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王必勝選編，精選了2014年間國內(nèi)優(yōu)秀思想隨筆作者的精品力作共計30余篇，包括王蒙、梁曉聲、韓少功、李國文、梁衡等，全面總結(jié)2104年度的中國思想隨筆創(chuàng)作成就。
作者簡介：
王必勝，湖北荊門人。中共黨員。1975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中文系。作家、資深編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1982年又畢業(yè)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碩士研究生。1979年到北京廣播學院工作，歷任人民日報社編輯、文藝部副主任，高級編輯。1976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
目錄：
目錄：
文化自信與文化定力
1|王蒙
甲午一百二十年祭
14|張飆
我們離現(xiàn)代化有多遠？
35|宣曉偉
平等是否還重要
45|韓少功
人文教育：良知社會的起搏器
53|梁曉聲
慎終追遠：現(xiàn)代中國的一個童話
66|吳飛
如何找到自己的幸福
75|郭文斌
當代中國精神倫理問題
目錄：
文化自信與文化定力
1|王蒙
甲午一百二十年祭
14|張飆
我們離現(xiàn)代化有多遠？
35|宣曉偉
平等是否還重要
45|韓少功
人文教育：良知社會的起搏器
53|梁曉聲
慎終追遠：現(xiàn)代中國的一個童話
66|吳飛
如何找到自己的幸福
75|郭文斌
當代中國精神倫理問題
86|賀照田
“文人政治”為何誤國？
95|程亞文
競爭—人類常年服用的“興奮劑”
104|詹克明
貴族精神不是用錢買來的
118|維杰
文化意義上的中國人
124|孔見
帶傷的重陽木
142|梁衡
悅讀三題
149|李國文
機器之癮
157|南帆
京城的告密
171|張亞麗
說“罪己詔”
184|王學泰
咖啡對于我是危險品
200|王小妮
“桃花源記”
205|張紅翠
鳩摩羅什的法種與舌頭
216|馬步升
蒼耳：消失或重現(xiàn)
225|杜懷超
河流的憂郁
232|黃金明
電燈、黑夜與月亮
244|汪民安
恥
258|塞壬
外科醫(yī)生的手
273|格致
妄談莊子
281|商震
殘缺與完滿
287|陳蔚文
納粹主義的文學世界
296|施京吾
占卜考
310|周蓬樺
說社會
323|張建云
單位
333|畢勝
文化自信與文化定力
王蒙
現(xiàn)在全國出現(xiàn)了文化熱，從上到下，大家都很愿意談文化的話題，尤其是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人們表現(xiàn)出越來越大的熱情、越來越多的興趣。這種狀況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的。在現(xiàn)代化的過程中，生產(chǎn)力迅速發(fā)展，但是精神層面的建設(shè)有可能趕不上物質(zhì)層面的建設(shè)，需要有更深厚的精神資源。我們自己有沒有足夠的精神自信和定力，是很值得討論的問題。另外，在過去一百多年的時間里，中華文化經(jīng)歷了巨大的考驗、變幻、沖擊，當人們重新審視自己的文化積累、文化底蘊的時候，會有一種很特殊的情感與熱情，可以稱之為文化愛國主義或者文化尋根的熱情。下面，我想和大家聊聊幾個問題，因為這些問題比較大，很可能掛一漏萬說不完全，歡迎大家隨時打斷。
首先，我想簡單回顧一下中國文化的遭遇與命運。中國文化很有意思，在過去幾千年的時間里，一直處于非常優(yōu)越的地位。幾千年以前，它就有了很成熟的發(fā)展，有了各種聰明的見解，而且不論是政治體制、社會體制，還是家庭生活、婚喪嫁娶，各個方面都非常完整、非常全面。中國文化被數(shù)量非常龐大的人口接受，凝聚了上億或者更多人的心。中國文化有著自己獨特的吸引力，而且?guī)缀跏懿坏教魬?zhàn)。在我們祖先的心目中，我們的周圍都是大海，或者是一些小的番邦。這些小的番邦要禮儀沒有禮儀，要服裝沒有正經(jīng)的服裝，要音樂沒有音樂，要詩歌沒有詩歌，這些幾乎都得跟我們學。所以我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自信。歷史上曾兩度有外來族群入主中原，但入主中原的結(jié)果，并不是使中華文化衰微，而是受到中華文化的熏陶，幾乎被中華文化同化。另外，中華文化還受到大量外來文化的影響。比如敦煌文化中可以看到大量外來的西域文化，但是這些外來文化非但沒有對中原文化造成挑戰(zhàn)，反而與中原文化很好地結(jié)合起來。佛教本是外來文化，但它來到中國后，和中國文化相結(jié)合，加強了中華文明的智慧性、思辨性和趣味性。
我們對自己的文化曾自信到不需要任何外來文化的程度，但是1840年鴉片戰(zhàn)爭讓我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落后，在洋人面前直不起腰，已經(jīng)變成挨打的對象。這給我們的刺激太大了。謝晉導演的《鴉片戰(zhàn)爭》里有這么一段：求和大臣請英國艦隊艦長到虎門炮臺看一看。英國艦長看了看炮臺上的土炮說：“對不起，這就是你們的海防嗎？”大臣點頭說是。艦長說：“對不起，我的感覺全是垃圾。”對于晚清的這種處境，孫中山的想法比共產(chǎn)黨還要悲觀。孫中山強調(diào)的是從晚清以來，中國的命運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中華民族面臨的是亡國滅種的危險，很快將被歷史淘汰。中國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這是毛澤東的說法，但孫中山卻認為，中國是次殖民地，就是你想當殖民地還不夠格，和印度、伊朗相比，你是次殖民地。由此可見，當時的有識之士對中國文化進行了強烈的反思，產(chǎn)生的這種文化焦慮也是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我舉兩件事。晚清非常有名而且懂西學的學者王國維，對朝廷有相當?shù)母星椤?911年辛亥革命，1923年王國維就任遜帝溥儀的南書房行走。1927年，他借錢雇了一輛洋車拉到頤和園，跳了昆明湖。他跳的地方深度也就一米二，結(jié)果跳下去以后淹死了。陳寅恪說：“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痹谒磥恚袊馐苤鴶�(shù)千年未有之巨劫奇變，眼看一種文化在走向衰弱、走下坡路，王國維的心里很痛苦，所以他活不下去。還有一個晚清的名人，就是翻譯《天演論》的嚴復。晚清時嚴復曾到英國公費留學，精通英文�！短煅菡摗肥怯脴O其古雅的文言文翻譯的，漂亮得不得了�！拔母铩钡臅r候，有一陣兒全國只有一本書，后來毛主席指示，不能光念一本書，把《天演論》也印一印。我記得這大概是1968年的事，所以我老開玩笑說，1968年版《天演論》的責任編輯是毛澤東。這么先進的一個人物，回到中國后，在晚年只能靠吸鴉片度日。我想，大概是因為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朝廷沒有希望，文化沒有希望，活下去也沒有希望。
