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她的旅程》，路內(nèi)口碑最好作品“追隨”系列第二部 我是路小路，我在這里
當(dāng)時我十八歲，十八歲真是無處可去
初中老師說我們是七八點鐘的太陽，初中畢業(yè)就是八九點鐘，老了以后是夕陽
我認(rèn)為要倒過來看，人生是黑夜，那么十八歲那年我正處于黃昏最美的時候
然后是漫長的黑夜，某一天死了，在天堂看到紅日升起我至今不知道什么樣的痛苦可以使時間停止
又是什么樣的快樂可以讓我們朝生暮死
但我明白了我表姐所說的
愛一個人，不愛一個人，都像一條很長的路，要走上很久才能明白
當(dāng)一切歸于平淡和瑣碎之后，關(guān)于過去，過去其實不值一提的時候
我們的成熟，才剛剛開始，這件事，說來悲涼，卻的確如此
作者簡介：
路內(nèi)：1973年生，現(xiàn)居上海。最好的七〇后小說家之一，曾獲《智族GQ》年度人物之2012年度作家，近年唯一于《收獲》《人民文學(xué)》連發(fā)五部長篇小說的七〇后作家。著有“追隨三部曲”（《少年巴比倫》《追隨她的旅程》《天使墜落在哪里》），以及《云中人》《花街往事》。本書是其“追隨三部曲”之二。
目錄：
目錄：
引子1
技校7
一九九一年的少女幫16
戴城往事30
人生若只如初見38
在河邊64
夏日即景82
在她身邊99
謊言與安慰118
智障者不能自拔129
戴城青少年兇器考143
社會渣滓152
工廠之旅175
曾園192
目錄：
引子 1
技校 7
一九九一年的少女幫 16
戴城往事 30
人生若只如初見 38
在河邊 64
夏日即景 82
在她身邊 99
謊言與安慰 118
智障者不能自拔 129
戴城青少年兇器考 143
社會渣滓 152
工廠之旅 175
曾園 192
懷孕之旅 214
上海 236
我們都是殘廢 249
死 271
溫暖的逃亡 284
最后的歷險記 302
楊一的逃亡 324
尾聲 344
★《人民文學(xué)》“嬌子·未來大家”top20評語：
路內(nèi)大多關(guān)注邊緣地帶的邊緣人群，對人物內(nèi)心和社會環(huán)境觀察冷靜、準(zhǔn)確解剖，并以機敏、感傷而又縱情自如的率性筆調(diào)，將一群都市青年成長中的迷惘與苦悶、青春中的叛逆與放縱，時光流逝的無奈與酸楚，作了極富質(zhì)感的呈現(xiàn)。路內(nèi)有別于人們對青春題材小說的慣有評價，他拓展了成長小說的疆域，讓讀者看到繁華都市的背面，草根生命令人辛酸的掙扎與突圍，邊緣青春里仿如搖滾樂般自我放逐的反抗力量，有著近于偏執(zhí)的真誠。
★《追隨她的旅程》是一本很重的書。它甚至不是一部成長小說，它是一本關(guān)于時間的書�！n松落
★路內(nèi)小說的好處，在于無意間觸碰到了90年代社會轉(zhuǎn)型期間工廠里的矛盾、世情和人心，沒有觀念先行、刻意而為，故顯得自然而又松弛，這才是路內(nèi)價值之所在�！醢矐�
★我覺得他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的作家，是一個很成熟而且比他當(dāng)時的小說更自信的人，那個時候他的寫法有點故作老成，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自然，或者說是很愉悅地追憶他青春期——估計這是他作為壞孩子的一段時光�！獜垚�?cè)?br> ★《人民文學(xué)》“嬌子·未來大家”top20評語：
路內(nèi)大多關(guān)注邊緣地帶的邊緣人群，對人物內(nèi)心和社會環(huán)境觀察冷靜、準(zhǔn)確解剖，并以機敏、感傷而又縱情自如的率性筆調(diào)，將一群都市青年成長中的迷惘與苦悶、青春中的叛逆與放縱，時光流逝的無奈與酸楚，作了極富質(zhì)感的呈現(xiàn)。路內(nèi)有別于人們對青春題材小說的慣有評價，他拓展了成長小說的疆域，讓讀者看到繁華都市的背面，草根生命令人辛酸的掙扎與突圍，邊緣青春里仿如搖滾樂般自我放逐的反抗力量，有著近于偏執(zhí)的真誠。
★《追隨她的旅程》是一本很重的書。它甚至不是一部成長小說，它是一本關(guān)于時間的書。——韓松落
★路內(nèi)小說的好處，在于無意間觸碰到了90年代社會轉(zhuǎn)型期間工廠里的矛盾、世情和人心，沒有觀念先行、刻意而為，故顯得自然而又松弛，這才是路內(nèi)價值之所在�！醢矐�
★我覺得他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的作家，是一個很成熟而且比他當(dāng)時的小說更自信的人，那個時候他的寫法有點故作老成，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自然，或者說是很愉悅地追憶他青春期——估計這是他作為壞孩子的一段時光�！獜垚�?cè)?nbsp;冬天的夜里氣溫很低，霧起來，衣服和頭發(fā)都濕了，這種潮濕的寒冷砭人肌骨。我掏出打火機，走一段路，點亮一會兒。冬天的夜里沒什么聲響，只有腳步，以及打火機的嚓嚓聲。越走越冷，后來頂不住了，我跑到田邊，從捆扎成堆的稻草垛里抓了好幾把，塞進(jìn)懷里。這樣走了很久，霧又淡了，看到遠(yuǎn)處的燈光，我一直來到馬臺鎮(zhèn)。
我沒去派出所，我既不想報案也不想投案。經(jīng)過派出所的時候，看見我們廠有幾個工人，鼻青臉腫地坐在里面。我徑直向美工技校走去。
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里面挺熱鬧的，食堂那邊好像在開聯(lián)歡會，有人在唱卡拉OK，三五個學(xué)生隔著鐵柵欄大門，在吃烤肉串。我沒走正門，繞到旁邊，翻墻進(jìn)去。走到食堂那邊，果然是聯(lián)歡會。我看了看鐘，這才夜里十點半，我在田野里走著的時候還以為是凌晨呢。
走到明亮的地方，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臟得不像樣子，衣服上全是泥，里面還有很多稻草，一只鞋子被什么化學(xué)品染成了絳紅色。這還算運氣，沒掉進(jìn)糞缸里。我問一個女孩兒，有沒有見過于小齊。女孩兒很嫌惡地讓開身子，說：“你哪兒來的？”她說的是戴城口音，我馬上說，我也是戴城的。她總算相信了我，對著卡拉OK的電視機那邊喊：“于小齊，有人找你。”
小齊跑出來，一見我的樣子就明白了�！澳阌指舜蚣�？”
我說：“不是啊，說不清啊�！蔽易еx開了食堂，一路上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我說：“我現(xiàn)在在被人追殺�！�
小齊說：“你也太刺激了，干嗎不去派出所？”
我說：“我不想去，我就想見到你�！闭f著，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居然有點要哭出來的樣子。我一身泥巴，又冷又餓，命在旦夕，與我想象中的自己相去太遠(yuǎn)。我本來應(yīng)該很牛逼的，甚至在片刻之前，我走在漆黑的路上，還有一種蒼涼的威風(fēng)。天哪，我只是用電警棍戳翻了幾個窮困潦倒的農(nóng)民工而已，我被人拖出去打死在田埂上，不會成為烈士，我逃亡在田野里也不是一個孤獨的旅行者，我只是個臟了吧唧驚慌失措的小混混。
小齊把我?guī)У剿奚崂�，女宿舍在四樓，樓道口有一個大媽看守著。小齊讓我站在那里，趁著大媽轉(zhuǎn)過身，我一出溜就竄了過去。進(jìn)了寢室，這是一個十六人寢室，八張床，分上下鋪。房子很舊了，頭頂上的泥灰都剝落了，一片片地掛著。床是很牢固的木床。寢室里沒有其他人，床鋪也都收拾起來了。我問：“其他人呢？”小齊說：“我們?nèi)昙�，早就回家找實�?xí)單位了，就我還在等補考�！蔽艺f：“你是不是成績最差��？”小齊說：“嘿嘿，我文化底子差�！�
我把外套脫了，坐在板凳上，她出去打了點水，又用熱水瓶兌了點開水，讓我洗洗。我把自己弄得稍微干凈了一點，看見桌上有面包，抓起來就吃。喝水。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餓。
我說我沒地方去了，夜里這么冷，不可能回戴城，只能來找她。她坐在自己的床沿上，看著我。我這個樣子，混得也忒慘了，不免有點慚愧。小齊嘆了口氣，說：“讓你別在這廠里上班，你有病，干嗎要到馬臺鎮(zhèn)來啊？”
我說：“我沒地方去。”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什么都沒說。后來我聽見床底下有貓叫，我說：“文森特，文森特�！必埡芄缘靥匠鲱^，我把它抱起來，問小齊：“就養(yǎng)在宿舍里？”小齊說：“是啊，可惜冬天，沒有老鼠，不然它開心死了。”我說：“我懷疑它不會逮老鼠。”小齊說：“我?guī)ツ?zhèn)過春節(jié)，然后去吳縣。”我把貓放在桌子上，它好像不太喜歡這樣，走到桌沿上，弓起腰往下一跳，又鉆到床底下去了。
