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外國人,所以老公的戶口本上沒有我的名字。他是已婚,但是戶口本上沒有老婆,只有他自己和孩子!狵im(韓國,到中國8年) 我認為所有保持目前軌道的政策是最好的造福于民的理由!狣rUweWeber(德國,到中國4年) 雖然北京人太多,我還是很喜歡中國,我就準備老死中國!狫amesLearnard(美國,到中國6個月) 也許正是應了那句“生活在別處”,越來越多的人離開故鄉(xiāng),選擇生活在異鄉(xiāng)。如今在北京市中心任何地方一站,都會看見很多外國人,有人一臉行色匆匆,有人像在自己家的街頭行走……他們每個人身后都有一個故事。 作者席越自2010年起,采訪了三十余名在北京、上海生活的外國人,將采訪錄編輯成本書。 書中的主人公來自世界各地:日本、韓國、德國、美國、巴西、以色列……他們到中國的時間長則二十年,自己的故鄉(xiāng)反倒成了“回不去的遠方”。短則幾個月,腦海中的中國印象每天都在刷新。在中國的身份也不盡相同,有的是將中國名家作品翻譯介紹到母國的翻譯家,有的是到中國交流訪問的專家學者,有的是滿懷憧憬到中國創(chuàng)業(yè)的熱血青年。在他們眼中,中國又是怎樣一番不一樣的圖景呢? 作者簡介: 席越 滿族,加拿大大學畢業(yè)以后就職于加拿大及美國500強公司,擔任金融會計、分析師,并為美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擔任咨詢顧問。長期為中國多家媒體撰寫專欄文章,2005年至2007年參與創(chuàng)辦了加拿大迄今為止第一份簡體中文雜志《新生活周刊》,并任副主編。曾著有散文集《先嫁書后嫁人》。 2010年起,采訪了三十余名在北京、上海生活的外國人,并將采訪錄編輯成書。 目錄: 代序 翻譯者泉京鹿 改變一個村莊的美國女人 韓國阿姨,中國媳婦 每天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發(fā)生 你得承認我是一個中國人 十年,翻過了中國這一頁 世界公民尤努斯 韋伯博士在中國 我們都有黃熱病 我想知道那些被外國人領養(yǎng)的中國孩子 我準備老死中國 一個當葡萄酒大使的俄國女郎 以色列特種兵的中國生意 來自荷蘭的女帽設計師代序 翻譯者泉京鹿 改變一個村莊的美國女人 韓國阿姨,中國媳婦 每天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發(fā)生 你得承認我是一個中國人 十年,翻過了中國這一頁 世界公民尤努斯 韋伯博士在中國 我們都有黃熱病 我想知道那些被外國人領養(yǎng)的中國孩子 我準備老死中國 一個當葡萄酒大使的俄國女郎 以色列特種兵的中國生意 來自荷蘭的女帽設計師 在中國永遠只是一個過客 中國,總讓我想起自己的祖國 中國賽事 留在中國真的很難 留在中國真的很難 我在中國生活的前十年一直掙扎著怎么才能留在這里。很痛苦……那時候要留在中國真的很難。 受訪者:JoeCarter 年齡:50-60歲 國籍:加拿大 到中國時間:25年 位于北京昌平小湯山的中央戲劇學院新校園的主要教學樓和學生宿舍食堂等已落成,從2012年秋季部分師生已經(jīng)在那里開始學習生活。整個校園將有14座建筑,規(guī)劃的核心不是“氣派”而是“人氣”,校園像一個充滿了活躍的街道、院落和廣場的小鎮(zhèn)。一條小河貫穿其中,河里養(yǎng)了一群鴨子并有木船漂著。未來之星們在光影流溢的空間中行走或私語,這無疑是中國最養(yǎng)眼的校園之一。 加拿大建筑師喬卡特是它們的設計者。 喬的另一個已經(jīng)建成的建筑項目是北京三里屯附近的幸福三村,現(xiàn)名“鉑郡”。 