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捕心師》系列的第二部。講述了,隨著俞莫寒對高格非事件的調(diào)查逐漸深入,案件牽涉的人越來越多。調(diào)查進展到中途時,警方請他協(xié)助偵破一起逃獄案件。經(jīng)過現(xiàn)場調(diào)查,俞莫寒認定罪犯沈青青是在他人的幫助下通過心理暗示的方式成功越獄。沿著種種蛛絲馬跡,俞莫寒走訪了沈青青曾經(jīng)工作過的所有地方,通過心理分析確定了沈青青的落腳地,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先一步離開……在此期間,俞莫寒繼續(xù)調(diào)查高格非精神分裂的根源,并進一步確定醫(yī)科大學校長滕奇龍有重大嫌疑。老謀深算的滕奇龍利用俞莫寒的情感問題,將其引入早已設好的陷阱,一場催眠與反催眠的大戲上演…… 第1章幻術 接連幾天的大雨過后,氣溫有所下降,然而緊接著卻是持續(xù)的高溫。在俞莫寒的記憶中,南方的天氣好像年年都是如此,就如同女性分娩前的陣痛,是夏日為了迎接金色秋天到來的固定程序。 小馮那邊的結果出來了。經(jīng)過電腦分析,那個被打翻的塑料盆原來的位置處于窗戶附近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而最可能的情況是從客廳靠近廚房位置離地約一米五的高度拋出去的。此外,根據(jù)電腦的計算,當時盆里面的水量大約有兩升,約為塑料盆容量的三分之一。 這是一個逆向的模擬計算過程,雖然并不是特別準確,但完全可以模擬出那只塑料盆當時大致的運動軌跡。當這樣的結果出來后,靳向南也為之動容,即刻向上級報告了此事。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警方還是決定暫時由俞莫寒和小馮將此案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 然而俞莫寒的調(diào)查工作卻因為天氣的原因陷入了停頓——每天上午要準時在病房處理病人的事情,而門診和夜班也會占據(jù)他不少的時間。見縫插針般的調(diào)查工作總是被忽如而至的暴雨打斷,他只能看著窗外那些在風雨中劇烈搖曳著的樹枝暗暗嘆息、苦笑。 俞莫寒已經(jīng)基本上搞清楚了劉亞偉人格分裂的緣由,其中也包括他亞人格名字所代表的真實含義!磅帯碑斎恢傅氖撬俏辉(jīng)的同學孫鯉!摆w”姓在百家姓中的排名可是第一位,而“孫”姓的排名卻是第三。所以,他給自己取這個名字的意圖也就不言自明了:我的地位比你孫鯉還要高,我現(xiàn)在過的日子比你孫鯉過得還要好!這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期望,同時更是潛意識中對自己過去所經(jīng)歷過的屈辱阿Q式的報復——你叫孫鯉,老子還趙鯉呢。 魯迅的偉大就在于他能夠深刻地提煉出這個國家的一部分國民自尊自大又自輕自賤、爭強好勝又忍辱屈從、不滿現(xiàn)狀卻又安于現(xiàn)狀等極其鮮明的內(nèi)心特征。即使時代變遷,一部分國民內(nèi)心深處的這種病態(tài)特征依舊在延續(xù)。 是的,這個患者的內(nèi)心深處所承受著的不僅僅是來自于現(xiàn)實中的巨大壓力,還有讓他一直以來都揮之不去的自卑與屈辱。 無論是對于劉亞偉還是趙鯉,要他們認同醫(yī)生的診斷并相信自己的病情是一件非常困難而且痛苦的事情。當他們看完了錄像、經(jīng)歷了極度的震驚之后,主人格劉亞偉還一度躁狂癥發(fā)作,因為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趁著最近幾天一直下雨的天氣,俞莫寒在經(jīng)過反復考慮之后最終決定對這個患者進行職業(yè)療法。這樣的治療方法雖然需要花費的時間比較長,但實施起來比較簡單,而且從國外所報道過的病例來看療效也不錯。 所謂的職業(yè)療法就是讓劉亞偉和趙鯉都有規(guī)律地去從事同一件簡單的日;顒樱源诉_到讓他們慢慢溝通并最終融合的目的。于是,無論是劉亞偉還是趙鯉都會被帶到孫鯉的照片面前,讓他們直視著那張照片說:“孫鯉,我們好好談談。雖然你有一個好父親,但是你今后的發(fā)展不一定就比我好……” 這不僅僅是為了傾訴,同時也是一種自我心理暗示。所以,無論出現(xiàn)的是劉亞偉還是趙鯉,從這一天開始,這一項常規(guī)的事情就被當成醫(yī)囑執(zhí)行了下去。 雨終于停了。天氣預報說接下來將是連續(xù)數(shù)天的晴朗天氣,而且氣溫有可能會達到歷年來的最高。沒關系,只要不下雨就行,俞莫寒在心里對自己如此說。