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她回到了十六歲,人生倒帶重來——茉莉胡同的院子還在姥爺還活著喜歡的少年正張揚遲到了要罰抄……簡小執(zhí)最后一次回到茉莉胡同,回到那個被她賣掉的院子里,追憶過往。走到熟悉的姥爺房間,打開熟悉的柜子,從里邊兒翻出了自己的日記本。日記寫得扎實,基本每天都有記錄,雖然短短幾句話,但還是迅速讓簡小執(zhí)陷入了舊時光。突然聽見身后門被打開的聲音。簡小執(zhí)回頭,看見本該已經徹底入土為安的姥爺,現在精神抖擻地站門口,手叉著腰。“幾點了!還不去上學。 焙喰(zhí)震驚惶恐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盡管這一切沒有道理,但她重新回到了十六歲…… 第一章:他的粉絲 多年以后,簡小執(zhí)最后一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 自行車響著鈴駛過,兩旁的樹投下厚厚的陰影,光影交疊間,樹枝上垂下褐色鳥籠。屋檐飛角,掛著上了年頭的燈籠,燈籠下拿木板寫了四個字: 茉莉胡同 順著胡同往前走,經過裱畫鋪、冰棍鋪……然后就是她的家。 茉莉胡同17號院。 刷著紅漆的門窗,玻璃年久已經成了綠松石色,石榴樹底下原本掛著兩個鳥籠,對著太陽的地方牽起三根繩子,天兒好的時候上面會晾滿棉絮被和墨綠白格子床單。 姥爺的審美一直成謎。 滿胡同院晾床單都是一片紅花鴛鴦,玫紅桃粉熱鬧得不行,偏偏到了她家,就是生硬死板的格子床單——換了綠格子,還有藍格子,數不勝數的格子。 簡小執(zhí)因為床單的事情跟姥爺吵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老有人說她犟,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沒見過她姥爺——固執(zhí)到讓人根本喜歡不起來的犟老頭。 他老是坐在一把竹編藤椅上,天兒好的時候坐在院中央瞇眼曬太陽,教鷯哥背詩;天兒不好的時候就坐在屋檐下,看著面前滴滴答答落下的雨。 現在藤椅應該已經被收起來了。 其實一點也不想念。 那時候參加完姥爺的葬禮,簡小執(zhí)甚至覺得松了一口氣,好像從小在身上壓著的石頭終于給挪開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簡小執(zhí)還是不由自主邁著步子進了姥爺生前住的房間。 里面從來沒亂過。 銀色鐘表掛在墻上,鐘底下是紅木柜子,柜子正對著的是床,床上的被子疊成豆腐塊形狀,枕頭上鋪著枕巾。 床邊是雙開門的老式衣柜,正中間鑲嵌著一扇方鏡子,年歲久了,鏡子邊緣有小黑點,照人也模糊。 簡小執(zhí)伸手敲了敲紅木柜子。她從前玩捉迷藏喜歡藏在這里面,有時候跟姥爺吵架賭氣了,也喜歡鉆進這里面躲著生悶氣,心想遲早有一天她要搬出去,再也不跟這老頭兒來往。 簡小執(zhí)打開柜門,里面不出意料地放著刻刀和木頭。 嗯? 那個紅色筆記本好眼熟…… 那不是她的日記本嗎? 怎么放這里來了? 簡小執(zhí)拿起日記本,翻開。 第一頁就寫著這么一句話: 你不勇敢,沒人替你堅強。 簡小執(zhí)心里“咯噔”一下,耳朵立馬紅了。 生怕被人看見似的,她手忙腳亂迅速翻過這一頁。 她深呼吸一口氣,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狗爬字體。 5月7日 天氣:太陽照得我整個人像在冒火花! 啊啊啊啊! 李逍遙也太帥了吧。! 5月8日 天氣:云呢?