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那些溫暖的鄉(xiāng)野物事下午茶


作者:魈鳴     整理日期:2015-04-26 21:06:38

以鄉(xiāng)村生活為背景,以系列隨筆的形式對鄉(xiāng)村的全景書寫!,并揉入大量鄉(xiāng)村民風民俗,且主題相對集中,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文字質(zhì)樸靜謐,喚醒人們對鄉(xiāng)村那種“無防”境地的心靈回歸。
  作者簡介:
  魈鳴,本名潘明章,湖北宜都市人。湖北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第21屆全國孫犁散文獎,著有小說集《尷尬生活》。
  目錄:
  輯一鄉(xiāng)村四季
  春雨
  夏夜
  秋收
  冬雪
  輯二遠去的風景
  消失的“銅鐵匠”
  小秋收
  撿柴
  有關(guān)米的記憶
  山民的山煙
  輯三年的懷想
  年豬的年味
  忙年·忙吃
  除夕的“土爆竹”輯一鄉(xiāng)村四季
  春雨
  夏夜
  秋收
  冬雪
  輯二遠去的風景
  消失的“銅鐵匠”
  小秋收
  撿柴
  有關(guān)米的記憶
  山民的山煙
  輯三年的懷想
  年豬的年味
  忙年·忙吃
  除夕的“土爆竹”
  湯圓·元寶·元宵節(jié)
  遺落在鄉(xiāng)村老屋里的年
  輯四鄉(xiāng)村名片
  土屋
  籬笆
  草垛
  野煙
  土狗
  輯五山野那些樹
  老屋·枇杷
  神樹
  屋后有棵香樟樹
  山上有對“夫妻松”
  遍地油桐
  輯六土家那些事
  土家燒烤
  土家開放在肚里的花
  土家罐罐茶
  土家紅苕和洋芋的另類吃法
  土家圍腰
  輯七爹親娘親
  父親·榨坊·電
  父親的輝煌
  我的老母親
  父親的耳光和母親的竹條
  輯八鄉(xiāng)村的節(jié)
  驚蟄節(jié)植樹節(jié)
  永遠的端午
  六月六,曬龍袍
  年小“月半”大
  中秋夜,入園偷摘不算偷
  輯九賦閑的農(nóng)具
  剃竿·抓板
  石磙·磙板
  蓑衣·斗笠
  草鞋耙子
  輯十鄉(xiāng)村人物
  王老六
  尤家大爹
  “人生觀”
  劉春波
  秀秀
  輯十一鄉(xiāng)村“老”字號
  老街
  老屋
  老井
  老巖
  輯十二鄉(xiāng)村那些鳥
  斑鳩
  老鷹
  燕子
  喜鵲
  輯十三鄉(xiāng)村怪吃
  臭豆醬
  地卷皮
  陽雀花
  山胡椒
  酸高粱漿
  輯十四鄉(xiāng)村往事
  那年那場“謠言”風波
  無事不要在野地里亂畫
  當年我們曾經(jīng)飾演“四人幫”
  河谷深渠大爹救起一個人 文學史上所有的鄉(xiāng)土寫作其實都攜帶著鄉(xiāng)愁的溫度,無論是屠格涅夫的俄羅斯森林,魯迅的中國水鄉(xiāng)、沈叢文的湘西山城、還是孫犁筆下的白洋淀,及至這位魈鳴筆下的古鎮(zhèn)山村,無一不都傳承著歷史的篝火、民族的血脈、生命的體溫!袊骷揖W(wǎng)懷舊也可以是信仰,信仰的是純真、美好,這種對于鄉(xiāng)野的描寫,質(zhì)樸、清新,它喚起你過去的記憶,讓你安靜下來,讓你如同喝一杯清茶,在平淡里慢慢寧靜、淡定,讓你找到世界之初的那抹光亮,那個你和他(她)都曾經(jīng)美好的舊時光!請蟆赌切嘏泥l(xiāng)野物事》這本書,不僅是一個人對漸漸逝去的鄉(xiāng)村的鐘情書寫,對漸漸消失的民俗文化的珍惜,也是對故土的深厚思戀與懷想。如念想已消失的冬日打制或修理炊壺的“銅鐵匠”;山里孩子放學后必做的一門“家庭功課”——“撿柴”;山里的“小秋收”(打山貨),溫暖了貧瘠的生活!挝南У摹般~鐵匠”
