廣的旨意,大開殺戒。凡是與楊玄感沾親帶故,甚至只是沾一點邊的全部殺死,連得過楊玄感救濟糧的老百姓也不放過。 這次楊玄感造翻失敗,戰(zhàn)斗中死亡和受株連被殺的人數(shù)遠遠超過十萬之巨,損失慘重。 楊玄感發(fā)動兵變,對楊廣震動最大,對社會各階層影響最廣,論首義之功,決不在陳勝、吳廣之下。 這一年,房玄齡的父親房彥謙從隋煬帝東渡遼河,監(jiān)扶余軍道。眼見得朝廷腐敗不堪,多半官員都變節(jié)了,房彥謙卻始終不渝地守職盡責,做人的原則沒受半點干擾,真正是眾濁而獨清,眾醉而獨醒。他本來身懷出眾的才學(xué),有識者曾預(yù)言他前程遠大,卻遇到這等污濁世道,難免被那些執(zhí)政官員們所詬病。由于告訐中傷,房彥謙被貶為涇陽縣令。上任僅半載便憂憤成疾,一病不起。 初冬時節(jié),房玄齡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便告假回家,盡心照料父親,連著一百天竟沒脫衣服。第二年春天,房彥謙病故,時年六十九歲。父親死后,他一連五天滴水未進。 這時房玄齡已經(jīng)三十七歲了。 天下大亂導(dǎo)致群雄奮起。繼山東義軍之后,國內(nèi)又有十八路英雄起兵舉事,各占邑郡: 竇建德在漳南稱夏王; 李軌在河西稱涼王; 梁師都在延安稱解事天子; 蕭銑在江陵稱梁帝; 薛舉在隴西稱西秦霸王; 李密在鞏縣稱魏王; 沈法興在毗陵稱上梁王; 林士弘在江南稱楚王; 李子通在江都稱吳王; 朱粲在南陽稱楚王; 劉武周在馬邑稱定陽王; 王世充在東都洛陽稱鄭帝。 這些人遠比幾年前山東義軍更厲害,他們大都是昔日的文官武將,有文化,懂謀略,有軍隊,有實力,一出手便氣度不凡,懷著稱孤道寡的夢欲從大隋手中分切一塊蛋糕,有的甚至不以割據(jù)一方為滿足,簡直就要取大隋以代之。 除了這十八路英雄,還有各地大大小小的流民草寇,林林總總竟不下二百余處。 大隋的末日即將來臨了!這些原本都在房玄齡的預(yù)料之中,而此時他守孝期滿,已返回上郡。眼見中原已亂,雖有憂國憂民之志,無奈他的經(jīng)歷和所受的教育,又不可能使他加入到農(nóng)民起義的洪流中去。 在他看來,那十八路英雄當中最有潛力的,當數(shù)瓦崗寨的李密和河南的王世充。但這二人也是多了些草寇習氣,少了些王者風范。憑借敏銳的政治眼光,他仍在觀望等待,他想看到一個真正能執(zhí)掌乾坤的人,一個真正的明主。 九、李淵起兵 天下一亂,隋煬帝心也亂了,見誰都懷疑,覺得不可靠,并開始戒備唐國公李淵。 李淵本是隋將,他的祖父李虎,是西魏八柱國之一。李淵七歲時便世襲唐國公。公元616年,隋煬帝任命李淵為太原留守,盡管李淵非常盡心盡力,想博得隋煬帝的賞識,可是隋煬帝還是不信任他。另派自己的心腹王威、高君雄做太原副留守,監(jiān)視他的行動,李淵敢怒不敢言。 李淵有四個嫡子: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其中李世民最有遠見卓識和雄才大略,他看到當時全國風起云涌的反抗斗爭,認為隋朝的統(tǒng)治不會長久,只有趁現(xiàn)在天下大亂的時機,奪取政權(quán),才能保住家族的地位和利益。于是,他就開始秘密行動了。 李世民知道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必須找?guī)讉有本領(lǐng)的人幫助自己才能成大事。他觀察自己周圍的朋友、幕僚,發(fā)覺有個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的叫劉文靜的地方官倒是個很有頭腦的人,能為自己所用。于是,李世民就到監(jiān)獄去探望他,試探他說:“像您這樣正直的人也被關(guān)進大牢,這世道真是忠奸不分哪!”劉文靜激憤地說:“如今還有什么忠奸可言!除非有漢高祖、光武帝那樣的英雄人物,不然,天下是安定不了的!”李世民趕忙說:“你怎么知道沒有這樣的人物?只怕是一般人發(fā)現(xiàn)不了。今天我來這里,就是想和您商討天下大事,聽聽您的高見!眲⑽撵o十分高興,笑著說:“我到底沒有看錯公子,現(xiàn)在天下大亂,烽煙不斷,皇上只顧在江南游玩,這是個好機會。太原城里有很多豪杰,唐國公手下有八九萬軍隊,只要振臂一呼,殺出關(guān)去,用不了半年,天下就可以到手!”