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牧場
————代記草地的一個夏天
春天和夏天，我住在朋友的牧場上。那是一個天堂般的地方，位于呼倫貝爾草原的鄂溫克旗①。
在朋友的牧場附近，有一座沙山，山上長著幾棵在草地上非常罕見的樟子松。我根據(jù)它們的直徑判斷，那都是一些樹齡足有百年以上的古樹。
每天早晨，帶著牧場上幾頭牧羊犬攀上山頂，遠眺無邊的草地，成為我草地生活一天中的第一件事。
所謂草地，就是無邊的綠色，直達遠方的地平線，最終融入天際。我回來后將在牧場拍的照片發(fā)給城市里的朋友們，所有的人都對那種純徹綠色的真實性產(chǎn)生懷疑，認為是我應用了某種高級圖片編輯軟件獲得的效果。我無意解釋，對于我，草地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我也無法形容那種鋪天蓋地的綠色，那是一個綠得讓人萌生要融化其中的廣大的世界。
春天，我經(jīng)歷了一生中最宏大的候鳥遷徙的壯觀景象。成千上萬只鴻雁匯成的雁陣壓得很低，像烏云一樣從草地上空掠過。那是一個繁忙的季節(jié)，這種浩浩蕩蕩的遷徙從早晨一直延續(xù)到深夜。在夜里，仍然可以聽得到晴朗的夜空之中那些疾飛的鷗鳥急切的叫聲，它們急著回家，回到北方的故園，在那里繁衍后代。
凝望夜空，可以看到那些在淡淡的云間成群結(jié)隊地穿行的鷗鳥，它們尖細的翅膀像輕捷地掃過水面的魚鰭。
草地上也開始熱鬧起來了。
這片牧場其實就在一片湖澤旁邊，牧草間有細小卻豐沛的水流，因而這片草地也異常豐美。
其中一些從南方遷徙而來的候鳥也開始在這片草地間尋找筑巢的地方了。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我發(fā)現(xiàn)一些遷徙的鳥兒不再繼續(xù)北飛，而是在草地的上方流連。這種鳥我不太熟悉，似乎是一種鵒或鷸。
它們不斷地在草地上飛起又落下，像在不厭其煩地挑挑揀揀地尋找什么。
我想，它們應該是在草地上尋找筑巢的巢址。
僅僅過了不到一周，我發(fā)現(xiàn)它們更多的時間已經(jīng)開始蜇伏在草地中，只有當人走近時才會不安地飛起。但它們飛起后只是隨風飄出不遠，然后就開始在附近徘徊盤旋。
我知道是什么讓它們?nèi)绱瞬话�，不愿飛遠。
正好那兩天朋友來牧場上看我，早晨，我們準備一起去沙山上看日出。
在我們涉過草地時，不時有一只只的鳥兒在我們前面飛起。我一時興起，告訴朋友，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一個鳥巢。他當然不相信。這個牧場就是他的，他從不知道眼皮底下的草地上還有什么鳥巢。
就在此時，大約五六米遠的草地上，又有一只鳥兒被我們的腳步聲驚動，飛了起來。我死死地盯著那只鳥兒飛起的位置，然后并不改變步伐，慢慢地朝那里走過去。
走到剛才那只鳥兒飛起的地方，我俯身撥開茂密的牧草。果然，在草叢的底部，一個緊貼地面凹處的小草窩里，三枚表面點綴著灰色斑點的淡青色鳥蛋正老老實實地待在里面呢。
我小心地拾出一枚還帶著剛才那只鳥兒體溫的蛋，握在掌心，給我的朋友看。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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