好歹遮遮太陽啊! 我要被姥爺給氣死。 說了不樂意吃砂板糖,非得買回來,非得讓我吃。 煩不煩啊! 我連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定嗎? …… 日記寫得扎實,基本每天都有記錄,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但還是迅速讓簡小執(zhí)陷入了舊時光。 她挺想念那段日子的。 像是攏著金黃色的邊兒,有著特簡單的快樂、特直接的憤怒,經常自以為是地難過,思考很多和自己無關的大問題,沒經歷社會的毒打,時不時糾結當了百萬富翁之后是先捐孤兒院還是先建流浪動物之家。 結果別說當百萬富翁了,連生計都成問題。 簡小執(zhí)好笑又惆悵地搖搖頭。 姥爺把這個院子給了她,現在她賦予這個院子的結局,是賣掉它。 很快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簡小執(zhí)手摩挲日記本內頁,曾經認真寫下的字在指尖和指縫里輪換角度偏旁。 突然間,這些字好像變得模糊了。 簡小執(zhí)閉上眼,晃了晃腦袋。 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嗎? “吱——” 身后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簡小執(zhí)回頭,看見本該已經徹底入土為安的姥爺,正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口,手叉著腰,對她大吼: “幾點了!還不去上學!” 簡小執(zhí)瞪大雙眼,嘴張大到可以塞進兩顆鵝卵石。 “鬼、鬼——鬼啊!”她一邊號叫,一邊后退,拿著日記本擋在胸前,哆嗦著說,“我錯了,我錯了,我一會兒就給您買紙燒了去……” 魏國義看簡小執(zhí)那沒出息樣,也聽不清她在念叨什么,眉頭擰起——這家伙肯定又在找借口不去上學了。 “裝神弄鬼沒用啊,簡小執(zhí),我正經告訴你,趕緊去上學!沒有理由!這回遲到了老師罰你抄課文可別來找我!” 說完,他把書包塞簡小執(zhí)懷里,推著人出門。 “麻團、油餅給你揣側兜了,豆?jié){一會兒路過你張嬸那兒自己拿——” 盡管簡小執(zhí)還處在震驚蒙圈狀態(tài),但聽了這話,她下意識就開始頂嘴:“跟您說多少回了,麻團、油餅揣書包里會漏油!” “那你有能耐自己起早床買去。 蔽簢x不甘示弱地把話抵回去。 簡小執(zhí)翻了個白眼。 路過張嬸早點鋪子,她正忙著,簡小執(zhí)打過招呼,拎起一早放桌邊的豆?jié){,插上管兒,心不在焉地往學校走。 剛才混亂中,她看到墻上日歷,2005年。 這是夢嗎? 簡小執(zhí)想了想,狠狠往路邊欄桿踹了一腳,疼得她當場看到了星星,一閃一閃的。 搞什么? 簡小執(zhí)左右張望,街邊樹底下明顯年輕不少的裱畫鋪老板李國富端著碗炒肝兒吸溜,見著她,吆喝了一聲:“簡小執(zhí),你的豆?jié){要灑了!” 她恍恍惚惚地端平豆?jié){,恍恍惚惚地往學校走。 簡小執(zhí)走好一會兒了,魏國義看著院子竹竿上晾的校服,猛地一拍腦袋。 今兒周一全校升國旗,必須得穿校服! 魏國義取下校服,袋子也來不及套,急匆匆出了院子,追上去。 外面哪兒還有人。 得,看來今天又得挨批。 魏國義嘆口氣,搖搖頭,背著手往家里走,卻看見自家院子旁邊多了輛大卡車。 魏國義探出腦袋看,是新搬來一對母子。 媽媽約莫四十歲,齊耳短發(fā),黑發(fā)箍利索地把頭發(fā)別好,腦門兒敞亮干凈。 