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斗雞,三間鋪面,半生掙扎,一個世紀(jì)的家國命運。本小說中的“姥爺”一生執(zhí)著于斗雞,不同的歷史背景下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小說以時間為序,波瀾不驚地敘述了姥爺這位百歲老人一生的坎坷經(jīng)歷。小說與同時代作家余華的作品《活著》有異曲同工之妙,將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下壓抑生存著的靈魂刻畫得淋漓盡致。 作者簡介: 閻連科,作家,2014年度卡夫卡文學(xué)獎獲得者,這是中國作家首次獲得該獎項。1980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9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其作品曾獲各類重要獎項二十余次,F(xiàn)于中國人民大學(xué)文學(xué)院任教。作為國內(nèi)最著名的當(dāng)代作家之一,其作品在中國文壇有著極其廣泛深遠(yuǎn)的影響力?淳植,看細(xì)節(jié),全然是鄉(xiāng)土的、寫實的,歷歷如繪,栩栩如生,然而,它們的指向卻是形而上的,整體上像一個大寓言,是對人生對政治對文化的深刻反思,寄寓著作者對一些帶根本性的生存問題的獨特看法。 ——作家雷達(dá) 閻連科是一個以奇譎怪誕為敘事特色的作家,他的小說狂放無度,毫無節(jié)制,往往寫起來一發(fā)而不可收拾;閻連科也是一個以顛覆消解主流意識形態(tài)為己任的批判家,鋒芒畢露,毫不留情,幾乎把社會的強者弱者一概納入了諷刺體系。 ——文學(xué)評論家陳思和 閻連科的小說有一種虎嘯山林的悲壯,有一種血氣,有一種牛糞上盛開的惡之花似的妖冶迷人。這是極限的書寫,也是極限的閱讀。這是對文學(xué)史的絕望反抗,也是對文學(xué)史的激越啟迪。 ——作家李洱看局部,看細(xì)節(jié),全然是鄉(xiāng)土的、寫實的,歷歷如繪,栩栩如生,然而,它們的指向卻是形而上的,整體上像一個大寓言,是對人生對政治對文化的深刻反思,寄寓著作者對一些帶根本性的生存問題的獨特看法。 ——作家雷達(dá) 閻連科是一個以奇譎怪誕為敘事特色的作家,他的小說狂放無度,毫無節(jié)制,往往寫起來一發(fā)而不可收拾;閻連科也是一個以顛覆消解主流意識形態(tài)為己任的批判家,鋒芒畢露,毫不留情,幾乎把社會的強者弱者一概納入了諷刺體系。 ——文學(xué)評論家陳思和 閻連科的小說有一種虎嘯山林的悲壯,有一種血氣,有一種牛糞上盛開的惡之花似的妖冶迷人。這是極限的書寫,也是極限的閱讀。這是對文學(xué)史的絕望反抗,也是對文學(xué)史的激越啟迪。 ——作家李洱 作者通過極端的撕裂方式,對某種無邊的意識形態(tài)進(jìn)行了無情地肢解,展示了權(quán)力思維與中國社會發(fā)展的同構(gòu)性本質(zhì)。它以反邏輯的超驗性敘事為支撐,通過對一些基層權(quán)力人物顛瘋式政治思維、畸戀式致富追求、以及單一化領(lǐng)導(dǎo)方式的喜劇性披露,使我們在一種高度隱喻化的敘事場景中,看到了人性的許多悲劇真相。 ──文學(xué)評論家洪治綱 人的欲望的揭示,觸到了生命最本能最原始的深處,當(dāng)然,這不僅僅是情欲,還有對權(quán)力的崇拜、人的施虐情結(jié)、惡的本能。 ──《新華網(wǎng)》評論員冬至寫作的膽略(自序) 閻連科 從來沒想過寫作是需要膽略的?山裉鞚u漸不敢寫了,才明白于寫作來說,不僅需要膽略,而且膽略也是一種才華。寫作《斗雞》那些年月,歲月方少,和今天的“80后”們一樣,二十多歲,浪浪當(dāng)當(dāng),在文學(xué)上無所畏懼,什么“歷史題材”、“市井小說”、“舊都市風(fēng)俗”、“新歷史主義”,并不管這些概念講法有怎樣的要求束縛。我住在開封——開封當(dāng)年被稱為汴京——汴京的大街上常有市民在老城墻下斗雞游戲——文中資料“風(fēng)俗文化篇”中有關(guān)于“東京斗雞”的片斷記載——這就夠了。足夠去寫一部“娓娓道來”的歷史小說了。還需要什么呢?只要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膽略,還有什么不能去想象和寫作呢? 坐下來,約是一周的課余時間,也就寫完了七萬來字的一部大的中篇——或可稱為小的長篇。就是這樣,只要有時間,就總有激情噴發(fā)。只要有念頭萌生,就會有故事成形。只要想到寫作,就會坐下寫作。不顧生澀,也沒有幼稚、成熟、技巧和西學(xué)的想法。故事和膽略在推動著一切。少不更事,那是多么好的年月。一天寫完一個短篇,一周寫完一部中篇,被人笑為“短篇不過夜,中篇不過周”——雖然知道話中有誠實的頌贊,可也知道其中還有“太快”和“粗糙”的隱含,也就努力讓自己少寫點,寫慢點,妄圖以“少、慢”來贏得“好和認(rèn)真”的贊譽。 