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冤案引發(fā)一場隱秘交易,一次偶遇揭開一段美好往事:父親兄長受難,少女布梓雨孤身尋找救星,遇上同樣身處危難之中的君臨天,她在求救,也在自救。 第一章無端一場大火 一片兩片三片。 四片五片六片。 布梓雨以男裝示人,站在木槿山莊門前,低頭數(shù)著腳下的落葉。她眉宇間盡是愁緒,偏故作逍遙。 人經歷得多了,總裝無所謂。然一念生,一寸亂;一寸亂,方寸大亂。就是再無所謂的人,也有他的底線和牽掛,瞞得過旁人,騙不了本心。 旁人看向布梓雨,見她正值年少,生得俊俏,雖穿一身粗麻舊衣,發(fā)型凌亂,但其周身不俗的氣質,以及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即使低著頭,在人群里也十分突出。 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些東西與生俱來,既擺脫不開,又無法遮掩,有時它助你,有時又阻你,是是非非,誰又說得清。 布梓雨抬起頭,唇角微動,念出牌匾之上幾個恢弘的大字:木槿山莊。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據(jù)說此乃當今天子御筆手書。 身邊一個高瘦的小哥道,你看這牌匾,居然用的是金絲楠木。 布梓雨道,確實。 木槿山莊,高門府第,讓人向往,也讓人敬畏。 其實它出現(xiàn)在邕州城的時間并不算長久,卻因特殊的身份背景和發(fā)生的幾樁怪事,頗引人注目。 二十年前,匡月侯君江遙從京城舉家遷往邕州城,興建了名滿天下的木槿山莊。在此期間,君家又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宰相,從此長盛不衰。而君家繁榮的表象下,其實暗涌四起,最讓人唏噓不已的是四年前,匡月侯嫡長子與長媳雙雙死于非命,昔年羨煞旁人的一對碧人,只遺下一子,便長眠地下,查無死因。 所有的已知,猶如冰山一角,水下的真相究竟如何,無人知曉;蛟S這就是君家棄京城繁華而遷往邕州的真正原因。京城雖好,但王侯權貴多如牛毛,動輒得咎,未必是福地,反而邕州與京城隔山隔海,遠離是非,即使繁華不及京城,終究是個好去處。 往事雖已如煙,但人們心頭的記憶總是揮之不去,所有與之相關的風吹草動,足以引起無數(shù)的猜測和忌憚。木槿山莊因此幾度成為邕州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木槿山莊落成之后十幾年,君家并不安寧,天災人禍不斷,這不,君侯爺半月前就害了一場怪病,遍請郎中,藥石無效,至今臥病在床。木槿山莊一時無主,諸事越發(fā)不順,君家嫡房長孫君臨天,只好告假離京,回莊主持大局。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廣發(fā)名帖,在邕州城內招收十五到三十五歲青壯年,收編入山莊護衛(wèi)隊,一來加強山莊防衛(wèi),二來他有招賢納士的打算,三來借此周知邕州各界,他君臨天,當朝丞相,君家的少當家,回來了。 君家在邕州行事,一呼百應,眼下木槿山莊門庭若市的場面,正是報名參加護衛(wèi)考核現(xiàn)場。邕州水路發(fā)達,商業(yè)興盛,無怪乎城中匯聚來全國各地的三教九流。所以排隊等候的過程,人們便天南地北地聊開來,上至宮廷迭事,下至坊間傳聞,大到朝廷官員任免,小到隔壁老王的母豬生下幾個崽,無不涉及。布梓雨在人群后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話題轉了一個又一個。 突然有人提到最近邕州前太守忤逆案。布梓雨的目光里似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心里一緊,臉色煞白,手心也有了汗意。 