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大開發(fā)的浪潮下，西西莉亞跟隨爸媽背井離鄉(xiāng)，來到荒僻的弗洛倫斯開始新生活。這片土地承載著他們?nèi)壹霸S多新移民的希望，然而鐵路公司的老板堅決不在小鎮(zhèn)設(shè)火車站。這切斷了小鎮(zhèn)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也使大家的一切希望化為泡影，于是居民們紛紛絞盡腦汁攔截火車。而西西莉亞和朋友們則在一所神奇的自然學(xué)校學(xué)習(xí)有趣的生活技能。最后，當(dāng)大人們一籌莫展，孩子們挺身而出，和老師一起為攔截火車而努力。他們聰明的小腦瓜能想出什么好主意？火車最后停下了嗎？
作者簡介：
杰拉爾丁·麥考琳于1951年在英國伯克郡出生，是家里的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她雖然接受了教育學(xué)院的教育，但并沒有擔(dān)任老師，而是在倫敦的一家出版社先后擔(dān)任秘書、助理編輯，并從事寫作。她的得意之作包括兒童分冊叢書《短篇小說家》和《小短篇小說家》。直到1998年，她才成為專職作家。
到目前為止，她已創(chuàng)作了130多部兒童和成人文學(xué)作品，并成為當(dāng)今英國最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xué)作家。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四次蟬聯(lián)惠特布萊德童書獎（英國最高兒童文學(xué)獎）的作家。除此之外，她還獲得過卡內(nèi)基兒童文學(xué)獎、《衛(wèi)報》童書獎、聰明豆童書獎等權(quán)威獎項。
目錄：
第一章馳騁列車/001
第二章蠻荒之地/007
第三章全體居民/018
第四章絕不離去/035
第五章郵購新娘/048
第六章絲綢長凳/064
第七章文字力量/079
第八章雪中擋車/094
第九章單程車票/111
第十章電報傳信/124
第十一章每況愈下/141
第十二章慈善餐會/155
第十三章劫持火車/170
第十四章鎮(zhèn)博覽會/187
第十五章決斗時刻/197第一章 馳騁列車/ 001
第二章 蠻荒之地/ 007
第三章 全體居民/ 018
第四章 絕不離去/ 035
第五章 郵購新娘/ 048
第六章 絲綢長凳/ 064
第七章 文字力量/ 079
第八章 雪中擋車/ 094
第九章 單程車票/ 111
第十章 電報傳信/ 124
第十一章 每況愈下/ 141
第十二章 慈善餐會 / 155
第十三章 劫持火車/ 170
第十四章 鎮(zhèn)博覽會/ 187
第十五章 決斗時刻/ 197
第十六章 摧毀火車/ 203
第十七章 搜尋叛徒/ 214
第十八章 車站重開/ 222
第十九章 更改名字/ 229
第二十章 皆大歡喜/ 245
第一章 馳騁列車
火車狠狠地顛簸了一下，就像一個急躁的插隊者一樣。接著，它又朝相反的方向猛震了一下，震動從一節(jié)車廂傳到另一節(jié)車廂，于是在慣性的作用下，乘客們有的被彈回到座位上，有的則被彈出了座位。平底鍋和咖啡壺嘩啦一聲滑到地上。在小西的頭上，一對馬刺刮過車廂頂部，一個馬鞍劃過車窗撞到了馬鐙上，但火車依然沒有開動。
火車上，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在模仿著警衛(wèi)發(fā)車的口哨聲�？捎忠粋�十分鐘過去了，火車仍一動不動。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車廂里變得越來越熱。
“我有頭等車廂的票！”一位乘客喊道。他在車廂門外急得上躥下跳，臉漲得通紅。