  山里人家,炊壺是家中必不可少的家當。冬日里,大雪封山,一家人圍著寬大的火塘,架起熊熊大火,再在火塘中央吊上一把燒得黢黑或銅或鐵的炊壺,是燒水烤火兩不誤。
  山里人家節(jié)省,添置件家什不光講究個適用,還得講究個耐用。尤其是炊壺之類,總愛按照自己的要求,特意地去找人定制一把。還有,再好的炊壺,也架不住成年累月地吊在火上燒呀!總會有燒漏的那一天。于是,打制或修理炊壺,就成為了山里手工業(yè)者一個挺不錯的行當,大伙都尊稱他們?yōu)椤般~鐵匠”。
  讀小學的時候,學校附近就有個姓段的“銅鐵匠”。段“銅鐵匠”不光手藝精巧,而且還特別地能侃。只要他擺開架勢一開工,身邊總要圍上來許多閑來無事的人們。他一邊敲敲打打地干活,一邊不時給大伙來上幾個或葷或素的段子,常常惹得一旁圍觀的人們哈哈大笑。在人們一浪一浪的笑聲中,顧客也就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在老家人的眼里,大凡手藝人都是聰明人!有人說,段“銅鐵匠”之所以聰明,是因為他父母給他生就了一顆碩大無比的“扁桶腦殼”。大家喊他“扁桶腦殼”,是指他的前額和后腦勺都生得較為突出,以致整個腦殼活像個家里盛糧的木扁桶。段“銅鐵匠”不光腦殼生得特別,而且眼睛又不太好,不光近視,看東西還眼斜。一些頑皮的同學見了,就時時故意在他的小女兒面前學著他看東西的模樣來引人發(fā)笑,常常惹得他的小女兒脫了鞋底不停地追打,攆得滿校園里亂跑。
  段“銅鐵匠”的絕活是翻砂。那年月山里窮啊!抽不起紙煙,大伙只好用自己種植的山煙來解饞。要抽山煙就得有一套抽山煙的家什——煙桿。——一個大煙鍋用一根細竹連著一個小煙嘴。山里的煙桿有長有短,家道殷實的人家,常常備有一長一短。短的用以外出,隨身攜帶;長的用于家中烤火,伸入火中一刨就燃。那時山里人用煙桿,就如同現(xiàn)在城里人用手機。煙桿一掏出來,明眼人一看就知曉主人是個啥身份。講究的人們用銀煙鍋,較為大眾的是銅煙鍋,實在不行,銻鐵的煙鍋也湊合。段“銅鐵匠”翻砂翻得最多的,就是山里人常用的煙鍋和煙嘴。當然,有時根據(jù)顧客的需要,段“銅鐵匠”也會翻個小銅鍋、小銻鐵鍋之類,可那樣的主顧總是少而又少。
  每逢段“銅鐵匠”架起爐火要翻砂,身邊總要圍上許多好奇的人們。在人們好奇的目光中,他總是不慌不忙的,先是將那些不知從哪弄來的細紅沙裝入木箱,埋入一些業(yè)已制好的煙鍋、煙嘴等制好模;然后就將別人送來的銅塊銻鐵塊用一個特制的爐子加上極好的白炭不停地加溫,化銀元的時候也有,但總是很少;待那些東西完全熔化成水,最后才將溶液小心翼翼地灌入那預(yù)留小孔的木箱中。完事后便一邊神侃,一邊和大伙一起等待翻制的東西完全冷卻,最后開箱驗貨。遇上放學的時候,就常有貪玩的孩子看得入了迷,以致忘記了趕路回家。
  剛翻出來的那些煙鍋煙嘴等物,總是顯得極為粗糙,且張牙舞爪的丑陋不堪,可只要經(jīng)過段“銅鐵匠”一通鋸呀,銼呀,鉆呀,打磨呀,立馬就會變得光亮起來。在我的老家,段“銅鐵匠”的東西總是很好買!