“五四”運動的時候，雖然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見解，但很多人認為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有許許多多的弊病和糟粕，需要進行反省與批判，以至于提出了很激烈的口號。魯迅在答記者問的時候建議青年不讀中國書，不讀線裝書。胡適，國民黨右派的知識分子，意見也一致，主張把線裝書一律扔到茅廁里去。當然還有一些更著名的話。比如，錢玄同提出要廢除中文。一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呂叔湘還提出用拼音代替漢字，他認為漢字是專制主義的源泉，漢字的前途在于拼音化。當然，這個觀點已經(jīng)被否定了，漢字不可能被廢除，而且完全可以和現(xiàn)代化接軌。除了廢除漢字之外，錢玄同還有一個著名的主張，就是人過四十歲應該被槍斃。但是他本人活的時間卻很長。今天看來，這些激烈的說法很夸張，甚至很可笑，但它對中國新文化的呼喚，它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扎的這幾針，還是起了巨大的作用�！拔逅摹边\動吸收了大量的民主、科學、社會主義、共產(chǎn)主義，使中國文化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F(xiàn)在有人責備“五四”，認為“五四”破壞了傳統(tǒng)文化，甚至將“五四”和“文革”相比，我是不贊成的。因為沒有“五四”運動，沒有文化人自覺的反省與現(xiàn)代性的追求，就沒有中國新的思想，包括社會主義思想、共產(chǎn)主義思想、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引進，就沒有中國的革命，就沒有今天的中國。試想一下，如果我們處在一百多年前的“甲午”時期，你能談弘揚傳統(tǒng)文化嗎？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五四”的狂飆突進沖擊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但也更新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后經(jīng)過曲折的過程，我們又感到傳統(tǒng)文化有許許多多美好的東西，尤其是在社會急劇發(fā)展的時期，更需要有一個根基，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今天，我們用一種積極的、正面的態(tài)度來討論怎樣弘揚傳統(tǒng)文化、繼承傳統(tǒng)文化、發(fā)展傳統(tǒng)文化，實際上是經(jīng)歷了從文化焦慮到文化批判，到文化建設(shè)，再到文化和諧的過程。2008年北京奧運會提出“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可能這個口號大家已經(jīng)忘了，但是我卻認為它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說明我們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和一百多年前不一樣了，已經(jīng)從文化焦慮、文化斗爭過渡到文化和諧、文化整合的階段。這是我要談的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我想談?wù)勎幕ΑＴ谏鐣眲“l(fā)展的過程中，在回顧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時，會產(chǎn)生各種文化歧義，會有各種文化見解。譬如，有一陣子出現(xiàn)了《三字經(jīng)》和《弟子規(guī)》熱，很多公司發(fā)現(xiàn)《弟子規(guī)》后，如獲至寶�！度纸�(jīng)》教你天天勞動，天天干活，見到長輩要趕緊立正，要低眉順眼。《弟子規(guī)》里說的也是，你挨著長輩上級的訓斥甚至毆打，不能辯解，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我要是老板，我也愿意找這樣的員工。但是有些年輕人誤以為中國本來好得不得了，大家都按《三字經(jīng)》《弟子規(guī)》辦事，是共產(chǎn)黨鬧革命把《三字經(jīng)》的規(guī)矩搞壞了。這是不符合事實的，咱不用看別的，就看《紅樓夢》�！都t樓夢》里的老少爺們誰按《三字經(jīng)》辦事？誰按《弟子規(guī)》辦事？誰按《論語》《孟子》辦事？你看當時的社會腐爛到什么程度？家庭生活腐爛到什么程度？賈赦、賈珍、賈璉、賈敬，有幾個是孝悌忠信？有幾個知道禮義廉恥？現(xiàn)在還有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潮流，就是言必稱“民國”，好像民國時期好得不得了。我是民國時期出生的，1937年的時候還在汪偽地區(qū)。黨旗是“青天白日滿地紅”，上面還加一個小黃條，叫和平反共救國�！岸�(zhàn)”后，我在北京什么沒見過，國民黨的接收大員我見過，蔣介石到北京我也見過。那個時候，北京光是垃圾堆有多少，整個一個東南廣場。后來1948年的時候，傅作義要在那兒修飛機場，垃圾稍微清除了一下。那時候很多北京的窮人都在垃圾堆旁撿煤核，有時候也撿剩的食物，我不多說。那這么說，是不是中國文化不好呢？這也不對。過去封建社會和國民黨沒有按孔子的仁義道德辦事，是他們不對，而不是這個文化不好。文化本身帶有一種理想，帶有一種追求，這種理想和追求已經(jīng)被廣大的中國人民所接受。老百姓是喜歡忠孝節(jié)義、仁義道德的，是痛恨見風使舵、不忠不孝、巧取豪奪的。