“這就是頭等車廂。”黑人警衛(wèi)說道。他幫這個新來的乘客上到車頂去�！白屢蛔�，又上來一個！”他歡樂地通知周圍的人�？稍谛∥鞯念^頂上方卻冒出一連串咒罵聲。小西今天所聽到的臟話比過去聽到的所有臟話加起來還多。
她看了看身旁的一對夫婦：他們臉色蒼白，體形就像葫蘆形大面包。在悶熱難耐的車廂里，這兩塊面團(tuán)似乎還在不斷地膨脹。小西不禁開始想象他們的外皮什么時候會被烤成棕色。他們剛剛走進(jìn)來，一屁股坐到小西身邊時，身上散發(fā)著肉桂和餅干的味道，但現(xiàn)在就只有陳年干酪的味道了。
盡管整個早上小西都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但她并沒有聽到槍聲、炮聲或是任何其他發(fā)動火車的信號。周圍全是各種嘈雜的聲音——模仿的口哨聲、老人的抱怨聲、嬰兒的啼哭聲、小孩的吵鬧聲以及“買一張頭等車廂的票”的呼喊聲。就在這時，火車又顛簸了一下，然后拉響汽笛出發(fā)了。
頓時，歡呼聲傳遍了整列火車——這是一種激動與解脫相結(jié)合的歡呼聲，同時夾雜著幾分抱怨，因為坐在車頂?shù)某丝捅换疖嚐焽鑷姵龅恼羝兔夯抑刂匕�。窗外的送行者以及揮舞的手帕都漸漸遠(yuǎn)去，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平坦的草原上有一群人在跟著火車移動。
然而，這輛名叫紅石頭馳騁號的火車并未加速。它依舊緩慢地行駛著，以至于與它同時出發(fā)的騎手和貨車都能和它并駕齊驅(qū)。在這場全民最偉大的盛事中，沒人能享受優(yōu)待——政府規(guī)定，在此期間火車只能以每小時12英里的速度前進(jìn)。窗外有個牛仔對小西的媽媽眨眼，她把臉轉(zhuǎn)開了。但由于火車的速度跟馬差不多，一小時后，他還在窗外對她拋媚眼。
火車行駛得太慢，擁擠的車廂里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乘客們只能擠在一起隨著火車搖晃，就好像鍋里煮的玉米棒子。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小西問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問過七遍了。但沒人回答她。
她爸爸問車廂里的其他乘客：“你們準(zhǔn)備去哪兒？”
那對胖面包夫婦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串單詞像花生米一樣從他們嘴里掉落下來，是瑞典語。
用膝蓋夾著一把鐵鍬的黑發(fā)女人瞪了一眼希斯內(nèi)先生，就好像他剛才要求看她的內(nèi)褲似的。此時小西的媽媽趕緊戳了下希斯內(nèi)先生的肋骨。問“搶地者①”要去哪里是很唐突的行為。雖然紅石頭馳騁號列車上的所有人可能都在參與同一個歷史性的征途，但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想定居地。他們絕不會冒險把這個夢想之地告訴陌生人。
政府下令向民眾開放俄克拉荷馬州的西北部地區(qū)，所以成千上萬的人——不顧一切、野心勃勃、滿懷希望、放手一搏、鋌而走險、決一死戰(zhàn)、敢于挑戰(zhàn)、孤注一擲的人，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群忙于搬家的螞蟻。每個人都想搶到一片屬于自己的土地。他們把自己的未來都押在了這片土地上。
“我們要去弗洛倫斯�！毙∥髡f。她不樂意看到爸爸被指責(zé)。她希望拿鐵鍬的女人不再憤怒地瞪著爸爸。
“夠了，小西，”媽媽打斷了她的話，“別人不想知道我們家的事，多謝你的好意。”
那對胖面包夫婦紅紅的眼睛里流露出歡樂的神情�！案ヂ鍌愃�！”那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重重地拍著自己的胸脯。
