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無頭尸案,一個突兀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傾城女子浦江商會作保,卿氏集團(tuán)在后,她是否真的只是恰巧路過?三年前一場金號被劫案,迷霧重重,他痛失兄弟,離開巡捕房。他和她絕路相逢,是否能開辟出新的局面? 奇怪的她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陳四兒經(jīng)過巷口時打了個哈欠,寅時的巷子口少了人氣,顯得空曠又寂靜。二月的天,陰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過來,背心里都透著涼意,陳四兒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突然眼前一花,怎么剛剛好像看到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他還想再定睛看看,但那抹綠光已經(jīng)不見了。 巷子里傳來“咕咕”的響聲,很快又響起腳步聲,漸漸的,那腳步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陳四兒渾身打了個寒戰(zhàn),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從巷子深處迎面朝他跑出來。 是個很年輕的女娃,長相秀秀氣氣的,一頭長發(fā)披在肩頭,穿著一身青綠色的風(fēng)衣,看著很文靜的樣子,見到他時卻想也不想就伸手過來將他手里的燈籠奪了過去,然后一轉(zhuǎn)身又往巷子深處跑了進(jìn)去。 陳四兒下意識跟著往前追了幾步,那女娃已經(jīng)停了下來,他還沒鬧明白怎么回事,女娃已經(jīng)迅速回轉(zhuǎn)身開始往外跑了,經(jīng)過陳四兒時還順手把燈籠還給了他。不遠(yuǎn)處一只貓被這動靜驚擾到,蹭地一下不知道躥到哪里去了。陳四兒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提著燈籠往前走了幾步,順著微弱的光亮看過去,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地界是上海灘出了名的貧民窟,聚集了五湖四海各種各樣的人,大部分是做苦力活的,這個時間幾乎不會有人還在外頭晃悠,而現(xiàn)在,四通八達(dá)的十字巷口交叉地面上躺了一個人,靠近了就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陳四兒“啊”地一下驚呼出聲,雙腿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燈籠落在地上,清晰地映照出地上躺著的人,那人的頭顱整個不見了,只露出一個碗大的窟窿,在燈光忽閃下,越發(fā)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殺……殺人了!”陳四兒猛地一下喊了出來。 寅時剛過,這樣突兀的一聲尖叫并不能引起多少人的關(guān)注,有幾家靠近的住戶白日里干了力氣活,都只是一翻身又睡熟過去,但里弄口臨街的位置,有一家看上去十分破落的偵探社,里頭的人原本睡得就不踏實(shí),聽到聲響很快翻身起來,抄起件外套就朝腳步聲的方向追了出去。 翟天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聽到陳四兒打更時還在想,這一晚上怕是要睜眼到天明了,可才剛翻了個身就聽到有深淺不一的腳步聲響起,心里暗叫了聲“不好”,再等陳四兒的驚呼聲傳來,追出去就知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抓住迎面跑過來驚慌失措的陳四兒低聲吼了一句“通知巡捕房”,就再也沒時間思考,直接躍起一腳踩在墻上,借助阻力飛快拐進(jìn)了另一個巷口,腳才剛落地,臉邊就一陣疾風(fēng)掠過,他下意識往后一躲,剛剛好錯開來人的一腳飛踢。 這人手速非?,一腳踢過來沒有擊中,迅速改變了策略,一個轉(zhuǎn)身又揮拳過來,翟天伸手出去,還抓到了一把光滑的秀發(fā)……是個女人?他飛快閃身到了她身后,一伸手直接將她的拳頭握在了掌心,將她整個人鎖在了自己懷里。 這女人眼力不太好,動起手來沒什么準(zhǔn)勁兒,但身手還是很不錯,就這一會兒功夫,對她的鉗制瞬間被掙脫,翟天只覺得胸口一麻,生生挨了一肘,懷里的人利落轉(zhuǎn)身,一頭黑發(fā)直接甩過來,他追出去的手背上立刻像被抽了一鞭似的,火辣辣的疼起來。 黑暗中,兩人呼吸相聞,從身手來看,顯然是個練家子,翟天不想做無謂糾纏,那人顯然也不想再逗留下去,轉(zhuǎn)身就想跑。 翟天這時候反而不急著追了,剛才被甩到的手背還隱隱作痛,他雙手握成拳,站在原地心中暗暗數(shù)著,三、二、一! “吁——”熟悉的口哨聲準(zhǔn)時響起。 巷口漸漸亮了起來,幾個巡捕房的人跟在陳四兒身后正往這邊過來,手里提著的燈籠清晰地照在了被逼停的人臉上。 真是個清秀的女孩子,不施粉黛,一身風(fēng)衣,頭發(fā)散落在肩頭,柔柔弱弱的樣子,但表情卻十分凌厲,她回頭看了正抱臂欣賞這場景的翟天一眼。 