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男人都很口是心非,老愛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嘿,別的就不說了,這家伙仗著自己是上司就為所欲為,實在是有點,不,是很過分——連洗車的工作也要她來做!怎么說她也是“弱弱”小花一朵,怎能禁得起他如此折騰?說什么他喜歡她就是這樣喜歡法的話,那她不要行不行? 1 這下發(fā)達了! 苗小飛同志,二十三歲,單身,預備加盟“創(chuàng)天國際”,首發(fā)感慨如上。 原本覺得所謂什么國際啊全球啊寰宇啊……都是公司們對內招搖對外撞騙的幌子,可這回,她是真真切切地在“創(chuàng)天”的大堂、走廊、洗手間,跟為數可觀的洋鬼子們打著照面。 苗小飛讀的專業(yè)就是英語,可她做夢也沒想到,能跟出國似的,找到這么一個充分發(fā)揮真才實學的地方。 照這勁頭兒,看家本事可得拿起來,不能叫洋鬼子們瞧低了咱中華兒女的外語水平。 “小姐……” 苗小飛繼續(xù)對著透明玻璃窗的超豪華會議室流哈喇子,還得強裝淑女不去撓地上她向往已久的新西蘭地毯,啊啊,聞這味道就知道,一定是真正的進口貨…… “小姐,這位小姐!不好意思,請問您是來參加面試的嗎?” 苗小飛被一個低沉富有磁性,在她的少女時代從未出現過的男性聲音吸引住了,不得了了不得,這聲音是苗小飛無力抵抗的天籟。 她調整好面部幾塊重點肌肉,亮出最甜美的笑容……轉身……回頭…… 金發(fā)? 藍眼睛? 洋鬼子一只?! 不,不對……弄錯人了弄錯人了,那么標準的吐字,那么迷人的發(fā)音,那么和諧的韻律,想必是位飽讀詩書的華夏好男兒,怎么可能是眼前這個進口晾衣架。∠雭砦颐缒橙诉@點常識還是有的,不然何以能夠成為H大一枝花,迷倒萬千少男少女…… 用排比句說服了自己,繼而自我勉勵了一番后,苗小飛象征性地朝洋鬼子身后掃了幾眼。 啊,根本沒人說話嘛!剛才一定是我的幻覺。 轉回頭,繼續(xù)徜徉在高檔物質的海洋里,對身后番邦小弟額上的黑線視若無睹。 晾衣架也是有自尊的,他忍受不了作為一個人,一個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人,一個玉樹臨風卓爾不群的人,就這么活生生地被苗小飛從視野里剔除,于是乎,一個箭步主動迎向女主角,來了個特寫。 “小姐可以叨擾一下嗎?您并非本公司員工吧?” 苗小飛看著眼前的音畫同步,聽見了夢碎的聲音。 上天為什么要讓我清醒呢?我一定要面對這個現實嗎?一個看上去就沒怎么進化好的洋人,中文比我,不,比我老家電視臺的播音員還溜? “我……你……”苗小飛還在消化這個事實。 “您沒有佩戴員工的證件,你我也素未謀面,想必是來參加應征的吧?”捕捉到苗小飛的一絲絲反應后,晾衣架為自己爭取到的人權雀躍不已,長舒一口氣,腰板兒也直了。 我的親媽!他還會說成語呢!這個世界果然是不真實的…… “我……是、是來面試的,可不是嘛,嘿嘿嘿……”苗小飛仰著頭痛苦地擠著笑。 “果不其然!那么可否由我為你效勞呢?本公司規(guī)模甚巨,未免像你這么可愛的女士繞冤枉路,且容我來?嗦一二,為你帶路吧!绷酪录軡M面春風,心情大好。 苗小飛納悶,自己的魅力果真沖出校園殺入社會了嗎?連個洋鬼子,都會在自己迷路的時候,跳將出來指點迷津,還半文半白古古怪怪的。 不過正眼瞧上去,這鬼佬還蠻帥的嘛! 身板兒高大不在話下,一頭金發(fā)璀璨奪目,藍汪汪的大眼睛說話的時候還眨呀眨,睫毛密得像是剛抹了摩天翹睫毛膏。 作為姿色中等的準白領,鬼佬外貌上的優(yōu)勢讓苗小飛好一陣嫉妒和心癢。 果然要走好運了?剛進公司就遭遇一段纏綿悱惻浪漫激情的異國戀?這對于一心只想努力工作偶爾談個普普通通小戀愛的苗小飛來說,未免太偶像劇了些。 “那就麻煩你了,怎么稱呼?”苗小飛找回點兒真實感了,跟晾衣架鬼佬攀談起來。 “在下施瑞柯,是我自己起的中文名字。” 怎么這么耳熟?