將白大褂脫下掛在醫(yī)生辦公室的門后,正在想著一會兒找個什么樣的理由去向科室主任請假,沒想到這時候就接到了顧維舟的電話:“俞醫(yī)生,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俞莫寒心里一沉,他這又是準備搞什么名堂?不過嘴里還是應承著:“顧院長,我馬上就來。”想了想,穿上白大褂就去了。 進入顧維舟的辦公室后,俞莫寒第一眼就看到了靳向南和小馮,這讓他感到有些驚訝。而俞莫寒臉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驚訝卻讓顧維舟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他原以為靳向南這次的到來是俞莫寒和他們計劃好的。顧維舟的臉上露出了以前一貫的和藹笑容,對俞莫寒說道:“小俞,靳支隊長他們有事情找你! 俞莫寒疑惑地看向靳向南。靳向南朝他點了點頭,說道:“俞醫(yī)生,又要麻煩你了,有一起案子需要你配合我們調(diào)查! 俞莫寒苦笑:“為什么又是我?” 這句話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在俞莫寒的心里出現(xiàn),卻是第一次在顧維舟的面前詢問出來,讓顧維舟聽后心里不禁怔了一下: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正這樣想著,卻聽到靳向南解釋道:“這起案子很特別,甚至可以說是詭異,一名罪犯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監(jiān)獄里忽然消失了。當然,我們是不會相信鬼神之說的。俞醫(yī)生,通過魏小娥的案子我們可是目睹了你在此類案件方面的調(diào)查能力,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請你去幫我們這個忙! “幻術?!”俞莫寒情不自禁地大聲說道,隨即將目光看向了顧維舟。 在此之前靳向南并不曾向顧維舟具體談到這起案件的情況,此時一聽俞莫寒驚訝地說到“幻術”這個詞也不禁神色一動,問道:“俞醫(yī)生,難道你也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謂的幻術?” 俞莫寒正準備回答,卻聽靳向南忽然說道:“顧院長、俞醫(yī)生,這個地方并不適合我們討論案情。顧院長,這次請你一定要把俞醫(yī)生借給我們一段時間。目前罪犯依然逃逸在外,案情緊急,至于俞醫(yī)生在你們醫(yī)院的工作問題,最好能夠暫停一下! 顧維舟沉吟了片刻,說道:“那好吧!彼麑⒛抗廪D向俞莫寒,“小俞,醫(yī)院里面的工作你就暫時不要管了,幫助警方把這起案子破獲后再回來上班就是。” 此時,俞莫寒也明白了顧維舟心里的想法——畢竟這起案子與高格非無關,而且也正好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他才會答應得這么痛快。 上了警車后靳向南就問俞莫寒:“俞醫(yī)生,你在調(diào)查高格非的過程中,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提到過沈青青這個人?” 俞莫寒愣了一下:“沈青青?” 這時候小馮在旁邊說道:“就是醫(yī)科大學的前校辦主任華勉提到過的那位紅顏薄命的女人,她叫沈青青,離異,經(jīng)我們初步調(diào)查,她離婚后沒有再談過戀愛。沈青青是高格非的同學,當年與高格非一起留的校,后來任職醫(yī)科大學團委書記,不久被下派到某縣掛職副縣長,一年后正式調(diào)任另外某縣級市任副市長,一年前因受賄罪被雙規(guī),隨后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俞莫寒頓時就明白了先前靳向南忽然打斷顧維舟那句話的原因了,不過還是覺得有些詫異,問道:“靳支隊,剛才你說的那個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罪犯就是這個沈青青?” 靳向南點頭:“是的! 俞莫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問道:“你們認為這起案子與高格非或者滕奇龍也存在著某種關系?” 靳向南搖頭道:“我可沒有這樣說,雖然沈青青并不具備太大的社會危害性,但這起越獄事件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一旦傳揚出去就很可能會像高格非案一樣引起人們很多的聯(lián)想,從而造成極其糟糕的社會影響。所以,現(xiàn)在我們首要的就是要盡快將沈青青捉拿歸案。俞醫(yī)生,剛才你說到的幻術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莫寒并沒有即刻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問道:“事情發(fā)生在什么時候?” 