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探討與抒寫女性命運的書。小說在較長的時間跨度和較大的時代背景上,深入刻劃和展現(xiàn)了上世紀以來一家三代四位女性的命運和遭際。農(nóng)村女子水月因奸情敗露被逼裸體游行,作者由此追溯了水家三代女人的婚姻和情愛的歷程,抒寫女性亙古的希冀與痛苦,展現(xiàn)人們心靈跋涉的艱澀,探尋生命存在的意義。在敘事的過程中,對人物的命運、行為和情感做了深刻的精神分析,潛意識的發(fā)掘尤為精細;同時敘述作者的體驗、感受和參悟。這是一部理性與智慧的作品,充滿思辨,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 作者簡介: 張宇,著名作家,一九五二年生于河南洛寧,F(xiàn)為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河南省文學院名譽院長。著有長篇小說《疼痛與撫摸》《軟弱》《檢察長》《足球門》等八部,中篇小說《活鬼》《沒有孤獨》《鄉(xiāng)村情感》等多部,長篇散文《對不起,南極》,《張宇文集》七卷本。有多部作品被譯成英、法、日、俄、越等國文字,介紹到海外。 目錄: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到處都是存在的陽光。 那時候已經(jīng)桃花燦爛,花旁邊徐徐吐出綠葉的舌尖。 我一直覺得春天里不該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把一個女人脫光了游街示眾。多年來這場景在我記憶深處結(jié)下疤痕,不斷在我的噩夢中重現(xiàn)。 真實的生活常使我產(chǎn)生聯(lián)想的恐怖,我越來越害怕生活的真實。 只要我回到那個時刻,就看到李家的人死命地按著水月,踩胳膊捉腿,像揉碎一朵鮮花般撕著脫去她的衣裳。如果口里再噙把刀,就和剝活兔一樣……多少年來,這往事一直折磨著我疼痛的思考,呼喚著我的敘述。我也明白,我不敘述這些往事,它們最終就會消逝,就像沒有發(fā)生一樣。但是我無力重現(xiàn)往事,就像不能夠重現(xiàn)流逝的時光。說白了,也只是描述一下我對往事的回想,而回想并非是存在的真實,只是對往事的一種理解和撫摸。只是我再也找不到敘述它們的意義,為什么敘述它們,我一直回答不了自己的追問。 尋找生活的意義和本質(zhì),是我的惡習。在這里我走了很遠的路,不斷找來各種各樣的發(fā)現(xiàn),使自己上當受騙,多少次煽動起敘述的激情。有很多回,有很多事,我苦思冥想,似有所得,并為之興奮異常,但忽一日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找到,到頭來仍然坍塌在自己的否定之中。 后來,我大膽地認為,也是一種大膽的假設,生活原來就沒有本質(zhì),存在的只是我們在尋找本質(zhì)時的體驗感受和過程。 權(quán)當這就是真理。 這種體驗感受和過程,又讓我迷戀和激動。我試圖通過猜測重新感受往事。有一天忽然想到山里老人們對于水月的搖頭嘆息,他們說這都是命,水家的女人輩輩都活得很苦很賤。追著這綿長的嘆息,終于將我的敘述啟動。 我追著山里老人們的嘆息,就像追著一條河流,從下游來到上游。水月的姥姥該是這嘆息的源頭。我像個掘墓者把水月姥姥從歲月的洞穴里挖出來,打掃干凈她身上時間的灰塵,我夢想重現(xiàn)這源頭的風景,讓她重新存在。 這個名叫水秀的女人,在將近一個世紀以前的歲月,曾如一朵桃花,使山里的四方八面生動和芬芳。傳說中的水家老墳曾是一處桃花穴地,打墓時挖出過螞蟻在地下造成的桃花石,陰陽先生說這穴地發(fā)女不發(fā)男。水家遠祖中出過皇帝的妃子,那該是水家的輝煌時期。從那時起,山里的男人們都為娶到水家的姑娘而自豪。傳到水秀這一代,已經(jīng)是獨苗女,再無男丁,人們都說桃花要敗,水家的氣數(shù)已盡。這就是傳說的作用?先把生活神秘成傳說,再把活人套在這傳說中生活。到頭來,逝去的是生命,活著的是傳說。 水家自然是不甘心絕后的,又無生出男孩的能耐,水秀的父親要把水家煙火續(xù)下去,只好計劃為水秀招一個上門女婿。這是一種有趣的話語,在舊時父權(quán)社會結(jié)構(gòu)里,為了使男人后繼有人,在無奈時也讓女人娶一個男人,說白了是找一個生育工具,卻文化成一種形式叫上門女婿。不能叫娶只能叫招。一字之差,就道出腐朽來。 但是山里的風俗,男人去當上門女婿是丟人敗興的事,因為生下孩子要姓人家的姓,等于賣姓和賣身。但凡男人多少有一分能耐,都不會走這步路。這就使做養(yǎng)老女婿的人,要么缺胳膊短腿,要么奇丑無比,為此水秀死活不答應。父母勸她,她就哭天喊地不吃飯。父母逼她,她就尋死覓活要跳井自盡。這樣,父母要續(xù)煙火,水秀要嫁好男人,就水火不相容。到后來父母想著,總不能把女兒逼死,那就雞飛蛋打了。 只好退一步委曲求全,嫁水秀時向男方提出一個條件,生男歸男方,生女孩姓水,以便日后有人清明節(jié)時回水家老墳燒紙?谡f無憑,又請來中人,擺四盤菜,寫下字據(jù)。相比之下,這對水家已經(jīng)是出之下策走到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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