總覺得在哪里聽過似的…… 莫非!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們的小指上,早就被月老爹爹綁上了幸福的紅繩,是宿世姻緣一線牽,今日總算來相會? 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再熱情一些呢?外國人不都是很開放的嗎?不對不對,通常他們喜歡的就是東方人的含蓄…… 苗小飛同志被她的玫瑰色幻想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察覺她字典里的“洋鬼子,番邦,鬼佬”規(guī)規(guī)矩矩地替換成了“外國人”。 “這名字很有意境,你的中文說得這么棒,想不到文采也好好哦!”苗小飛幾乎已是在拍國際友人的馬屁。 “哪里哪里,你過譽了,我只是粗通皮毛,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浩若煙海,我窮盡畢生所習,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苗小飛簡直要迷上這個奇怪的晾衣架了,他回敬給苗小飛的馬屁雖然主題是愛我中華,可是對于狂熱愛國的苗某人而言,這馬屁拍的位置恰到好處無比受用,更何況他那文白夾雜的說話方式,讓從小酷愛文學卻誤入外語系魔爪的苗小飛萬分親切,如沐春風。 “請問你在公司的哪個部門就職?”苗小飛開始刺探重要軍情,圖謀日后。 “我效力于企劃部……啊,電梯就在前面,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一同上樓了。” 企劃部?不就是苗小飛應征的部門嗎?哈哈,天意啊天意。 這條通往電梯的路還真短,如果我離幸福也這么近就好了,苗小飛如是感嘆。 “一進公司就遇見你這么熱心的人,‘創(chuàng)天’真不賴,我一定努力通過面試,以后工作上還望多多指教!” “衷心期待你的加入,一同為公司的發(fā)展貢獻微薄之力!直接搭到四樓便可,面試會場就是其中一間紅色房門的辦公室!笔┤鹂螺笭栆恍Γ兔缧★w禮貌地握手作別,要多紳士有多紳士。 電梯的門適時地合上,苗小飛心中的施瑞柯幻化成了一個英俊的剪影…… 苗小飛跟一群白領共享著電梯里稀薄的氧氣,神游太虛,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突然間被一道靈光劈中,琢磨過味兒來,之前的電話通知說是去十樓面試吧?怎么給改到四樓了呢?奇怪。 苗小飛有一個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從來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理解不了的事情,就統統給甩到腦后看不見的犄角旮旯去,咱只看光明面。 目前最要緊的是,想想即將到來的面試,應該如何盡力表現,務求公司網開一面把自己給漏進來,成為遨游商海的一只幸福小蝦米。 這樣不僅可以完成老媽的心愿,頂著高級OL的名號回老家威風幾把,也能每天和可愛的高檔電子產品生活在一起,更沒準兒有一個外籍施姓帥哥男友,在前方拋著橄欖枝恭候大駕光臨,從此雙宿雙飛,成就辦公室戀情的又一段佳話呢! 苗小飛習慣性地沉浸在閑人免進的幻想世界里,放松了剛剛應對施瑞柯的緊張情緒,不覺間惹禍上身。 “小姐……” 奇怪呀,今兒我可是頭一回來“創(chuàng)天”啊,怎么總是有人跟自己套近乎呢?剛才是外國人,這回不至于是外星人吧? 她苗小飛雖說喜歡看科幻大片,也哈《黑衣人》哈得要死,但真要是擱在面前,竄出位六只眼睛八個胃的外星生物,張牙舞爪地沖她樂,她也還是跟葉公他老人家一個德性,魂飛魄散然后拔腿就跑。 苗小飛戰(zhàn)戰(zhàn)兢兢,順著聲源向右邊側過小臉,半瞇著眼,誠惶誠恐。 拜托了,就算你是外星人,看在我年輕貌美秀外慧中的分上,請放我一條生路吧! 