真的是傻! 我想寫作、我要寫作、我有進(jìn)不完的故事——還管別的什么呢。在今天看來,《斗雞》這樣的小說,也許真的有許多生澀幼稚。以今天的寫作經(jīng)驗和文學(xué)觀念,一定不會那樣老老實實地去講述故事和描繪人物?捎职言挼箤⑦^來,今天的自己,也完全講不出那樣的故事,塑造不出那樣的人物了。因為今天的自己,失去了對故事的熱情和我講我快的膽略。懷念那個時候!懷念那個想寫就寫的膽略!也許粗糙,卻有充沛的熱情、激情和對文學(xué)噴發(fā)的愛。可是今天,熱情、激情和對寫作壓抑不住的愛,都已淡了冷了。理性遮蔽了許多寫作的膽略和才華。因此,再去回讀《斗雞》這樣的小說,就像拿蒼老的糙手,去撫摸青澀的過去。一個少年有許多無畏和無知,可那少年青春的美和勇氣的莽撞,無不讓今天的自己感嘆和羨涎。 今天再版《斗雞》,是我對寫作的一聲悵然的感嘆。忍不住要問自己,我那時不管不顧講述的熱情與膽略,到底去了哪兒呢? 二○一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姥爺斗雞是從清末開始的,那時候,老姥爺三十幾歲,姥爺十幾歲。老姥爺已經(jīng)有了近十年的斗雞生涯,每逢斗雞,都要將姥爺帶去,讓姥爺從中取樂。 記得那年,春暖得早,新年一過,孩娃們就發(fā)現(xiàn)各家門口的草糞下,已經(jīng)有了稚嫩的黃芽,對大人驚呼著:“暖和了,你看──暖和了!”到正月初八,果真就有人把棉襖脫下。那個時候,佛教、道教在東京已經(jīng)十分興盛,寺、廟、庵、閣遍布城里,各行各業(yè)先祖的歲祭,也鬧得很為紅火。廟會也開始在鄉(xiāng)郊昌盛起來。如三月二十八的東岳廟會,五月十三的關(guān)帝廟會,五月二十八和十月一的城隍廟會等,規(guī)模宏大,香火極旺。還有臘月二十紀(jì)念祖師爺?shù)聂敯鄰R會,銅匠、鐵匠、錫匠二月初五的老君堂廟會,剃頭業(yè)七月十三的羅祖廟會……這些廟會,也都聲勢浩大,遠(yuǎn)近聞名。廟會時,東京的斗雞幫,差不多都要相約前往,為廟會斗雞增樂。 一年四季連續(xù)不斷的廟會,最具有影響的,莫過于邊村廟會了。邊村,位于京城正東八里外,走出護(hù)城大堤看到一片灰黑村落,這便是有名的邊村。在村北的田野里,有一棵年逾百齡、二人合抱不攏的大楊樹。樹大召仙,村里人每遇頭疼腦熱,或其他疑難癥狀,都要求告仙爺醫(yī)治,吃些巫神在楊樹下胡謅的草藥膏散。有時也難免靈驗一個。病好了,更要四方傳播說圣。其實,這里并無廟宇,大楊樹上掛有一條條紅布、黃布,日夜隨風(fēng)招展,像旗幟樣獵獵作響,上書的“心誠則靈”和“普救眾生”字樣,便是廟宇的唯一標(biāo)志。這是邊村廟會形成的最初開端。為什么小小邊村,能形成東京最負(fù)盛名的廟會,考究起來,怕一是因為會期適中,新年剛過,人閑且有錢;二是因為地址適中,離東京幾里之遙,市民們步行也易到達(dá);三是廟會內(nèi)容豐富,城鄉(xiāng)物資交流方便。 廟會一般三日,初七為頭會;初八是老仙爺?shù)纳,為正會;初九為末會。邊村廟會,東京斗雞幫是每年必到的。這一年,姥爺家的生意已經(jīng)十分衰落。老姥爺年前傾本到蘇州購了一批用五個騾馬拖回的南綢和繡品,未到徐州,就遭了響馬搶劫,差點連性命也丟在荒郊野外。他人雖生還了,但開春經(jīng)商,就必須借債做本。老姥爺?shù)男履,可想是過得極其郁悶,初一剛過,他就盼著到初八,抱著斗雞去邊村散散心。初七這天,他在家調(diào)理了一天雞子,到了初八,太陽剛剛從城東透出紅光,就吃了早飯,叫了輛人力車,把雞子抱在懷里,帶上我姥爺,朝邊村廟會趕去了。從東京通往邊村的曹門、宋門兩條大道上,大馬車、手推車和趕腳的小毛驢,分三路同行,接連不斷。地步兒行走的老少男女,三五成群,都還穿著沒舍得弄臟的過年新衣,楚楚衣冠,濃濃興致。我姥爺和老姥爺?shù)娜肆,夾在其中,快不得,也慢不得,迎著日光,徐徐地走著。這一刻,該是我姥爺最快樂的時候,和雞子并列偎在父親懷中,瓜皮黑帽上的紅穗兒墜在肩上,風(fēng)中柳枝樣擺動著,滿臉都是驚奇和快樂。登上城東大堤時,在車上可以看到各路人馬,像水樣朝邊村流動。天碧凈碧凈。日光像金粉般撒在人背上。大堤下的小麥地,被大雪潤了一冬,這會兒透著湖水一樣的綠色。堤上的楊樹,已經(jīng)生出了豆似的紅苞,只要不來倒春寒,不幾日就會滿天飄絮了。空氣格外的清新,抬眼能望五里、八里、十幾里。早起五更從朱仙鎮(zhèn)、陳留、中牟、杞縣、蘭封、考城、民權(quán)、通許、尉氏以及黃河北岸的封丘和長垣等地趕來的人們,大都肩挑手提,急急匆匆,銜接不斷地在田野小路上擰成一條黑線,朝著邊村伸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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