后來，樓下有一些腳步聲傳上來。小齊說：“聯(lián)歡會結(jié)束了，你不能再坐著了，等會兒查寢室，會把你趕出去的。”我說：“沒關(guān)系，你給我找個男生寢室，我隨便什么地方睡一會兒，早上就走�！毙↓R說：“都是低年級的男生，我一個都不認(rèn)識，再說你外校的，查到了還是要趕你出去。你就睡我這里吧�！蔽艺f：“那也行。”看了看其他床鋪，都只剩下床板了，這么睡下去不會舒服。
小齊說：“你睡我的床�！�
我說：“那你呢？”
她不說話，站起來鋪床，把蚊帳放下來。見我不動，小齊說：“快點啊，等會兒查寢室的人就要來了�！边@時，倏忽一下，頭頂?shù)娜展鉄魷缌�，熄燈了。走廊里的燈光映進(jìn)來，斜照在她臉上。她說：“喂，你不要這么磨嘰�！蔽艺f：“好吧�！卑衙潞脱澴用摿�，穿著汗衫毛褲鉆進(jìn)蚊帳，小齊一腳把我的衣服鞋子都踢到了床底下。
我半躺在被窩里，小齊順手把簾子也拉上了。我感覺自己有點像古代偷情的書生，很滑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片刻之后，宿舍大媽進(jìn)來了，小齊說：“王老師，我正要睡呢�！贝髬屨f：“啊喲，這么冷的天，快上床吧，當(dāng)心感冒。我走了�！毙↓R說：“再見�！蔽衣犚婇T關(guān)上了聲音，她穿著拖鞋快步跑到床邊，一腦袋鉆了進(jìn)來，和我并排躺下。
屋子里很安靜，我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我在靠墻的那半邊，床很窄，得半側(cè)過身體才能讓出一點位置，我努力往里面挪了挪，說：“我還是睡外面去吧。”
小齊說：“真冷啊�！彼麄�地鉆進(jìn)被窩，頭靠在我的手臂上，并且，把身體側(cè)向了我。
在黑暗中，我感覺到她緊貼著我的身體是這樣柔軟，她的頭發(fā)也是軟的，狹窄的床很溫暖，取代了田埂上的潮濕和寒冷。我的身體在經(jīng)歷了黑夜中的寒冷之后，對于柔軟和溫暖，忽然有了一種反應(yīng)。
小齊問我：“難受嗎？”
我結(jié)結(jié)巴巴說，有一點，不過它會好的，主要是太緊張了，根本睡不著。她的手漸漸地向我身上移來，伸進(jìn)去握住。那種感覺對我而言還是第一次，天旋地轉(zhuǎn)的，被一個女孩兒握在手里。我也去撫摸她，她說：“別，我今天身上不方便�！�
她說：“讓你不要那么難受，好不好？”
我說好。事后我一直沒想明白，自己到底還算不算處男。這個問題讓我想起遠(yuǎn)在珠海的大飛，他也曾經(jīng)在舞廳里被老女人握著，他說這就是破處。但是，我認(rèn)為，這是錯的，肚子餓了去喝水，也能頂餓，但其實沒有攝入任何有機物。那個夜里，我和于小齊之間發(fā)生的，我不能認(rèn)為自己被破處，但我又情愿承認(rèn)，自己已經(jīng)不是處男。那么，就算我把處男之身交給了她吧。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紀(jì)念。
后半夜我醒了，一看，她不在床上。我撩起蚊帳，腦袋鉆出簾子，看見她披著衣服在黑暗中抽煙。我也坐起來，要了一根煙。抽完了煙，她把衣服一脫，又鉆進(jìn)被窩。這時感覺到她的肌膚，冰涼的。
她說：“剛才很多警車開過去，就醒了�！�
我說：“我什么都沒聽見�！�
“那你怎么醒了？”
“覺得身邊有點空，就醒了�！�
她笑了笑，“我們還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吧？”
“以后呢？”我轉(zhuǎn)過頭看她。
她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說得也是�！�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聽見有個女生在寢室里對小齊說：“小齊，我把早點給你帶上來了，找錢給你�！毙↓R說：“好的�！蔽覜]敢吱聲。等那女生走了，我伸出腦袋，看見桌上有燒餅油條和袋裝牛奶，都熱氣騰騰的。小齊說：“吃早點�！蔽覐拇采吓榔饋�，在床底下?lián)瞥鑫业囊路�，穿上。吃得飽飽的，又去樓下男廁所里放空存貨，然后啟程，坐中巴車回戴城�?br/> 她一直把我送到車站。早晨依舊很冷，天色陰陰的，我還是穿著那身工作服，一路走走跳跳，讓自己暖和起來。小齊裹在一件羽絨服里，一條白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顯得有點胖。事實上她一點都不胖。我上了中巴車，她把凍得紅紅的鼻子湊在玻璃窗上，對我說：“路小路，再見�！�
她那樣子可愛極了，我閉上眼睛，她就被我永遠(yuǎn)沉在了腦海最深的海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