她左手叉著腰,右手在空中懸置指揮人搬東西,聲兒響亮干脆:“那桌子小心點兒,邊角刻著花呢,磕壞了就不好看了。 “戚亮,你搭把手去!” 被喚作“戚亮”的人,進入魏國義視線范圍,魏國義當即眼前一亮。 這小伙子不錯啊,黑色短袖T恤,露出來的小臂肌肉結實,條理分明,皮膚小麥色,一看就很健康,關鍵有力氣,單手扛起四把椅子。 不錯不錯。 “鄰居。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擋道兒了! “嗐,多大點事。新搬來。俊 “可不嘛,看了好幾處,還是這個院子合心意。離孩子上學也近。” “在哪兒上學。俊 “今年被特招進十四中了。這么一看以前住的地方忒遠,他早起要訓練,加起來比一般孩子起早仨小時! 魏國義聽到這兒,更滿意了。 不僅能起早床,聽這意思還是體育特長生——更好了,這都不止身體健康了,這是身體強壯了。 十四中,跟簡小執(zhí)一個學校。 欸? “我孫女兒也十四中,他什么時候上學去。俊 “就現在吧,老師讓他趕著升旗儀式結束過去! “正好!”魏國義叫住搬完椅子走出來的戚亮,“來,小伙子,幫我把這校服給我孫女送去! 戚亮莫名其妙,這大爺也太自來熟了。 但他還是點點頭:“好嘞! 魏國義更滿意了,他擺擺手,對戚亮媽媽說:“得,你慢慢弄吧,我去下會兒棋,不急著回院兒! 高一(九)班。 簡小執(zhí)。 戚亮順著班牌一路找到三樓。 現在正上課,過道空蕩蕩,只有一個人靠墻站著,手里舉著書本,一臉生無可戀。 “你好,請問高一(九)班在哪兒?”戚亮問。 “我身后就是!焙喰(zhí)上下看了戚亮一眼。 這人怎么這么臭? 簡小執(zhí)皺起鼻子:“你跑著來學校的。口s緊離我遠點兒,一身汗味兒! 戚亮覺得這人跟剛才在胡同遇見的老頭兒有得一拼,都挺自來熟;不對,面前這女生比那老頭兒還自來熟,這說話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早知根知底兒了。 “你認識簡小執(zhí)嗎?” “我就是簡小執(zhí)。你找我干嗎啊?” “你爺爺讓我給你送校服!逼萘涟咽掷锾崃锏男7f給簡小執(zhí)。 “現在送來有啥用,升旗儀式都過了,我已經給罰這兒了……”簡小執(zhí)挺無奈地接過校服。 想起來老師說讓他趕著升旗結束去報到,戚亮后背一緊,撂下一句:“我就當你已經道過謝了。”然后轉身急匆匆走開。 簡小執(zhí)看著戚亮的背影,搖搖頭,這人怎么這么毛毛糙糙。 手里的校服濕潤潤的…… 嗯? 濕潤潤的? 簡小執(zhí)低頭一看,校服上一片陰影,不用說,肯定是戚亮的汗。 嘖。 她嫌棄地把校服圍在腰間,繼續(xù)生無可戀地等待下課。 “剛才就聽外面嘀嘀咕咕好一陣兒,罰站都不安生?”班主任姚春霞走出來,看簡小執(zhí)有校服不穿,系在腰間跟個二流子似的,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氣又噌地躥起來,“簡小執(zhí)!現在怎么又有校服了?剛才升國旗時不穿!有校服也不知道好好穿著!系那兒干嗎,下廚?” 本來只需要罰站一節(jié)課的簡小執(zhí),現在得站完一上午。 戚亮可真是她祖宗。 但凡他不出汗到她校服上,她能不穿嗎? 簡小執(zhí)翻個白眼,氣得不行。 戚亮去辦公室找了老師,老師把他安排在高一(七)班,跟簡小執(zhí)班級在同一層樓。 他拿著書本兒往教室走,看見簡小執(zhí)趴陽臺那兒看著教學樓底下的活動空地。 戚亮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那里站著一個子挺高的白凈男生——好像是叫裴樹生吧,剛才在光榮榜那兒見到他照片了。 