李世民說:“只怕家父不同意,怎么辦?”劉文靜想想,附在李世民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李世民點頭微笑。 第二天,李世民就派自己的親信帶著很多錢財去找晉陽宮監(jiān)裴寂賭博,借此,與其搭上關(guān)系。過了幾天,李世民請裴寂喝酒,隨后裴寂又回請李世民。一來二去,倆人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了。一次,李世民突然發(fā)愁地對裴寂說:“皇上把我們李家看作眼中釘、肉中刺,真是朝不保夕啊!看來局勢早晚將有大變!我很想乘機干一番事業(yè),只怕我父親不同意,您看怎么辦呢?”裴寂和李淵的交情很深,聽李世民這么說,想了想,說:“公子不必著急,我自有辦法! 裴寂想起,不久前李淵曾收下了他送去的晉陽宮的兩個宮女,便在這件事上作起文章來。一天,他請李淵喝酒,倆人喝得醉眼蒙眬的時候,裴寂就說:“都是我害了您,我送您兩個宮女的事,怕要傳出去了……”李淵大吃一驚,嚇得酒醒了一半。私留宮女,滅門之罪,這可如何是好!裴寂趕忙說:“二公子世民怕事情敗露,招來大禍,正在招兵買馬,網(wǎng)羅人才。我看先下手為強,起兵反隋,也許成功!崩顪Y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地說:“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崩顪Y走后,裴寂忙派人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李世民。 從這以后,李淵一想起宮女的事就發(fā)愁,吃不好,睡不下。偏偏這時候他手下的將軍又在打仗中失利,李淵更加不安,生怕皇上怪罪下來。一天,他正在屋里踱來踱去,焦慮地想這些事,突然闖進一少年,說:“父親,您不當機立斷,還待何時?”李淵一看是李世民,便問:“你有什么主意?”李世民說:“大禍臨頭了,不如這時順應(yīng)民心,舉兵反隋,奪取天下。我觀察了天下大勢,才敢這么說。您一定要告發(fā)我,我只好聽命!崩顪Y嘆氣道:“我怎么忍心告發(fā)你,只是,以后你可要千萬小心,不要隨便說這樣的大膽言辭!钡诙,朝廷命令李淵出兵去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軍。李世民勸李淵說:“父親不要再猶豫了,平不了盜賊,是您的罪過,平了盜賊,也不會得到信任。還是快作主張吧!崩顪Y走投無路,這才下定決心,起兵反隋。 李世民先是偽造皇帝的命令下一道公告征兵,引起老百姓的強烈不滿。接著又想出一條公開招兵的妙計。一天,李淵對兩位副留守說:“叛匪頭子劉武周現(xiàn)在占據(jù)了汾陽宮,要立即平叛?墒翘熳舆h在天邊,這如何是好?”王威、高君雄說:“事情緊急,留守這時候就自己決定吧!庇谑牵顪Y就名正言順地打著“討賊”的旗號,派李世民、劉文靜到各地征兵。又暗地里派人去通知其他幾個兒子和女婿到太原相會。 不久,李淵的兵力急速加強,又都由他的親信統(tǒng)率。王威、高君雄起了疑心,決定暗殺李淵,不想消息走漏。李淵和李世民先下手干掉了隋煬帝的這兩個耳目,然后誣告他倆陰謀引敵入侵,這就是“晉陽宮事變”。 但在這時候,天下各路英雄都在割據(jù)地盤,更有突厥騎兵數(shù)萬人不時南侵。李淵要想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首先要解決與突厥的對峙局面。 劉文靜向李淵建議跟突厥和好,這樣不僅可以解除后顧之憂,還能借助突厥騎兵的力量,可收一舉兩得之益。李淵接受了劉文靜的建議,主動給突厥首領(lǐng)始畢可汗修書一封,內(nèi)中言道:“當今隋國形勢大亂,百姓水深火熱,如不挺身而出,恐遭上天責罰。我現(xiàn)大舉義兵,志在綏靖天下,將困在遠方的皇帝接回朝中,并與突厥繼續(xù)親和,對突厥的好處一定超過開皇時期……如果突厥可汗能夠支持我,不侵擾我的百姓,那么我在征伐過程中所得到的一切子女、玉帛,將全部送與可汗。” 遂命劉文靜為特使,去拜見突厥首領(lǐng)始畢可汗。不久始畢可汗回話,對李淵提出的“超過隋朝給突厥的好處”一項特別喜悅,并建議李淵不必“遠迎主上”,而應(yīng)取而代之。