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凝固的透明》將玄幻、懸疑、穿越等類型小說元素融入一體。 《尚未凝固的透明》刻畫了一個“斷念師”式的人物蘇青,蘇青總是感覺她的兩個好朋友失蹤不見,并為此焦躁不安。她無意中通過意念、夢和想象等方式,進入了現(xiàn)實世界之外的“海淵”,并不斷穿梭于現(xiàn)實和虛幻之間,由此產(chǎn)生了一系列離奇的經(jīng)歷……作者薛濛遠將虛構(gòu)的海淵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進行了勾連和對照,分兩條線平行推進敘述,對固有的生命觀念進行了否認和重新闡釋,認為一切都有生命。 作者簡介: 薛濛遠,1988年生,畢業(yè)于多倫多大學視覺藝術(shù)專業(yè),目前為波士頓大學平面設(shè)計研究生。曾于多倫多大學設(shè)置的創(chuàng)造性寫作課就讀一年,該課的作業(yè)小說《PM714,Mailbox208,CHing》發(fā)表于美國文學雜志。愛好日式漫畫及動畫! 雜音、雜音。雜音。 右耳內(nèi)側(cè)多重雜音。調(diào)動集中力加以確認時,僅留存有硬物劃過玻璃的尖銳噪音。聲響包裹著一層臟膩的油脂,白頭骨向內(nèi)三厘米處由左至右割過一道射線。唯有起點,沒有終點。 “蘇青?”對了,是說話聲。 我掃視周遭。除卻筆記本電腦外全無一物的寫字桌、冰涼地倒映著我的身軀的大理石地板、折疊得乍一眼找不出皺褶的被褥……哪里都沒有包裹著疑似說話聲的空氣團塊的保鮮膜。 “蘇青?你在聽嗎?”我意識到耳朵之所以隱隱作痛,是擠壓在其上方的、作為噪聲源頭的電話聽筒所造成的。我適當?shù)胤潘墒种讣∪狻?br/> “你?”四下尋找的聲音,突然于喉部現(xiàn)身。它卡了一秒,然后狼狽地掙脫,“你是開玩笑的吧!甭犕猜宰鞒聊,以此就其收到的愚蠢問話表以無聲抗議。 時間過去31秒,隱藏在訊號盡頭的甘確認道:“不是玩笑!奔s一分鐘前甘用電話傳遞給我一條信息。信息量不大。僅有一個語句,精確至五個單位的漢字,大腦卻顯露出種種處理困難的跡象。為防硬件受損,我只得加以干預,而調(diào)整腦部思維的先決條件,則是獨自一人安靜思考的環(huán)境,目前需要完成的首項任務,是掛斷電話。 “我……”我稍作停留思忖往下的語句,又考慮到間隔時間過長或令對方擔心,轉(zhuǎn)而決定賦予嘴部無視大腦決策自主行動的權(quán)利,“我應當報警嗎?”“有人報警后我才得知消息的!薄澳且灰ㄖ母改?”“是他們報的警!薄芭!碑斎焕響绱恕!拔胰フ宜!薄安灰斆惺,交給警察就好。星期一到學校再說吧。蘇青,別擔心!薄班。那——再見!睕]有等待對方將道別語重復一遍,我就掛了電話。垂下捏著電話的手臂,我向書桌上一個凹痕看去,試圖在其周圍找尋線索,以決定自糾纏腦中的無數(shù)困惑中先行抽出哪一根來加以思考。 沒有線索。幸運的是,我又突然想起方才沒有按下結(jié)束通話的按鈕。我心懷感激地執(zhí)行這個能將思維多加懸置一秒的動作。電話發(fā)出陌生的“滴”聲。聲音意外的響亮。 我將手伸向背后揮舞幾下,食指與中指的骨節(jié)撞在了扶手上。我握住扶手,將椅子拖近身,坐下。合上眼,將并排合起的手指緊貼在額頭。涼意滲透皮膚融入腦海之后,思維緩慢啟動運轉(zhuǎn)。 干擾思維的因素:感情。 是否舍棄該因素?為做出決策,需權(quán)衡的是:該因素所帶來的效益是否大于其損耗的成本。