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離鄉(xiāng)修佛前,紅顏知己小水幾經(jīng)轉(zhuǎn)世輪回,化身為漂泊女子水修靈。 拋家舍子的她以筆謀生,以情為劍,構筑尋覓著生命中最堅實而又奢華的堡壘——一個讓自己奮力去投奔的男子,一個像玄奘般堅忍清峻的男子。 從良村,到來鳳鎮(zhèn),再到自林縣,東平市,一直到京城……多少次,她以為他來了,于是奮不顧身丟下一切,只帶一顆通通跳著的心飛蛾撲火,最后身心俱焚,面目全非。 在一千多年前玄奘最絢麗的異鄉(xiāng),小水她提筆寫下這封《寫給玄奘的情書》。 《寫給玄奘的情書》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李冰的作品。 作者簡介: 李冰:生于1970年,資深傳媒人士,專欄作。著有圖書《贏家》、《瞧,這群文化動物》、《感動中國的作家》,發(fā)表中篇小說《項鏈之癢》及大量散文隨筆,F(xiàn)供職于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作協(xié)會員。 “讓我蓋花被被好了……”女人其實已經(jīng)鉆進那床碎花被子里,發(fā)舊的花色,表明那是有些年頭的鋪蓋,卻有股淡淡的甜味兒,是陽光下曝曬過的棉布味。 “唔,好!蹦腥撕寐牭木┢硬患辈换。——她都跟他來了,還慌什么? “我要睡里面噢!彼綍r本是低暗的中音,此時喉管發(fā)窄,出來的聲音變得細挑妖嬈。說著,用一條纖細卻白皙的胳膊把被角掖緊。長長的麻花辮子,靜靜地盤躺在枕畔,像條困了的蛇,冰涼慵懶得一動不動。 “行,沒問題。”這個白日里像魚一樣靜謐的女人,竟讓他弄得有了妖氣,他的心呼應著上揚的嘴角,止不住地笑,黑發(fā)問的白發(fā)也得意地跳了出來,在暗夜里閃著光。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張珍珠一樣的臉——與老婆親熱時他閉著眼幻想過多少次的臉。 那只剛才啟動時嗡嗡響了半天的日光燈,啪嗒,熄滅了,像余音還未消退的嘆息,躺在陌生的黑暗中,她突然感覺自己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般難為情。 此時,冬夜的凌晨時分,除了剛在一起吃進去的水煮魚還在安撫著各自的胃袋,什么也還沒發(fā)生——懷揣著一腔孤獨的男女在夜半時分待在一間小屋里,甚至幾分鐘后,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找任何理由地躺在一張床上,會發(fā)生什么事? 她終于有點緊張了。 這是他家堆放雜物的私建平房,除了多年不用又舍不得扔的沙發(fā)、衣柜等破爛,就是他和弟弟從兒時起就積攢下的舊書廢報,當然,還有一張一看就知道是20世紀80年代找木匠打制的大床。 他推門出去了,就著門外的水龍頭好像洗著什么,很快就帶著一身寒氣鉆進屋,“今年真冷!”他一只手提著褲子一只手插好門栓,摸索著爬進外手那床棉被。 世界一下沉寂了。 兩人都沒再講一句話。被云遮住的月光偶有泄露,心虛般抹在窗戶正對著的另一戶人家的墻上,昏暗的光線讓床上的男女如此不真實,像躺在鏡框下半世紀的發(fā)黃的相片。 她突然有些恍惚,像兒時躺在祖母家的炕頭上聽火車拉著汽笛經(jīng)過村子的冬夜,那些夜晚,濃黑又漫長,像發(fā)著亮光的煤塊,黑幽幽的不時會煥發(fā)出火苗,燒痛她永遠發(fā)育不成熟的神經(jīng)。 可是,分明不是。這是北京,她漂泊其中的首都。 窗外的水龍頭好像在滴水,還是雪化的聲音?她已經(jīng)失聰,無法辨別。 黑暗中,她睜大眼睛也找不出答案,和這個曾是自己同事的男人此前并未有過多單獨相處的機會,可這回,從昨晚到現(xiàn)在,從他的車里到這間陌生的平房,有幾個小時了?如此近在咫尺?她開始為自己的膽大而后悔,甚至是沮喪。 棉被的香甜味道又讓她略微安心,如果能變成個小螞蟻隱身其中,美美地睡上一覺多好! 她確實是困了,可疲憊的神經(jīng)卻無法放松。除了單位那惱人的一切,身邊這個男人,更像一根冬夜里的火柴,幾個小時里一直在灼燒著她的每個細胞,微痛,迷醉,不確定的期待。 往上拉了拉棉被,她似乎不放心地打破沉默道:“不許做壞事,你……”其實,心里又分明有另一個聲音在不停地響起:我對這個男人有誘惑力嗎?她立即又為自己的好奇而惱怒:你怎么成了如此不自重的輕浮女子?! 沒帶護理液,她的隱形眼鏡只好戴在眼睛里,反正她也不抱希望能睡著覺。 “我只愛做好事……一男一女才能做成的好事!彼穆曇羧孕愿袆勇,一副不急不緩的好聽的京味兒。 “討……”她的嗔斥只吐了一個字,他的舌已火苗般竄燒在她臉上,本就在這冬夜發(fā)著燒般燙手的臉反而一下涼爽了,如一杯清涼之水輕柔地灑在焦灼的火炭上。 棉被下,一條瘦腿已伸進來,在她仍穿著連褲襪的雙腿上溫柔地蹭著!澳闶莻小母狐貍!边@話從他一向斯文的嘴里說出來,她有些不習慣,卻又分外受刺激,可身體仍是本能地躲避,“不要,別,不行!辈桓姨舐暎龘倪@些動靜都會傳到鄰居那早該熟睡的耳朵里,該是凌晨三四點鐘了吧?她早已失去了估算時間的能力。 他已完全從他還沒暖熱的被子里鉆進了她的花被子,像一只放棄了寄居殼的蟹,輕車熟路地搶占了一個全新的陣地,那個散發(fā)著誘人香味的肉體。 硬而密的胡茬兒在扎她的臉,一雙手也派上了用場。很快,他發(fā)出了驚嘆,“天哪……你太可愛!”他觸到了她小而彈的胸,像兩枚剛著粉頂?shù)奶易樱偃擞|摸的鮮嫩而珍貴。 “給我,好寶貝!边@個一向沉著從容的男人有些顫抖,像是哀求,對她,更是對他自己。 不顧她嬌喘吁吁地掙扎,他一只手已向下滑行,將她的連褲襪退到了膝蓋,就心急地放棄繼續(xù)剝下去的計劃!斑聿唬健北鞠雽ふ乙稽c可憐的溫暖,久違的欲望卻開始漲潮,她開始低聲地呻吟,更像是在嘆息。雙手也從推開他的前胸移位成纏繞在他后背,她使勁卻無一絲力氣地想擁緊壓在身上的這個并不強壯的軀體。另一個聲音卻又在提醒她:不能這樣,這個人不值得! 那個人卻像在品嘗覬覦已久突然免費得到的蛋糕,又似餓極了的禿鷲要將到手的小兔吃得不留一絲殘渣。他貪婪而靈敏的舌,靈活地鉆入她很少見陽光的鮮嫩如筍的耳,像條滑滑的蛇在蠱惑她催眠她。她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花的海洋,臉,乳,腿,臂,腹,肩,頸,他的身體所碰觸的每一個毛孔都如花般綻放。月光早已移開,屋里仍是黑暗一片,她卻看到了那些花色彩無比詭異,開放的瞬間還發(fā)出噼噼啵啵的聲響。 叮鈴鈴!突然,尖利的鈴聲在房間某個角落響起,那是他的手機聲。他停下來,靜等它停息。 “我太太在查崗了!狈路鸫舐曇稽c就會被電話那端的人聽到般,他本能地把聲音壓得很低。她聽到彼此的心跳,卻如雷聲般響,回應著那鈴聲。 電話那端的人仿佛看到了這一幕,直到一分鐘鈴聲過后,才不甘心似的恨恨放棄。 他又重新開始動作,繼續(xù)投入地享受。下方的她則再也沒有感覺,每個細胞都從沸點降到了冰點。 一瞬間,那些花兒都枯萎了。 這場意外的結(jié)果是他滿足后呼呼睡著了,她則蜷縮在那床陌生的棉被下無法閉眼。她像只冬眠了太久的小刺猬,蜷縮在夢魘中被誰不小心踢了一腳,原以為是哪路神仙從天而降要點醒它,甚至還奢望經(jīng)過一番修煉投胎做人,人家卻是無心插柳意興闌珊,只不過一場可有可無的春夢。 睡醒都不可得,她有些懊惱,更多的是強烈的后悔,對這樣一個男人,她怎么那么輕易就委身于他?可恨的是,這個她實在找不出有什么魅力的男人,居然就這么簡單地成了她的又一個男人! 她自問:你究竟想從他這兒得到什么?你僅僅是因為孤獨嗎?還是因為這個寒冷異常的冬天,讓你更加迫切需要得到一點溫暖? 望著那窗外已飄了一層白雪的墻沿,她無聲地哭了。 一個瞬間,另一個念頭閃過:怎么不是JAY? 玄奘哥,你為什么要轉(zhuǎn)過身去?你的心一定又疼了,否則你的灰布僧衣冷冽地拂過地面時,不會讓我感知它的顫抖,否則,你也不會祈求上天讓那場雪下得暗無天日,第二天以至報紙都發(fā)表了這樣的新聞: 一場中雪致使北京的地面交通大面積癱瘓,塞車高峰時期,整個城區(qū)的大街小巷似乎都成為了阡陌相連的停車場,乘車出行的人在路上耗費的時間,比平時增長了五到十倍。市政府也為此破天荒地發(fā)出了一號掃雪令…… 我的人生,從陌生的床上開始了轉(zhuǎn)變。以前的一切,似乎又都成了前世。我愛上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具體的人。我愛的,是我那被鎖住的靈魂。它們需要解脫,哪怕這種解脫,只需一個假象來開啟,只能通過肉體來獲得。常常,為了一根稻草,我失去了原有的一切…… 你知道,我只是找尋一絲溫暖,一絲我從出生就缺乏的溫暖。這通往溫暖之國的路線比蛛絲還細,卻牽著我,走到今生的今天。 這,是上天給我的修行。你,永不可用經(jīng)文解釋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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