“弗洛倫斯，是的！我們?nèi)ツ莾海 彼f道。她的臉頰就像蘋果餡酥餅，看起來皺皺的，臉上的汗水閃閃發(fā)光。
盡管大多數(shù)搶地者都夢想能得到一座農(nóng)場，擁有一個伴隨大宅、糧倉、牛群及豐收的美好未來，但總有些人有其他的夢想。政府在俄克拉荷馬州的地圖上規(guī)劃出一個個小鎮(zhèn)，為定居在那里的農(nóng)民提供生活必需品，以及娛樂、理發(fā)、儲蓄、訴訟、馬車維修、馬掌裝訂等服務(wù)。農(nóng)民的子女需要上學(xué)，太太需要購買衣服、面粉和餅干，小鎮(zhèn)就能提供這一切。
這些小鎮(zhèn)連名字都有了。小西要去的這個叫弗洛倫斯。她現(xiàn)在就能想象鎮(zhèn)上會有什么：教堂、店鋪、木板路、拴馬柱、校園……總之，肯定比他們在阿肯色州住的地方好多了，那里地窖內(nèi)老鼠亂竄，蒼蠅在牛奶里洗澡。之后的兩小時里，小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遠(yuǎn)處，希望看到弗洛倫斯最高的屋頂。但是除了人山人海的搶地者，她什么也看不見。這些人有的騎自行車，有的坐四輪馬車，還有的騎馬。小西覺得俄克拉荷馬州肯定容納不了這么多人。有多少人會穿過整個州，最后到達(dá)德克薩斯州，還搶不到一塊土地？又有多少人會失望地離開，就像在搶椅子游戲結(jié)束后依舊站著的小孩一樣呢？而她自己會不會成為失望的一分子呢？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她問。媽媽只是皺緊了眉頭，好像這個問題讓她感到十分頭痛一樣。最終沒人回答小西。
每次火車穿過小溪或停下加水，就會有一群人撲通跳下火車，就像一粒粒漿果從枯萎的冬青樹上唰唰落下。其中有小家庭、單身青年，還有年長夫妻�；疖囋俅伍_動時，他們便不再上車，而是站在炙熱的空氣中喘息著，行李散落在腳下，腦袋機(jī)械地?fù)u晃著，目送火車遠(yuǎn)去。
每到一站都有小孩問：“我們要下車嗎？這是目的地嗎？”但小西所在的車廂一直沒人下車。車廂里依舊擠滿了人，像塞得滿滿的罐子一樣。
下午四點(diǎn)，小西被抱起來放到行李架上，這樣擁擠的座位能松動點(diǎn)。她夾在三個家庭的行李間，有時睡著了，有時又被噩夢驚醒。在夢里，她已到達(dá)弗洛倫斯，卻被告知：“沒位置了！但面包師說你能睡在烤箱里！”
她又開始無精打采地盯著窗外，火車猛地開動，胸前的煎鍋柄戳到了她的下巴。她看見一座巨大的黑塔——就像干草堆，只是顏色不像——正與火車保持著同樣的速度，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前行。她既看不見托起黑塔的運(yùn)貨馬車，也看不見拉車的馬。她能看到的只有貨物，雖然不時被櫟樹遮擋，卻一直與火車同向前進(jìn)。小西確定，這是個預(yù)兆——兇兆。
在令人窒息的悶熱環(huán)境里，小西全身被盒子、毛毯、箱子壓著不能動彈，她迷迷糊糊的，一點(diǎn)都不知道父母的計劃，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黑暗的背后有一個可怕的警告——運(yùn)貨馬車上放的是棺材，它們隨馬車而搖晃，并朝火車上的乘客傾斜，仿佛在召喚所有人快到墳?zāi)估锶ァ?br/> 小西頭頂上，馬刺又一次刮過車廂頂部，有人叫道：“到站啦！到弗洛倫斯和柏森河的下車！”
第二章 蠻荒之地
火車緩緩?fù)Ｏ�，小西往外看了一眼，之后她有種繼續(xù)待在行李架上的欲望。但爸媽已經(jīng)開始把僅有的那點(diǎn)行李往鐵軌邊扔了。刺眼的陽光從車門外灑進(jìn)來，小西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從行李架上跳下來時雙眼直冒金星，什么也看不見，不過能走出車廂也算是種解脫。