靳向南回答道:“昨天下午,在暴雨來臨之前,當炸雷忽然響起的那一刻,沈青青就在她同監(jiān)舍的犯人面前忽然消失了! 俞莫寒微微一笑,說道:“關于幻術,我們國家的史書上有過不少的記載。比如,晉代有個叫郭璞的人就很擅長幻術!稌x書·郭璞傳》記載,郭璞喜歡上了某家的丫鬟,可是這家人的主人卻不同意這件事情,于是郭璞就取小豆三斗,繞著這家人的房子撒了一圈,主人早上起來的時候駭然發(fā)現(xiàn)有數(shù)千赤衣人圍其家……還有《后漢書》里面所記載的,永寧元年,西南夷撣國王獻幻人,能吐火,還將自己肢解了換上牛頭、馬頭,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皇帝及群臣看得目瞪口呆。如此等等! 小馮問道:“所謂的幻術是不是就是魔術?” 俞莫寒搖頭道:“準確地講,魔術只不過是幻術中的一種,日本的忍術也應該被包括在其中。而心理學認為,幻術指的是一種精神攻擊的方法,施術者通過自身強大的精神意念,和一些看似不經(jīng)意但隱秘的動作、聲音、圖片、藥物等,使對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從而在意識中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幻覺。因此,無論是催眠術、魔術還是忍術,以及致幻類藥物所產(chǎn)生的幻覺都是屬于幻術。除此之外,宗教崇拜下的顯靈、氣功大師發(fā)功后出現(xiàn)的集體幻覺等,也都是幻術,只不過制造這種幻術的人所利用的是人們的群體意識罷了! 聽了他的這番講解,靳向南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想自己確實是找對了人,問道:“那么在你看來,沈青青的忽然消失又是怎么回事呢?” 俞莫寒沉吟著說道:“就幻術而言,總之是萬變不離其宗,至于沈青青的情況得去看了現(xiàn)場后再說! 沈青青服刑的女子監(jiān)獄就位于精神病醫(yī)院所在的這座山另外那一面的半山腰,山下是繁華城市的一隅。下山的道路隱蔽于濃密的植被之中,雖然蜿蜒但并不狹窄。當警車終于抵達監(jiān)獄大門外面的時候,俞莫寒卻讓小馮停了下來。靳向南問道:“你是不是有些暈車?” 俞莫寒朝他擺手,笑著說道:“不,我有些醉氧! 靳向南禁不住笑了起來,他覺得俞莫寒剛才的那句話確實很幽默。下車后俞莫寒就朝山的邊緣走了過去,站在懸崖邊,俞莫寒的手扶著水泥欄桿,看著山下那看不到盡頭的城市,贊嘆道:“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當初選擇在這里建監(jiān)獄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一位心理學家! 靳向南詫異地問道:“你為什么這樣講?” 俞莫寒指了指山下那一片林立的高樓:“對于那一片的繁華,被囚禁在這里的那些人只能望洋興嘆。盡快改造好自己然后離開這個地方去追求自由,就會成為囚犯們心中無盡的動力,于是監(jiān)獄的作用也就事半功倍了! 靳向南愣了一下,不禁贊道:“你講得太有道理啦!” 俞莫寒深呼吸了幾次,轉身道:“走吧,我們進去! 監(jiān)獄就是監(jiān)獄,眼前的這座監(jiān)獄并沒有任何的特別,一樣的高墻電網(wǎng),一樣的警備森嚴。沈青青曾經(jīng)所在的監(jiān)舍位于最外面的角落處,鐵門內(nèi)十來個平方,里面四張上下床,在軍事化管理下,她們的床上用品整整齊齊,也嗅聞不到任何的異味。與沈青青同監(jiān)舍的女犯人都在,靳向南、俞莫寒、小馮和監(jiān)獄長進去后她們都站直了身體。監(jiān)獄長指了指進門處的上鋪,說道:“這就是沈青青的床位。” 俞莫寒的目光看向他正前面的一個女犯人,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女犯人大聲道:“報告政府!我叫李倩……” 俞莫寒被她洪亮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道:“你不用這么緊張,小點兒聲。李倩,請你告訴我當時沈青青忽然消失的情況! 李倩依然大聲道:“報告……”這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俞莫寒剛才的話來,慌亂地指了指門口處,“她就站在那個地方,說,我要走了。這時候天上忽然響起了炸雷,她就突然消失不見了,我們當時都嚇得驚叫了起來! 俞莫寒將目光看向其他人:“你們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嗎?” “報告政府,就是這樣的!