  前些日子,聽老家來人說,段“扁桶腦殼”已經(jīng)去世了。我知道他們說的是段“銅鐵匠”,心里還在想,唉!段“銅鐵匠”這一去,老家人再打炊壺、買煙鍋恐怕就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的方便了?珊舐爜砣俗屑氁恢v,才知道,老家的火塘前些年就已全部改成了有煙道的地火籠,用的全是一色白亮亮的鋁壺,早就不時興用那種燒得黢黑的大炊壺了。至于那煙鍋,山里已沒有多少人還在抽山煙,自然也就用不著再去買那又笨又丑的老煙鍋了……。
  小秋收
  秋天來了,田里的莊稼一茬一茬地泛黃,一天一天地成熟了。秋收的季節(jié)又到了。
  秋收,這是大人們所關(guān)心的事情,自有隊長領(lǐng)著大人們?nèi)ッχ煌J崭,用不著孩子們(nèi)ザ嗖傩。孩子們所關(guān)心的是,秋風一起,山上樹葉一黃,又有哪些山貨該成熟了,哪些山貨可以將它及時地采回來,挖回來,晾曬干了,然后背到供銷社里去賣錢。這些,大伙謂之為“打山貨”。
  “打山貨”是土話,它在當時有個挺文雅的名字叫“小秋收”。說起“小秋收”,對于現(xiàn)在的孩子來講,估計已經(jīng)是很少有人知道了?墒,在那個異常貧困的特殊年月里,它卻是山里孩子唯一可以掙得現(xiàn)錢的來路!是山里孩子一年學費的指望!是每到秋天,放學時老師對學生們必講的話題!
  山里的山貨理所當然地有很多,可是,卻并不是每一樣山貨都能變出錢。要想山貨變出錢,那還得有人收。于是,一到秋天,供銷社收購門市部門前花花綠綠的墻面,就成了孩子們無時不在關(guān)注的焦點!驗,那上面不光會隨時貼出幾張山貨收購的信息,同時還時不時地有一些花花綠綠叫人識別山貨的宣傳圖畫和收購說明張貼到墻上。在那個文化生活極度貧乏的年月,孩子們站在墻下,仰著腦袋,看著那些漂亮的似曾相識的彩色圖畫,便如同獲得了一本簡易的科普連環(huán)畫,讓人陡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在我老家,我所見過的“小秋收”所收購的山貨大致有兩類。一類是樹上長的,諸如棕櫚樹籽、杉樹籽、蠟樹籽、松樹籽等等植樹造林所需的樹籽之類;一類則是地里埋的,諸如天冬、麥冬、半夏等中藥類以及可以用來釀酒“丁把蔸”等。
  半夏在我們老家,大伙都習慣叫它“三步跳”,據(jù)說是因為毒性很大,人如果誤食之后,只需跳三步就完蛋了。大人們說得很是聳人聽聞,因而在挖、洗、曬“三步跳”時,我們總是做得很小心!岸“演钡浆F(xiàn)在我依然還是不清楚它的正規(guī)學名,只知道它生有長長的刺梗,大而光滑的葉子,又常常生長在深深的巖縫之中,挖起來總是很費勁。“丁把蔸”的莖塊長得奇形怪狀,有些像我后來見過的“太湖石”,且很硬很結(jié)實,需拿斧頭用力才切得開。切開后的“丁把蔸”顏色紅紅的,如同臘瘦肉一般好看。聽說,“丁把蔸”收去后都是用以釀酒了,當?shù)氐墓╀N社里就常有這種酒賣,只是,喝過這種酒的人都說,這酒很打頭。不過話說回來,在那個年代,糧食酒稀罕得如同當今的“茅臺”,一般人夠喝上幾杯“丁把蔸”酒,本身就已經(jīng)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了。