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遍遍地強調(diào)，自己不是魔術(shù)師，不會玩魔術(shù)�？墒�，十二歲的少年杜加說什么也不相信。
“孩子過來，暖暖手，看你的手，凍得像紅生姜�！崩先苏f。
“凍死才好呢！”杜加賭氣似地說。
失學后跟二叔一塊兒販魚賣，已經(jīng)大半年了。
這是杜加感覺中最冷的一個冬天。
想想小時候，好像從來不知道冬天很冷似的，他甚至沒有穿過一回棉褲。不是他不怕冷，是他感覺不到冷。
而現(xiàn)在，他感覺到了，天太冷，冷得透心。
老人從黑暗中的碼頭走來，遇到了寒風中瑟縮的杜加。
二叔讓他在長堤上等頭班漁船呢。
老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團，小心地打開一角，呼的一聲，一縷藍色的火苗冒出來。杜加興奮了：“爺爺，你會玩魔術(shù)，是嗎？”
“不，我不是魔術(shù)師，不會玩魔術(shù)。”老人說，伸手拉過杜加冰冷的手。
紙包就放在地上，好像生怕被風吹走，老人還用一塊石頭壓住紙包的邊緣。溫柔的火舌，舔著杜加的手心手背，暖暖的，很舒服。
是真正的火，真正的用紙包住的火！
老人坐下來，湊近火頭，吸了一口旱煙。
“這團火陪伴了我一輩子，我感謝這團火。假如沒有這團火，很難想象我會活下來。那時候的我，跟你差不多大，國家四分五裂，戰(zhàn)爭不斷，民不聊生。我是一個小學徒，說是學徒，其實就是一個奴隸……因為失手把老板娘的水桶掉進井里，也為了永遠離開那個惡毒的地方，所以我逃走了。”
“爺爺，也是在冬天嗎？”
“是的，是在冬天。那個冬天比現(xiàn)在還冷呵。我兩手空空，匆匆出走，在一個深山老林的小木屋前，我又餓又凍，一下暈倒在木門前。當我醒來時，我看見了一張慈祥的笑臉，是一位老奶奶。”
“孩子，喝了這碗熱米酒�！崩夏棠陶f。
一股熱流穿過我的全身，我仿佛看得見它在我的體內(nèi)四處沖突，最后找到了一個出口，那個出口就是我的雙眼。
“謝謝您，老奶奶�！蔽艺f。
老奶奶幫我擦去滿臉的淚，拉我到火塘邊烤火。
火光映紅了老奶奶的臉，皺紋縱橫，白發(fā)如霜。當時，在我的眼里，老奶奶根本就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她是一位神仙老奶奶吧？
我在老奶奶那里度過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
每天，我?guī)退仙娇巢�，老奶奶總是做許多好吃的讓我?guī)稀?br/> 我愿意陪伴老奶奶，永遠陪伴。
有一天，老奶奶生病了。病得很重，老奶奶日見枯槁，命若游絲。我為老奶奶煮藥，那是她自己采集的中草藥，但是總不見效。
“奶奶，我去找郎中。”
“孩子，不用了�！崩夏棠陶f，“我一輩子不看郎中，不也挺過來了嗎？我知道我不行了。你是一個聰明、善良的好孩子，你陪我度過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謝謝你呵！孩子。”
“別……別這樣說�！蔽已劾锖瑴I，“是你收留了我，我謝謝您都來不及哪！老奶奶，你會好起來的�！�
老奶奶哆嗦著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紙：“過來，孩子，我沒有什么留給你。這張樺皮紙你拿著吧，也許會對你有用。”
我接過那張紙。普普通通的一張紙，有點發(fā)黃。
“去吧，到那兒包一團火�！崩夏棠陶f。
包火？用紙包一團火？我心里疑惑著，以為老人是真的不行了，都糊涂了。
紙，怎么能包住火呢？
我沒有指出老人的迷誤，心里如刀割一般疼痛。說真的，我不愿看著老奶奶死去�？墒俏矣惺裁崔k法呢？
“我去叫你的兒子吧。”
我斷斷續(xù)續(xù)地知道，老奶奶的一生，活得轟轟烈烈，當老之將至時，卻從兒孫滿堂的榮華富貴中抽身而出，一個人結(jié)廬在山間。
幾個兒子為了爭奪家產(chǎn)，誰也不理老奶奶了，甚至連她想見孫兒孫女一面都不成。他們說，老奶奶是個老妖精。
“不，不用去。”老奶奶說，“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在他們眼里，我就是一個廢物。他們巴不得我早死呢。”P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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