逼渌藥缀醍惪谕暤鼗卮鸬馈 俞莫寒和藹地朝她們點了點頭,隨即低聲對監(jiān)獄長說道:“就這樣吧,一會兒一個一個地叫出來,我要分別向她們了解一些情況。” 最先被叫來的女犯人是沈青青的下鋪,俞莫寒首先讓她描述了沈青青消失時候的情景,她描述的情況與前面李倩所說的完全一致。俞莫寒問道:“當時沈青青忽然消失的時候有沒有像電影電視里面那樣冒了一股青煙?” 女犯人搖頭:“好像沒有,她就那樣忽然不見了! 俞莫寒提醒道:“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也許當時出現(xiàn)的青煙很淡很淡,幾乎看不到呢?” 女犯人想了想,道:“好像……也許吧。當時的情況發(fā)生得太突然了,打雷的聲音也非常嚇人,我沒有注意到那樣的細節(jié)! 俞莫寒問道:“沈青青和你們的關系怎么樣?” 女犯人回答道:“她很少和我們交流,很顯然,她瞧不起我們! 俞莫寒又問道:“監(jiān)獄里面經(jīng)常發(fā)生新來的犯人被欺負的事情嗎?” 女犯人道:“不一定,大多數(shù)剛剛進來的人都會害怕,很規(guī)矩。大家都是在里面服刑的,有事無事去欺負人家干什么?監(jiān)獄里面到處都是攝像頭,惹了事會受到懲罰的! 俞莫寒點頭:“所以,沈青青進來后幾乎不與你們交流,你們也并沒有因此去欺負她,是吧?” 女犯人回答道:“誰敢去欺負她呀?她那么年輕漂亮,聽說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像她那樣的人肯定是有后臺的。” 俞莫寒笑了笑,說道:“有道理,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沈青青突然消失之前對你們說‘我要走了’,像這樣的話她以前對你們講過嗎?” 女犯人搖頭道:“從來沒有。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她幾乎不與我們交流的。” 俞莫寒繼續(xù)道:“你再好好回憶一下,比如她獨自喃喃自語,或者半夜的時候說夢話什么的! 女犯人想了想,說道:“她有時候會說夢話,不過我記不得她都說過些什么了! 俞莫寒神色一動,問道:“在你的印象中,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說夢話的?” 女犯人回憶了一小會兒,回答道:“兩個月前吧,我記得好像就是那個時候。有天晚上半夜我忽然醒了,就聽到她嘰里咕嚕地在說著什么,不過當時我很困,也沒有很注意去聽。后來我又聽見過她說夢話,不過還是聽不清楚她究竟在說些什么。” 俞莫寒朝她和藹地笑了笑,說道:“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么多。對了,一會兒你回去后問問其他的人,問問她們沈青青消失的時候是不是看到了青煙! 第二個女犯人進來后,俞莫寒依然讓她描述沈青青消失那一瞬間的情景,女犯人回答道:“那天下暴雨前一直在打雷,沈青青說,我要走了。這時候突然就來了一個炸雷,我就看到她忽然不見了! 俞莫寒問道:“她消失的那一瞬間有青煙出現(xiàn)嗎?” 女犯人回答道:“好像有! 俞莫寒看著她:“好像?” 女犯人有些緊張,急忙道:“應該是有,很淡很淡的青煙! 俞莫寒點頭。女犯人在回答后面幾個問題的時候并沒有提供新的線索,俞莫寒依然讓她回去問問其他女犯人是否看到了青煙。接下來其他的幾個女犯人都一一接受了俞莫寒的詢問,她們當中有人聽到過沈青青半夜說夢話,不過都聽不清她說的是什么。而接下來她們在描述沈青青突然消失的場景時開始慢慢有些不同,越到后面接受詢問的女犯人就越是肯定自己當時看到了青煙。 李倩是最后一個被詢問的,估計是監(jiān)獄長考慮到她前面已經(jīng)回答過俞莫寒的問題。不過這時候她在描述沈青青消失的場景時已經(jīng)變得非常夸張了。她告訴俞莫寒說:“當時她就站在監(jiān)舍的門口處,笑著對我們說,我要走了。這時候她的周圍忽然冒出了一團青煙將她包裹住了,當炸雷響起的那一瞬間她就突然不見了! 俞莫寒看著她:“可是,先前的時候你告訴我的不是這樣。你沒說她當時是笑著對你們說的,而且也沒有提到過什么青煙! 李倩急忙道:“當時我很緊張,所以沒有說得那么詳細! 俞莫寒問道:“你能肯定你剛才所說的都是事實嗎?” 李倩不住點頭:“我完全可以肯定。” 俞莫寒又問道:“你聽見過她說夢話嗎?” 李倩點頭道:“偶爾聽到過,在半夜醒來的時候,不過我太困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記不得她都說了些什么了。” 她沒有撒謊,所有的人都沒有撒謊,俞莫寒已經(jīng)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監(jiān)獄長,你和沈青青熟悉嗎?”