所以，中國文化雖然不可能完全兌現(xiàn)，卻提供了一種標準和價值。我們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提倡的是一種精神走向。所以您不要誤以為文化就是現(xiàn)實，文化可以是追求，可以是愿望。第二，您也不要誤以為現(xiàn)實出了問題就是文化不好，就要拋棄文化。如果您到現(xiàn)在還認為半部《論語》治天下，還以為靠《三字經(jīng)》和《弟子規(guī)》就能扭轉(zhuǎn)全國人民的精神面貌，就能使這個社會又和諧又前進，您就是自絕于現(xiàn)代化。鄧小平說，要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面向現(xiàn)代化。沒有現(xiàn)代化的那些觀點，沒有現(xiàn)代化的法制，僅僅只靠文化，那中國仍將是一個積貧積弱落后于世界的不發(fā)達國家。用毛主席的話說，這樣的國家，早晚會被開除球籍，從地球上被淘汰出去。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因為急于現(xiàn)代化，就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全部否定，你就會自絕于歷史、自絕于祖宗、自絕于人民。你不信沒關(guān)系，人民信，到現(xiàn)在，人們提起忠孝兩全、廉潔奉公的人，是佩服的。提起那些不仁不義、賣友求榮、賣主求榮的人，是厭惡的。所以我們在文化上，需要一個整體的觀念，就是我們要珍惜、熱愛、弘揚傳統(tǒng)文化。我們看一看中央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幾經(jīng)發(fā)展的過程，就能看出，里面既有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基因，又有對現(xiàn)代社會、現(xiàn)代文明的追求和靠攏�！案粡姟⒚裰�、文明、和諧”，我們可以看出對現(xiàn)代化的追求，對現(xiàn)代化的認可，對現(xiàn)代化的期待。“自由、平等、公正、法治”，這更是相當現(xiàn)代的提法。我們回想，孔子的學說，很重要的一條，是強調(diào)秩序�！熬汲几父缸幼印�，就是君有君的權(quán)利、威嚴、規(guī)范，臣有臣的義務(wù)、責任、范式。父子也同樣�？鬃訌膩砭褪遣恢v平等的，當然這個問題也比較復雜，因為從理想、政治權(quán)利上，我們可以強調(diào)平等。但事實上，毛主席、馬克思、恩格斯都說過，存在著事實上的不平等。姚明兩米二六，您一米六，你倆一起打籃球能平等嗎？這不細說。“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這更多是從個人的層面來說，傳統(tǒng)文化美好的東西就比較多。古代對國家的概念并不十分清晰，孔子《大學》《中庸》中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天下”指的是中國，并不是世界或者其他的國家，所以愛國也有很多的現(xiàn)代內(nèi)涵。
在這種情況下，文化之間常發(fā)生劇烈的斗爭，譬如復古派和新潮派的斗爭。復古派不承認外國有什么先進的東西，認為最好的東西都在中國。辜鴻銘會講歐洲各國的語言，他第一次見胡適的時候，別人給他介紹說這是北京大學教西洋哲學史的教授。辜鴻銘就問胡適，你的拉丁語怎么樣？胡適說，我不會拉丁語。辜鴻銘說，你連拉丁語都不會，還敢教西洋哲學史？胡適一句話都沒敢回。還有一次，辜鴻銘在倫敦地鐵站拿著一份《泰晤士報》，倒著看。幾個英國青年看見這個梳著長辮子的中國青年，就聊，這Pigtail（豬尾巴，指當時留長辮的中國人）不認識英文，還花幾便士買《泰晤士報》干什么？辜鴻銘回過頭來用很標準的牛津音說，英國的文字太簡單了，用不著一行一行地看，認真看是對我智力的一種侮辱，我就這么倒著一瞄，你們國家那點事我就一清二楚了。倆英國青年聽完后嚇壞了，以為遇見妖怪了呢�？晒鉴欍戇@人，是對傳統(tǒng)文化最熱愛的人，他到處講多妻制是中國文化最優(yōu)秀的地方。他說，一個茶壺可以配很多個茶碗，但一個茶碗不能配很多個茶壺。我們的多妻制，搞得很有秩序，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和諧相處。你們這呢，還沒結(jié)婚剛開始相愛，多出來一個人就要拿著劍或槍決斗。這就是辜鴻銘。其他再比如林紓，他翻譯了很多西方名著，但他主張文言文，反對白話文。中國的文言文實在是太美了，這個問題到現(xiàn)在也還有爭論，有人認為白話文運動把文言文一下子給廢了，不是一個好的辦法。還有人說，不了解文言文，就永遠不能了解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F(xiàn)在大陸也有，臺灣更多，有幾個特別熱愛傳統(tǒng)文化的人，他們到現(xiàn)在為止，不是文言文不寫，寫封信也要文言文，寫個借款的報告也要用文言文。當然主張極具西化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觀點就更多了。直到改革開放后，1980年代的時候還有一個觀點，就是中國需要進口一個總理。進口總理？真是荒謬，但是進口某些外國人對中國來說并不新鮮。中國最早的海關(guān)關(guān)長是西太后任命的，海關(guān)工作人員全部是外國人，你不會說西太后是崇洋媚外、全盤西化吧？各種不同的文化的爭執(zhí)曾達到空前慘烈、勢不兩立的程度，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如今，胡適的書在大陸大量出版，而且在學界，作為自由主義的代表，他的形象還不錯，行市還很好。但是大家不要忘記，1949年1月1日，《人民日報》刊發(fā)了毛主席《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社論。這篇社論發(fā)表后，新華社發(fā)布了一個戰(zhàn)犯名單，里面沒有胡適。但之后又發(fā)了一個通告，說各界人民議論戰(zhàn)犯名單，認為名單里還要補充幾個人，其中就有胡適。至于后來怎么組織批判，咱們不說，但是有一點很明確，就是新華社曾經(jīng)發(fā)過公告把胡適列為戰(zhàn)爭罪犯。所以說，文化上的爭斗可以到非常激烈的程度。新中國成立以后的很多政治運動也是從文化思潮這方面開始的。有時候，我有一個嘆息，文化帶著不同的旗幟、不同的標簽在那互相斗，斗的結(jié)果是什么？斗的結(jié)果是哪一種文化也勝利不了，粗野勝利了，野蠻勝利了，文盲勝利了，無知勝利了，迷信勝利了。所以文化爭斗的結(jié)果是無文化的勝利。