這顯然是個缺乏唯一答案的主觀議題。幸運的是,我甚至沒有考量它的資格,畢竟——該感情的所有權(quán),并非在我。 再度睜眼時,思維運轉(zhuǎn)基本返回接通電話前的通常狀態(tài)。 我深呼吸一口氣以向腦供氧,選擇了一處較易操作的、適合當前疲勞的腦的切入點:假設(shè)我以警察的身份取證于我,首先會有何種提問方式。 蘇青先生,請問你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何月何日?當時正在做什么?是九月七日。我如此回答,并將回憶卷軸緩緩鋪開。 當時,我正跑步自山海關(guān)路向慈溪路右轉(zhuǎn)。 為什么你當時會在跑呢?是遇到什么緊急事件嗎?哦,不。不是的。跑步是我日常作息必選項目的倒數(shù)第三項。 日常作息必選項目的倒數(shù)第三項?是的。7:21起床、洗漱、進餐、開窗換氣;14:00午餐(以避開用餐高峰)、餐后洗漱;17:00食用水果、酸奶、少量蔬菜以代替晚餐;21:00慢跑一小時;22:00冷水澡、洗漱、在床上閱讀:23:2l就寢。以上是每日作息中不會靈活變通的部分,跑步位于倒數(shù)第三項。 我明白了。是出于健身目的在跑。能具體描述當時的情形嗎?好的。當時……我搖搖頭,中止了對話的模擬。倘若如實描述我的所見,很難取得對方信任。 畢竟我所看見的,絕大多數(shù)人無法看見。 若以語言強加描述,那是介于沒有固定形態(tài)的水流、被墻阻擋而目不能見卻又切實存在的光、無從捕捉的風以及尚未被人類所下的定義之間的一種存在。我能看見它們,卻無從對它們作出解釋,只是臨時性地將其隨機命名為“念”。 念總體顯現(xiàn)為金綠色系,以各具特色的形態(tài)隸屬于每一件、任何一件(他人也能夠看見的諸如人體、金屬勺、植株等的)物體,卻又彼此相連,形成脈絡。具備形態(tài)的同時,又不具備形態(tài)——假設(shè)念是一道河流而河面是正面,那么自正面看去,河是有縱深的,且往往很深;自側(cè)面看去,則僅有一道理論上寬度為零的曲線;自背面看去,根本沒有任何物體。如上所述的個體們連成一片縱橫交錯附著在他人所見的平常世界之上,得到的便是我目中的現(xiàn)實。 慢跑時,念所自帶的光亮因為運動而在眼角拖成長長的曝光效果。偶爾我會隨身帶上手機用以拍照,以此復習被鏡頭所過濾的,其他人會看見的“官方”世界。 當天,我因為攜帶不便未將手機帶在身上。纏繞在信號燈上的連點成線的念、路邊的水果攤販身上略有棱角的鱗片狀的念、繞著樹樁奔跑的小泰迪犬周遭絮狀的念……所有這些螢火般的幻影,都與往常我自靜安雕塑公園起始的跑步路線上的所見景象并無不同,園中的市民們也是一如既往地散步、健身、玩鬧、或是聽著由舊日情懷譜成的樂曲輕輕踩起舞步。 不同之處,出現(xiàn)在離開公園之后的拐角。 當時我聞到了異味。原本,在跑步途中消受上海各色體味并非奇怪的事。跑過不同的街,自有不同氣味。白天菜市場殘留在夜晚的腥味、下水道口的污水味、綠化的肥料味、垃圾車一路淌下的廢水味,諸如此類,也算是跑步途中的一種風情。 然而九月七日晚在拐角處聞到的異味卻是不同以往的。異味露面時,皮膚立竿見影地起了疙瘩,腳步也因猶豫放緩。眼前的舊式民宅后方漏出紅色的光亮。我繞到建筑物后,看見一團將柏油路面映照成血腥顏色的巨大肉塊,正在徐緩前行。 P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