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作者2008年以來描寫大自然的新作。寫天空、大地、河流、冰雪、草木、花朵果實和動物昆蟲,精微深邃、優(yōu)美蔥蘢,令人無限憐愛。一冊在手,心生清涼。書中文字功力非凡,堪與普列什文、東山魁夷比美,透露“獨(dú)與天地精神往來”的云水情懷。 作者簡介: 鮑爾吉·原野: 蒙古族,出版散文集33部,獲國家駿馬獎、遼寧文學(xué)獎、蒲松齡短篇小說獎、內(nèi)蒙古朵日納文學(xué)獎。目錄: 天空:銀河的手臂 云中的秘密 車站的月亮 后退的月亮 群星的呼喊 屋頂?shù)囊?br> 銀河的手臂 夜空栽滿閃電的樹林 “鳳凰”號探測器報告:火星下雪了…… 一輩子生活在白云底下 大地:土離我們還有多遠(yuǎn) 大地的秩序 早春 梅岑根的墓園 凹地的青草天空:銀河的手臂 云中的秘密 車站的月亮 后退的月亮 群星的呼喊 屋頂?shù)囊?br/> 銀河的手臂 夜空栽滿閃電的樹林 “鳳凰”號探測器報告:火星下雪了…… 一輩子生活在白云底下大地:土離我們還有多遠(yuǎn) 大地的秩序 早春 梅岑根的墓園 凹地的青草 沙灘 勃隆克 青草寂靜 鹽和水晶 草藥與大地的苦 蘆葦為我指路 路有走不完的路 轉(zhuǎn)經(jīng)筒邊土 上帝生活在大自然中 靜中日月長 土離我們還有多遠(yuǎn) 北陵:人民的綠 雨下在夏至的土地上 豬籠草 像蒲公英一樣遠(yuǎn)走他鄉(xiāng) 鐵軌中間的草 初秋 秋葉漫游世界 水:河流的腰 水滴沒有殘缺 河流的腰 露水的信 雨滴的鬧鐘 愛情常常發(fā)生在河邊 水啊,水 自來水 對岸的云彩 雪不是一天化的 石頭上漂桃花 雪來洗萬物 每片雪都在找一個人 班迪的雪人樹木:櫻桃花在枝頭想念櫻桃 雨中穿越森林 樹的盡頭 櫻桃花在枝頭想念櫻桃 進(jìn)森林像進(jìn)入一個瓶口 兩輩子一起活 柳樹的母性 樹木是音樂家 胡楊之地花朵果實:荷花騎馬坐轎 葡萄園 荷花騎馬坐轎 蘋果 色彩的旋轉(zhuǎn)和燃燒 一句一句甜 洋蔥的衣服 菜啊,菜 阿花蕾 花朵記 姜湯記 凈月潭筆記 山菊花 糧食的神性 懸崖的玉米 在德國熬小米粥動物昆蟲:月光下的白馬 月光下的白馬 鳥群飛過峽谷 牛比草原更遠(yuǎn) 鹿 俯視者 養(yǎng)蜂人 小狗睡覺 魚 白馬寺的鴿子 馬如白蓮花 誰長翅膀 等待被鳥吵醒 斐羚 鳥投林 小蟲看佛像 烏鴉站在秋天的大地上 愛聽二人轉(zhuǎn)的狗 甘丹寺的燕子 西伯利亞的熊媽媽 動物為什么不笑站的月亮 常識說月亮只有一個,我寧愿相信月亮有備份有值班因而有許多個。李白和蘇軾的月亮已被他們帶走了,他們離不開月亮,走到哪里都要跟月亮一起玩,帶著酒。草原、戈壁和西拉沐倫河都有各自的月亮,為什么說月亮只有一個呢?月亮們形狀如一、胖瘦如一,但性格和氣味不同。我感到戈壁的月亮太高,而呼倫貝爾秋天的月亮看上去挺有錢;疖囌镜脑铝林徽崭鞯氐能囌尽 車站的月光被兩道閃光的鐵軌支出去太遠(yuǎn),好像鐵軌是月亮走到人間的梯子。月亮在汽笛和人流黑潮中顯出工業(yè)化的特征。在站臺等車,常聽到喇叭里傳出不需要旅客聽懂的話,譬如——洞幺拐貳進(jìn)五道。我在心里給這種話續(xù)下一句——天地悲涼草木秋。喇叭里說:接車拐六幺幺拐。對曰:碧海青天夜夜心。這是些奇怪的話,列車來到腳下微微地震動,唯一戴紅色大檐帽的鐵路員工對著鐵軌立正,都在月亮的注視下顯出蒼白,讓人覺得車站的月亮很操心,缺少休息日,熟悉工作流程。 一次,我坐的火車在俄國布里亞特北面的阿巴干車站停了五個小時。問停車的原因,說這列始發(fā)于烏蘭烏德的火車比規(guī)定的時間早到了五個小時。阿巴干車站雖然沒有往來車輛占道,也要按自己的時刻表運(yùn)營。我們等待,但俄國的旅客并不覺得是等待,認(rèn)為這是生活的一部分,仿佛上帝來到阿巴干也要停留五個小時。俄國人在車站喝酒、接吻,有人把毯子鋪在站臺上睡覺。我在月臺上光著膀子慢跑。那時候,我抬頭看到阿巴干車站的月亮微紅,像從桑拿房里出來的女人。