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之助》是《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名家講堂》20卷叢書之一。是作者近年來在比較文學新興學科文學地理學領域研究探討的成果集結。該書在關注比較文學學科建設問題總的框架之下,主要進行了文學地理學批評理論的研究以及中外文學個案的研究,本書所輯是發(fā)表在各學術期刊上相關學術問題探討的主要論文。
作者簡介:
鄒建軍,又名鄒惟山,1963年生,四川省威遠縣越溪鎮(zhèn)人。文學博士,F(xiàn)任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校文學研究所副所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精品課程《比較文學》、《外國文學史》主講教授。出版《多維視野中的比較文學研究》、《“和”的正向與反向:譚恩美長篇小說中的倫理思想研究》、《現(xiàn)代詩學》等論著,《時光的年輪——鄒惟山抒情詩選》、《鄒惟山十四行抒情詩集》、《此情可待》等詩文集。主要學術領域為文學地理學、文學倫理學、比較文學與英美文學,主要創(chuàng)作領域為漢語十四行詩、辭賦、散文隨筆,兼及書法與攝影。
目錄:
《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名家講堂》前言王向遠1
自序1
文學地理學批評
作為一種批評方法的文學地理學及其實踐意義
——以《海上夫人》為個案
我們應當如何展開對文學地理學的研究
文學地理學批評的十個關鍵詞
文學的產生與作家的地理感知問題
文學歷史敘述的地理版圖問題
文學作品中的地理敘事問題
關于文學發(fā)生的地理基因問題
文學批評方法原創(chuàng)性的基點問題
西方文學的文學地理學研究
以自然風景呈現(xiàn)為基礎的立體創(chuàng)構《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名家講堂》前言王向遠1自序1
文學地理學批評作為一種批評方法的文學地理學及其實踐意義——以《海上夫人》為個案我們應當如何展開對文學地理學的研究文學地理學批評的十個關鍵詞文學的產生與作家的地理感知問題文學歷史敘述的地理版圖問題文學作品中的地理敘事問題關于文學發(fā)生的地理基因問題文學批評方法原創(chuàng)性的基點問題西方文學的文學地理學研究以自然風景呈現(xiàn)為基礎的立體創(chuàng)構
——《老水手行》主題表達與自然風景的關系
失望與希望的二重唱——艾略特戲劇組詩《“磐石”合唱詞》核心精神探討倫理景觀的重現(xiàn)及其審美意義建構——易卜生長詩《泰爾耶·維根》的藝術特質多種力量的交織與沖突——易卜生長詩《在高原》的倫理現(xiàn)場闡釋中國文學的文學地理學研究毛澤東詩詞中自然景觀的五種形態(tài)——以山的意象為中心審美的力度:當代中國自然山水詩寫作的得與失——以車延高華山詩為個案當代中國的生態(tài)寓言——閻志長詩《挽歌與紀念》中的四個意象童年時代的地理記憶——江鵠抒情詩的思想藝術來源內江文化與內江名人及其地理基因解讀——在內江市圖書館的演講文學地理學研究與比較文學以世界文學為基本對象的比較文學研究中國比較文學研究存在的問題及其發(fā)展前景“以詩譯詩”:一種必須堅持的詩歌翻譯觀念后記
文學地理學批評作為一種批評方法的文學地理學及其實踐意義——以《海上夫人》為個案 文學地理學批評與從前的作家地理與文學地理研究不同,最大的區(qū)別在于文學地理學批評具有方法論的意義,而后者只是借用地理分布的概念來分析作家的地理分布與文學的地理流變。中外文學批評史上的許多作家與作品,只要其創(chuàng)作過程、藝術文本與特定的自然山水環(huán)境相關,就可以用此種批評方法進行批評與研究,而這種批評和研究會給我們提供全新的視野、全新的認知與獨立的觀念。但是,正如其他所有的批評方法一樣,文學地理學批評方法也不可能包打天下,只有與它與其他相關批評方法有機結合,才可發(fā)揮最佳效用,產生最大意義。