改革開放以后，經(jīng)過三十多年摸著石頭過河，我們可以討論一個問題，就是怎么樣整合不同的文化。整合是什么意思？整合就是不使這些不同的文化變成勢不兩立的東西，對我們有利、符合我們民族理想（“中國夢”）的東西就吸收，不利的東西就忽略。把不同文化思潮的關(guān)系搞得不那么緊張，雖然做起來不容易，但還是有可能�！笆舜蟆碧岢龅纳鐣髁x核心價值觀，實際上已經(jīng)吸收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這說明中國文化有一種適應的能力，有一種汲取消化的能力，也有一種整合的能力。1998年，有一次和美國人討論外來文化和本土文化。當時我就說，可口可樂進入中國大行其道，它肯定會被中國人改造，而且將被改造得讓你們瞠目結(jié)舌。后來確實如此。有的飯館用可口可樂煮姜絲，喝了以后可以出汗治療感冒。在臺灣，則被改造成制作三杯雞的重要材料。一杯可口可樂，一杯紅葡萄酒，一杯醬油，就用這個來燉雞，我試驗過，燉出來味道不錯。還有一個小故事，講法國一個生產(chǎn)XO白蘭地的公司開董事會議，會議上播放了一些視頻。畫面上的中國人拿著極貴的白蘭地，啪地一碰杯，咕咚咕咚就喝進去了。法國人看得傻眼了，因為他們喝白蘭地有一套規(guī)矩，要先用手捂著杯子，然后要轉(zhuǎn)、要聞香味，而且是飯后喝，不是飯前喝，也不是吃飯的時候搭配牛肉一起喝，更不能搭配紅燒蹄髈一起喝。董事長當時就很生氣，說以后不要賣給中國人了。話還沒說完，他的下屬就湊過來說，公司生產(chǎn)的白蘭地大概27%—30％都被中國人買去了。董事長聽完后不敢吱聲了。后來我跟法國人一起聊天，說這一點也不足為奇，就你們兩方喝茶的方法也能把中國人給嚇死。為什么？英國人往茶里加果汁，加玫瑰，加藍莓。美國人喝茶，往里加桂皮。美國人很喜歡桂皮，冰激凌里加桂皮，牙膏里面加桂皮，可是我們呢，我們是在燉豬肉時候加桂皮。你怎么能容忍茶水里帶燉豬肉的味道呢？阿拉伯人喝茶要加薄荷和糖。一杯茶要加四塊方糖，都黏糊了，齁死人。這樣喝茶，中國人能不感到義憤填膺嗎？這沒辦法，你給錢了，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也許人家還能喝出一些好方法�；剡^頭來說，我們是有一種吸收能力的，西洋文化有很多美好的語言，什么人權(quán)、民主、自由、理想……我們要自信于中華文化吸收的能力、消化的能力、調(diào)整的能力、運用的能力。你美好，我比你更美好。毛主席說的洋為中用、古為今用就是整合的思路。我們要有一種自信和定力，要汲取、挖掘傳統(tǒng)文化中最優(yōu)秀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要和現(xiàn)代性對接、和世界對接。我們是能夠完成這種對接的。為什么？因為我們的文化是積極的文化，樂觀的文化，促使人前進的文化�！疤煨薪。右宰詮姴幌ⅰ�，這是一個很現(xiàn)代的觀點�！侗P銘》中講“茍日新，日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莊子說“與時俱化”，后來發(fā)展到“與時俱進”，這都和現(xiàn)代性很好地結(jié)合起來。那么“推己及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這也和現(xiàn)代性相接續(xù)�！把远鵁o信，不知其可以”，講究信用，這也是和現(xiàn)代性接軌的。
當然，東方確實有一部分比較消極的思想，這些消極的思想和現(xiàn)代性悖論有點大，譬如有一個故事很奇特，我在三個國家都聽說過，而且版本完全一樣。最早看到這個故事是在德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海因里希·伯爾的小說里。說一個漁夫每天打魚賣魚非常忙。有一次他看到一個小伙子正靠在樹旁睡覺，就對小伙子說，起來起來，和我一起去打魚吧。小伙子說，我又不吃魚，為什么要去打魚？漁夫說，你臨時幫我一下，我給你高薪。如果合作愉快，你以后每天都來幫我干活，我給你多少多少錢，這樣你一年就能賺多少多少錢，有了這個錢你就可以過幸福的生活，可以帶上你的情人到世界各地旅游，住五星級酒店。小伙子回答說，最幸福的生活就是天氣晴朗，倚樹睡覺，這比住五星級酒店舒服多了。不睡覺就要干活，干活還要賺錢，賺完錢還要出門，多麻煩。小伙子說完就繼續(xù)睡了。后來我去非洲的喀麥隆，他們給我講的這個故事跟德國人講的完全一樣。這讓我想起一個瞎編的歌謠，說非洲人民“餓了就上樹”，樹上各種能吃的東西太多了；“穿衣一塊布”，穿衣服的時候把要害部位遮住就完了；“發(fā)展靠援助”，講的是你要讓我發(fā)展就要援助我；最后還有一條，就是“說話不算數(shù)”。1999年，我去印度，也聽到了相似的故事，印度人說靠著柳樹睡覺就是幸福的生活。盡管如此，東方文化對人生、對此岸還是采取一種積極進取的態(tài)度，這是能和世界、和現(xiàn)代化接軌的。如果我們有這樣一種信心，我們的文化焦慮就會減輕一點，文化緊張沖突的情緒就會減少一點，在進行文化創(chuàng)新和文化整合時，定力就會更多。文化，是希望人的生活質(zhì)量越來越高，是希望給人民帶來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反人民、反生存、反人類。中國最美好、最高的文化是大同，《禮記》里面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還有“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這實際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思想。建立一個無私的、大同的世界，這是非常好的理想，是古代的中國夢。天下一家，世界大同，要實現(xiàn)非常困難，但卻很美好，我們要有信心和定力。