詢問完了幾個女犯人,俞莫寒忽然問監(jiān)獄長道。 監(jiān)獄長怔了一下,回答道:“我對監(jiān)獄里面的每一個犯人的情況都熟悉,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俞莫寒又問道:“我想要問的是你和她的私人關系;蛘呤,你是否受他人所托在監(jiān)獄里面關照她。對不起,我必須要問你這個問題! 監(jiān)獄長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和沈青青之間確實不存在任何私人關系,也從來沒有人對我打招呼讓我關照她! 俞莫寒歉意地道:“對不起,接下來我想和當值的警官交談一下! 眼前的這位女獄警姓劉,個子不是很高,微胖,警服被她穿得鼓鼓囊囊的。俞莫寒保持著一貫的和藹,對她說道:“劉警官,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拜托了。” 劉姓女獄警挺直了身體,道:“是!” 此時俞莫寒基本上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面的人回答問題時的習慣,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直接問道:“沈青青失蹤那天是你當值嗎?” “是的。” “沈青青所在監(jiān)舍的鐵門是你親自鎖上的,是嗎?” “是的! “在沈青青失蹤前你去打開過監(jiān)舍的鐵門嗎?” “沒有,絕對沒有!” “在一般情況下,監(jiān)舍的鐵門在什么時候關閉和打開?” “第一次打開鐵門的時間是每天早上七點,犯人起床后,她們要洗漱,然后早餐,早餐后開始勞動,一直到午餐后她們回到監(jiān)舍,這時候鐵門會被鎖上;第二次是在下午兩點打開監(jiān)舍,下午參加勞動,一直到下午六點半晚餐,晚餐后是集中學習或者分監(jiān)舍學習,晚上九點半犯人必須回到監(jiān)舍,然后被鎖上,十點半統(tǒng)一關燈休息。” “也就是說,監(jiān)舍鐵門被鎖上的時間也就只有犯人晚上睡覺和午睡的時候,是吧?” “不,她們離開監(jiān)舍的時候都會被鎖上。” “會不會出現(xiàn)偶爾忘了鎖門的情況?” “應該不會,我在這里工作已經(jīng)近十年了,這一套程序幾乎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應該不會?幾乎成了?也就是說,還是有可能會在偶然的情況下出現(xiàn)差錯?” “不,不會! “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這個地方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 “只是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而已,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我不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 “沒別的什么意思,在沈青青進來之前你和她見過面嗎?” “不,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她。” “有人讓你關照她嗎?” “沒有! “沈青青到這里后和你單獨交談過嗎?” “沒有,她和同監(jiān)舍的女犯人都很少交流! “像這樣的情況你們一般是如何處理的?不管她,還是有人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她進來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只要她的情緒波動不是特別大,我們都只是對其進行觀察。” “她進來后有人來看過她嗎?” “她的父親來過一次,在她剛剛進來的時候。她父親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人,兩個人幾乎沒有交談! “她父親給她帶了什么東西來嗎?” “就帶了幾件衣服! “外面帶進來的東西你們都會進行仔細檢查。是嗎?” “是的,這是規(guī)定。” “你在這一年當中參加過幾次社會上的宴請?” “這個……我有些記不清楚了,朋友或者同事孩子的婚禮,生日宴,老人去世等,一年下來至少也有十次以上吧。” “那么,在這些宴請當中有沒有人在你面前提起過沈青青?” “沒有! “其實你也參加過犯人家屬的宴請,是吧?哦,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劉警官,謝謝你! 