天冬麥冬之類則生長在森林的深處,要么尋不見,尋見就一大片。可大人們因害怕我們進林子深了遇見毒蛇,總是不讓我們小孩子單獨去挖。相比之下,采摘棕櫚樹籽、蠟樹籽就直接得多了。附近山頭有多少棵這樣的老樹,今年結(jié)了多少籽,入秋之前,小孩子們早就已經(jīng)爛熟于心,況且這些樹都不算太高大,霜風一起,樹籽變白,“唰唰唰”地幾下就可上樹將它成爪成爪地采摘下來,然后,只需呆在家里將籽粒捻下來,曬干就可賣錢。而松樹籽杉樹籽則需先將其果實采下,然后再拿到太陽底下去暴曬,讓其果實開裂,籽粒才會出來。結(jié)籽的松樹總是又高又大,爬上去不光困難而且還危險;結(jié)籽的杉樹雖說沒有松樹那么高大,可杉樹的樹葉又生得如鋼針般地扎人,不便攀爬。因而,采摘松樹籽和杉樹籽還必須借助于長長的竹竿。孩子們敲打竹竿,總是不如大人們深得要領(lǐng),竹竿敲打在有果實的樹枝上,一打樹枝一搖晃,果實就是不下來,常常讓性急的孩子急得直掉眼淚。
  山貨背到供銷社的收購門市部去賣的時候,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刻。不論山貨有多少,總能換回幾角幾分的零票。對于孩子們來說,一次能換回成整塊錢的時候,總是少而又少。記得有一年,我采摘的棕櫚樹籽一次居然買了兩塊多,讓我足足興奮了一星期。要知道,那時候一個學期的學費也只要兩塊錢呢!
  買山貨的錢,雖然是孩子們的辛苦所得,可孩子們實際可以支配的錢,往往只是那除開整角之后可憐的幾分,整塊整角的錢,還必須得交給父母用以補貼家用。可就是那可憐的幾分錢,卻足以讓孩子們再次回到山上,直致累得黑汗直淌…….
  現(xiàn)在終于好了,山貨都來自于連片的規(guī)模種植,再也用不著讓孩子們漫山遍野地去東挖西找了。物資充裕之后,過去的那些山貨,許多現(xiàn)在都已派不上什么用場。只是,當我看到如今的孩子用錢闊綽的樣子,便想起先前的“小秋收”,總覺得他們的孩童生活似乎缺少了點什么。
  缺少的是什么呢?我想,可能是苦難!可是,現(xiàn)在的父母,誰又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再回到過頭去吃那樣的苦呢?
  撿柴
  有山便有樹,有樹便有柴。
  對于山里人家來說,燒柴理應(yīng)為充裕之物?墒牵谶^去那個特殊年月里,山上的一草一木皆為集體所有,每家每戶按月分得的那點可憐的棍棍棒棒,是根本就架不住家里做飯烤火兩頭燒。一到冬天,常常是分回來的燒柴摞在墻角,濕漉漉的還未等它完全晾干,就已被燒得所剩無幾。
  于是,撿柴就成了山里孩子放學之后的一門必做的“家庭功課”。
  說是撿柴,哪怕是在山里,其實,地上也是沒有什么現(xiàn)成的柴禾可供人來撿的。要撿的柴禾在哪里?要撿的柴禾還掛在樹上呢!雖說,那時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屬集體,但樹上的那些壞死的枯枝敗葉,還是可以容忍孩子們盡情去撿的。
  ——撿柴,實際上就是去樹上扳柴!