第三個問題，我想談一下文化均衡。我們現(xiàn)在的文化生活不知道比過去豐富了多少，花樣翻倍了多少，因此也面臨平衡的問題。傳統(tǒng)文化和外來文化需要平衡，大眾文化和高端文化也需要平衡。電視傳播應該貼近大眾，舞臺藝術(shù)卻應追求高端。如果沒有高端的東西，文化的形象、影響、威信是站不住的。自古以來，通俗小說有很多。新中國成立前有一個寫通俗小說的專家叫還珠樓主，他的真名叫李壽民。他每天晚上打麻將，很晚才睡覺。早上起來，先吃上兩碗餛飩，然后找來四個助手。李壽民問第一個助手，昨天，咱們那個小說寫到哪了？助手回答說寫到什么地方了。然后李壽民告訴他，接下來怎么寫，人物應該怎么著怎么著。接著又和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助手談，分別安排各自的寫作任務(wù)。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李壽民就把小說交代清楚了，然后就跑出去玩了，抽煙呀、洗澡呀、按摩呀。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大概沒有李壽民這樣的寫法，但是也在大量生產(chǎn)著不計其數(shù)的小說。但是一個國家的文化水平，就像體育一樣，是看高不看低的。索契冬奧會閉幕式上亮出的十二個俄羅斯作家，契訶夫、托爾斯泰、普希金、果戈理……哪一個不是世界頂級一流的？還有法國巴黎的先賢祠，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所以，我們既要有關(guān)心大眾化的、逗著大家笑的，像趙本山、小沈陽、范偉這樣可愛的藝術(shù)家，也要有高端的藝術(shù)家。我們要關(guān)注自己文化的陣容，作家的陣容，經(jīng)濟學家的陣容，音樂家的陣容，哲學家的陣容，史學家的陣容。如果我們陣容的水平老上不去，將來沒法向后人交代。此外，商業(yè)性的文化生活和真正藝術(shù)性的文化生活之間的平衡也要注意，不要數(shù)量越來越多，質(zhì)量越來越低。所以我們文化發(fā)展的同時還要考慮均衡的問題。
第四個問題，是關(guān)于文化萬象與文化靈魂。我們常常從文化的方面來關(guān)注我們的歷史遺產(chǎn)、生活方式，所以現(xiàn)在談文化，什么都是文化。茶文化、酒文化、水文化、火文化、生日文化、婚禮文化、喪禮文化，書法是文化，大蔥是文化，姜是文化，棗也是文化。我們大家都熱愛中國文化，有的人喜歡穿漢服，有的人喜歡穿旗袍，現(xiàn)在又興穿“五四”時期女學生的藏青褂子粗布襪，還梳兩根大辮子。這都是文化，但是文化的核心究竟是什么，沒有幾個人能說清楚。以前有同志講過這么一個故事，說幾個教授一起出國訪問。外國人問，聽你們多次介紹中國文化博大精深，能不能說說怎么個博大精深法？教授回答說，沒法解釋，因為博大精深。聽完以后我感到很奇怪，博大精深到不能說的程度，說明自己沒吃透、沒消化清楚。我略微談一談自己的觀點，不一定能說清楚。一個是中華文化的道德情感，道德主義，以德治國，以文化解決問題。中國人特別重視道德，重視人際關(guān)系。這與西方有些不同。我看過馬克思的女兒采訪馬克思，讓馬克思回答幾個問題。馬克思的女兒問，你最珍惜、最贊揚的品質(zhì)是什么？馬克思回答說是目標始終如一。接著又問馬克思最痛恨的惡人惡行是什么。馬克思的看法和中國人特別是山東人的看法非常一致，他說最痛恨的是賣友求榮。山東人講義氣，絕對很痛恨這樣一種道德感。盡管毛主席曾經(jīng)批評說，孔子宣傳了半天，但是王道啊，以德治國啊，歷史上沒有幾個皇帝能做得到。皇帝做不到?jīng)]關(guān)系，老百姓信任、期待你在道德上做榜樣，過去如此，現(xiàn)在也如此。昨天剛報道，習近平同志倡導大家學習焦裕祿，就是在強調(diào)道德精神。我認為最理想的道德教化是從孝悌開始。就像孔子說，先把孝悌做好。孝敬父母，扶老攜幼，進入社會以后就可以做到仁義，國家就能治理好�？鬃拥恼f法當然有簡單化的一面，但也有很可愛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總是和諧，有時候甚至比較麻煩。大家知道我也很喜歡讀《紅樓夢》，里面有一段故事我很喜歡。王夫人有幾瓶濃縮飲料玫瑰露，被彩云偷走了。平兒知道是彩云偷走的，但她不愿意說，一是因為牽扯到賈環(huán)，二來還牽扯到正在擔任代理秘書長的探春。所以她想了一個辦法，一天中午，她把所有的丫鬟都叫過來，說玫瑰露丟了，王夫人很生氣。彩云說自己沒偷，還反咬一口說是迎春偷的。這時候，二爺賈寶玉站出來說，這玫瑰露是他偷的，他愿意承擔責任，希望從此以后大家不要再提這件事。羞愧之心人皆有之，賈寶玉說完后，彩云面紅耳赤，坦白道：“姐姐，是我偷的，你現(xiàn)在把我捆起來送到王夫人那，要殺要剮要受什么懲罰我接受”。這時候平兒站出來說：“我剛才已經(jīng)宣布了結(jié)論，是賈寶玉偷的，你們還要干什么？誰敢反抗這個結(jié)論？這個責任由二爺替我們承擔，咱們好好工作，其他的都是廢話，散會！”我看了多少遍《紅樓夢》，每次看到這，都覺得平兒會辦事。要是您這單位有平兒這樣的人干秘書長，您這單位肯定什么大事都出不來。我佩服平兒不值一提，林彪看到這，喜愛得不得了，而且在旁邊寫批語說要向平兒學習。可是我這兒發(fā)個什么愁呢？我想德國人看到這肯定能憋死，德國人愛講死理，到底誰偷的？要是再把林彪的批語給他看，估計這德國人要是心窄的能跳樓。中國人太靈活了。還有一個段子，說在北京，舉行了一次漢語考試。題目很簡單，說張三和李四坐在那喝酒，喝著喝著王五進來了，張三沖著王五一笑說，說曹操曹操到。選擇題，第一張三到，第二李四到，第三王五到，第四曹操到。結(jié)果很多外國人選擇的是曹操到。中國文化重視美善，這多有吸引力，像平兒這樣處理問題多有吸引力。雖然古代的科學不發(fā)達，但人情世故卻發(fā)達。但是，人情世故太發(fā)達了也麻煩，賈平凹就說，中國社會太重視人際關(guān)系，太注意人情，所以反貪腐不容易搞徹底。你追查了一圈查到一個恩人身上咋辦？所以我們還要補充一種科學的精神，這可以說是對中國泛道德論、人際關(guān)系的一個補充。另外還有一個，我把它稱為泛整體論。就是我們對一的崇拜，我們認為什么樣的社會就是好呢？天下定于一。我們嘲笑西醫(yī)“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認為世界上的事情都是統(tǒng)一的，不是分散的。從這些方面看，中國文化的精神、文化的追求、文化的思路確實跟世界是不一樣的。中華美德，確實對人民有相當?shù)母腥玖臀�，有教化的功效，對社會的穩(wěn)定也有正面的作用。