劉姓女警官疑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是吧?” 俞莫寒朝她微笑著:“是的,謝謝你。對了,你們這里的獄警一共有多少人?” 女獄警回答道:“……大概有近百人吧,包括行政人員,此外還有一個排的武警! 俞莫寒又問道:“武警一般不會進入監(jiān)獄里面吧?” 女獄警點頭:“是的,除非發(fā)生特別情況,比如犯人暴動,但像這樣的情況我們這里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俞莫寒點頭,客氣地道:“我沒問題了,再次謝謝你! 女子監(jiān)獄外,俞莫寒站立在懸崖邊的水泥欄桿內(nèi)側,山風獵獵。 靳向南問俞莫寒道:“找到答案了?” 俞莫寒點頭:“至少我基本上搞清楚了沈青青越獄的方法。有一點是肯定的,沈青青不是神仙,也不是鬼怪,并不懂得什么法術,她采用的只不過是心理暗示,或者是人們傳說中的幻術。” 靳向南的內(nèi)心微震:“真的是幻術?” 俞莫寒點頭道:“準確地講,幻術其實就是心理暗示的一種方式。服刑人員是最容易被心理暗示的群體之一。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習慣于服從,另一方面他們的日常生活太過簡單有序。此外,監(jiān)舍里面的空間比較狹小,更容易受到心理暗示。關于這一點剛才我已經(jīng)證實了——我故意誘導她們說,沈青青突然消失的時候伴隨著青煙的出現(xiàn),結果越到后面來接受我詢問的人就越確信這一點。而更為關鍵的是,我從剛才的調(diào)查中得知,沈青青似乎有說夢話的毛病……” 靳向南的神色一動:“說夢話?” 俞莫寒點頭道:“是的,在我看來,沈青青說夢話很可能并不是什么毛病,而是她故意所為。當監(jiān)舍里面的其他人都處于睡眠狀態(tài)時,她通過那樣的方式對其他所有的人進行心理暗示。由于長時間的心理暗示,于是就在其他幾個人的潛意識中產(chǎn)生了巨大的能量,正因為如此,當她實施越獄計劃的時候才會使得所有的人在同一時間產(chǎn)生她突然消失的幻覺! 靳向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怎么可能?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人看不見?” 俞莫寒微微一笑:“關于這一點,到時候我可以用實驗向你證明。不過沈青青要實現(xiàn)越獄的計劃,她第一步必須得離開監(jiān)舍,而當時的值班獄警卻非?隙ǖ馗嬖V我說她確實是將監(jiān)舍的鐵門鎖上了的,而且我認為她并沒有撒謊! 靳向南道:“是啊……那么,沈青青究竟是如何離開的呢?” 俞莫寒回答道:“所以,在監(jiān)獄里一定有一個協(xié)助沈青青越獄的人。這個人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換掉監(jiān)舍鐵門上的掛鎖。雖然當值的警官覺得自己鎖上了,那把鎖卻可以輕易被人打開。當值的那位劉警官告訴我說,每天鎖門開門已經(jīng)成為她的一種條件反射。她所說的條件反射其實是一種潛意識的動作,在這樣的條件反射下她不會去留意那把鎖是否有問題,摁下去了那個動作就結束了,然后去下一個監(jiān)舍。這其實是一種因為長期從事某樣工作所產(chǎn)生出來的麻痹心理。接下來,當沈青青離開的同時,接應她的那個人將原來的那把沒問題的鎖換了上去。這個過程很快。由于當時監(jiān)獄停電,所以在監(jiān)控錄像里面不會留下任何線索,正因為如此,你們后來才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有任何的問題。此外,這個人需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幫助沈青青離開監(jiān)獄。不過他究竟是如何幫助沈青青離開這座監(jiān)獄的,那就要等抓到這個人后才知道了。監(jiān)獄的管理總是有漏洞可尋的,你說是不是?” 靳向南急忙道:“那我們還等什么?馬上將這里的獄警集中起來一一詢問啊。” 俞莫寒滿臉的擔憂:“我有些擔心……” 靳向南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擔心這個人已經(jīng)出事了?或許他已經(jīng)不在這里?” 俞莫寒搖頭道:“不好說,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所以我們還是先調(diào)查在崗的這部分人員吧。與此同時,最近幾天正在休假的、輪崗的都要馬上集中起來,一個都不能漏掉! 靳向南點頭道:“就這么辦!闭f著,他拿出了手機開始撥打。 “沈青青是你帶走的嗎?”“誰可以為你作證?” 