裴寂、劉文靜等人都贊成突厥可汗的意見,以為大將軍索性稱帝為尊,何必“掩耳盜鈴”。李淵仔細考慮,認為目前實力還不是很足,樹大招風,不如暫伏其爪。于是打出一個折中的旗號:尊隋煬帝為太上皇,改立隋煬帝的孫子楊侑為皇帝,李淵以大丞相之名掌國。 及至李建成、李元吉和柴紹率軍隊前來會師,李淵便正式建立自己的大將軍府,并傳檄四方號令天下。檄文稱:當今圣上執(zhí)政不當,請退位去做太上皇,由代王楊侑接替皇位。檄文歷數(shù)隋煬帝之罪,自稱義師,欲解天下百姓于水火。 公元617年7月2日,亦即隋大業(yè)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李淵正式宣布起義。這日,晉陽軍門前,但見旌旗獵獵,鼓角錚鳴,三萬人馬宣誓出征。李淵將所率之部分為左、右、中三路大軍,以長子李建成為隴西公,并左領(lǐng)軍大都督;次子李世民為敦煌公,并右領(lǐng)軍大都督;以李元吉為姑臧公,代表李淵率中路軍。李淵則由裴寂等人上尊號為大將軍,裴寂為大將軍府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和原隋大興城尉溫大雅為記室,溫大雅與其兄弟溫大有共掌機密。武士彟任鎧曹,劉政會等三人任戶曹,原隋晉陽長史姜暮任司功參軍。柴紹任右領(lǐng)軍府長史,配合李世民工作。 于是,這支在農(nóng)民大起義的風暴中,從隋朝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分裂出來的武裝力量,正式踏上了反隋的進軍道路。大軍陣容整齊,精英如云,一路浩浩蕩蕩,向隋都大興城進發(fā)。隨同出發(fā)的還有兩支突厥兵馬:東突厥始畢可汗派來的康鞘利率領(lǐng)的兩千騎兵,西突厥阿史那大柰率領(lǐng)了一支步兵。李淵又派通議大夫張綸帶兵去招撫稽胡,即從中亞移居汾水的昭五九姓部落,那些兵將驍勇異常。 三天后,李淵大軍第一役便攻下西河城,擒斬西河郡丞高德儒,收其部將,慰勞當?shù)剀娒窆倮,并給窮困者發(fā)放賑濟錢糧。八月初,又拿下霍邑,之后連克臨汾(今山西省臨汾市)、絳郡(今山西省新絳縣)、龍門(今山西省河津市)諸郡,很快便打開了通往關(guān)中的門戶。中旬,敦煌公李世民受命率右路軍奪取渭北,大軍沿渭水西進,沿途守軍紛紛歸附。抵達渭陽之時,李世民的隊伍已發(fā)展到九萬多人。 十、渭北投軍 身處上郡的房玄齡,見李淵父子的軍隊紀律嚴明,戰(zhàn)斗力強,而且禮賢下士,深得民心,頗有定天下的大志,便毅然離開上郡去了渭陽。行前,他去黑水寺與孤懸法師告別,孤懸贈他一把長劍,合掌言道:“良禽擇嘉木而棲,賢臣擇明主而事。如今已是云破日出,你就去吧!”又說,“我已給克明修好一封書信,不出三月,定叫他去軍中找你! 這是隋大業(yè)十三年(617)八月下旬的一個陰雨之日,房玄齡與妻兒一起上路了。盧絳兒和孩子乘坐馬車去大興城,房玄齡讓他們暫往母親處住著,因為他這一去,此后必是匆匆軍旅,上郡亦非歸所。 時年三十八歲的房玄齡決意出山,在這紛紜亂世里尋求自己真正的事業(yè)。這是他等待了多年的一次鄭重選擇,是他處于人生低谷時的一次奮起,也是時代給予他的一次難得機遇。所以他顯得毅然決然,身邊只帶著孤懸法師送與他的那把長劍。 行至路口,要分手了,夫妻二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無限眷戀,不忍西東。房玄齡道:“投軍以后,難免九死一生。但我志向已定,雖九死亦無悔。夫人曾剜目以示忠貞,今后即使我不再得見夫人一面,這一生也永無遺憾了! 盧絳兒道:“功業(yè)未成,夫君還是不要說那些恓惶的話吧。為妻有婆婆相伴,管保替你把兒子養(yǎng)好就是了,你自不必擔心。今后的事,夫君務(wù)必小心則是;一旦得了安穩(wěn),為妻便去隨你。” 二人灑淚相別不提。卻說房玄齡一路風塵,晝夜兼程,胯下白馬也累死在當途,這一日便蒙著一身風塵來到渭陽城。見街巷到處都是盔甲簪纓,旗幟上繡著斗大的“唐”字,便知道是來到李家軍的駐地了。房玄齡策杖徐行,行至中街一座蟲王廟前,見廟墻上貼著一張布告,布告上聲言:“義軍廣納豪杰,凡有愿意為國家效力者,經(jīng)人舉薦便可注冊! 