到中國25年了,這個建筑師說這25年中的前10年,他都在想盡辦法留在中國。曾經(jīng),“留在中國真的很難”。 麥吉爾大學里的中國雜技團 遇到喬是在巴哈伊教的聚會上。帶我去的朋友得到了一本喬的簽名新書,我好奇地問我也可以得到一本嗎?他看了我一眼,發(fā)現(xiàn)是不認識的陌生人——那個聚會基本上大家都彼此相識,他只停頓了一瞬,便沖我微笑,用中文問:你剛才介紹自己也是從加拿大來的嗎?然后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簽字筆,在書上簽了字,遞給我。 那本書名是《廣廈》,封面上的照片,沉靜智慧,和他本人一樣。 采訪地點在北京東直門外一個星巴克咖啡店,據(jù)說離他的公司很近。喬準時出現(xiàn),手里夾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包,用字正腔圓的漢語和我打招呼,然后伸出手,握了一下。他說漢語比較慢,似乎每字每句都在斟酌,而且會一直用眼睛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全沒有很多外國人說漢語的炫耀表情。 正式采訪前,他問我:“我可以說英文嗎?有一些深層的東西,我要用英文表達才更準確!彼霚蚀_而真實地講述在中國25年的故事。 從到中國開始,喬就寫日記。偶爾他還會回頭翻看這些日記,所以很多細節(jié)他記憶猶新。 1965年,喬卡特在加拿大著名學府的麥吉爾大學(McGillUniversity)的建筑學院讀書。此時隔壁的美國正在越戰(zhàn),而太平洋彼岸的中國正在文化大革命。喬的父母都是大蕭條年代的過來人,還經(jīng)歷過最艱苦的世界大戰(zhàn),所以他們極力保護自己的孩子,讓他們過上一種和平的生活。在這種保護下長大的“嬰兒潮”的孩子們,反而感覺到一種心理上的缺失,充滿了反叛精神,有著比上一代人廣泛得多的世界觀,他們關注東方,對佛教、道教都感興趣。關注毛澤東、赤腳醫(yī)生,更左翼的青年憧憬社會主義。這一群加拿大孩子和那些美國反越戰(zhàn)的青年一樣,崇尚自我,反對戰(zhàn)爭,不安于現(xiàn)狀。 喬在其中,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憤青一名。 那個年代,還發(fā)生了人類第一次登上月球這樣的大事。年輕人開始反思從小受到的基督教影響,同時感覺到自我的渺小,“地球是這么小而孤單的星球,而在這么小的星球上的人們——我們都是人類呀!”他覺得,全體人類都應該是一個整體,一個世界。喬洞察到自己內(nèi)心的孤獨感。 “我感覺到我在大學學習的建筑設計主要是為有錢的客戶服務的昂貴項目!彼敃r認為,“不服務窮人階級的社會是沒有出路的!辈坏绱耍從大學退了學。他想了解整個社會的底層是如何生活的,決定離開校園一段時間去看看世界。 開始他準備去南美,但沒有成功。于是他轉(zhuǎn)而到加拿大最偏僻荒涼的西北特區(qū),包括在北極圈里的耶洛奈夫、貝克湖那些人跡稀少的地方,喬的大部分時間都和窮人們一起度過,“很窮的人”,他說。 在那些小鎮(zhèn)鄉(xiāng)村的路上,他經(jīng)常站著搭順風車。他窮得叮當響,“那算是社會教育吧!彼⑿Γ两诨貞浿。他整整游蕩了三年,并認定自己是在尋找真理。 在離開麥吉爾大學之前,有一件讓喬卡特至今念念不忘的事:一個來自中國的雜技團到大學表演。他們之所以選擇麥吉爾大學,是因為這是白求恩的母校,他還曾在這座大學當教授。 那時,喬和大部分加拿大人一樣,并不知道在中國鼎鼎大名的白求恩大夫是誰。 雜技團的到來,讓大學生們奔走相告。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從新中國來的真正中國人是什么樣,尤其當時還是中國的文化大革命,他們只聽說過種種奇怪的消息,無法想象那個國家的樣子。 