  那時,家鄉(xiāng)的山坡田地間,到處都生長著一種有著百年樹齡的老烏桕樹。不知是因為樹齡太高,還是因為其他別的什么原因,一年四季中,高大粗壯的烏桕樹上,總有幾段大小不一的枝椏,會隨著季節(jié)的更替而慢慢地枯死。在孩子們的眼里,那些枯死的烏桕枝椏,看上去是那樣地粗大、那樣地結(jié)實,扳回去往灶膛或火塘里一丟,會象潑了油似的燃得噼啪直響。于是,扳撿烏桕枯枝,就成為了山里孩子們?nèi)粘觳竦氖走x。
  然而,要想把懸在高大的烏桕樹上的枯枝扳下來弄回家里去,對于孩子們來說,卻并不是一件十分輕松的事情,但絕對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常常是還在放學的路上,孩子們就已約好了一同撿柴的地點和路徑。回到家,放下書包,每每端起父母留在鍋中的飯碗還沒吃利索,就有搶先一步到家的孩子一路吆喝約了過來。外面的孩子一吆喝,屋里的孩子自然就急了,三下兩下扒完飯,從門背后搜出捆柴的勾繩就直往腰間扎,系扎時還特意留出粗壯的木勾吊在腰間,如同一支手槍掛在腰間不停地晃動。然后,才背上長至膝彎的大背簍,屁顛屁顛地跟著伙伴一路吆喝著跑出門。
  勾繩,那些纏在孩子們腰間的勾繩,對于撿柴的孩子們來說,它的作用不光是要用它來捆柴,更多的時候,還是要用它來扳柴。
  用勾繩來扳柴,現(xiàn)在說起來,倒有點像后來電影電視里的“黑衣人”用“如意索”,是個撿柴中的技術(shù)活!孩子們拿著勾繩來到高大粗壯的烏桕樹下,不光眼睛要瞄準樹上的枯枝,而且還要一手捏住勾繩的繩尾,一手不停地轉(zhuǎn)動勾繩的木勾,然后,看準時機,奮力一拋,將木勾穩(wěn)穩(wěn)地勾掛在烏桕樹的枯枝上。待木勾掛牢實了,再在樹下擺開架勢,揪住繩尾用力一扯,那枯枝就乖乖地落了下來。倘若遇到枯枝離地太高,則需幾人聯(lián)合,結(jié)上幾根勾繩,輪番地拋摔無數(shù)次,方才可以將那枯枝勾住并扯下來。
  有趣的是,常有人用勾繩掛住了粗大的烏桕枯枝,卻揪住繩索是左扯右扯也扯不下來,最后不得不央求所有的同伴一起來幫忙?蓳觳竦暮⒆赢吘苟际切┖⒆。遇上枯枝太粗,自然也會有大伙一起使力也扯不下來的情形。遇上這樣的情況,于是,所有的孩子就會一擁而上,揪住繩索高聲喊著“一二三”,縮起雙腿一齊使勁地來“蕩秋千”。蕩著蕩著,常常是在正忘形的時候,樹上的枯枝就突然“啪”的一聲斷了,枯枝、勾繩、連同下面吊著的孩子們,全都一齊滾落到了地上……。
  這樣大伙一起出力得來的枯枝,自然是人人有份!
  當然,我這里所說的都是一些業(yè)已過去的事情。去年,老家的侄子考取了市一中來城里上學,看著那小孩子的模樣,不知怎地,我就突然一下又想起了童年撿柴的趣事來。我問他們現(xiàn)在在家還撿柴么?侄子聽后頗為不解,說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用沼氣了,自家柴山上的燒柴生得人都鉆不過,都懶得去砍,還沒見過,有哪家的燒柴還需小孩子去撿的!我一想也是,近些年,山里的日子是越過越精致、越過越環(huán)保了,柴禾自然是用得少,上山去砍一次柴,一年到頭都燒不完,哪里還用得著花上功夫讓孩子們?nèi)欤?br/>  有關(guān)米的記憶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山里老家的居住地,是方圓數(shù)十里公認的好地方。說它是好地方,就現(xiàn)在看來,無非是在我老家的門前,那時還有著一沖銀亮亮的好水田。
  因為水的緣故,山里的老家,能夠耕種水田的地方總是極少。大面積的旱地,除了耕種適宜生長的包谷和小麥外,便再就是難于下咽的洋芋和紅苕了。于是,山里人家,米,就成為了大家日常餐桌上難得一見的稀罕之物。在山里,一個地方能夠擁有幾塊亮汪汪的水田,哪怕這里的人們,秋收時,分到手的只是那么少得可憐的一小袋稻谷,卻足以令他們在那些缺少水田的人們面前,變得趾高氣揚。
  ——有水田就能產(chǎn)出沉甸甸的稻谷,有稻谷就能脫粒成白花花的大米,有大米就能做成又香又軟的米飯。這對于常年以包谷粗糧為主食的山里人家來說,該是一種何等誘人的美味?物以稀為貴!于是,一個地方能夠擁有幾塊不大的水田,就成為了那一方鄉(xiāng)親對外值得稱道的驕傲!