房玄齡正駐足觀看,忽有一位綸巾白臉的官員走過來,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下,朗聲叫道:“啊呀,這不是房喬先生嗎!你怎么不在上郡供職,跑到渭北來了?” 房玄齡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前內(nèi)史省文林郎溫彥博。房玄齡與溫彥博原是舊識,但自從他遷至幽州總管羅藝手下任司馬以后,就再也沒見過面。溫彥博與其胞兄溫大雅都極富文才,溫彥博對房玄齡的才學(xué)也早有仰慕,如今溫彥博隨羅藝一起歸唐,授幽州長史,封西河郡公。 得知溫彥博此時就在李淵帳下為官,房玄齡不禁大喜,便把前來投軍之事說過。溫彥博遂執(zhí)手說道:“舉薦人非我莫屬!房公你且隨我來,我領(lǐng)你去見敦煌公! 于是隨了溫彥博前往臨時軍府。不待侍衛(wèi)通報,溫彥博徑自奔了進去,悅?cè)环A報說:“主公且看,我為您引了誰來?” 卻見上座一把交椅,坐著一位年輕將軍,一身紫色金邊戰(zhàn)袍,手按一柄青龍長劍,臥蠶眉,細長眼,面龐清秀,身軀魁偉。溫彥博又說:“主公可記得,當年司隸刺史房孝沖嗎?這一位便是孝沖先生的公子,房玄齡!” 上座的便是十八歲的敦煌公李世民,此時正與帳下幾位將領(lǐng)研究進兵方案。李世民當然知道房彥謙的大名,但對房玄齡卻并不熟悉;既然有溫彥博推薦,李世民便將房玄齡留下,說:“你且在我軍府中安頓了,擇日再與君求教!彼靾(zhí)手出帳相送,囑咐溫彥博好生款待。 三日后,李世民果然把房玄齡找來長談,深感他文韜武略,才華絕代。于是欣喜不已,說道:“與君相識,有如見到久別的故人!狈啃g也覺得李世民禮賢下士,平易近人,弱冠之年卻能持重。兩人互談軍事,交換見解,往往一拍即合,相知恨晚。 于是,三十八歲的房玄齡被署為渭北道行軍記室參軍,執(zhí)掌軍符、文告、軍機之事,起草章表文檄。 十一、滅隋興唐 眼下,李淵手里只有幾萬兵馬,若要實現(xiàn)霸業(yè),隋煬帝自然是他的頭號對手。但此時隋煬帝正在江都(揚州),被各地義軍鬧得焦頭爛額,既回不了大興城,也無法回到洛陽,這樣就無法組織對李淵的鎮(zhèn)壓。天下英雄眾多,誰的野心都不小,若想一個個吃掉,最后實現(xiàn)一統(tǒng),那恐怕十年八載也搞不定。再說李家軍實力并不算強,僅瓦崗寨翟讓與李密一支人馬,就勝過李淵幾倍,何況周圍還有薛舉、王世充等諸多割據(jù)勢力,正虎視眈眈。 九月,李氏集團在先取河?xùn)|還是先從龍門渡河直取關(guān)中這一重大決策上發(fā)生了分歧。正在集團決策層莫衷一是的當口,剛剛投奔李世民幕府做謀士的房玄齡,正好有機會一展自己的文韜武略。他審慎分析了當下時局之后,對李世民說道:“承蒙主公知遇之恩,玄齡三生有幸。既已為主公之犬馬,自當知無不言。當初漢王楊諒兵敗,是因為坐失良機;如今楊玄感起兵又敗,是因為決策失誤。依玄齡之見,我軍可直入關(guān)中,首先占據(jù)大興城,則三輔之地可指揮而定,據(jù)有府庫,則不慮無人歸附。這樣,東面以保河?xùn)|,西面而爭天下,則霸業(yè)可成。” 雖然房玄齡說話慢聲細語,謙恭之狀一如文弱書生,但李世民還是聽得出其中的深謀遠慮。李世民年輕氣盛,自小就跟隨父兄戎馬倥傯,性格上與房玄齡截然不同。但他天資聰慧,熟諳兵法,對天下大勢怎能沒有解讀?只是不及房玄齡想得說得這么周全。李世民于是大喜,遂從房玄齡之說向父親獻計,并概括為“兩從之”。也就是說,既要派兵監(jiān)視河?xùn)|地區(qū),又要進占關(guān)中。 十一月底,占領(lǐng)了長安大興城的李淵,立代王楊侑為帝(即隋恭帝),改元為義寧元年,遙尊龜縮在江都的煬帝楊廣為太上皇。李淵則為假黃鉞、使持節(jié)、大都督內(nèi)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改封唐國公為唐王,位在王公之上。又以武德殿為丞相府,設(shè)官置事,總攬軍國大政。 與此同時,李淵又以長子、隴西公李建成為唐世子,以次子、敦煌公李世民為京兆尹、秦國公,以四子、姑臧公李元吉為齊國公。又以裴寂為丞相府長史,以劉文靜為丞相府司馬。翼護之下的隋恭帝,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唐軍進城沒幾日,杜如晦由杜陵老家來找房玄齡,二人相見,不禁喜淚縱橫,敘說些闊別思念之情。