戚亮一下子就明白了。 再看簡小執(zhí),一雙眼睛跟塞滿了愛心似的,整個一花癡樣。 嘖嘖嘖。 戚亮覺得好笑,也沒放在心上,就覺得這人眼睛冒愛心的樣子有些搞笑,轉頭就忘了這回事。 這第一天上學,比戚亮想象的要漫長多了,他坐在最后一排,翹著椅子看外邊的天兒。 餓了。 早上急著來報到,中午飯票還沒辦下來,戚亮就去學校門口喝了碗炒肝兒,那家店的包子太油,放往常戚亮能吃五個大包子,今兒中午居然吃兩個就膩了。 食欲不振,也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在作祟——這次轉學突然,他走的時候之前學校的好哥們兒都挺不舍。 雖然他面上一切如常,但其實心里還是有些難過。 張全欠他的錢還沒還呢。 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一響,戚亮立馬拎著空書包走人了。 等他班主任拿著校服來找戚亮的時候,座位上空空蕩蕩,哪兒還有人。 “老師,我跟戚亮住一個胡同,給我吧,我順道捎回去!焙喰(zhí)主動說。 “行!” 回家路上,好一群鴿子飛過天邊,鴿哨聲兒悠遠滑過。 肯定是張爺爺家的。他就好擺弄鴿子,還自己雕鴿哨,以前自己沒事就湊他身邊,看他拿著刻刀在木頭上比畫幾下,一個鴿哨就做成了。 啊,懷念。 一進茉莉胡同,就聞見一股飯菜香味。 簡小執(zhí)聳聳鼻子,跟著味道一路摸到了戚亮家。 “哇,好香!” 簡小執(zhí)從門口探出個腦袋。 戚亮正在院里給自行車打氣,見著簡小執(zhí),拘謹地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簡小執(zhí)一看戚亮這面對不熟的人一本正經的樣兒就想樂。 她走進院里,把校服遞給戚亮。 “你們家今兒晚上吃什么。俊焙喰(zhí)頭往廚房的方向看。 魏芊芊剛好端著菜出來。 簡小執(zhí)連忙露出燦爛的笑容,熱情洋溢地打招呼:“嬸兒!我叫簡小執(zhí),住您隔壁院! “好嘞,叫我魏嬸吧,吃了嗎?” 簡小執(zhí)就等著這句話。 沒等魏芊芊話音落地,簡小執(zhí)立馬接上:“沒呢!就聞見您家這飯菜香了,我餓得肚子都凹進去了。” “來吧,留下來一起吃。戚亮,去添雙筷子!” 戚亮站起身來,看向簡小執(zhí)的目光很是不可思議——這都不是自來熟了,這得是臉皮厚吧。 簡小執(zhí)對著戚亮做了個鬼臉,轉頭繼續(xù)跟魏芊芊拉家常:“魏嬸,您東西收拾完了嗎?我跟您講,您以后買菜得去東邊那菜市場,西邊的老缺斤少兩,不實誠……” 屋里頭熱,于是他們在院里搭了小桌子,三個人圍著吃。 簡小執(zhí)吃得啊,那叫一個飽。 “我這輩子從來沒吃這么撐過。我現在只在尋思一個問題:怎么打嗝不會吐出來。” 魏芊芊樂半天。 “你家還有一爺爺吧?給,剛開始盛好的菜。”魏芊芊拿出飯盒,讓簡小執(zhí)帶回去。 “那是我姥爺,不是爺爺!焙喰(zhí)糾正道。她爺爺可溫柔了,對她百依百順,哪像她姥爺。 簡小執(zhí)撇撇嘴。 回了自家院子,姥爺正站在樹底下,逗他養(yǎng)的鷯哥。 “怎么回來這么晚?” “去隔壁魏嬸家蹭飯了!焙喰(zhí)抬了抬手里的飯盒,“這是魏嬸給您的。” 魏國義高興地點點頭。 “這不正好嘛,我正愁晚上吃什么呢! 簡小執(zhí)伸了個懶腰,往屋里走,敷衍答道:“是是,魏嬸人可好了,惦記著您呢。” 當躺在熟悉的床上,看著床對面熟悉的風扇,墻上貼著的熟悉的周杰倫海報時,簡小執(zhí)深呼吸一口氣。 真好! 她伸直手腳,在床上翻滾幾圈,把頭埋在枕頭里。 真的回來了! 那么—— 就“躁”起來吧! 簡小執(zhí)眼睛滴溜兒轉,根本睡不著。 