胖面包夫婦也下來了，他們看上去像新烤的面包般新鮮酥脆。經(jīng)過一番艱辛的努力，他們的大屁股終于從窄車門里擠了出來�；疖図敳康娜藗兌嫉皖^看著他們，一臉不解的神情：“他們?yōu)槭裁催x擇這里？”“我們也該在這里下車嗎？”“他們能活下去嗎？”
小西走下火車，環(huán)顧四周——弗洛倫斯什么都沒有。怎么會這樣？
俄克拉荷馬州的西北部地區(qū)在被政府劃出來之前，就是一片空地。所謂弗洛倫斯只是人們心中的夢想而已。168英畝的農(nóng)場此時只是未開墾的灌木叢，既沒有農(nóng)舍，也沒有畜欄。小鎮(zhèn)的面積是農(nóng)場的兩倍，此時同樣也是被陽光炙烤的一片空地。它們的地標(biāo)貌似被涂上了不同的顏色，但地上的草卻是一樣的。公告牌上寫著：弗洛倫斯。
但這里不是弗洛倫斯，只是蠻荒之地，美國的蠻荒之地，有待開發(fā)的空地。
其他人紛紛從其他車廂下來，他們都是未來的弗洛倫斯人。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只帶了腳邊的一個扁扁的毛氈旅行袋。什么人會穿著上好的西裝卻只帶個半空的旅行袋來開始新生活呢？小西注意到，他的皮鞋幾乎沒有任何磨損。
一個穿工裝褲的中年男人戴著女士的寬沿草帽，帶了滿滿兩麻袋行李。一對兄弟帶了一箱工具、一個擋風(fēng)門及一大捆臟衣服。一個黑衣寡婦手腕上掛著個不停搖晃的網(wǎng)兜，帶著一個編織袋和一只羊。
還有一家人從車廂頂一擁而下，看起來就像雪崩一樣。他們是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婦、八個孩子及一個祖母。他們帶著椅子、帳篷還有幾個籃子。
黑人警衛(wèi)吹響了口哨。一聲咆哮傳來：“還有一個沒下來！”小西的爸爸幫一個男人把又黑又大的金屬箱卸下車�！澳鞘菭t子嗎？”小西疑惑地看著�；疖囬_動了，車上的乘客把男人的帽子扔給他，他大聲喊著謝謝。
“那是什么東西？”小西的媽媽問道，聲音蓋過了火車開動的聲音。
“一個保險箱�！毕Ｋ箖�(nèi)先生也感到很疑惑，“奇怪吧？確實是個該死的保險箱！”
“注意你說的話，赫伯特�！碧s緊說道，“希望你沒傷到背部。那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
小西媽媽的目光與陽光一樣憤怒而又兇猛。小西感覺自己心跳加速，喉嚨也開始哽咽。她知道自己不該哭，這絲毫不能緩解媽媽或太陽的憤怒，但眼淚還是像阿拉伯樹膠一樣流了下來。
赫伯特?希斯內(nèi)蹲下來，看著女兒的臉說：“我們到家了，孩子。”
“但家在哪里，爸爸？”她吸了吸鼻子說道，“弗洛倫斯在哪里？”
媽媽哼了一聲，小西分辨不出這是出于憤怒還是歡欣�！昂美玻嬖V孩子吧，赫伯特。告訴她家在哪兒。”
爸爸繼續(xù)低頭看著小西，一只手拄著撐窗桿保持平衡，撐窗桿是他從阿肯色州帶來的，是他工作中唯一的（偷來的）紀(jì)念品。他那時辦公環(huán)境很糟糕，工作任務(wù)也很繁重�！澳銢]看到嗎，孩子？弗洛倫斯就在這兒，看到了吧？”他揮舞著撐窗桿，抓起一包衣服，大步往前走。他邁開虛弱的右腿，數(shù)著步子�！斑@是人行道，也許路旁還有鐵匠鋪�！彼咽稚爝M(jìn)布袋，取出一條工作褲扔在這里�！斑@里是種子批發(fā)商店�！痹谶@里他扔了一雙布鞋。“而這里是雜貨店。”在這里他扔了一條粉色襯裙。
他快速折回，準(zhǔn)備拿年輕男人的毛氈旅行袋來確定理發(fā)店的位置，但那人緊緊提著袋子，于是他不得不用嬰兒床來定位，而嬰兒正在里面熟睡。希斯內(nèi)先生拉著那對瑞典夫婦的手，催促他們來到虛擬人行道上一處較遠(yuǎn)的地方�！斑@里是面包店！”
瑞典男人皺了皺眉頭，帶著太太往前走了20碼。他覺得那兒更適合開面包店。
“這是希斯內(nèi)商店，永遠(yuǎn)物美價廉的商店！”赫伯特在遠(yuǎn)處喊道，“那邊是學(xué)校！”