清瘦、文靜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的青年喬也混在人群中,他雙手插在細腿卡其布褲子的兜里,貌似不經(jīng)意。為了向白求恩大夫致以特別的敬意,這場特殊的演出是免費的,卻沒有合適的場地。所有觀眾都站著觀看。 雜技團表演的都是一些傳統(tǒng)節(jié)目,頂碗、疊羅漢、柔身轉(zhuǎn)桶,還有一些學鳥叫的口技表演?此破届o的喬,鏡片后泛起閃爍的水光,他從未看過這樣的表演,這是從古老中國、紅色中國來的人們,他們的表演“具有嬉皮士的風格”。人群沸騰了,他們拼命鼓掌。表演結(jié)束時,年輕人跳起來,一擁而上擁抱這些神奇的表演者。喬也在其中,他擁抱的那個中國青年似乎沒有準備,描著重妝的臉上露出困惑和驚訝的表情。 “那些演員都有點受到了驚嚇!倍嗄曛螅瑔套诒本〤BD的一個咖啡店里緩緩地說。午后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柔和寧靜,他告訴我,就是這個雜技團讓他對中國的輪廓稍微具體了一些,并讓他對中國產(chǎn)生了強烈的向往。 這個雜技團到底是中國國家級的雜技團還是地方級別的?是不是還到過其他國家巡回表演?這些年他一直想知道這些問題。他甚至寫信詢問過麥吉爾大學的同學和老師。大家都記得那場神奇的表演,卻沒人可以回答這些問題。他請我?guī)退麑ふ疫@個雜技團的細節(jié)。 天大校園中的梁祝 游蕩三年之后,喬又重新回到校園。畢業(yè)后,他結(jié)了婚,并搬到加拿大東部的紐芬蘭省成為一名建筑師。 但是,他沒有忘記雜技團帶給他的“中國”。 自1974年起,他開始訂閱《中國畫報》!爱敃r我是紐芬蘭唯一一個訂閱中國雜志的人!彼袔追肿院馈D欠蓦s志雖然面對海外,但只有很少的英文。那時,它還在傳遞批林批孔和各種大豐收的消息。 喬請一個來自新加坡的學生教他漢語,“過程很長很痛苦而且還很難,不是很成功”。但是,他認為自己盡力了。他當時的妻子對中國沒有那么感興趣,也不愿意去中國。1984年,這份婚姻結(jié)束,喬就想“好了,我現(xiàn)在要試著去中國了”。 他終于找到了門路,麥吉爾大學有一個國際交換項目,有人剛從中國回來。他告訴喬,中國有所大學有一個課程,教授中國古典建筑——但只為外國建筑師授課。喬馬上給天大外辦寫信,問是否可以參加這個課程,他很快得到回信,可以。 喬憑著這封回函拿到了中國簽證,踏上了中國的土地,這一天是1985年5月20日。 課程只有3個月時間。但喬微笑著說,他那時已有留下來的決心,所以他帶著名片和簡歷,來到中國,講授關于圣?約翰斯的建筑和他的城市規(guī)劃史的講座。 一個美國大學建筑教授把自己的學生都帶來參加這個課程,和這些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們一起上課讓喬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jīng)38歲。他們不但一起上課,還共同設計了一個中式花園。 “我想找到一個能留下來的方法,或者讓我在這里待得時間更長一點!钡植幌M苯雍吞齑蟮睦蠋焸兩暾,因為他害怕“他們尷尬我也尷尬”。 終于,一個叫靳其敏的教授的出現(xiàn)帶來了轉(zhuǎn)機,“他很有名,今年已經(jīng)八十多了”,喬回憶道,“他問‘你能回來教書嗎?’”喬心花怒放,他盼望的那扇門已經(jīng)打開了。 他回到加拿大處理雜事,加拿大對他來說再無牽掛,告別一段婚姻,賣掉房子,甚至連養(yǎng)了很久的貓也去世了。他認為,自己自由了,可以走了。似乎有一去不返的決心。 但天大只和他簽了一年的教書合同。第二年,他們沒有足夠的資金續(xù)簽——因為他們只有錢請英語老師,他們沒有錢請建筑系的外教老師。