簡小執(zhí)思考一整天了,首先,第一步就是買房!而且還得加緊買! 事不宜遲,簡小執(zhí)穿上拖鞋就去拍魏國義的門。 “姥爺,您就樂吧。” “啊?” “我不是一般人,我有預感,咱家快發(fā)了。” 魏國義就聽了個開頭,已經受不了了,把簡小執(zhí)轟回屋子去:“做什么夢呢,寫作業(yè)去!” 嘁。 還不信她! 簡小執(zhí)鍥而不舍:“您信我!咱們趁現在買下隔壁魏嬸那院子,咱盤下來!以后會賺翻的!” “還賺翻呢,今兒我問了,那院子全套弄下來十萬都不到,盤什么盤! “十萬?”簡小執(zhí)傻眼。 “不到十萬。”魏國義很肯定地說。 什么鬼? 睡前思索太費神,第二天被精神抖擻的魏國義叫醒時,簡小執(zhí)迷迷糊糊困得不行。 她一路瞇著眼睛摸到了廁所,沒承想剛睡醒,方向感還沒蘇醒,直接進錯地方了。 戚亮正在提褲子,就看見門口的簡小執(zhí)。 “你好?” 簡小執(zhí)瞪大眼睛,瞬間清醒,瘋狂尖叫著跑回家,蹦上床,整個人埋在夏被里。 不對!她記得沒這回事。∷萘恋南喾旮緵]這么刺激。 簡小執(zhí)從枕頭底下摸出日記本,顫悠悠地打開,找到現在的日期,一看。 確實沒這回事——倒也不奇怪,現在很多事情都變了。 與此同時,簡小執(zhí)還翻到了這么一條:爸爸想再找個老婆。 我舉雙手同意——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覺得挺好的啊,重組家庭了,我爸還是我爸。 結果姥爺不同意。 不知道姥爺咋尋思的,又不是他結婚再找老婆。 簡小執(zhí)嘆口氣。 難怪最近老爸總不見人影,原來是和沈阿姨約會去了。 她看了一眼日期,一周半之后,沈阿姨就該來家里了。 到時候可是個大場面啊。 簡小執(zhí)哀愁地嘆口氣,不出意外的話,那之后老爸就去深圳了。 這才回來團聚多久啊。 簡小執(zhí)又哀愁地嘆口氣。 “簡小執(zhí),你還沒起來嗎?剛才不是見你出去了嗎,怎么還在床上?”買完早點回來的魏國義,從門口一看,好家伙——簡小執(zhí)還躺在床上。 “我在思考問題!” “邊上學邊思考去!”魏國義大力拍了拍桌子,催她,“趕緊的!上學要遲到了!” 簡小執(zhí)崩潰地坐起來。 生活好比一團亂麻,有誰知道她到底承受了什么! “校牌別忘了!”魏國義把早點裝進簡小執(zhí)書包里后,就拎著鳥籠出去遛鳥,臨走前提醒簡小執(zhí)。 “知道!” 簡小執(zhí)走出門,就看見戚亮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 “你怎么了?” 戚亮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了?”戚亮反問她,特意在“你”字兒上加強語氣,“你在胡同住這么久廁所能走反?害我以為我進錯地兒了,慌慌張張出來摔一跤,你還問我! 簡小執(zhí)挺不好意思,確實是她的錯。 “抱歉抱歉,來吧,我給你包一下! 她拉著戚亮進了自己院兒,從電視柜里拿出醫(yī)藥箱,蹲在戚亮面前。 一打開醫(yī)藥箱,戚亮就驚了:“這也太整齊了吧?” “我姥爺弄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軍人似的,家里啥都整齊得不行。我天天跟他過跟軍訓似的! “什么意思?” “這么說吧,床上不能躺人,臉盆架上不能有臉盆,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毛巾架上不能有毛巾,晾衣架上不能有衣服。” 簡小執(zhí)這么一順溜吐槽完,戚亮樂了。 