啊,糟了,萬一它要綁架我回它們星球,然后利用我優(yōu)秀的基因,批量生產克隆人,再反攻地球呢?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嗎? …… 電梯里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盯住苗小飛那張充滿戲劇沖突的臉不放。 機會難得啊,你要是瞅見這么一位年輕單身女性,自顧自地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撥云見日,能不多留個心眼嗎?誰知道她衣服背后有沒有某某精神病院字樣呢。 苗小飛右手邊的那位男士擰著濃眉卻又憋不住笑,只好將復雜的感情轉化成一陣尷尬的咳嗽。 苗小飛在這陣咳嗽聲中終于回魂,猛地瞪大眼睛,目標鎖定眼前出聲的男士,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幾個回合,又一瞇縫眼,柳眉倒豎,銀牙暗咬,終于發(fā)難—— “你怎么把蹄子放我腳下呢,硌到我了知不知道啊?” 男士不為自己叫屈,也替自己腳上的BOSS流淚,這是什么道行的妖孽。孔约翰攘藙e人的腳,不拿開還來回晃悠,就跟多享受似的,受害者還沒怎么訴苦呢,她倒好,惡人先告狀。 “趕緊拿開呀!你還看,看什么看?你這人真奇怪! 苗小飛翻著不大的眼睛,意圖用正義的眼神叫那邪惡的勢力低頭,她一邊發(fā)功,一邊繼續(xù)分析目標。 嗯,這人斯斯文文的,襯衫西服也熨得很挺,可惜!不懂得禮儀進退,糟蹋了那雪白的小臉和濃黑的眉毛。 見苗小飛只是怒瞪他而沒有繼續(xù)聲討,很是松了口氣,剛張嘴想為自己要個說法的時候,電梯“丁冬”響了一聲,四樓到了。 “你呀,運氣好,我到了!泵缧★w整整衣服,正眼都沒瞧他一眼,“這回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下回可別這樣了!” 門一打開,苗某人就施展看家本領凌波微步,閃身出了電梯。 恨自己是男兒身,不好光天化日打女人,二恨這不是建筑工地,板兒磚鋼筋俯仰皆是,三恨電梯門合得太快,那元兇得以一走了之。 垂頭喪氣之際,卻瞥見地上的一抹亮光,那是…… 再看這頭的苗小飛,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急,懷著激動的心情一溜小跑,找到了施瑞柯所說的紅色房門的辦公室。 門不大,是關著的,里頭坐著這次面試的考官們,自己的榮辱幸福可就全都掌握在他們手里了。 不成了,開始緊張了!都怪剛才太興奮,跑得太快,不知道出了汗臉上的妝會不會花掉?口好干好想喝水,可是這么緊張又想去上廁所,還想順便補一下妝……!現在去恐怕來不及了吧?苗小飛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扣響了那扇命運之門,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苗小飛的心坎上,她的腿也跟著直哆嗦。 神哪!請多給我一點運氣吧…… 當苗小飛敲到第三十四下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妙。 于是她惡狠狠地踹了這扇門一腳,幾乎耗盡了她所有內力。 門絲毫不為所動。 “人呢?都死哪兒去啦?!有喘氣的沒有?有就滾出來!” 苗小飛這回是真急了,全然忘記自己是來討口飯吃的,說話不能這么硬氣。 她拉開架子,沖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狂呼,表情猙獰如同幾百年沒吃人肉的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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