陳四兒帶著身后的人跑過來,指著她大喊:“就是她!就是她!” 翟天原本吊兒郎當(dāng)?shù)卣局,看到她突然皺了皺眉,跟著臉上都蒼白起來,他直覺不對勁,站直了想喝住還在靠近她的陳四兒,但陳四兒顯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恃無恐,他的手還張揚(yáng)地指著那姑娘,繼續(xù)嚷嚷著:“就是她,我剛才看到的兇手就是她!” 話音剛落,被指認(rèn)的女孩子就扶著墻彎下腰,嘔吐起來。 里弄口子外被拉了道警戒線,巡捕房小唐叼著根煙靠在墻邊,也不著急點(diǎn)著,用余光打量著四周探頭探腦的幾個人,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看天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含糊不清地說:“今天戒嚴(yán),散了散了!” 這話引起一陣騷動,但并沒有一個人真的走開,小唐眼睛一瞇,正要發(fā)作,巷子里突然走出一個人來,他趕緊把嘴里的煙拿出來別回耳朵上,迎過去幫他把警戒線拉高,殷勤地問:“天哥,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了嗎?” 翟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動作,自己抬腿從旁邊邁了出來。小唐嘴角一抽,灰溜溜地放下線繩,不再吭聲了。 余光中有一個人正往角落里縮,翟天腳步不停,一邊往前走,一邊隨手摘下小唐別在耳上的那支煙,往斜后方輕輕一彈,那煙就像長了眼似的,直打上那人的后背。 倒吸寒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偷偷摸摸看熱鬧的幾個人立刻作鳥獸散了,唯獨(dú)剛才被彈了的那人迫于無奈只得追上來,陪著笑臉打招呼:“天哥,您也在這呢……” 翟天并不拿正眼瞧他,冷聲道:“要我?guī)湍汩L長記性?” “天地良心啊天哥!自打您發(fā)了話,我陳皮可再沒做過偷雞摸狗的事!更沒有偷懶!”陳皮急了,豎起右手三個指頭,滑稽地舉到腦袋邊,“我發(fā)誓!” “陳四兒是你什么人?”翟天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問,“今天為什么是他來打更?” 陳皮腦門上都冒了汗,右手還舉著,左手緊張地搓著褲腿,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交代道:“陳四兒是我爹,親爹!前些日子從鄉(xiāng)下來看看我,心疼我白天干活太累了才替我去打更的!滿打滿算,加上今天也才第三天,我真沒偷懶!” 他沒膽子在翟天面前撒謊,翟天挪開目光去問小唐:“人呢?” 小唐幾乎立刻挺直了腰桿,張嘴就答:“陳四兒被帶回巡捕房了!闭f完見翟天沒有繼續(xù)問話的意思,就試探著問了一句,“天哥,那尸體……” 尸體還躺在小巷里,案發(fā)時翟天就在現(xiàn)場,總探長杜瑯就沒再另派人手來,只讓從前跟過他的小唐來亮個身份,也方便辦事。這案子中的男尸,只有尸身在,腦袋卻丟了,尸身四肢攤開在地,那么大個豁口呢,地上居然也沒什么血,四肢周邊流出的少量血漬已經(jīng)干了,除了血腥氣之外,還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香氣。 論理說,尸體早該被拉走了,貧民窟這兒來來往往的人這么多,總放在這兒久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小唐有些著急地胡亂想著,耳邊就響起翟天的聲音:“還有一個人呢?” 小唐被這句話驚醒,突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事忘了告訴他,整個心都開始往下沉了,但面對這樣的目光,也沒膽子再隱瞞,趕緊答道:“那位小姐受驚過度,被家里人接回去休息了,杜頭兒交代過,過兩天再去問話! 明明是嫌疑人,還能被如此禮遇地通知家人接回去休息?而且她當(dāng)時的表現(xiàn)可不像是會受驚的樣子。“呵!”翟天冷笑一聲,跟在他身后的兩個人都被這聲冷笑驚得一哆嗦,好在他也沒再多說什么,小唐麻著膽子又問了一句尸體怎么處置,才得到一句“通知記者”的回答,陳皮心里忐忑,也跟著問了一句:“那我爹……” 結(jié)果不等翟天回答,已經(jīng)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兒子!發(fā)財(cái)了、發(fā)財(cái)了!” 陳四兒滿是皺紋的臉上,每個褶子里都透露著喜悅,他跑過來時整個人容光煥發(fā),根本不像被帶去巡捕房問過話的樣子,見到兒子之后從懷里掏出兩塊銀元遞過去給他看,不停感慨著:“蒼天有眼啊……那姑娘一看就是好人,我就知道!” 陳皮被這變化弄得措手不及,一臉茫然地看著老爹,一旁的翟天低頭掃了那兩塊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響聲的銀元一眼,這次眼睛悄悄地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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