  因而,老家的人們對水田的耕種,就顯得特別的看重和仔細。到了該耕種水田的季節(jié),山上堰塘里的那根專人看管、長期堵著漏眼的木樁,讓人莊重地一拔,嘩嘩的流水就便順著布滿青草的水渠,一路過溝跳坎,鉆進早已等候多時的水田。為防止那閑了一冬的水田漏水,男人們總是要先來到田間,掄起退去了鋤頭的鋤把,將四周的水田堤挨個挨個地狠捶一通,待證實確已嚴實不漏,然后才各自趕了黃牛去下田犁地。上十條的黃牛一齊來到水田中,吆喝聲,牛叫聲,水嘩聲,此起彼伏,很是壯觀,常常引得過路的人們歇了腳步,長時觀望。記得小時候早上去上學,每當見到屋角的巖巷栓滿了黃牛,便就會知道,大伙又要開始整水田了。待下午放學回家時,門前原先干著的水田,就已全都變得銀亮亮、水汪汪地一片。
  山里人耕種水田不像平原,不論是耕地,還是插秧,是不需要女人插手的。一年中,大伙難得有幾次這樣快樂而新奇的勞作,于是,插秧的時候,便常常有些止不住興奮的人們,故意撒著歡,將同伴絆倒在泥水中?善,使絆的人“哈哈”還未打響,就又被拋秧的人們特意砸來的一把秧把,糊住了頭臉。拋秧把的人打著“哈哈”未跑多遠,躲一旁的人們便又偷偷地灌了他一滿褲襠的稀泥……。米!就為了秋后那一點可憐的米,老家的人們,就這樣為此興奮得把插秧,演繹成了一場成人快樂的游戲。
  而此后的日子,大伙便天天盼著秧苗一茬一茬地轉(zhuǎn)青,一截一截地生長。放水、打藥自有專人看護。說是打藥,其實只是在稻田里撒上幾把石灰而已?墒牵鲞^石灰的水田,立馬就有無力游動的鱔魚泥鰍浮出水面,這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捉回家,也便是一道難得一見的美味呢!
  稻子彎了頭,大伙的心就開始躁動起來。收割的時候,總是做得格外謹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將谷粒碰撒在水田中。稻場上鋪著卷席,卷席上架著板凳,稻谷一挑回來,一不用石磙輾,二不用連枷打,只是往板凳上一擱,掄起扁擔,“呼呼”地幾下,就將谷粒敲了個里外干凈。然后就只等保管員將稻谷晾曬干了,點著人頭,挨家挨戶地來將稻谷分配到人。
  時常是人多谷少,分回家的稻谷全部打成了米,往往還不夠一家人敞開肚皮來吃一天。于是,那谷,那米,就顯得特別的金貴。不論是家境有多么殷實的人戶,一年中,便也難得做上一頓純白的米飯。即便家里來了貴客,肯拿出米來做頓米飯,其中也必定要參上不少的包谷米或苕米。在那時老家人的心目中,米,似乎只能是,只有病人、老人、嬰兒才配享用的食物。我不知道,外地是否也有用沙罐來煨米飯的做法。一把米,加水放入罐中,燉在火塘里不停地煨,煨熟了,倒出來也只不過就那么稀稀的一小碗,卻還要時常引得自家的孩子,遠遠地望著吞餓涎。每當想起這些,我便止不住都要感傷得直想落淚。
  米雖少,有,總是要比沒有強?删瓦@樣的“有米”日子,突然有一天,也被上級領(lǐng)導的一句話給打破了。因為糧食產(chǎn)量的關(guān)系,一夜之間,所有的水田,便全都被改作了旱田。沒有了水田,米,也就只能成為老家人們掛在嘴面上的一道精致美味了。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日,后來路通了,終于有對米念念不忘的人們,開始嘗試著將山里的洋芋拉出山外,然后,換成大米再拉回來。雖然拉出去的洋芋總是很好很多,拉回來的大米總是很劣很少。但這,總算讓老家的人們,又再一次嘗到了大米的滋味。
  當然,現(xiàn)在一切都好了。交通發(fā)達了,經(jīng)濟好轉(zhuǎn)了,即便不種水稻,也能買到精致的大米。倒是我自己多年來養(yǎng)成了一個怪習慣,吃飯時,總是不愿在碗底和桌上多遺留一顆大米。
  而這,絕對不是因為——餓!