隨即房玄齡便把如晦引薦給李世民,授杜如晦為秦王府兵曹參軍。 兩個月后,隨著勢力逐漸擴大,李淵又大封功臣。封丞相府長史裴寂為魏國公,封丞相府司馬劉文靜為魯國公,進授光祿大夫。其余晉陽舊吏,均有不同層次的加封。 卻說此時的隋煬帝,見中原的瓦崗軍鎮(zhèn)壓不了,回大興城收拾殘局也不可能,便考慮在江東長住下去,想改在建康(今南京市)重新立都。他把想法跟大臣們一說,內(nèi)史侍郎虞世基等人立刻隨聲附和,只有右后衛(wèi)大將軍李才反對,竟與虞世基爭吵起來。 門下錄事李桐客道:“江東地方偏僻潮濕,土地狹窄,根本養(yǎng)不起國家政權(quán),老百姓受不了會起義的,只怕到時候后悔也來不及了!辈涣线@話又引得監(jiān)察御史不悅,彈劾他“謗毀朝政”。這一來大臣們害怕了,紛紛改口說:“江東之民早就盼望皇帝來了,這可是大禹治水南會諸侯一樣的舉動。 六神無主的隋煬帝只能以阿諛之言來飲鴆止渴,于是著手他的遷都計劃。但他手下的軍隊多是關(guān)中人,眼看著江都的糧食快要吃光了,實在不想在江都再住下去。見隋煬帝沒有回家的打算,那些武將便私下里商量逃跑。 郎將竇賢率所部兵馬集體逃跑,被隋煬帝派人追上斬首了,但逃亡者還是不斷。隋煬帝便派虎賁郎將司馬德戡帶兵駐扎東城,防止再有人西逃。司馬德戡和他的密友元禮、裴虔通商量:“如今士兵們?nèi)巳讼胩,我如果報告,可能會因為管理不嚴而被殺;如果不報告,他們逃后我又會因為事先不警惕而被殺。橫豎都是個死,有什么好辦法呢?” 元禮和裴虔通都說,只有大家一起逃走最是上策。于是這些關(guān)中人開始互相串聯(lián)。內(nèi)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等人,都參加了這個叛逃集團。他們商定了逃跑時間和辦法,以為法不治眾,也就不怕隋煬帝的耳目打探。終于有個宮女把事情向蕭皇后報告,蕭后讓她直接向隋煬帝報告,隋煬帝卻惱怒地說:“這哪是你這當宮女的管的事,妖言惑眾!”竟下令將她斬首。 以后又有宮女跟蕭后報告此類事,蕭后便心灰意冷地說:“事已如此,無可救藥,何必再用這些瑣事讓皇上心煩呢?” 虎牙郎將趙行樞與宇文智及私交甚好,便告訴他眾人集體叛逃的打算。宇文智及說:“皇上雖然無道,但威令還可以貫徹。如果你等逃跑,恐怕要跟竇賢一樣被追殺的! 司馬德戡說:“那該如何是好?” 宇文智及說:“如今是天將滅隋,所以天下英雄并起。現(xiàn)在江都想叛逃的人足有數(shù)萬之眾,不如我們自己起來做大事,滅了隋朝,建立自己的帝業(yè)!” 司馬德戡立刻表示同意。但宇文智及畢竟人微言輕難以服眾,趙行樞便請宇文智及去找他哥哥,便是右屯衛(wèi)將軍宇文化及,請他做起兵的盟主。宇文化及一聽要他領(lǐng)頭兵變,竟嚇得變色流汗,俄頃才意識到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做皇帝的機會,忙又點頭應(yīng)允。 公元618年三月,司馬德戡派部將許弘仁、張愷闖進備身府,對所有相識的衛(wèi)士們說:“皇上聽說大家想逃,準備好了一大堆毒酒,想召集一次大筵,把我們?nèi)级舅溃约焊切┠戏饺死^續(xù)在江都住下去哩!”衛(wèi)士們一聽害怕了,相互轉(zhuǎn)告,并跟司馬德戡說:“你說該怎么辦吧,我們都聽你的!” 司馬德戡當日下午便盜得御馬,準備好了兵器。這天夜里正好是元禮、裴虔通在內(nèi)殿值班,司馬德戡便下令軍士們動手,數(shù)萬人在東城舉起火把,吶喊之聲驚天動地。 隋煬帝見宮中火起,又有喧聲不絕于耳,忙問發(fā)生了何事。裴虔通回道:“草坊失火,外面正救呢!”此時,宇文智及和孟秉早已在宮城外集合了千余人,分兵把住了各處交通要道。 黎明時分,叛軍殺進宮中,司馬德戡和裴虔通親率數(shù)百騎直沖成象殿。右屯衛(wèi)將軍獨孤盛跑出來問裴虔通:“這是從哪里來的兵,我怎么從沒見過?” 裴虔通高聲叫道:“事已至此,不關(guān)將軍的事,將軍就別問了!” 獨孤盛方知是兵變,來不及穿上盔甲,急忙率十幾個人出來抵抗,即刻便被叛軍殺死。時有千牛校尉獨孤開遠,率數(shù)百殿內(nèi)衛(wèi)士去請隋煬帝,敲門大叫:“現(xiàn)在咱們還有兵有將,只要皇上親自出戰(zhàn),足可以挽回敗局,否則就大禍臨頭了!”