對于易卜生名劇《海上夫人》,如果我們采用文學地理學、文學倫理學、精神分析批評、女權主義與審美批評等多種方法并有機結合,就可以把握其要旨、觸及其美妙、解說其特質、揭示其內在的藝術與美學圖式。本文試圖以其為例,作一個前所未有的文本批評嘗試,并以此說明文學地理學批評的原創(chuàng)性與具體的操作方法。一、地理批評:對《海上夫人》的四種發(fā)現(xiàn) 《海上夫人》是易卜生后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中外學者都曾經做出過批評與的研究,得出過一些有價值的結論。劇本有三位最主要的人物:男主人公房格爾是海邊小城里的一各醫(yī)生,女主人公艾梨達是其續(xù)弦妻子,莊士頓是艾梨達年輕時代的戀人,即“陌生人”。除此之外,還包括房格爾和前妻所生的兩個女兒博列得與希爾達,大女兒從前老師阿恩霍姆,以及兩位年輕的藝術家巴利斯泰與凌格斯川;不包括沒有出場的房格爾前妻、房格爾與艾梨達所生的小孩,一共有十位人物;出場的八位人物之中,很難分辨出哪些是主要人物,哪些是次要人物,因為所有的人物都具有獨立的意義。從劇情來看,故事發(fā)生在夏天,海峽即將封凍以前,劇作家主要關注的是他們的愛情、婚姻、家庭與未來的命運;人物與人物之間的關系比較復雜,他們幾乎都處于情感與思想層次,雖然都是生活化的故事情節(jié),然而也具有一定的傳奇性。劇本完成的時候,易卜生給出版人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它標志著我找到了一個新方向!睂Υ耍型鈱W者們一直爭論不休,不知道他所說的“新方向”究竟是什么?其實,作家所說的“新方向”,主要指向兩點:一是從寫實藝術轉向象征藝術;二是從關注社會問題轉向挖掘人物內心?梢赃@樣說,《海上夫人》一劇中人物形象鮮明,內容廣博且藝術精湛,達到了很高的境界。我們所說的文學地理學批評方法,主要是根據(jù)對古希臘悲劇與19世紀英國詩歌的研究,而提出來的一種新文學批評方法,然而它的運用前景卻十分廣闊,不限于外國文學,也不限于小說、戲劇、游記與長詩等文體,對于與地理相關的所有文學作品以及文學理論、文學史、文學批評,都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運用文學地理學批評方法解讀《海上夫人》一劇,有以下四個方面新發(fā)現(xiàn): 其一,《海上夫人》中因為人物與不同地理意象之間的關系,而存在多種相互關聯(lián)、照應、依存的環(huán)形結構。所有的人物都生活于與小城相關的地理環(huán)境里,由于人物和人物的特殊關系,人物與人物之間形成了三個連環(huán)圈。第一是艾梨達、房格爾與莊士頓之間所形成的三角情人關系,出現(xiàn)了第一個連環(huán)結構。第二是艾梨達、博列得與凌格斯川之間的三角情感關系,出現(xiàn)了第二個連環(huán)結構。第三是博列得、艾梨達、房格爾及其前妻之間的三角情感關系,出現(xiàn)了第三個連環(huán)結構。人物與人物之間形成的三個連環(huán)結構,與人物的性格、作品的主題、藝術的結構與藝術風格之間存在密切關系。然而,如果沒有小城、海濱、浴場、山坡與海峽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每一個人物就沒有了生存的依托,人物的性格與某種特定地理景觀也就沒有了關聯(lián),比如房格爾與陸地、艾梨達與大海、陌生人與遠洋、博列得與海邊水池之間的種種關聯(lián)。更為重要的是,人物與人物之間似乎不存在真正對立的沖突,更多的是一種情感與心靈上的關聯(lián),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你、我、他之間所形成的都是一種相互滲透、相互依托的連環(huán)體。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人物關系,也許在易卜生看來,人類社會的本相應該如此: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對立與斗爭,都只是某種特定情境下的一種變相,荒唐而可笑。