戚亮看簡小執(zhí),驚奇地發(fā)現這人動作居然挺專業(yè)利落。 “你可以啊,是想做醫(yī)生嗎?” “女人連包扎都不行的話,會嫁不出去的哦!焙喰(zhí)抬起頭,對戚亮眨眨眼。 “嗯?這話好耳熟……” “廢話!這是看過的《銀魂》!”簡小執(zhí)給戚亮拿酒精消毒一下傷口,又問,“你明早是不是得早起去跑步?” “是。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體育生嗎,不都得早起訓練嗎?” 戚亮狐疑地看著簡小執(zhí),這人對自己未免太熟悉! “行了行了,別想了,趕緊的,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簡小執(zhí)推著戚亮往外邊走。 上完一天課,經受了一天的知識洗禮,晚上回家,戚亮茅塞頓開,想明白了—— 簡小執(zhí)應該是自己的粉絲。 難怪對他的喜好跟日程掌握得這么清楚。 今天見他受傷了還主動給他處理傷口。 嘖嘖嘖,這才剛搬家就遇上熱情粉絲了。 得,以后照顧著點兒吧。 戚亮翻個身,心滿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簡小執(zhí)一推開門,就看見戚亮坐在自行車上等她,車把上還掛著兩袋豆?jié){。 “你喜歡干吃油條還是泡豆?jié){里頭?”戚亮問。 “都喜歡,都喜歡!焙喰(zhí)屁顛屁顛兒湊上去,“明天咱倆起早一點,去吃王嬸兒家的鹵汁兒豆腐腦,再配上現炸的油餅,那才叫一絕呢!闭f完想起來戚亮還不認識胡同里的人,于是一時英雄氣概起來了,手攬住戚亮的肩,“放心,以后我罩著你,這茉莉胡同我說一,沒人敢說二! “是嗎?”身后傳來魏國義的聲兒,“我讓你讀書去,結果你就天天這么在胡同片子里稱王的?” 簡小執(zhí)連忙溜了。 戚亮好笑地看著簡小執(zhí),回頭見魏國義手上的糖花卷兒,意識到那是買給簡小執(zhí)的,連忙道歉。 魏國義擺了擺手:“我就擔心那丫頭不吃早飯,你帶著一份挺好! 戚亮把魏國義買的糖花卷兒也給簡小執(zhí)帶去了。 魏國義欣慰地點頭,覺得戚亮身體好就算了,還體貼善良,是個好小伙。 戚亮也覺得魏國義沒簡小執(zhí)說的那么不近人情。 到了學校。 段多多正在奮筆疾書。 簡小執(zhí)湊過去,一看。 “物理卷子?快快,拿過來,咱倆一起抄! “記得別抄得一模一樣啊!倍味喽喽。 “我有那么傻嗎?” 簡小執(zhí)改了幾個選擇題,后邊的大題也結合自身實力,空了兩道出來。 正巧課代表來收卷子了。 簡小執(zhí)一邊把卷子遞給課代表,一邊轉頭跟段多多說:“下午放學你要沒事的話,趕緊去乒乓球校隊里占好位置! 段多多現在作業(yè)都搞定了,無事一身輕。 她拿出課桌底下的麻團,咬了一口,問:“為什么?今天沒比賽?” “今天沒比賽,但是今天有新成員加入啊! 十四中是綜合中學,但有一點不同,就是特別重視乒乓球。 因為乒乓球隊特別爭氣,回回拿獎杯回來。 而作為給學校添光彩的乒乓球隊,他們本身紀律規(guī)則也很簡單:全靠實力說話。 隊內是有排名的,誰第一誰就是老大。戚亮今天剛進隊,照例要跟老隊員PK,看自己能在哪個位置待著。 大多數人都是很謹慎地從中后段選人,只有戚亮,上來就要跟排名第一的隊長比。 “所以呢?反正最后還是陳剛最厲害!倍味喽嗍掷锏穆閳F快吃完了,打了個飽嗝,揉揉肚子。 陳剛就是現在的乒乓球隊隊長,也是排名第一的人。 簡小執(zhí)懶得跟段多多解釋了。 “反正你放學也不急著回家寫作業(yè),就看看唄! 段多多一聽簡小執(zhí)這話,倒也有道理。