話題已經打開,了解內情的人道,那天監(jiān)察使從布家的馬場里搜出大批金銀財寶,足足堆了一個小山那么高!原來布輔正父子私開銀礦,私鑄錢幣,大發(fā)橫財! 有人吃驚道,布輔正平時看起來一身正氣,沒想到竟如此大逆不道! 也有人補充說,布家滿門,將秋后處斬,布輔正之女布梓雨卻從牢中逃脫!朝廷即刻下發(fā)海捕文書,新任太守更是日日增派人手追捕布梓雨蹤跡,搜遍邕州,這個人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到現(xiàn)在都沒找著! 有人問道,可是那個女司馬布梓雨?這個人可了不得,聰慧過人,善斷奇案,附近幾個州的疑案、積案大多由她破獲,聽說還是個美人…可惜了空有才名,卻是亂臣賊子…… 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有的本是親友,不免說起家長里短。有的卻素昧平生、無親無故,也能津津樂道,暢所欲言。閑話家常本無罪,但不明真相,妄議政事,該說邕州遠離塵囂,民風開放,還是這些山野村夫,不識好歹? 聽多無益,布梓雨正欲抬步遠離這些議論之聲,一個山莊管事的人過來,點了布梓雨和另外四人的名字,每人發(fā)給一個通行令牌,并領著他們五人穿過九九八十一鉚釘?shù)拇竽鹃T,向里走去。門外的議論聲,就變得遙遠。 其他幾個人彼此相熟,一路有說有笑,只有布梓雨心事重重,默默走在最后,不發(fā)一言。 莊里有山水、亭閣、樓臺、花園、密林。整個布局依山旁水,借山而建,臨水而造,猶如仙境,身處其中,十步換一景。承建之初,想必花費巨大的財力人力物力,使得這一偶天地雖有人作,宛自天開。 眼前的景色漸漸明亮起來,各園子的木槿成樹成樹地開花,午后的日光輕輕地挪移,花瓣托著香氣在天底下飛舞回旋,花香浮動在每一寸空氣里。 都說景由心生,美妙的景色,非但沒有讓布梓雨放松一二,心口那一陣陣的煩悶,反而更加揮之不去。心跳驟快,她都來不及細想,這是否是一條不歸路。 很快走到考核處。 考核共七關。第一關,識人品。第二關,試身手。第三關,核背景。前面三關之后,他們又順利通過了騎、射、書、算等考核關,就準備離開,卻聽前方忽而人聲四起,從遠處不斷傳來“失火了!侯爺書房失火了!”的呼喊,接著各種嘈雜,亂成一團。這邊的人聽見求救聲,慌忙趕過去,出于好奇,他們五人也尾隨。 高大的松下閣里冒很濃的煙,大火已經蔓延到屋外。有許多護衛(wèi)、侍從、丫鬟、婆子聞聲趕來。 護衛(wèi)隊隔開人群,全力救火。布梓雨望著這熊熊大火,暗自奇怪:時值秋高氣爽,天干物燥不錯,可匡月侯貴為朝廷元老,文武兼?zhèn)洌桓邫嘀,書房重地應時時有人把守,怎會失火?失火就算了,被人發(fā)現(xiàn)時,大火居然已燒至屋外。而且嘈雜聲漸漸消失的同時,她分明聽見,東南方,有微弱的琴聲也一并消失,誰會在這個時候撫琴? 布梓雨腦中閃過諸多疑問,還未捋清,火勢已被止住。大火之后的火煙味四散開來,又夾雜著木槿花香,形成難聞的氣味,人人捂緊口鼻避之。就在布梓雨也偏頭掩鼻時,人群主動讓出一條道來,她順帶被推搡至旁邊。 一個修長的人影走近。那人一身素錦,衣擺飄搖,在煙火繚繞中,款款而來,像是踏破虛空,又像從天而下。 布梓雨啞然,想不到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竟是這般疏淡的氣質,不沾絲毫官場習氣。 多年后,她憶起此情此景,無限唏噓惋惜,再也想不起那少年丞相驚世的容顏,只記得這漫天的飛花,落在水上、地上,風起處,云涌,水盈處,泉生。 有的人見過一次,然后擦肩而過,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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