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等人大多出身于中產(chǎn)階級,對社會極端不滿和仇視,建立起一個所謂的“共產(chǎn)主義中心聯(lián)盟”,試圖用“革命”的方式來改變社會現(xiàn)狀。這群“恐怖分子”沒有明確的信仰和主張,宛若一盤散沙,既不為正規(guī)革命組織所承認、吸納,也得不到普通大眾的理解和支持。如果沒有愛麗絲不知疲倦地忙里忙外,這盤散沙可能早就風流云散,根本不可能有其后散兵游勇式的“革命”活動。在搬進公房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其“革命”活動不過是講演、游行示威、四處涂寫宣傳標語,并未給社會帶來什么危害。正因其沒有明確的信仰指導行動,正因其邊緣化的現(xiàn)實處境,這盤散落社會一隅的“沙!辈胖鸩桨l(fā)展成以暴力的形式變相吸引社會的關注,用傷害無辜的手段來發(fā)泄自己對社會的不滿,并最終在鬧市區(qū)引爆了汽車炸彈,釀成五人死亡、眾多無辜路人受傷的慘劇。 作者簡介: 多麗絲·萊辛,1919年生于伊朗,父母均為英國人。當代英國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被譽為繼伍爾芙之后英國最偉大的女性作家。作品風格多變,在歐洲各國獲得多種文學獎項,2007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主要代表作有《青草低吟》、《金色筆記》、《第五個孩子》、《特別的貓》,以及“在《好人恐怖分子》中,我們看到了現(xiàn)代英國馬克思主義小團體的亞文化……萊辛有一種智慧,一種憤慨,以及敘述的敏捷性,將左翼獻祭者的形象收羅筆下……巨大的閱讀享受!薄峁爬埂な┝制斩亍缎瞧谌仗┪钍繄蟆贰岸帑惤z·萊辛對這個一 這座房子位于喧鬧的主路后面,周圍的環(huán)境恰如大垃圾堆。房體看起來高大堅固,邊角的水槽上貼著黑色瓷磚。一只鳥兒銜著比自己長過幾倍的枯草,鉆進煙囪底部的裂隙中。 “我想想,一九一○年,”愛麗絲說,“看看這墻有多厚!睆亩䴓堑钠拼皯敉,樓下的風景一覽無余。見沒有回應,愛麗絲解下身后的背包,隨手擱到旁邊一叢裹挾著銹鐵和破塑料杯的新鮮蕁麻中。她往后退了幾步,想仔細觀察房頂。雅斯培從她身后站出來,表情一如往常嚴肅。而愛麗絲,像雅斯培常說的那樣——一如既往的滿臉無助。 “停下!”他命令道,說著便伸出手。愛麗絲立刻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把堅硬的骨頭牢牢抓住,很疼。她看著他,眼神純潔而堅定:“我想知道他們會不會接受我們?”而不出她所料,他答道:“那要看我們會不會接受他們。” 愛麗斯通過了雅斯培那一把硬骨頭對她的考驗,他也終于放開她的手,走到門前。這里是前門,看起來堅固無比,像所有偏遠郊區(qū)的大房子一樣,地板牢固,門窗完整。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愛麗絲氣呼呼地不停問道。這座寬敞美麗而又荒涼的大房子讓她的心受到了傷害。她拖著背包站到雅斯培身邊。 “當然是為了利益。”他說著,按了按門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他猛地一推,門開了。兩人走進陰冷的門廊,看到樓梯直通樓上,而他們只能看到轉(zhuǎn)角處寬大的平臺。角落里放著一盞風燈,把屋內(nèi)照亮。旁邊一間房間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雅斯培上前推開門。窗戶被毯子遮了起來,不透一絲光。一個黑皮膚的年輕人從鼓與鼓之間抬起頭來,兩頰和牙齒在燭光中閃閃發(fā)亮!澳愫谩!彼f著,雙手在鼓上不安分地舞動,像是在跳舞,又好像在擺弄什么健身器械。 這個充滿活力的黑皮膚男孩簡直是加勒比海浪漫假期的活廣告,愛麗絲心中一動。她提醒自己切莫給人留下悲傷或焦慮的第一印象——她拼命對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別擔心! 這時,雅斯培開口問道:“貝特在哪兒?” 男孩笑著聳聳肩,雙手還是不停舞動著。雅斯培又緊緊抓著愛麗絲的胳膊,把她拉回門廊。愛麗絲說:“這里有股怪味! “好吧,”雅斯培說,“你是不是打算放棄了?”愛麗絲把這當作一種笨拙的示愛方式,不由有些忘乎所以: “你這四年一直是好脾氣,不容易吧?” “別叫我好脾氣。”雅斯培說著,輕輕踢了她的腳踝。力道不大,但足夠警示了。 這次,愛麗絲走在了前面,打開一扇她自認為能通向廚房的門。燭光暗淡。她看到有電線從墻體里剝露出來,搖晃著——太糟了,這真危險。地板上滿是廚具,還有一只鳥的尸體。從破窗戶潲進來的雨水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小水坑。她輕聲罵道:“這些混蛋。” 他們已經(jīng)明白了,房屋管理委員會曾派人來這里搗亂!翱纯催@些電線,看看這……”突然,她像觸電一般,轉(zhuǎn)身沖到那一扇扇打開的門前。一樓共有兩個洗手間,馬桶都被水泥堵得嚴嚴實實。 她狠狠地罵著,眼淚止不住流出來!斑@些骯臟的豬,他媽的混蛋……”她心中充滿了強烈的恨意。她曾經(jīng)懷疑過,或者說她過去無法相信,真的會有人遵照房屋委員會的命令來破壞廢棄的房子,以防止別人占用。當然,這只是她以前的內(nèi)心獨白,雅斯培是不會知道的——他們是人啊,就是他們做了這一切,讓別人沒法活。我不敢相信。他們是什么人?他們是什么樣的?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為什么!他們就是鮑勃、比爾,就是那樣普通的人。是他們做的!他們闖進這房子,用水泥堵上廁所,拉斷電線,還切斷了煤氣。 雅斯培站在一旁看著她,暗自高興。這股狂暴的能量充盈在她臉上,好像她的臉、她的整個身體都充滿了淚水,從每一個毛孔中傾瀉出來。 愛麗絲并沒有理會他。她徑自走上樓梯,雅斯培緩緩跟在后面,聽到她一扇一扇捶門,如果沒有回應就沖進去。每個房間里都擺著睡袋,一個、兩個或者三個。房間里有蠟燭和風燈,甚至還有些桌椅、書、報紙,但一個人都沒有。 樓上充斥著刺鼻的氣味,是從三樓傳來的。臭氣在寬大的樓梯上肆意彌漫著,令雅斯培數(shù)次欲嘔。愛麗絲臉色凝重。她推開一扇門,見房間里放著幾只塑料桶,里面裝滿了糞便。不過,看起來這是廢棄的房間,因為在它隔壁房間里,擺著一排新塑料桶,紅的、黃的、橙色的,足足有十個,在靜靜等候著什么…… 他們默默地下樓,低著頭小心地走,因為到處都是垃圾。陽光透過破窗戶朦朧地照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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