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鈴一響,段多多就屁顛屁顛兒拎著書包準備去了,臨走前問簡小執(zhí): “你要一起去嗎?” 簡小執(zhí)本來想直接回家,可是講真的,她也確實很想看戚亮打乒乓球。 “走著!” 簡小執(zhí)和段多多剛在觀戰(zhàn)席坐下,就看見戚亮手拿乒乓球拍,指著墻上排名榜第一位。 “我要挑戰(zhàn)他。” 隊員驚呼。 有個好心的提醒他:“陳剛是我們隊長,他是最厲害的。” 戚亮聳聳肩:“我的實力也不差啊。來唄,試試! 段多多拿胳膊肘推了推簡小執(zhí):“他就是新來的?長得還挺帥的! 簡小執(zhí)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段多多:“你眼睛進板凳了吧?這黑咕隆咚能看清楚五官?” 段多多從書包里翻出兩包“唐僧肉”,把其中一包丟給簡小執(zhí)。 “你可吃點東西閉上你的嘴吧。” 看著這熟悉的紅色包裝袋,簡小執(zhí)無聲哇了一下——這味道,她可想念惦記得不行。 簡小執(zhí)她們坐在第一排,看得清清楚楚。 “老規(guī)矩,還是11分制比賽啊!苯叹毢傲艘痪,“開始!” 首先是隊長陳剛發(fā)球。他跟要給對面的人下馬威似的,第一球就打出了抽球,戚亮都沒反應過來,球就已經落地了。 “不愧是陳剛!”段多多眼睛里冒星星,“他最擅長用這種旋轉球攻擊對手!” “而且擊球力度也挺強的吧?”簡小執(zhí)坐直身子,認真不少。剛才那一球落地時,簡小執(zhí)都能感覺到乒乓球熱了。 “1∶0!” 陳剛對戚亮笑了笑,十分挑釁。 戚亮也笑。 到了戚亮發(fā)球的時候,形勢立馬逆轉。 戚亮沒怎么動彈,只見陳剛左右換位置接球,看起來完全是戚亮在牽制陳剛。 這個陳剛雖然很有攻擊力,人高馬大的,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會更重,腳步就會弱化。當戚亮左右分散發(fā)球時,陳剛就只能盡力接球,就沒辦法打出他擅長的抽球。 厲害,就這么一會兒,戚亮就看穿了陳剛的弱點。 簡小執(zhí)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圍觀群眾都聚集起來了。 再一看身旁的段多多。 她連零食也忘了吃,腦袋就跟著乒乓球來回動,生怕漏看一個細節(jié)。 贏定了。 戚亮已經知道結果了。 他嘴角笑意加深,余光看見簡小執(zhí)正在場外看。 不僅如此,她位置還在第一排。 看來很早就來了嘛。 戚亮點點頭,確定了:隔壁住著的簡小執(zhí)就是自己的粉絲。 看著自己的名字在排名表第一位,戚亮滿意地拿食指點了點排名表。 “戚亮!我會贏回來的!” 陳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那我等著! 戚亮撿起地上的書包,單肩背好,手拿著拍子,一邊顛球,一邊往外走。 到了學校門口,他看見簡小執(zhí)坐在花壇邊兒,手里拿著兩瓶北冰洋。 她遞了一瓶給戚亮。 “今兒狂大發(fā)了!焙喰(zhí)打趣。 “還行吧,不算太狂。”戚亮瞇著眼笑,幾口把北冰洋喝完,接著把乒乓球拍收進書包里,再把書包丟自行車前車筐內,長腿一跨,上了車,回過頭對簡小執(zhí)揚揚下巴,“走吧,鄰居! 簡小執(zhí)蹦上車。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名字?” “知道啊! “知道你不叫名字?” 兩人聲音飄遠。 一整片天空都是金黃色。大片的云閃著金光,中間則是厚沉沉的粉色,鴿子群飛過天空,路邊座椅上也反射著光亮,這是燦爛的黃昏。 