喊了好久不聞回應(yīng)。原來隋煬帝早已換上便裝,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宇文化及收買了一個姓魏的宮娥,領(lǐng)著裴虔通等人來到永巷,問一美人:“陛下在哪兒?”美人手指里屋不語。校尉令狐行達拔刀入內(nèi),隋煬帝靠窗說道:“你要殺朕嗎?”令狐行達說:“臣不敢,只想跟陛下回大興城! 隋煬帝被押到裴虔通跟前,說:“你不是朕的老朋友嗎?為什么要造翻?”裴虔通道:“臣不敢造翻,但將士們都想回家,所以想和陛下一起回京師! 隋煬帝以為可以躲過這場劫難,假意騙他說:“朕剛想回京師去,正等著運糧的船呢。既然如此,朕現(xiàn)在就跟你們一起回去!”裴虔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讓士兵將隋煬帝看住,等候宇文化及來處理。 天已大亮,孟秉去找宇文化及,并告訴他兵變已經(jīng)成功,皇上已被捉住。宇文化及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碰見人就低下頭說:“罪過!罪過!”眾人不由分說,將宇文化及擁進宮門。司馬德戡將他迎入朝堂,連聲稱他為“丞相”。 裴虔通見倚仗的盟主來了,這才去對隋煬帝說:“現(xiàn)在百官都在朝堂,陛下應(yīng)當去慰勞慰勞!笔勘疡R牽來,隋煬帝嫌馬鞍太舊,等換了新鞍才肯上馬。 隋煬帝一被押出來,政變士兵就一片歡呼。隋煬帝問:“虞世基在哪里?”馬文舉道:“已經(jīng)砍頭了!彼鍩郾谎旱綄嫷睿狎、司馬德戡都舉刀侍立左右,隋煬帝這才明白今天是躲不過去了,長嘆一聲道:“朕何罪至此?” 馬文舉說:“陛下違棄宗廟,巡游不息,外勤征討,內(nèi)極奢淫,使丁壯盡于矢刃,女弱填于溝壑,四民喪業(yè),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 隋煬帝道:“朕確實對不起百姓,不過你等與朕一起享受榮華富貴,為何要這樣做呢?今天是誰帶的頭?” 司馬德戡說:“天下無人不恨你入骨,豈是一個人帶頭能做的事!” 宇文化及便讓封德彝來控訴隋煬帝的罪行。隋煬帝對封德彝說:“你本是食朕俸祿的士人,怎么也做起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了?”封德彝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裴虔通怕隋煬帝用花言巧語動搖軍心,揮刀斬殺了隋煬帝十二歲的愛子趙王楊杲,鮮血濺在隋煬帝身上,隋煬帝才知大勢已去。他對裴虔通懇求說:“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不能用刀。去給我取一杯毒酒來吧!朕要自行了結(jié)! 馬文舉擔心遲則生變,不許人去取毒酒,遂讓令狐行達把隋煬帝按在床上,想用刀殺他。隋煬帝知道再頑抗也無濟于事,便自己解下腰間的練巾,交給令狐行達說:“還是愛卿手輕些兒,就命你送朕走罷!” 令狐行達便用那條練巾,將隋煬帝勒死在床上。 殺死了隋煬帝,宇文化及即立秦王楊浩為帝,自己為大丞相。其時王世充在洛陽,聞知煬帝已死,趕緊把越王楊侗扶上皇帝寶座,在東都匆匆加冕,改元皇泰。這樣一來,加上李淵挾持下的恭帝楊侑,大隋天底下竟同時有了三個皇帝。 天下亂成了一鍋粥。正所謂“公雞多了,母雞打鳴”,皇帝多了哪個也不值錢。李淵在大興城,覺得恭帝楊侑已無用處,在對隋煬帝之死假裝表示悲傷之后,便派人去告訴恭帝楊侑:“隋朝天數(shù)已盡,你必須把玉璽交給有德之人,這個人只能是唐王李淵。”楊侑本來就是李淵手中的傀儡,怎敢不從? 公元618年五月,隋恭帝宣布退位,將皇帝寶座“禪讓”于李淵。李淵遂在武德殿即位,并將新王朝命名為其家族的封號——唐,改年號為武德。 這一年,李淵五十三歲。 六月,黃袍加身的李淵追尊高祖為宣簡公、曾祖為懿王、祖父李虎為景皇帝、父親李昞為元皇帝,又尊死去的母親獨孤氏為元貞皇后,追謚已故妻子竇氏為穆皇后。祭謚了先輩之后又安排親族:立長子李建成為太子,封次子李世民為秦王,四子李元吉為齊王;又封從兄李白駒為平原王,從弟李孝基為永安王、李叔良為長平王、李神通為永康王、李神符為襄邑王、李德良為新興王,封侄子李道玄為淮陽王、李博義為隴西王、李奉慈為渤海王。