相比較而言,曹禺劇作《雷雨》里也有八個主要人物,然而他們之間卻基本上都是對立與沖突的:周樸園與魯大海之間是勞資之間的你死我活,蘩漪與四鳳之間因為周萍也是水火不容,周樸園與侍萍之間更不消說,周萍與周沖之間因為四鳳也沒有兄弟親情,如此等等;在階級斗爭的時代里,人與人之間是陌生與冷漠的,沒有《海上夫人》人物與人物之間的情感連環(huán)體。由此可見,兩位作家對于不同社會形態(tài)與人物關系的認知,是不相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然而,沒有大海與陸地、山坡與海峽、小城與世界、涼亭與走廊之間的關聯(lián),易卜生所理解的人物與人物之間的關聯(lián),就得不到深度的表達! 其二,每一位人物的性格與命運,都有一個象征體與之對應,從而形成了一種由諸種因素之間相對性而產生的立體結構。主要有這樣幾種立體關系的存在:艾梨達——“美人魚”;莊士頓——“淡青色的大珍珠”;博列得——“老鯉魚”;阿恩霍姆——“夏天的海峽”;凌格斯川——“黑衣寡婦”。如此眾多具有象征性的意象琳瑯滿目,猶如閃閃發(fā)光的珠貝,讓人回味與沉思。經過深思,才發(fā)現(xiàn)它們并不是一種簡單的存在,而是有其對應物的。由于主要人物的性格和命運都有一個象征意象與之對應,自然而然就讓全劇形成一種對應性立體結構。每一個人物都有與之相對應的意象存在,不僅讓讀者產生一種滿目琳瑯的感覺,同時也讓劇情發(fā)生由時間向空間的轉向,從而形成一種圓形的藝術結構,讀者不僅可以深究,并且可以將自己的審美情感投入其間,并延伸到其他許多相關的方面。由此可以看出,《海上夫人》是了不起的藝術創(chuàng)造,精巧的藝術構思、出色的藝術想象、精致的藝術傳達、獨到的藝術風格。然而,與人物心理性格對應的物象,基本都是自然景觀,而不是人物內心的某種東西。按照文學地理學批評對于地理的理解,所謂地理就是“天地之物”,那么,《海上夫人》里的人與天地之物之間的關聯(lián),就是作家藝術構想與藝術創(chuàng)造的具體體現(xiàn)。也許這就是《海上夫人》超越同時代許多劇本的關鍵所在。 其三,自然地理空間鏈接讓劇作產生一種循環(huán)往復的空間結構。劇中所發(fā)生故事的地理環(huán)境,可以分為內圈、中圈與外圈。所謂“內圈”,是指由花園、涼亭、水池、山溝、叢林、海峽、大海與人物群像活動其中而產生的地理空間;所謂“中圈”,是指由小城、港口、海峽與大海而構成的人物活動并可以遠觀的自然景觀;所謂“外圈”,是指由人物主要活動地區(qū)海濱小城為標志的挪威,莊士頓因殺死船長而逃往美國、英國、前蘇聯(lián)阿爾漢格爾斯特,以及東方的中國、澳大利亞等地,所構成的涉及世界各國的自然地理景觀。如果沒有這樣一種由小到大、由點到面,以及在此基礎上一圈一圈擴大的自然地理空間的組合,《海上夫人》的思想境界也許就沒有如此高遠,藝術時空也許就沒有如此闊大。如果所有的故事都發(fā)生于海邊小城,就像《玩偶之家》所有故事都發(fā)生在家里一樣,其藝術效果也許就會發(fā)生變動。一般而言,地理因素在文學作品的人物關系與主題表達中并不具有決定作用,然而其美學意義也不可小視,《海上夫人》正是以大陸與大海之間的地理關系為骨架,讓所有的故事發(fā)生在以挪威為中心的世界地理空間里,人物的性格與人物形象的立體感,也都建立在此基礎之上。這樣一種循環(huán)往復的地理空間,正凝聚了易卜生的藝術智慧,說明他是一個具有深厚地理思想的作家。 其四,具有深厚內涵的象征意象,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意象群落。劇中存在許多關鍵性的、糾結性的、內涵豐富的自然地理意象,它們以自己的奇特而與人物、主題、藝術結構發(fā)生關聯(lián),具有獨到意義。值得注意的是劇中許多關鍵性的意象,多半不具有單一性,而是具有雙重性或者多重性。首先是“;椤币庀。艾梨達少女時代與莊士頓戀愛,莊士頓把鑰匙和兩人的戒指掛在一起,用力丟進了大海。兩個戒指所具有的意義就是讓兩個人的命運從此就聯(lián)系在一起,讓它具有一種雙重影像與雙重精神。