尤其,其他院系也有抱怨,像化學系和工程系,他們也想要外教。所以第二年,喬是拿著半薪,做全職工作。 天大開出的工資是每月600元人民幣,半薪就更少,這讓喬入不敷出。即使是這樣,到第三年,他連這份半薪的工作也拿不到了,除非他答應在大學教英文!暗俏也荒芙逃⒄Z,因為我是一個建筑師!”喬有著自己的清高。 第三年,他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然后終于拿到了加拿大國際發(fā)展署的一份工作——那是一個政府機構(gòu),國際發(fā)展機構(gòu)。 第四年……似乎每一年,他都在為怎么留在中國發(fā)愁。 “很痛苦!彼f,“關于怎樣才能找到一份工作,怎樣找到一個要我的單位,那樣我就可以有個簽證,可以在這里生活并待在這里。我不能老是個游客,我必須得工作。工作很難找! 一個中國人不可能想象,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個加拿大建筑師苦苦思考如何留在中國。而他在加拿大可以至少拿到三四萬加元工資。當年,那相當于12萬人民幣,1985年,那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那時,天大的校園還架著大喇叭放音樂和廣播。一天,走在校園里的喬聽到了一首動聽的小提琴曲,他突然僵在原地無法動。 曲子太美了。他含了淚,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對,我在家,另外一種家!眴谈嬖V自己。 那是秋天,已近中年的喬入鄉(xiāng)隨俗地穿著毛衣和藏青色西褲,身后是漸黃漸落的樹木。他在突如其來的一段中國音樂中再也移動不了腳步。 他后來知道,那是著名的《梁祝》。 跳交誼舞找老婆 雖然歷經(jīng)著巨大的孤獨,喬那時幾乎不會說什么漢語,但是他還是從身邊的點點滴滴中體會著中國。 他周圍的那些天大學生,都朝氣蓬勃,是“中國最聰明的一些年輕人”。他們純潔善良,喬提起他們眼睛閃閃發(fā)亮。“1985年,20歲的他們——內(nèi)心純潔,非常真誠并富有激情! 天大的教授們也是一樣,他們中的年長者經(jīng)受了很多苦難,然而在喬看來,他們的善良是經(jīng)受了苦難之后的通達的善良和親切!八麄冄壑杏忻髁恋墓饷! 他還發(fā)現(xiàn),中國的年輕人之間,父母和孩子之間似乎并不公開地表達愛,但老年人和孩子們則不同,他們注視孩子的眼睛,擁抱孩子的手臂都流露出最摯誠的愛。 他常常喜歡看中國的老人們帶自己的孫輩玩耍,西方的祖父母們很少像中國人這樣照看自己的孫輩,也很少看到他們帶小孩子到公園玩耍。喬為這些老人們眼中深厚的愛著迷,站在街頭一看就是半天。 那時,他看到中國的一切都是美的。他把文化比作是談戀愛,也有點像新婚:“剛開始男女相互吸引對方,開始了之后你就見不到缺點了。” 1986年,也就是喬在天大教書后的一年,他開始經(jīng)歷一些“黑暗的方面、困難和問題”。他開始更清楚地看到,中國有純潔的心,但同時也有一系列不好的問題,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 同時,和他成為朋友的那些年輕學生開始陸續(xù)申請出國,他們?nèi)チ嗣绹、加拿大、歐洲。他們的走讓喬很傷心。“孤獨還是一直伴隨著我!眴陶f,他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很少,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在中國辦事。 慢慢他開始意識到“中國人也不是那么完美”。喬看到有許多社會問題。其中很嚴重的就是,人們頭腦中的唯物主義越來越強大,從80年代末開始,大家都想錢。