文化有千變?nèi)f化、日新月異的一面。我們的技術(shù)日新月異，每幾個月就會更新一個新版本，各種新說法、新名詞多得不得了。好像有倆月你沒有上網(wǎng)、看報，就落后了。但是我們要堅信文化中一些不變的東西。譬如說追求人際關(guān)系的和諧，追求公與私關(guān)系的均衡，追求人與人之間的仁愛。雖然各個國家地方的風俗存在差異，像是中國人喜歡談年齡，喜歡說自己老，但外國人卻討厭談?wù)撃挲g。像是中國人進餐館喜歡吃新鮮的、活的，甚至喜歡指著那個活的說，我要吃這條魚、這個螃蟹。外國人卻說進飯館不是進動物園，當指著一條活魚問要不要吃掉時，他會想狂奔跑掉。但世界上很多根本的東西是一樣的，希望過幸福的生活、希望互相照顧、希望互相有禮貌地對待，是一樣的。所以錢鐘書有一句名言，“東學西學，道術(shù)未裂”。道就是原理，術(shù)就是方法，不論是中國的學問家，還是西方的學問家，中國的理論研究，還是西方的理論研究，它基本的道理和原則，譬如實事求是、搜集大量的材料、要有新的見解、要有創(chuàng)意是一樣的�！澳虾１焙�，心理攸同”，心理指的是精神走向。我們要有大的、宏觀的、統(tǒng)籌的觀點來考慮文化，使我們的文化少一些焦慮，少一些搖擺，多一些定力。
原載《上海文學》2014年第6期
甲午一百二十年祭
張飆
甲午戰(zhàn)爭，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國失敗之慘烈、喪權(quán)辱國之沉痛，深深扎根在民族的心中。
120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改變了亞洲格局。120年前，中日兩國各自走在自己的十字路口，戰(zhàn)爭改變了雙方的歷史�！恶R關(guān)條約》讓中國徹底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把中華民族推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guān)頭；而日本憑借從中國勒索的巨額賠款，迅速擴張軍事實力，一躍躋身世界列強。
甲午戰(zhàn)爭的結(jié)果是：中國沒落，日本崛起。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120年后的今天，寫下本文，權(quán)當捧一杯酒、捧一杯淚，祭奠當年為國捐軀的忠魂，祭奠當年被殘殺的冤魂，祭奠當年所有為中國奮斗過的人們。
祭奠仇恨，是為仇恨不再新生。
祭奠歷史，是為歷史不再重演。
祭奠國恥，是為不再蒙受恥辱。
祭奠失敗，是為不再被人擊敗。
一、國恥民辱祭
兵法云，“勝敗乃兵家常事”。中國歷史上，也多次遭遇侵略，勝敗常有。為什么甲午戰(zhàn)爭帶給中華民族的，是這樣刻骨銘心的恥辱？
因為，敗得實在不合規(guī)律，敗得實在不合常識，敗得實在出人意料；更因為失敗帶來的巨大后果！
恥之一：大敗于小。
1894年的中國，國土疆域東起大海，西至蔥嶺，南達曾母暗沙，北跨外興安嶺，西北到巴爾喀什湖，東北到庫頁島，總面積約1300萬平方公里�？梢哉f是名副其實的泱泱大國。而日本的國土面積約38萬平方公里，僅僅是中國的三十分之一。
在當時世界的認知上，中國依然是一個大國�，F(xiàn)在能夠查到的文獻中，日、俄、法等國當時稱大清為“如此大邦”。而且，中國當時仍有自己的（至少在名義上）藩屬國，如朝鮮、越南、琉球等。
戰(zhàn)前，大清對日本充滿鄙視。中國士大夫普遍以“天朝”自居，認為“倭不度德量力，敢與上國抗衡，實已螳臂當車，以中國臨之，直如摧枯拉朽”！
然而，“天朝”敗了！
恥之二：多敗于少。
當時的人口：大清約43610萬人，日本約6700萬人。當時的軍隊，大清約100萬人，日本約24萬人。戰(zhàn)爭中，中國投入的兵力63萬多人，是日本的3倍。
兩國投入海軍的經(jīng)費：日本政府從1868年到1894年26年間，每年投入海軍經(jīng)費合計白銀230萬兩，相當于同期清政府對海軍經(jīng)費投入的60%。
到1893年，日本擁有軍艦55艘，排水量6.1萬噸，與中國海軍主力北洋艦隊相當，但中國還有廣東、福建水師。有資料顯示，當時日本軍艦的總排水量相當于大清的七成。
而且，北洋艦隊的裝甲艦數(shù)量和質(zhì)量都超過了日本艦隊。北洋艦隊的定遠、鎮(zhèn)遠兩艘鐵甲艦是當時亞洲最令人生畏的堡式鐵甲軍艦，在世界上也處于領(lǐng)先水平。甲午海戰(zhàn)后，西方軍事技術(shù)人員對定遠和鎮(zhèn)遠艦進行了詳細的分析，認為這種類型的設(shè)計是成功的，并且鐵甲艦的設(shè)計成為其后的主導。
然而，“天朝”敗了！
恥之三：強敗于弱。
據(jù)史料記載，1870年，中國的經(jīng)濟總量占世界經(jīng)濟總量的17.2％，僅次于英國，是世界第二。直到甲午開戰(zhàn)的第二年1895年，經(jīng)濟總量才被美國超過。
當時中國的鋼鐵、煤、銅、煤油、機器制造的產(chǎn)量都比日本高得多。除了進口量與中國相當外，日本的工業(yè)資本、銀行資本、年進口額、年出口額和年財政收入都低于中國。
然而，“天朝”敗了！
恥之四：師敗于生。
曾經(jīng)，日本對中國文化頂禮膜拜，幾乎對中國的一切都處處模仿。無論是社會、文化、文字、禮教乃至生活習慣。中國對日本的影響之大，全世界有目共睹。
怎能設(shè)想，這樣一個亦步亦趨的學生，敢和先生開戰(zhàn)？
然而，“天朝”敗了！
恥之大成：《馬關(guān)條約》。
《馬關(guān)條約》是近代史上中國人民受到的極為慘痛的一次宰割，是近代所有不平等條約中最惡毒的一個。巨額戰(zhàn)爭賠款相當于全國3年的財政收入，清政府只能以海關(guān)、稅收、財政的管理權(quán)作抵押，向英法德俄借高利貸，中國經(jīng)濟陷于崩潰。臺灣被日本割占，導致帝國主義國家掀起掠奪瓜分中國的狂潮。戰(zhàn)后的幾年里，外國紛紛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長城以北屬俄，長江流域十省屬英，山東屬德，云南、兩廣屬法，福建屬日。朝鮮淪為日本的殖民地，成為日本對外擴張的跳板，中國東北部的安全受到嚴重威脅。
《馬關(guān)條約》帶給中國的是：大廈將傾，國家將亡！
一家愁苦一家樂。
日本收獲了他們自己在戰(zhàn)前都沒有想到的勝利甜果。2億3千萬兩白銀的賠款，加上價值1億兩白銀的戰(zhàn)利品，相當于日本當時7年的財政收入。日本朝野歡欣鼓舞，外相陸奧宗光興高采烈地說：“在這筆賠款之前，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么多。本國全部收入只有8千萬日元，一想到現(xiàn)在會有3億5千萬滾滾而來，無論政府和私人都覺得無比的富裕！”
甲午戰(zhàn)爭后，日本憑借從中國勒索的這筆巨大的賠款完成了軍事現(xiàn)代化，一躍躋身世界列強，堅定不移地走上了軍國主義道路，同時也為其在上世紀30年代大舉侵華創(chuàng)造了條件。
民辱：被打敗國家的人民是屈辱悲慘的，特別是如果被日本這樣的國家打敗，人民會十倍地屈辱悲慘。當時中國人民的境遇，在這里只舉兩例：
震驚世界的“旅順慘案”