“我們商店可真遠(yuǎn)啊，你想得真周到！”太太抱怨道。但他繼續(xù)在遠(yuǎn)處喊：“這里是燃料商店，這里是診所，這里是法院�！笨磥硭緵]聽到太太的咕噥。
“然后在那邊，那個有點(diǎn)高的地方，有樹的地方，看到?jīng)]？那里將建立教堂！”他喊道，“外墻上豎著風(fēng)向標(biāo)，后墻外設(shè)置一個教區(qū)會議室，用來舉辦周四的茶話會！”
新來的移民們盯著他，懷疑弗洛倫斯來了個白癡。有些人并不喜歡他的安排，于是沿著虛擬人行道繼續(xù)前進(jìn)，選擇自己喜歡的地方定居。
小鎮(zhèn)的景象仿佛浮現(xiàn)在小西面前，一座座虛幻的建筑從熱浪中顯現(xiàn)出來。爸爸爬到距離他們80步的小木屋上，她的視線能從他彎曲的雙腿中穿過，清晰地看到整個虛擬教區(qū)。
“這里是公共馬槽！”爸爸大聲宣布，然后找路返回地面。
“不對！”八個孩子的媽媽抗議，“是皮卡德電報館，你沒看到摩爾斯發(fā)報機(jī)嗎？”她一邊說一邊大笑起來。
小西的媽媽咬住兩片嘴唇，緊繃的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了。但她目光的殺傷力無法到達(dá)赫伯特那邊，所以未能把他從木屋頂棚上趕下來。
“我這里是什么，爸爸？”小西興奮地踮起腳，“我站在哪里？”
“呃，你那兒當(dāng)然是火車站，寶貝！搬運(yùn)工推著手推車。馬車停在前面，等著人們從梅德福開來的列車上下來。人們在買票。郵箱設(shè)在站臺末端。為貨車準(zhǔn)備的板條箱堆得高高的。這是一個鐵路鎮(zhèn)，看到了嗎？就是那種物流發(fā)達(dá)的小鎮(zhèn)�！�
盡管火車已開到兩英里外，在小西身后，鐵軌仍在震動，發(fā)出奇怪的聲音。穿著閃亮皮鞋的年輕小伙從毛氈旅行袋里翻出紙來，在筆記本上記下現(xiàn)場的人數(shù)：大約30個。
幻想結(jié)束，弗洛倫斯小鎮(zhèn)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樣子——那片被太陽炙烤的大草原。小鎮(zhèn)未來的居民各自在長滿荊棘的土地上宣布自己的主權(quán)，有的扎帳篷，有的直接把被褥鋪在草地上。夜幕降臨，附近叢林里的樹被砍得差不多了，用來做木柴、草棚及領(lǐng)地公告牌。
東西兩邊遠(yuǎn)處的土地上閃耀著點(diǎn)點(diǎn)火光，那里被農(nóng)民選定，打算種印第安玉米、養(yǎng)些動物。有朝一日，他們會把多余的產(chǎn)品拿到弗洛倫斯，交換煤油、豆子和白棉布。有朝一日，酒吧傳出的音樂會縈繞整個街頭。目前，這里只有不知哪里傳來的歡快的口琴聲及蟲子的低鳴，它們仿佛在為人們掉落的面包屑、丟棄的蘋果核及熟睡的人們充盈的血液而慶祝——它們又能飽餐一頓了。
小西和爸爸坐在一塊兒，盯著篝火上加熱的咖啡壺，希斯內(nèi)太太則站在一旁，焦慮不安地搓著雙手，在夜色下審視他們選定的那塊土地。
“我們?yōu)槭裁床贿x一個更靠近火車鐵軌的地方呢？”她焦躁地說，“這樣我們就能直接在站前做生意，不需要貨運(yùn)馬車。我們怎么買得起貨運(yùn)馬車呢？”
“我們能買手推車，親愛的�！焙詹�?希斯內(nèi)安慰道，“不要自尋煩惱，放心�；疖囈媛暰拖窆肢F一樣吵鬧，火車還會產(chǎn)生大量灰塵，讓周圍的一切顫動不已。住得太近真的不好，我們根本無法睡覺，燃燒的煤渣會飄來燒壞我們的床單，耳邊的震動聲時時刻刻都讓我們感到世界就要坍塌了。之前我們睡在鐵路上不就是這樣嗎？”說完，他枕著雙手躺下，欣賞夜空的繁星。小西也像他那樣躺下，凝視布滿星光的巨大天空，這會讓她感覺好點(diǎn)兒。至少讓她感到俄克拉荷馬州變小了點(diǎn)兒，而不是一望無際的荒地。就在這時，一個東西從黑暗中出現(xiàn)，嚇得小西大叫了一聲。
原來是那個帶著毛氈旅行袋的帥小伙。“晚上好啊。”他說，潔白的牙齒在火光下閃閃發(fā)亮。他在小西身旁坐下。小西聞到他精心梳理的頭發(fā)上棕櫚發(fā)油的味道，感到心跳加速。