  山民的山煙紙煙尚不普及、也抽不起紙煙的那些日子,山煙,便是山里的男人們消困解乏、用以交流的最好物件。
  男人們外出,或下地干活,總是忘不了要在兜里揣上一根小煙鍋和一團鼓鼓囊囊的煙荷包。一旦坐下歇息的時候,一摸兜里少了煙鍋和煙包,男人便就會像掉了魂似的,向著婆娘和孩子直嚷嚷,到處詢問有人看見了他的煙鍋和煙包沒有。賢惠的婆娘和懂事的孩子見了,于是便趕緊幫著分頭去找!悄腥司偷贸榭跓煟檫^煙之后干起活來才有精神哩!
  男人的煙鍋和煙包,有時是遺忘在屋里了,有時是一不留心掉在了田中央。婆娘回家?guī)退抑藷熷伜蜔煱,接過東西的那一瞬,男人便會很是幸福地一笑;孩子幫他在田里尋找到了煙鍋和煙包,男人就會忍不住要多摸一摸孩子光溜溜的小腦袋。
  有時碰巧遇上在一路干活的,同是幾個喜好抽兩口的鄉(xiāng)鄰,于是,便各自掏出自己的煙荷包來,攤開相互邀請。其間,自然也要比一比各自包里山煙的成色和口勁。成色好且口勁又足的,理所當然地要拿出來與大伙一同分享。這樣,在別人的贊嘆聲中,主人就會無上榮光,滿臉得色地大談一通自己的山煙種植經(jīng)。
  干活的男人們用以裝煙的煙荷包,并不像閑在家里的老輩子那樣,縫一個牛皮煙荷包光亮亮地拴在長煙鍋上。那樣總是很麻煩,也不便于攜帶。整日忙著干活的男人們是不會那樣仔細的。他們的煙荷包,說的是煙荷包,其實只是個塑料小口袋而已,有的甚至還是一方臟兮兮的小手絹。這些對于男人來說,煙荷包是好是壞其實都無所謂,只要包里的煙好就成。裝入煙荷包的山煙,都是主人將整匹整匹的山煙,拿到炊壺口上去汽了又汽,或是用嘴銜了茶水將它噴了又噴,讓它徹底受夠了潮,然后才用剪刀將它剪成小段,整齊地裝入煙荷包的。否則,到了想抽時,煙葉太枯了,是怎么也不能卷成根。
  抽山煙,是山里男人的大眾嗜好,自家園田里種,自家男人抽,是既方便又隨意,除了多用幾個工,根本就用不著去多花錢。在山里,不光種地的男人們喜歡抽山煙,就是在外工作有點年紀的男人們也喜歡抽山煙。家里來了客人,沒有紙煙,找出幾匹上好的山煙敬上,也算是待客的最好禮數(shù)。因而,在山里,家家戶戶,即便自家的園田再緊,也要留出點面積來供男人種植山煙。山里的男人,好的就是那一口!
  小時候,父親在外工作,即便工作再忙,可到了該種植山煙的季節(jié),便也要趕回家來,精心侍弄他的那一小塊煙田。從播種到移栽,父親總是做得十分仔細。隔三差五地還要回來一趟,看一看煙葉的長勢,松土施肥。返回單位時,自然忘不了還要反復(fù)叮囑我們一下:每天的早晨,要幫他到煙田里去捉煙蟲子。
  煙葉長得肥嫩正好、油汪汪的時候,總是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煙蟲子,喜歡爬上煙梗去吃嫩綠的煙葉。遇到那幾天,自己就得必須早起。早上一爬起來,揉著眼睛的第一件事,便就是要到父親的煙田里幫他去捉煙蟲子。捉完了煙蟲子,然后才能去上學。捉煙蟲子的事,一刻也做不了假,自然是越早越好。倘若哪天早上沒有來得及將煙蟲子及時捉下弄死,晚上來看時,原先好端端的煙葉就會一下變得千瘡百孔。
  父親說,山煙的味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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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溫暖的鄉(xiāng)野物事下午茶的作者是魈鳴,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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