國人人人知道“南京大屠殺”。但是有許多人不知道，早在1894年11月，還發(fā)生過“旅順大屠殺”。
1894年11月18日，日軍進攻旅順，3天后旅順陷落。接著，日軍就在旅順城內(nèi)進行了4天3夜的搶劫、屠殺和強奸，屠殺中國同胞1.8萬余人，只有埋尸的36人幸免于難。
云林大屠殺
《馬關(guān)條約》把臺灣和澎湖列島割讓給日本。為了鎮(zhèn)壓臺灣人民的抗日斗爭，1896年6月20日至23日，日軍第二旅團集結(jié)重兵進攻云林，焚毀村社，屠殺人民，婦女幼兒也在殘殺之列。民房被燒4925戶，被殘殺人數(shù)已無法統(tǒng)計確切，各種記載在6000人至3萬人之間。
歷史是一面鏡子。我們從中看到，無法在戰(zhàn)場上取勝的國家，就無法保護自己的主權(quán)，更無力保證人民不受悲慘的屈辱。
二、將士忠魂祭
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從來不缺少奮勇沖鋒陷陣、為國慷慨捐軀的猛士。在這一場大敗仗中，中國軍隊的將士們勇敢戰(zhàn)斗，奮不顧身，3萬多中華兒男為國捐軀。每一個抗擊外來侵略而犧牲的烈士，都不應該被遺忘。
鄧世昌：“致遠”號巡洋艦艦長。
千秋壯言：“我立志殺敵報國，今死于海，義也，何求生為！”
1894年9月17日，日本艦隊突然襲擊中國艦隊，史稱黃海“大東溝海戰(zhàn)”的甲午海戰(zhàn)打響。戰(zhàn)中，擔任指揮的旗艦被擊傷，大旗被擊落，鄧世昌立即下令在自己的艦上升起旗幟，吸引住敵艦。致遠號前后火炮一齊開火，連連擊中日艦。后在日艦圍攻下，致遠艦多處受傷，全艦燃起大火，船身傾斜。鄧世昌鼓勵全艦官兵道：“吾輩從軍衛(wèi)國，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倭艦專恃吉野，茍沉此艦，足以奪其氣而成事�！币闳获{艦全速撞向日本主力艦吉野號右舷，決意與敵同歸于盡。日艦官兵集中炮火向致遠射擊，一發(fā)炮彈擊中致遠艦的魚雷發(fā)射管，管內(nèi)魚雷發(fā)生爆炸導致致遠艦沉沒。鄧世昌墜落海中后，其隨從以救生圈相救，被他拒絕，他說：“我立志殺敵報國，今死于海，義也，何求生為！”鄧的愛犬游到鄧世昌身旁，用嘴銜鄧的胳膊相救，鄧世昌毅然按犬首入水，和自己一同沉沒于波濤之中。
鄧世昌犧牲后舉國震動，光緒帝垂淚撰聯(lián)“此日漫揮天下淚，有公足壯海軍威”。
致遠官兵除7人生還外，全艦250余人壯烈殉國。
生碎倭敵膽，死稱大海雄。至今思致遠，滿艦盡豪英！
左寶貴：總兵、記名提督，平壤戰(zhàn)役指揮者之一。
千秋壯言：“若輩惜死可自去，此城為吾冢矣！”
左寶貴是甲午戰(zhàn)爭中血戰(zhàn)疆場，壯烈犧牲的第一位清朝高級將領(lǐng)。
1894年7月25日夜，日本陸軍向駐守牙山的清軍進攻，戰(zhàn)爭爆發(fā)。清政府急調(diào)集左寶貴率軍入駐平壤。左寶貴到達平壤后，主張集中優(yōu)勢兵力，各個擊破敵人。但另一位主帥葉志超怯弱無能，企圖棄城逃跑。左寶貴誓與平壤共存亡，慷慨陳詞說：“若輩惜死可自去，此城為吾冢矣！”
9月15日清晨，日軍對平壤發(fā)起總攻。左寶貴率部防守城北牡丹臺、玄武門一線。日軍7000多人分幾路強攻牡丹臺，左寶貴抱定必死的決心，指揮部下奮力反擊。他穿上黃馬褂戴上頂戴，立于城頭，親自督戰(zhàn)。部下勸他脫下黃馬褂和頂戴，以免引起敵人注意。左寶貴堅定地回答：“我穿朝服，就是要讓大家知道，我已經(jīng)決心戰(zhàn)死在這里。難道還怕敵人看見嗎？”他親自點燃大炮轟擊敵人。部下見主帥臨危不懼，均奮力搏戰(zhàn)，拼死抗敵，給日軍以重大殺傷。戰(zhàn)斗從黎明打到午后，持續(xù)了十幾個鐘頭。這時，日軍調(diào)來野炮轟擊玄武門城樓。一顆炮彈在左寶貴身邊爆炸。左寶貴壯烈犧牲。
林履中：“揚威”號巡洋艦艦長。
千秋壯舉：登臺一望，奮然蹈海。
“大東溝海戰(zhàn)”中，揚威艦處于右翼陣腳最外側(cè)。揚威艦是北洋水師中艦齡較老，作戰(zhàn)和防衛(wèi)能力較弱的老艦，海戰(zhàn)中和超勇艦一起，遭到日本吉野等四艦的猛攻。揚威艦中彈起火，正在此時，濟遠艦竟然轉(zhuǎn)舵逃跑，逃跑中又撞到揚威艦的舵葉，揚威艦航行速度更慢，敵彈射入機艙，艙內(nèi)彈炸火起。危急時刻，林履中親率千總?cè)痹陟柕劝l(fā)炮攻敵不止。但揚威首尾各炮已不能轉(zhuǎn)動，艦身漸沉于海。林履中登臺一望，奮然蹈海。大副鄭文超和二副鄭景清同時落水。當時，左一魚雷艇駛至，投長繩相援，林履中拒絕救援，沉波殉國。
黃建勛：“超勇”號巡洋艦艦長。
千秋壯舉：推而不就，隨波而沒。
“大東溝海戰(zhàn)”中，日本海軍以四艘戰(zhàn)艦攻擊北洋水師“揚威”“超勇”兩艘弱艦。在黃建勛指揮下，超勇全艦官兵誓死作戰(zhàn)，但艦齡十余年的老艦，敵不過日本的四艘主力艦，激戰(zhàn)中超勇艦中彈甚多，特別是一敵彈擊穿艙內(nèi)，引起大火，剎那間超勇全艦被黑煙籠罩，最終被烈火焚沒。黃建勛落水后，左一魚雷艇駛近相救，拋長繩援之，黃建勛推而不就，隨波而沒。
翁守瑜：“超勇”號巡洋艦大副。
千秋壯言：“全船既沒，吾何生為？”
“超勇”中彈引起火災，翁守瑜協(xié)助黃建勛指揮全艦官兵，一面救火，一面抗敵。在烈焰升騰，船體嚴重右傾的危急關(guān)頭，仍發(fā)炮攻擊敵艦不止，表現(xiàn)了與敵血戰(zhàn)到底的英雄氣概。不久，日本艦隊本隊六艘軍艦又至，合力聚攻。超勇火發(fā)船毀，黃建勛蹈海殉國。翁守瑜竭力調(diào)遣施救，但已無可挽回，船將沉沒，翁守瑜也準備投水。左右來救援相勸，翁守瑜說：“全船既沒，吾何生為？”掙脫左右，一躍而逝。
林永升：“經(jīng)遠”號巡洋艦艦長。
千秋壯言：“盡去船艙木梯，將龍旗懸于桅頭�！�
戰(zhàn)爭爆發(fā)前，林永升就以大義曉喻部下，聞?wù)叨紴橹袆印！按髺|溝海戰(zhàn)”開戰(zhàn)，林永升下令“盡去船艙木梯”，“將龍旗懸于桅頭”，以示誓死奮戰(zhàn)。炮戰(zhàn)兩小時后，其右側(cè)的超勇、揚威中彈焚沒，日艦又專力圍攻經(jīng)遠，并將其逼出陣外。林永升指揮全艦，奮力摧敵，發(fā)炮攻敵。激水以救火，依然井井有條。當他發(fā)現(xiàn)一敵艦中彈受傷，便下令“鼓輪追之，欲擊使沉”，日艦急發(fā)排炮攔阻，林永升不幸突中炮彈，腦裂陣亡。其艦大副、二副亦先后犧牲。經(jīng)遠在烈焰中沉沒。
林泰曾：左翼總兵兼“鎮(zhèn)遠”號鐵甲艦艦長。
千秋壯言：“艦存與存，艦亡與亡�！�
“大東溝海戰(zhàn)”臨戰(zhàn)，林泰曾下令卸除艦上的舢板，以示“艦存與存，艦亡與亡”。海戰(zhàn)中，林泰曾指揮鎮(zhèn)遠沉著應戰(zhàn)，與旗艦定遠緊密配合，重創(chuàng)日艦西京丸。下午3時左右，定遠艦中彈起火，并遭受日本四艦的圍攻，形勢異常危急。林泰曾急令鎮(zhèn)遠上前掩護，使定遠得以撲滅大火，轉(zhuǎn)危為安。下午3時20分以后，戰(zhàn)場上只剩下定遠、鎮(zhèn)遠兩艦與日本本隊五艦廝殺。在日艦炮火的猛烈攻擊下，鎮(zhèn)遠致傷上千處，但仍一面救火，一面抵敵。由于鎮(zhèn)遠與定遠配合默契，最終頂住了五艘日艦的圍攻，并將日本旗艦松島擊成重傷，使之完全喪失指揮和戰(zhàn)斗能力。下午5時30分，日本艦隊首先撤離戰(zhàn)場，海戰(zhàn)結(jié)束。
10月16日，北洋艦隊自旅順撤往威海，艦隊在進入威海港時，鎮(zhèn)遠不慎擦傷。大戰(zhàn)之際，巨艦受損，林泰曾極為憂憤，引咎自責，當晚服毒身亡。
楊用霖：繼任左翼總兵，代理“鎮(zhèn)遠”號鐵甲艦艦長。
千秋壯言：“時至矣！吾將以死報國。”
“大東溝海戰(zhàn)”打響后，楊用霖對部下說：“戰(zhàn)不必捷，然此海即余死所！”又說：“時至矣！吾將以死報國”。部下激動地說：“公死，吾輩何以為生？赴湯蹈火，惟公所命！”海戰(zhàn)中，楊用霖協(xié)助林泰曾，指揮全艦將士奮力鏖戰(zhàn)。在旗艦定遠中彈起火、烈焰向全艦蔓延的危急關(guān)頭，楊用霖突轉(zhuǎn)鎮(zhèn)遠之舵，擋在定遠之前，并向敵艦發(fā)起攻擊，使定遠得以及時撲滅大火，從容應敵。
林泰曾自殺后，楊用霖升護理左翼總兵兼署鎮(zhèn)遠管帶。當時旅順已經(jīng)失陷，鎮(zhèn)遠無法進塢修理，楊用霖帶領(lǐng)人員想盡辦法，日夜趕修，終于將艦底補好。1895年2月11日，困守劉公島、拒絕投降的丁汝昌和劉步蟾先后自殺。北洋水師威海營務(wù)處提調(diào)牛昶昞等投降派，脅迫推舉楊用霖出面與日軍接洽投降。楊用霖嚴詞拒絕�；嘏摵�，他口吟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詩句，用槍從口內(nèi)自擊，壯烈殉國。
張文宣：劉公島護軍統(tǒng)領(lǐng)。
千秋壯言：“先用力，后用命�！�
1887年，張文宣被調(diào)率軍駐劉公島，先后修筑五座炮臺、地阱炮一座。同時督率士兵加練新式陸操，使劉公島成為海防重鎮(zhèn)。
“大東溝海戰(zhàn)”后，日本海軍多次到劉公島外擾襲，均被張文宣指揮各炮臺擊退。對于劉公島上日本奸細的活動，張文宣很警惕，他先后帶人抓到七個日本奸細，均在劉公島上斬首。
1895年1月30日至2月2日，日軍占領(lǐng)了威海衛(wèi)城及南北兩幫炮臺，劉公島成為孤島。張文宣致電登萊青道劉含芳說：“劉公島孤懸海中，文宣誓同隊勇先用力，后用命。”此后，日本海陸兩路猛轟劉公島，先后發(fā)起八次進攻，都被張文宣率部配合北洋水師擊退。
在海軍部分人鼓噪投降之際，張文宣誓與炮臺共存亡，在外無援軍，內(nèi)無糧藥的情況下，率領(lǐng)北洋護軍將士孤軍奮戰(zhàn)，堅持阻擊日軍，身上多處受傷。
丁汝昌自殺后，張文宣知大局已不可挽回，服毒自盡，壯烈殉國。
劉步蟾：右翼總兵兼“定遠”號鐵甲艦艦長。
千秋壯言：“茍喪艦，將自裁�！�
中日正式宣戰(zhàn)當天，劉步蟾鄭重立下了“茍喪艦，將自裁”的誓言。黃海大海戰(zhàn)交戰(zhàn)初始，定遠艦的瞭望臺被震塌，提督丁汝昌從瞭望臺墜落到甲板上受傷，劉步蟾立即代行艦隊指揮之職，指揮定遠艦沖在北洋艦隊橫隊的最前面，將日軍由六艘軍艦組成的本隊攔腰截斷，予以猛烈炮擊。
困守劉公島后，劉步蟾指揮定遠艦配合炮臺，先后打退了日軍的8次進攻。
2月10日，彈盡糧絕，外援無望的北洋艦隊上，一些官兵逼迫丁汝昌和劉步蟾率軍投降。劉步蟾堅辭拒降，但也深感自己無力挽回大局。為免軍艦落在日本人手里，他忍痛下令炸沉了由自己在德國監(jiān)造并一直駕駛的定遠艦。當天深夜，劉步蟾服毒自殺，實踐了他生前“茍喪艦，將自裁”的諾言。
丁汝昌：海軍提督，甲午海戰(zhàn)總指揮。
千秋壯言：“汝等可殺我，我必先死，斷不能坐睹此事！”
海戰(zhàn)失利，丁汝昌率眾困守劉公島，內(nèi)無彈藥、外無援軍，仍率領(lǐng)上下士卒先后擊退日軍十多次進攻。面對日本人送來的勸降書，丁汝昌說：“汝等可殺我，我必先死，斷不能坐睹此事！”
1895年2月8日，在牛昶昞等投降派煽動下，島上軍民百姓共近千人到海軍公所門前，向丁汝昌求生路。丁汝昌許下諾言，如果等到2月11日還沒有援軍到來，那時自會給大家一條生路。
據(jù)時人回憶，2月10日，丁汝昌望著威海陸地方向，渴盼著援軍，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樣！
2月11日，沒有援軍來。丁汝昌召集會議，下令尚存各艦一齊出動撞擊敵艦，爭取突圍；突圍不成，同歸于盡，但投降派們不同意。寧死也不愿背叛自己的國家，又不忍心讓全島軍兵隨自己赴死，在全然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丁汝昌在深夜吞下鴉片，以身殉國。
1895年2月17日下午3時，載著丁汝昌等人靈柩的軍艦汽笛長鳴，離開劉公島碼頭。當時美國《紐約時報》的報道這樣說：“三名中國海軍將領(lǐng)，北洋艦隊司令丁汝昌將軍、右翼總兵兼定遠艦艦長劉步蟾將軍和張（張文宣）將軍，在目前的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出了比他們的同胞更加堅貞的愛國精神和更高尚的民族氣節(jié)，他們值得中國的人民引為驕傲。他們是通過一種令人哀傷的、悲劇性的方式—自殺，來表現(xiàn)出這種可貴品質(zhì)的。但是，看來他們也不能找到比這更好的方式來表達情操了。的確，他們被日本人打敗了，但他們在戰(zhàn)敗時不茍且偷生，而是在給上司留下信件后自殺殉國。那些信件無疑非常引人注目，但我們很難指望它們能公之于眾。不管這些軍官在他們的平時生活中是否像他們離開時表現(xiàn)的那樣，但至少他們在展現(xiàn)一個中國人的愛國精神方面作出了貢獻，他們向世人展示：在四萬萬中國人中，至少有三個人認為世界上還有一些別的什么東西要比自己的生命更寶貴。”
有人說，他們的死，并沒有挽救國家的失敗，他們充其量是悲劇英雄。我說，悲劇英雄同樣也是英雄，同樣值得我們歌頌。他們沒有逃跑，沒有投降，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他們選擇了與自己的軍艦一同走向大海。這些英勇獻身的烈士，已經(jīng)化入中華民族的永恒。
失敗留給活著的人們，光輝獻給為國犧牲的勇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