俞莫寒對監(jiān)獄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只是提了同樣的問題,因為這樣的方式不但簡單直接,而且還非常節(jié)約時間。然而得到的答案卻都是否定的,俞莫寒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當中有任何一個人在撒謊,因為被詢問過的所有人都有人為他們作證。 即使是這樣,當詢問完在崗的所有人之后時間還是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俞莫寒沒有想要去詢問值守在這里的武警們的意思,他完全相信軍隊的紀律性。他伸了個懶腰,問靳向南道:“不在崗的人員都集中起來了嗎?” 靳向南點頭道:“根據(jù)監(jiān)獄長提供的名單,都通知到每一個人了。我們直接回支隊吧! 下山的時候警車一路鳴響著警笛,山路蜿蜒陡峭,警車每次在轉彎減速的時候都會發(fā)出刺耳的剎車聲。警車終于到了山下,進入城市的交通網(wǎng),雨后剛剛放晴的城市天空濕濕的,前方淺灰色的高架橋看上去有著金屬一樣的質(zhì)感。這時候俞莫寒忽然說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靳向南問道:“為什么?” 俞莫寒搖頭道:“不知道,也許是我的潛意識想要告訴我什么。” 靳向南有些無語:“別著急,一會兒就什么都清楚了! 當他們到達刑警支隊的時候,一位警員跑步迎了過來,給靳向南敬禮后說道:“所有的人基本上都在這里了,除了一個叫徐健的。先前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還接聽了的,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不通了! 靳向南皺眉問道:“這個人是什么身份?” 警員回答道:“他是監(jiān)獄的后勤人員,負責監(jiān)獄食堂的采購。” 靳向南看了俞莫寒一眼,俞莫寒點頭道:“看來我的預感是正確的,我們得盡快找到這個人! 靳向南問道:“那其他的人……” 俞莫寒輕嘆了一聲:“人數(shù)不多,首先得將他們的嫌疑排除在外才是,你覺得呢?” 詢問的結果果然應驗了俞莫寒內(nèi)心的擔憂,而緊接著得到的消息卻讓這起案件更加的復雜化。徐健在駕車去往監(jiān)獄的路上出了車禍,車毀人亡。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警方一時間很難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靳向南將目光看向俞莫寒,問道:“你怎么看這件事情?” 俞莫寒沉思了許久,回答道:“如果是他殺,似乎沒有必要采用這樣的方式。而且從時間來講,他殺的出現(xiàn)也似乎晚了些……” 靳向南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從這個人的身份來看,倒是非常符合幫助沈青青越獄的條件。沈青青突然消失,監(jiān)獄方面當時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監(jiān)舍及監(jiān)舍附近。而當時正下暴雨,警犬的作用很難發(fā)揮出來,徐健只需要將沈青青暫時隱藏起來,然后趁第二天下山采購的時候?qū)⑺龓С鋈ゾ涂梢粤恕,F(xiàn)在是案發(fā)的第二天,如果這起案件的后面還有其他的策劃人,而從沈青青越獄的詭異性來講,對方的整個策劃應該是非常周密的。所以,他殺的發(fā)生不應該是現(xiàn)在,而應該是徐健將沈青青送達對方指定的位置之后。” 俞莫寒點頭道:“是啊,如果在這起案件的背后還有其他的策劃者,而徐健又屬于自殺,那么這個案子就變得復雜和麻煩多了。靳支隊,從現(xiàn)場勘測中得出自殺或者他殺的結論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不過無論徐健是他殺還是自殺,有一點是必須要搞清楚的,那就是他幫助沈青青越獄的目的和動機究竟是什么。” 靳向南拿起電話:“盡快把徐健的個人資料送到我這里來;馬上去搜查他的住處;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他所有銀行賬戶的情況;派人盡快查清楚沈青青與徐健之間的關系……” 放下電話后靳向南看著俞莫寒,俞莫寒郁郁說道:“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的預感還是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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