“我叫納撒尼爾?瑞姆。感覺怎么樣？我想，這里并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天堂吧？且不說天堂，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塵土�！焙詹�?希斯內(nèi)坐了起來，他太太也只好坐下�！澳銈冞@些能干人應(yīng)該得到更好的地方，我這兒有一個提議！來，吃顆果汁糖�！毙』锬贸黾埓�，里面的糖已經(jīng)不多了。他把紙袋依次遞給一家三口。相比糖果，小西更為他說話的聲音而著迷。
“來點(diǎn)兒咖啡嗎，先生？”小西的爸爸問道。
“我受紅石頭鐵路公司委托，代表他們用50美元——是的，50美元——購買您的領(lǐng)地�！�
提到錢，他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相比他的糖果和聲音，希斯內(nèi)太太更為他所說的錢而著迷。
赫伯特點(diǎn)著煙斗問道：“你跟其他人談過這個交易嗎？”
瑞姆急忙把身子向前傾：“只跟您一個人說了�！�
赫伯特吸了口煙斗。“小西，乖女兒，去問問隔壁，看他是否也跟他們提過50美金的事兒�！�
瑞姆伸出手臂擋住小西，滿臉堆笑。“他們都同意了！好吧，他們當(dāng)然會同意。瞧瞧今后的艱險，感受一下這難以抵擋的酷熱。您說說看，誰不會從這50美元現(xiàn)金中獲益呢！”
希斯內(nèi)太太緊張起來�！澳懵牭搅耍詹�，其他人都要離開了。不僅是我，其他人在這里也看不到未來！”
“我在這兒適應(yīng)得還不錯，謝謝�！焙詹卣f。
“啊哈，但如果您口袋里有50美金，想想您能為家人做多少事呀！比如去一些氣候更……更宜人的地方……”
“如果這里這么糟糕，為什么鐵路公司還要買這里？”小西問道。
她媽媽這會兒氣得冒煙了。她順手抓了一個錫罐，來到篝火旁的小西身邊。媽媽的憤怒震得內(nèi)衣上的淀粉漿噼啪作響，至少小西仿佛聽到了這種聲音�！拔蚁胛覀兡芴幚砗�，就不需要你的高見了。謝謝你的好意，小姐！勞駕你去河邊梳洗一下，準(zhǔn)備睡覺。順便打點(diǎn)水回來，以便明早使用�！�
她扔了條洗臉毛巾過來，重重地打在小西臉上。接過錫罐時，小西感到肩膀也被狠狠敲了一下。她跌跌撞撞地走進(jìn)一片陌生的黑暗之中。但她離開時聽到爸爸說：“孩子說得沒錯，先生。為什么你們要買我們這塊地，如果這里這么沒有希望？”小西放緩了腳步，她想聽聽對方怎么回答。
“啊，希斯內(nèi)先生！車輛調(diào)度場！機(jī)械車間！燃料堆！機(jī)車庫！這些東西都感覺不到炎熱，也感覺不到寒冷，不會被蛇咬死！紅石頭公司需要建立軌道旁的附屬設(shè)施。而您和鄰居則需要50美金�？纯粗車�！俄克拉荷馬州的大門為您敞開著！更多的選擇！整個……”
潺潺的流水聲漸漸淹沒了瑞姆的滔滔雄辯。小西突然被腳下的樹根絆了一跤，摔倒在岸邊�？湛盏腻a罐砰的一聲打到她的膝蓋上。月亮被云遮住了。在干旱的夏季，柏森河成了一條細(xì)細(xì)的河流。小西側(cè)著錫罐也只能舀到三分之一的水。周圍的蟲子們在大聲鳴叫、大口吸血。這片黑暗令人迷失。
她蹲下想放松一下，但感到有什么東西盯著自己。如果月亮再次出現(xiàn)，在這樣一個平坦的地方，也許人人都能看到她在干嗎。水邊的鵝卵石上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她害怕地叫了起來，然后失去平衡摔倒了。有東西在水邊移動，也許是美洲獅或印第安人，或者任何媽媽提過的危險的東西。小西試著從裙擺上解下鞋跟套�！罢l在那里？”
“哈巴谷?沃博伊斯！”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你是印第安人？”這是一個男孩的聲音，又高又尖，還帶著一絲驚恐。