晚上回家,魏芊芊做了糖醋魚,招呼正在院里洗自行車的戚亮給簡小執(zhí)家送去。 “我洗車呢!” “你那破自行車一天洗八百遍,干脆別騎供起來得了!”魏芊芊一點情面不留,“趕緊的。∫粫䞍呼~涼了該不好吃了! “嘖! 戚亮不情愿地站起身子,趿拉著鞋,慢吞吞地挨到廚房,端著魚,又踢踏著步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腳不能好好走路,我就給你剁嘍!” 嘖。 戚亮無奈地嘆口氣,步子倒確實輕快起來。 路上遇見正好出院兒門的簡小執(zhí)——她手里端著一盤西瓜。 他問:“上哪兒去。俊 “去你家,送西瓜! “那剛好,咱倆互換一下得了。別跑了! 簡小執(zhí)求之不得。 兩人都不樂意跑腿。 魏國義見簡小執(zhí)端了一盤魚回來,高興得不行,說戚亮媽媽這一家子不錯,是個好相處的。 “哎呀,這魚是真不錯! 魏國義咂咂嘴,看簡小執(zhí)在那兒吃得狼吞虎咽。 “你慢點兒,小心魚刺。” “哎呀,知道!”簡小執(zhí)動作不停。 她吃魚的方法很簡單,就是一口塞進去,咂摸咂摸味兒,然后囫圇吐出刺來,但刺上還沾著不少魚肉。 相比之下,魏國義的魚刺剔得干凈多了,上邊一點剩下的魚肉都沒有。 他不禁教育起來:“你吃仔細點兒,怎么浪費糧食呢! “我吃個魚,您怎么也管啊!”簡小執(zhí)不耐煩。 “我是你姥爺,我不管你誰管你?” “我自己管自己成嗎?”簡小執(zhí)把筷子放下,有些生氣。 眼看兩人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戚亮從圍墻上冒出個頭。 “姥爺,這是您家西瓜盤兒,還給您! 簡小執(zhí)站起來,接過果盤。 再回去,這架自然也吵不起來了。 魏國義咳了咳,對戚亮道謝:“謝謝啊,這糖醋汁兒調得剛好! “您愛吃就好。”戚亮笑著說。 簡小執(zhí)看看戚亮,又看看魏國義,再一看魏國義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對戚亮的欣賞。 她覺得事情不簡單。 戚亮也沒多個鼻子多只眼啊,還黑咕隆咚的,怎么姥爺這么稀罕? 肯定是另有所圖。 尤其之后幾天,每次簡小執(zhí)回家,都看見戚亮媽媽在自家院里,和魏國義聊得那叫一個高興。 簡小執(zhí)震驚了。 她回到自己屋里,面前擺著數學卷子,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來來回回。 一道題沒算出來,但是生活的困惑卻慢慢有了答案。 ——不是吧,黃昏戀? ——和魏嬸? ——嘖嘖嘖,老不正經。 晚上在院里乘涼。 魏國義照例躺在藤椅上,腳邊點著一盤蚊香,茶幾上擺著收音機,正在放《牡丹亭》。 簡小執(zhí)拿著蒲扇在墻角撲螢火蟲,玩累了,蹭到魏國義身邊。 “姥爺……” 魏國義一聽簡小執(zhí)這乖巧得不得了的語氣就頭疼,肯定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怎么?” 簡小執(zhí)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暗戳戳套話。 魏國義腦瓜子越來越疼,打斷簡小執(zhí)前言不搭后語的問話。 “你這水平,套不出別人的話,不如直接問,好歹顯得你氣勢足! “行。姥爺,您是喜歡魏嬸嗎?我先表明我態(tài)度。何抑С帜,老年人也能追求愛情! 那天晚上,隔著墻,戚亮都聽見了魏國義的罵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