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少年 1 “……有個叫吉村的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畫商藤堂修三專心地點著雪茄,好不容易點燃后,啪啪啪吸了三口,然后接著說道,“他說《無臉少年》這幅作品表現(xiàn)了你心中的不安。也就是說,這幅畫與丘吉爾的‘黑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藤堂叼著雪茄,向桌前探出身子,注視著面前的日向沙羅。 “丘吉爾的‘黑狗’?”沙羅端著紅茶,驚訝地問道。 “吉村說,這位英國的政治家一生苦于定期復發(fā)抑郁癥的折磨。他將自己的抑郁癥稱為‘我的黑狗’,所以每當陷入抑郁時,他都會戲稱為‘黑狗又來了’! 藤堂解釋完,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也就是說,人們聚集之處總會出現(xiàn)那個少年,是因為你常常在那種地方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不安之感,對吧?他還說,這個‘無臉少年’也許就是你內(nèi)心不安之感的視覺化形象。并不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某個人,而是你內(nèi)心不安之感的象征。所以,你才沒有畫出他的臉。” “……” “不愧是精神科醫(yī)生,他的分析正確嗎?” “精神科醫(yī)生?”沙羅微微皺了一下眉,“他是精神科的醫(yī)生?” “好像是,他分析了你的所有作品,并給出了獨到的見解,然后買下了最便宜的那幅作品!碧偬蒙燥@不滿地說道。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他的分析正確嗎?” “這個嘛……”沙羅放下茶杯,用手托著臉頰,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她穿著一條淺黃色的連衣裙,充滿了夏天的氣息。垂至肩膀的長發(fā)束成了一個馬尾。也許是發(fā)型的緣故,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少女。 “沒有說中,但也不遠了吧! “沒有說中,但也不遠了?”藤堂吐出一口煙,嘀咕道。 “他說中的是,我小的時候,每當去大型公園、游樂園這些人多的地方時,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特別是在聚集了很多家庭的地方……”沙羅思考了很久,接著說道,“但是,用無臉少年來表現(xiàn)我內(nèi)心的不安之感這一解釋并不準確。” “不準確?” “是的,我并不是故意不畫少年的臉,而且現(xiàn)實中確有其人。” “什么?現(xiàn)實中確有其人?”藤堂驚訝地問道。 “有,準確地說是曾經(jīng)有過。”沙羅含糊地說道。 “曾經(jīng)有過是什么意思?” “他已經(jīng)死了,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畫中的他是我記憶里的樣子。他在我心里永遠都停留在十三歲! “那個少年到底是誰?從《全家!愤@幅作品來看,他似乎是你家庭中的一員,莫非是你哥哥?” “不是哥哥,我只有一個比我大很多的姐姐。因為一些原因,爸爸收養(yǎng)了他。我的爸爸是一位牧師,是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熱衷于地方的福利事業(yè)。這個少年曾和我們共同生活了一年……”沙羅的語氣越來越沉重。 “為什么不畫出他的容貌呢?”藤堂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br/> “這是因為……”沙羅面露苦色,吞吞吐吐地說道,“不是不畫,而是畫不出來! “畫不出來?” “因為我想不起他的樣子,怎么想都想不起來。名字什么的我都記得,唯獨長相記不起來。明明在一起生活過一年……” “記不起來……莫非是你不愿意記住?” “也許是吧! “那個少年有沒有給你留下什么痛苦的回憶?” 沙羅無法回答。 “你說你們只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后來那個少年去了哪里?”藤堂繼續(xù)問道。 “他……”沙羅頓了頓,“我不知道,他離開后,就再也沒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鄙沉_回答道,似乎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沒有任何消息?” “你像是在審問犯人。” “不不,失禮了。我的問題似乎有點兒多了!碧偬靡贿厯项^,一邊坦言道,“其實,我也比較在意這件事情,一直都想弄明白在你的畫中反復出現(xiàn)的這個無臉少年究竟是誰! 沙羅生完二兒子后與藤堂結(jié)識,至今已做了近十三年的朋友。因為藤堂也有一個正在讀中學的女兒,所以他們不只是畫商與畫家的關系,而是更為親密的朋友關系。 但是,藤堂對沙羅兒時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只聽說,沙羅的父母和姐姐在她十歲時因事故去世,之后沙羅便由舅舅撫養(yǎng),直至二十一歲結(jié)婚。 沙羅以及沙羅的丈夫都沒對藤堂說過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如果無意間談到了這些,他們也會立刻岔開話題。 沙羅喜歡聊她住在舅舅家時發(fā)生的事情,比如三個表姐妹和她如同親姐妹一般。每當聊到這些話題時,她都會變得眉飛色舞。 但是,對于自己親生父母的事情,她卻如同遺忘了一般極少談及。可是,她畫中描繪的偏偏以難以談及的那個時期的內(nèi)心世界居多。比如,在這次個人畫展中展出的《全家!,其中描繪的既不是沙羅現(xiàn)在的家庭,也不是舅舅家,而是陪她成長至十歲的那些家人們。 由此可見,她并沒有忘記自己的親生父母。也許,出于某些原因?qū)⑺麄兎獯嬖谧约旱膬?nèi)心深處了吧。 只有作畫的時候,她才會打開那塊不愿觸碰的記憶。畫是最好的見證。當畫家拿起畫筆、專心致志地作畫時,平時沉積在心底的某些東西會自然而然地躍然畫布上。 難以言表的事情反而是內(nèi)心深處最為在意的事情。 無臉少年也是如此。 十年來,這個少年在她的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 可是,關于這個少年的事情,她卻只字不提。所以,藤堂和買下了《薔薇》這幅作品的精神科醫(yī)生一樣,都以為畫中的無臉少年并不是現(xiàn)實中的人物,而只是某種象征。 這個少年真的是現(xiàn)實中的人嗎? 雖然這個少年曾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一年,但在沙羅的父母和姐姐去世后,這個少年又去了哪里呢? 藤堂不禁在心里問道。 莫非少年那時已經(jīng)離開了沙羅家? 藤堂正打算提出心中的疑問時,門口處傳來了嘭的一聲。 那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好像有人回來了。P10-14 也許本書看上去像是一部“純虛構(gòu)小說”,可實際上…… 的確是“純虛構(gòu)”的。 本書并未以現(xiàn)實中的人物、團體、事件為原型。不是我發(fā)牢騷,寫一部徹頭徹尾的虛構(gòu)小說其實也很不容易,因為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準備、構(gòu)思、開始。 因為一些原因,故事中沒有寫明具體的時間日期,大概設定在中學生拿手機也不足為奇的年代。從個人目前的角度來說,我并不喜歡手機,可是手機又是故事中必不可少的一樣工具,所以我還是把它寫了進去。關于孩子帶手機一事,有人同意,有人反對。我認為還是應該使用手機的,畢竟“方便”與“危險”僅有一線之隔。 此外,我想在這里申明的是,小說中出現(xiàn)的“犯罪血統(tǒng)”之類看似含有歧視色彩的言語和記述,其實只是故事中人物的“主觀表達”,并非我本身的想法。 這是一部看似沒有主題的小說。在硬皮版的后記中,我一時馬虎,寫了些“主題”云云。其實,與其說那些是主題,倒不如說是關鍵詞更合適。我記得以前有一位畫家對記者說過這樣一番話:‘‘主題?如果我知道主題是什么的話,就不會寫這么長了! 我認為,“主題”不是作者提出來的,而是讀者根據(jù)喜好自己找出來的。 最后我想說的是,本作品雖然借用了幾個《圣經(jīng)》中的小故事,但并未借用《伊甸園之東》(包括小說和電影)。因為有些讀者對硬皮版產(chǎn)生了一些誤解,所以這一版中,我對此進行了大幅修改,也對其他地方做了相應的修改。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那些讀過硬皮版的讀者能夠再看看這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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