其次是房格爾與艾梨達所生的小孩子,雖然十分可愛卻很讓人糾結:在三、四個月的時候,艾梨達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和大海具有相似性,一雙深邃的眼中總是出現(xiàn)像大海一樣的潮漲潮落景觀,這種眼神與從前的莊士頓極其相似,小孩眼睛與大海、莊士頓眼睛發(fā)生了重疊,具有了多重性。再次,英國的大輪船從海峽外面開進來,然后又開出去,在來來去去之間,陌生人由此而來,也由此而去,海峽的解凍與封凍也由此展開,人物的命運與性格得到暗示,因此海峽及英國的巨輪,具有象征意義。第四,幾個死亡意象形成復合性結構:孩子的死、房格爾前妻的死、船長的被殺死、凌格斯川的將死,四個死亡意象之間具有某種程度的關聯(lián)性,對于主題的表達與人物形象的塑造具有深刻的意義。第五,人物之病的描寫具有重要的意義:艾梨達的思鄉(xiāng)病、凌格斯川“勞傷癥”、莊士頓的心結、博列得的心病等,說明每一個人物雖然身體健康,然而又都是有病的,有的是身體上的病,有的是心理上的病,人物所有的情感與思想往往都是因為病癥而產生,所有的故事情節(jié)也都是因為病癥而發(fā)生。因此,所有這樣一些意象以及由于相互之間的關聯(lián),構成了一種復合性的意象群落,值得在文本細讀基礎上進行深入全面的探討,從而得出與從前的學者不一樣的,甚至是全新的結論! 由此可見,今天重新解讀《海上夫人》,之所以能夠得出以上四點認識,是因為我們選擇了一種新的角度,采取了文學地理學批評這樣一種新的方法,于是發(fā)掘出了原作里本來存在的深度思想與藝術意義。二、文學地理學批評方法與多種批評方法的結合 運用文學地理學批評方法,可以發(fā)現(xiàn)《海上夫人》中存在許多與地理相關的問題;然而,要真正地理解與研究它,如果只是運用一種批評方法,是遠遠不夠的,而需要多種批評方法的有機結合。對一部本身曲折而復雜的文學作品,只用某一種批評方法往往都是不夠的,因為沒有哪一種批評方法可以包打天下。只有將多種批評方法結合起來,才能直抵其思想和藝術本質。任何批評方法都不能離不開審美批評而存在,因為文學作品本身是審美的產物,文學研究是建立在對文學文本仔細閱讀的基礎之上的,是建立在文學欣賞與批評基礎之上的。對于文學作品的閱讀就是審美,因此任何一種真正的文學批評方法,首先就是一種審美判斷與審美探究! τ凇逗I戏蛉恕返奶骄浚彩侨绱。首先,如果我們關注人物和人物之間的關系構成,探討由人物的情感與婚姻而形成的三個環(huán)形結構,就可以用文學倫理學批評方法。以此觀之,就可以發(fā)現(xiàn)此劇存在復雜的倫理關系網絡,每一個人物都具有深厚的倫理內涵:是離開還是回歸房格爾,是擺在艾梨達面前的一道倫理難題;是讓艾梨達離開而獲得所謂的自由,還是以自己的實力果絕地阻止她的離開,是擺在房格爾面前的一道倫理難題;是違背艾梨達的自愿要她跟著自己離開小城,去過從前所向往的自由廣闊生活,還是讓她自己自主地選擇自己的未來,是擺在陌生人面前的一道倫理難題。因此,如果我們提出此劇是一出倫理悲劇的話,相信沒有人會加以堅決地反對。因為劇中人物之所以處于兩難境地,主要就是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倫理關系,不容易處理與解決,所以才產生情感的浪花與思想的交鋒。其次,如果我們關注小孩子眼中的“海潮”、“海青色的大珍珠”,以及“美人魚”、“老鯉魚”意象,以及與劇中人物相關的四個死亡事件及其內涵,就可以運用精神分析法進行全方位的觀照與深度分析。因為在這些與自然地理相關的意象里具有深厚的心理與人格內涵,與他者的情感、想象、感覺能力相關聯(lián),其獨特思想價值與美學意義,也與此產生密切的相連。不僅是對劇中人物形象可以進行細致心理分析,如果與特定的自然地理意象相結合,就可以發(fā)現(xiàn)易卜生從此劇開始告別外在社會現(xiàn)實描寫,而特別關注人的內心世界與靈魂問題,并且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與深度。并不是說所有的文學作品都可以用精神分析法進行探討,只有像《海上夫人》這樣本身具有心理內涵與情感力量的作品,精神分析法才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