小西氣憤地拉直裙子，并在摸索到錫罐后站了起來。男孩說：“你媽媽是做什么的？”盡管她在生氣，但在這個大人的世界里，聽到另一個孩子的聲音還是讓她有幾分欣喜�！拔壹沂情_雜貨店的。我們坐火車來的。我叫西西莉亞?希斯內(nèi)�！�
哈巴谷循聲向小西走去：“我們家準(zhǔn)備開電報館。但你們要離開了，不是嗎？”
“離開？”
“我祖母說你爸一點(diǎn)定力都沒有，還不如打滑的木棍上站著的猴子�！�
“拜托！”小西反駁道，“我從沒見過誰用猴子來嘲諷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但你們拿了鐵路公司的錢，不是嗎？”男孩打斷道，“我爸從沒見過50美元，但他說他不會第一天就放棄，就算給500美元也不會。”
小西說：“我們沒拿，你們才拿了�！�
“誰拿了？我媽說她花了三周才收拾好一切，現(xiàn)在就為了鐵路公司能建個調(diào)度站就又花三周把東西放回去，她才不愿意呢！”
“但瑞姆先生說你們每個人都拿了錢。瑞姆先生說——我們明天再在這里見面。拜！”
小西拎起裙子往回跑。她一路狂奔，忘記了錫罐，忘記了毛巾。她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迷失了方向的她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燉蘋果味兒，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面包師的領(lǐng)地上——“中心大街”的另一端。
“鐵路公司的男人給了你們50美元嗎？”她問道。
瑞典夫婦不停地微笑著點(diǎn)頭。
“就是那個年輕男人，帶毛氈旅行袋的那個，給了你們50美元嗎？”小西高聲問道，“你們接受了嗎？”
“是，是�！泵姘鼛煹奶卮鸬�。她手里端著一碗燉蘋果，微笑著點(diǎn)頭。小西知道，他們一個字都沒聽懂。
在往下一家奔跑的路上，小西撞到了一塊插在地上的告示牌（上面寫著“弗洛倫斯鎮(zhèn)第一州立銀行”）。告示牌倒在一頂單人帳篷上。一個男人從里面探出頭來，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你為什么撞倒告示牌？”
“那個鐵路公司的男人！拎著毛氈旅行袋的那個！他給你50美元買你的土地嗎？”
“是的，他來過�！蹦侨嘶卮鸬�，“他們擁有鐵路還不夠，還想得到旁邊的小鎮(zhèn)。我告訴他們：沒門�！�
接著，小西沿著篝火間的過道繼續(xù)跑。她趕回父母身邊時，發(fā)現(xiàn)瑞姆正把一美元的鈔票放在她爸爸?jǐn)傞_的手掌上。
“別人沒有！”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別人沒有！”
爸爸立即合起手掌，握住鈔票，向瑞姆伸去，好像準(zhǔn)備打他的肩膀似的。接著，他把鈔票塞進(jìn)瑞姆胸前的口袋里�！凹热蝗绱�，瑞姆先生，我想我也會留下。希爾蒂，麻煩把瑞姆先生的帽子遞給他。”
瑞姆看上去并不太生氣。他拍拍夾克邊上的灰，迅速拽起旅行袋。“不用立刻做決定。我過一陣會再回來的，當(dāng)你們更熟悉俄克拉荷馬時。晚安，先生，女士�！�
希爾蒂依舊充滿渴望地盯著瑞姆胸前的口袋，她始終沒能看到那疊鈔票。
那天晚上，小西裹著毯子躺在地上，她第一次意識到一件重要的事，那件事就像肚子里的石頭一樣壓著自己。她知道媽媽一路都不高興，所以現(xiàn)在做什么都很不情愿。但小西之前并不知道，原來媽媽是對弗洛倫斯完全沒信心。她媽媽不相信這些虛幻的店鋪和買賣，不相信他們能在這片光禿禿的土地上生存下去。小西想到父母正在對抗，就像人的雙腿正往不同的方向走，感到十分恐懼。而問題是：誰是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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