天沒黑的時候,麻雀從我肩頭、耳朵邊上筆直飛過又飛回,我從來沒見過如此不怕人的麻雀。天空出現(xiàn)藍(lán)灰色的暮靄,這里的天橋如同巨大的車站。我不明白俄國人為什么把天橋修得那么高,樓梯如同中山陵的臺階。在天橋上瞭望,可見方圓幾十里景物。它也許擔(dān)負(fù)著軍事上的職責(zé),是一個要塞的制高點。在天橋上,我看到阿巴干車站的月亮從布滿密林的山巒往上升,山巒之間有白的夜霧包裹,符合黃賓虹所畫山水的皴法。月亮微紅只是它的特色之一,這里的月亮的第二個特色是橫著走,仿佛是一艘輪船。在中國,月亮——不管是不是車站的——照例向上升,如氣球那樣。我想起了一首烏克蘭民歌《德聶泊爾》的歌詞——你看那月亮暗淡無光,在黑云后徜徉不停。是的,這個月亮可能從烏克蘭飄過來,沒攔住,飄到了南西伯利亞。 斯圖加特火車站的月亮仿佛被奔馳公司收買了。這個火車站由奔馳公司修建,樓頂有一個瑩白發(fā)亮且旋轉(zhuǎn)的奔馳車標(biāo)。從我站的地鐵站的角度看,月亮跟車標(biāo)并肩而立,一黃一白,都在轉(zhuǎn)。斯圖加特火車站沒人售票,車頭有一個孤獨(dú)的司機(jī)。這里的車站聽不到奇怪的廣播。 車站的月亮屬于離家的旅人,屬于身上背行李的人、口音不同的人、著急的人。月亮用清光在地下寫字:別離——回家。車站的月亮有清脆的回聲。每夜,火車把月亮拉到遠(yuǎn)方,交給下一站的月亮。 路有走不完的路 比行路者更遠(yuǎn)的是遠(yuǎn)方的路。趕路的人獨(dú)自跋涉,他抬頭四望,看群山靜立,曠野孤寂,松樹在自己的影子里休息。在行路者前面繼續(xù)走的,只有路。 路在山腰爬行,在平原奔跑,在山頂上瞭望,路的體能比山還好。趕路的車進(jìn)城市里休息,旅人在路上回家;路仍然在路上,它的盡頭是穿行不盡的盡頭。 路像人的心念,像一卷鋪不完的地毯,一直往前鋪。讓念頭碾過荒涼和沙礫,自己催自己走。 路載的并不是自己,是行人車馬。路只想變成更遠(yuǎn)的路,如同行走只是行走。路看過更多的荒涼。 一川亂石大如斗,寂寞野花戰(zhàn)場開,這是路邊風(fēng)景。路看到孤松把石崖?lián)伍_裂紋,飛鳥從峽谷流過。高處的白云從路上撤退,去追趕山的轉(zhuǎn)彎。 路在路旁休息,靠著石壁,因為江水咆哮而失眠。路在夜里睜大眼睛,卻辨不清江對岸的山峰。 路看到的景物不光山水,還有四季。春天,野花從低處漸漸爬上山坡,攤開自己的毯子。鳥兒的聲音很小,口里仿佛含著草籽。春天的風(fēng)在峽谷里沖撞,拍醒冬眠的樹木。夏天的野草擠滿了除路以外的一切地方,草是夏天的傳染病,讓土地充滿生的欲望。路所看到的秋季不光金黃,還有天的明亮,秋江如琉璃一般省略了波浪。冬天不是一個季節(jié),是季節(jié)撤退之后的空寂,風(fēng)雪前來駐扎。當(dāng)草木的起伏和平坦消失之后,保留生機(jī)的只有路。 路沒有雄偉、沒有花開、沒有莊稼的河流。路只有漫長,路有走不完的路。路常常疲憊,路被無休止的延伸所困擾,為彎曲而暈眩,路是自己對自己的束縛。 從天空俯視大地,最生動的是那些路。數(shù)不清的路平直、消隱,又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在山巔。它們沒有腿,只是一條路。路會分身法,把自己撒開,看莊稼、看河水、看青蛙和樹葉里藏著的小鳥,而后收攏,變成一支箭,穿越隧洞。 路淳樸,路沒辦法不淳樸,它們每天都風(fēng)塵仆仆。風(fēng)暴露了它們身上的骨頭。鮮花開不到路上,路與嬌柔無關(guān),路每天都鍛煉筋骨。 路在奔走中增加體力。路不是青年,也不是老年。它只比農(nóng)民工年輕一點。路身體好,它暗地欣慰自己好就好在身體。多好的身體遭多大的罪,遭吧。路把奇離古怪的壞心情扔進(jìn)了山谷,路是情緒的主人。與快樂相比,它更愿意選擇平靜。平靜而后擔(dān)當(dāng),才遭得起罪,也享得住福。路說,路不過是樸素、是遙遠(yuǎn)、是強(qiáng)壯,路有永遠(yuǎn)走不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