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卡卡伊大街》是維托爾德·貢布羅維奇唯一一部短篇小說集,1933年首次出版時名為《未成年時期的記憶》;1957年再版時增加了五篇,作者將集子改為現(xiàn)名,這是他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住過的一條街道的名字。《巴卡卡伊大街》收錄的十篇短篇小說都非常完善,不但是貢布羅維奇創(chuàng)作生涯的開端,也是打開其長篇小說的一把鑰匙。 作者簡介: 維托爾德·貢布羅維奇(WitoldGombrowicz,1904-1969),波蘭著名小說家、劇作家,被米蘭·昆德拉譽為“我們這個世紀(jì)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與卡夫卡、穆齊爾、布魯赫并稱為“中歐四杰”。貢布羅維奇出生于波蘭,曾在華沙大學(xué)學(xué)習(xí)法學(xué),后赴法國深造兩年。1939年橫渡大西洋到阿根廷后,適逢二戰(zhàn)爆發(fā),滯留南美達二十四年之久。1963年獲得福特基金會全年獎金,在柏林逗留。1964年,他到法國南部的旺斯定居,1967年獲得國際文學(xué)獎。1969年7月24日,貢布羅維奇在旺斯辭世。貢布羅維奇用母語寫作,作品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出版,由于他不接受二戰(zhàn)后的政治體系,他的大部分作品都不得在波蘭出版,直到1986年,波蘭才出版了他的全集。目錄: 檢察官克拉伊科夫斯基的舞伴 斯特凡·恰爾涅茨基的回憶 一件臆想殺人案 科特烏巴伊伯爵夫人府上的會飲 清純少女 遭遇 班伯里號雙桅船上的奇異事件 在廚房樓梯上 老鼠 宴會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檢察官吃得挺多,尤其是嫩雞肉——我不得不強迫自己吃——說真的,我一直在想我會頂不住的;我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他還會再吃些什么。他繼續(xù)大吃大喝,吃得大快朵頤;真是狼吞虎咽,風(fēng)卷殘云一般,他還以酒代湯將嘴里的食物沖下肚里;對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真正的磨難。我想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看嫩雞肉一眼,而且我也決不會再吞下蛋黃醬,除非——除非有朝一日我們再一起去餐廳。那樣的話,情形會有所不同,因為,我確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么我就會堅持到底。還有,他喝了那么多的美酒,以致我的腦袋也開始犯暈了。連玻璃鏡里都反射著他的身形!你瞧他可真是全情投入!他為自己勾兌雞尾酒的手法是多么老道純熟!他是多么優(yōu)雅,把牙簽夾在牙縫之間,妙語連珠!他將頭上的禿頂偽裝得挺好,保養(yǎng)得細皮嫩肉的雙手,一個手指上帶著一枚圖章戒指,他說話時發(fā)出一種低沉的聲調(diào):那是一種柔和的男中音,滿懷愛意。檢察官太太給人的感覺乏善可陳,毫無特點,她是那種——你可能會說——微不足道的人。但是醫(yī)生的太太就不同了!我立刻注意到了他的聲音,此刻他已經(jīng)向醫(yī)生太太示愛了,聲調(diào)掩飾得既柔和又圓滑。哈!哈!昭然若揭!這位醫(yī)生太太好像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制的:她線條迷人,詭譎如蛇,機心深藏,游手好閑——一只惹人疼愛的小貓咪,滿腦子充斥著陰柔之氣的奇思怪想。再者,在他口中,單詞“小爪子”聽起來是那么舒服——你能感覺到他喜歡……而且他知道如何教你成為……小爪子,乖寶寶,如何飽食狂歡,放浪形骸,如何成為登徒子,酗酒者——哈哈,他是個酗酒狂徒,是那個令人愛戴的法學(xué)博士!而且:“我懇求您”,一句“我懇求您”,說得那么情真意切,難以抗拒,如此謙謙君子毋庸置疑,就像用那三個字即可描述所有可能發(fā)生的豐功偉績一樣。他的指甲呈粉紅色,其中一只小拇指尤其顯眼——一直到凌晨兩點我才回家,然后一頭撲到床上,和衣而臥。 我浸淫其中,酒色過度,心力交瘁;我打著飽嗝,腦袋嗡嗡作響,成盤的美食撐得我胃發(fā)脹。淫宴!一次淫蕩的筵宴,沉醉在尋歡作樂之中!在餐廳的那個晚上,我暗自思忖,這可真是一場夤夜狂歡。《涫滓康摹@場夤夜狂歡!就是由于他——而且全都是為了他!自此以后,我每天都坐在乳酪店的門廊里等待著檢察官的到來,無論他何時出現(xiàn),我都會跟在他身后。要是換了其他人,也許根本不可能犧牲六小時的等待時間?晌矣械氖菚r間。我的疾病,癲癇,是我獨有的痼疾——而且是一種極其稀有的痼疾——在日復(fù)一日的消磨中發(fā)作;有別于此的只是:我不用承擔(dān)什么責(zé)任,時間自由支配。我沒有像別人一樣,被親戚,熟人和朋友,女人和舞蹈弄得精神錯亂;拯救一個人,而且只拯救跳舞的那個人——舞蹈病患者——我既不懂跳舞又不了解女人。一點點難以啟齒的微薄收入對我足夠了,而且,無論如何,有理由相信我窮困潦倒的境況不會持續(xù)太久——既然如此,我還省吃儉用干嗎?從早到晚,我成天自由自在,不用受雇于人;這就像度過一個沒有盡頭的假期,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光陰:我——一位土耳其蘇丹,時時刻刻——跟我的后官佳麗們……哈,快來干吧——該死的家伙!這個檢察官是個饕餮之徒,而且你很難描述其中的絕妙;他的作息一成不變,在從法庭回家的時候,他通常會去一家蛋糕房,在那里吃兩塊拿破侖奶酥——我透過櫥窗暗地里監(jiān)視他:他站在柜臺邊,不聲不響地把奶酥送進嘴里,他吃得小心翼翼,為的是不讓奶油弄得到處都是。然后他優(yōu)雅地把手指吮干凈,或者是用一塊紙巾擦干。我就這樣長久地凝眸遠觀,終于,有一天——我走進了那家蛋糕房。 “老板娘,您認識檢察官克拉伊科夫斯基嗎?他每次來都會點兩塊拿破侖奶酥,您想起來了嗎?我是想這樣,我提前付您一個月的拿破侖奶酥錢。當(dāng)他再來的時候,請您別收他錢,您只需面帶微笑對他說:‘已經(jīng)有人替您付過了!’或者甭提這事:‘很簡單,您瞧,因為我打賭輸了’!盤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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