又命李世民為尚書令,裴寂為尚書仆射,劉文靜為納言,蕭瑀、竇威為內(nèi)史令。 由秦王李世民提名,時任秦公府記室參軍的房玄齡,也受封為臨淄侯,并以本職兼陜東道大行臺考功郎中。杜如晦也授為行臺司勛郎中,封爵建平縣男。 至此一切封建完畢,一個新王朝正式誕生了。緊接著便是廢除大業(yè)律令,修定新格;邊要之州設(shè)立總管府;置國子學(xué)、太學(xué)、四門學(xué),生員四百余,郡縣學(xué)亦置生員…… 但此時天下已是一盤散沙,那些擁兵自重的英雄誰肯臣服別人?識相的割據(jù)一方占山為王,不識相的還想兼并別人地盤以擴大自己的領(lǐng)土。打著楊氏宗室招牌擁立新主的就更不甘心了,必欲剪除李唐才肯罷休。所以,李淵雖然是把唐王朝立了起來,根基卻未能牢固。 十二、大唐一統(tǒng) 自從房玄齡進入秦王幕府,他的才干很快就被大家所賞識。他每次起草軍書奏表,都能很快寫成,而且語言簡練,內(nèi)容充實,道理還講得非常透徹,且從來不打草稿,實令李世民稱奇。尤其是他幾次獻策都取得了善績,足以證明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李世民對他格外寵信,令隨左右。 唐王朝建立之初,天下群雄尚未定。許多隋朝舊將還在割地稱雄,農(nóng)民起義軍也各自稱霸一方,因而統(tǒng)一全國的任務(wù)還相當艱巨。李淵不甘心只占據(jù)關(guān)中一隅,于是開始儲糧積粟,屯兵買馬,充實軍隊,廣攬人才,為了削平群雄做準備。 李淵父子先后籠絡(luò)了翟讓、李密領(lǐng)導(dǎo)的瓦崗軍和杜伏威領(lǐng)導(dǎo)的江淮起義軍。李世民在期間更是臨危受命,先是出兵打敗了盤踞隴西的薛舉、薛仁杲父子,后又擊敗了割據(jù)山西的劉武周。 在攻打劉武周時,劉武周有個得力手下叫宋金剛,宋金剛軍在敗給李世民的時候,其手下大將尉遲敬德向李世民軍投降。李世民因此收獲了一員猛將,不禁大喜,后來任命尉遲敬德為統(tǒng)軍。 在這次大戰(zhàn)役中,房玄齡的戰(zhàn)馬被對方的箭射中右眼,流血而死。戰(zhàn)事結(jié)束后,李世民馬上給他一匹白馬,并跟他開玩笑說:“你家里有一位獨眼婆姨,我不能再讓你騎一匹獨眼戰(zhàn)馬了!狈啃g雖然得到了一些安慰,但還是很痛心,他親手將死馬埋葬了,并題寫墓碑:房馬吾兒之墓。 李世民對眾人道:“烽火之中尚存螻蟻之惜,足見玄齡之重情義!” 李世民剛平定劉武周,占據(jù)洛陽的王世充又掀起了戰(zhàn)事,李淵馬上命李世民統(tǒng)率諸軍出潼關(guān)征伐王世充。 值得一提的是,攻打王世充前夕,恰好趕上房玄齡夫人分娩,母親高蕓若便想讓房玄齡留在秦府。房玄齡不敢違背母親意愿,就把母親的想法支支吾吾地跟李世民說了。 李世民微笑問道:“弄璋之喜,還是弄瓦之喜呀?” 房玄齡說:“弄瓦,弄瓦。”時下把生男孩稱為“弄璋之喜”,生女孩則稱“弄瓦之喜”。這是房玄齡的第一個女兒,他是非常高興的,所以自己也不忍離開。 李世民隨即摘下冠上一顆寶珠遞與房玄齡說:“這顆珠子是我母親送我的,聽說它能避邪,就送給你女兒吧!不過你還是要跟我一起出征為好。不然,萬一有事要同你商量,怎么辦?” 見秦王如此倚重,房玄齡不好說二話,只得跟家人辭行隨軍到陣前去了。臨行之前,他給自己的寶貝女兒起名叫“奉珠”,以志秦王對他的關(guān)懷。 李世民和王世充的戰(zhàn)役打得非常艱難,王世充是個曹操式的人物,他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和大唐王朝抗衡的,只可惜他遇見的是技高一籌的李世民。眼看就要失敗之時,王世充趕緊求助了位于河北的竇建德。經(jīng)過一輪又一輪的斗智斗勇,李世民鎮(zhèn)壓了竇建德,迫降了王世充。隨后又搞定了劉黑闥和徐圓朗的軍隊,至此,中原大地的農(nóng)民起義軍均被李淵父子所滅。 房玄齡本不以武事見長,這段時間他的主要身份是秦王李世民身邊的一個侍從,替李世民起草文書,在高層軍事會議上做記錄,安排主帥行止,戰(zhàn)后考功注冊,等等。他同時也在戰(zhàn)爭中受到了洗禮,經(jīng)受了血與火的考驗,并在戰(zhàn)爭中成長,逐漸培育出了超群的才華。 經(jīng)過數(shù)年苦戰(zhàn),李淵父子終于等來了唐王朝統(tǒng)一天下的時刻,而屬于房玄齡的時代也正式到來。 房玄齡是初唐良相、杰出謀臣,“貞觀之治”的主要締造者之一。 房玄齡生于北周宣帝大象元年(579),出身于士族門第,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廣聞博覽,善詩能文,精通儒家經(jīng)典,可以稱得上是當時的全才。 隋煬帝大業(yè)十三年(617),李淵在太原起兵,李世民被派到渭北攻打隋軍。這時正任隋隰城(今山西省汾陽市)尉的房玄齡,終于看準了時機,毅然脫離了隋王朝,“杖策謁于軍門”,與李世民一見如故,從此成為秦王府中的重要幕僚,為李世民掃平群雄,取得帝位,開創(chuàng)“貞觀之治”立下了大功。 貞觀三年(629),即唐太宗李世民登基的第三年,房玄齡任尚書左仆射,行宰相之職。此后將近二十年,房玄齡一直連任相職,至貞觀二十二年(648)病故。 房玄齡長期連任相職,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有絲毫懈怠。他辦事認真,一物一事也不疏忽。 唐太宗對房玄齡十分信任,把用人大權(quán)完全交付給他。房玄齡根據(jù)唐太宗“量才授職”“任官惟賢”“務(wù)省官員”的原則,對所有中央官員重新進行了審核優(yōu)選,最后只留下精干人員共六百四十員;房玄齡善于發(fā)揮別人的長處,“聞人有善,若己有之”。他和杜如晦配合得最好,杜如晦的長處是善于判斷,而房玄齡善于預(yù)先謀劃,時人稱為“房謀杜斷”。 房玄齡在唐太宗左右,雖不像魏徵那樣成為剛直不阿的諍臣,但覺得有不當處,也經(jīng)常向唐太宗當面提出意見。例如貞觀十七年(643),唐太宗問周圍的大臣:自古草創(chuàng)之主,至于子孫,多亂何也?房玄齡在一旁答道:那是因為幼主生長深宮,少居富貴,未識人間情偽和理國安危的緣故。以此來警誡唐太宗不要過于寵愛子孫。 正由于房玄齡對唐太宗忠心耿耿,當時君臣上下對他都十分尊重,唐太宗遇有什么大事或難以解決的事都要隨時詢問他。群臣對房玄齡評價亦很高,貞觀時與魏徵同時號為諫臣的王珪,曾對唐太宗評價房玄齡說:“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玄齡。” 房玄齡不僅是一位政治家,還是大唐文化事業(yè)的主持者。他主持了經(jīng)籍圖書的搜集整理工作,使儒家經(jīng)典在經(jīng)歷了魏晉南北朝的混亂局面后,能夠在大唐盛世重新獲得尊崇地位,這個意義是非常重大的。他還主持了《晉書》等史書的編寫,又主持了唐朝國史的編纂。 在修本朝史時,房玄齡主張秉公直書,不得曲阿。《貞觀政要》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貞觀十四年(640),太宗想要看一看修的國史,對房玄齡說:“為什么自古以來,當代國史皆不令帝王親見之?”房玄齡答道:“國史既善惡必書,可能書寫到人主的非法之處,理當不讓皇帝親見!碧铺诮忉屨f:“我想看國史別無他意,只是為了鑒誡自己。”房玄齡和魏徵這才同意讓他看。 貞觀二十二年(648),房玄齡一病不起。病勢嚴重時,唐太宗和他見了一面,“太宗對之流涕,玄齡亦感咽不能自勝”,足見君臣二人感情之深厚。臥床期間,唐太宗不斷派人探望,臨死前,太宗又親臨與之握手敘別。 在治家方面,房玄齡一向教子甚嚴。他告誡兒子們不要盛氣凌人,切勿驕奢沉溺,并集匯古今圣賢家誡,親書于屏風上,分給各房子嗣,說:“如能留意上面的內(nèi)容,足以保身成名!遍L子房遺直承襲爵位,高宗初年做到禮部尚書。次子房遺愛娶了太宗之女高陽公主,高陽公主驕恣成性,丑聞迭出,后來被查出謀反的罪名,房遺愛也受到株連。房遺直被削爵,成為庶人。 可惜房玄齡一世忠貞,其家族終為逆子所累,令人嘆惜。 本書講述了房玄齡波瀾壯闊的一生,介紹了他的為官智慧和歷史功績,同時也呈現(xiàn)了隋唐之際的歷史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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