還有,大家都想離開這個國家。 除了學漢語,喬也開始解決自己的孤獨感。他準備找一個老婆。 80年代末的年輕人們都流行學交誼舞,他想,“我可以學這個舞蹈,找一個漂亮的中國女人!碧旖虻陌锥Y堂,有一個大廳,并且有一個舞蹈班。雖然裝飾很簡陋,但是熱門。 喬去報了名。男士學舞蹈10塊錢,女士學舞蹈1塊5。喬意識到,很多人和他一樣,都是到那里去找女朋友,找老婆的。 “我是唯一一個外國人!爆F(xiàn)在說起來,喬臉上掛起少見的俏皮的笑。 老師們都是靚女帥哥。男學員站一邊,女學員站一邊。女老師教女孩兒,男老師教男孩兒。教的都是基本的舞步:華爾茲、探戈舞、狐步和其他的國標。男老師每示范一點,就要求學員們重復一遍,然后再教下一個舞步…… 然后老師說:“你們?nèi)フ覀搭檔練習吧。”這邊男學員突然沖向了教室的另一邊,速度之快,讓他想起動畫片里的夸張鏡頭。喬站在那里,呆呆地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爱斘胰サ臅r候只剩下一個女的。”其實,舞蹈班報名的時候就安排好了男女學員的人數(shù)一樣多,這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舞伴。 可是,喬不知道那些中國男士們在學舞步時,就一直專注著看那些女學員,衡量要選哪個做舞伴。經(jīng)過一番邀請,退讓和小小的無聲的戰(zhàn)爭,大部分男學員都得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舞伴,當然是比較漂亮的舞伴。 大廳里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高高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的喬——他已經(jīng)把自己的頭發(fā)盡可能梳理得有條不紊,他的舞伴則是“沒有人要的那個女孩”。 盡管如此,喬還是每周按時去參加那個舞蹈班。終于,舞蹈 班又加入了一男一女兩個學員。男的是中國人,而女孩是美籍華人,她到中國來學習中文。 中國學員把那個沒有人要的中國女孩也從喬那里搶走了。大概是因為另外那個美籍華人不會說中文。喬還是和大家都不愿意要的女孩成了舞伴,而那個女孩還十分不情愿,因為她想找一個真正的中國人練習漢語。于是隊伍的最后,是一高一矮,一個外國男人、一個中國女孩的搭配。舞曲中,他們兩個都按老師的指導挺直腰板,臉上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笑容。 我兒子小時還要領糧票 出版了《廣廈》這本書之后,喬還在寫一本近似自傳的書,是關于他在中國25年來看到的變化。 在他看來,和現(xiàn)在相比,1985年他到達的中國,是“古代”中國。因為從那以后,中國的發(fā)展越來越快,讓人目眩神怡。 “當我初次來到中國,我感覺像看到古代的中國!眴逃浀迷跈C場上沒有任何英文的標志。并且那時的機場都很老式。他打出租車來到北京時,公路只有兩輛車的寬度——路兩旁有楊樹,“像鄉(xiāng)村公路”。但,我還記得那時送父親出國,那條老機場路在我看來無比豪華。 我說他是我見到過在中國最久的外國人,他反復強調(diào)他不是。他的朋友邁克爾?克魯克才是。 “像邁克爾?克魯克(MichaelCrook)一樣,事實和人生經(jīng)歷比我的更豐富。比如說他父母曾經(jīng)在中國坐過牢,就是說有個活在中國的外國人父母坐牢——故事里這事實比我的更戲劇!彼向我轉(zhuǎn)述周恩來總理在他去世之前宴請了所有在中國坐過牢的外國人,“他到每個桌前舉酒:‘代表中國,我為我們所做的 向你們道歉!蔽艺f邁克爾?克魯克不同,他出生在中國,他會認為自己是中國人,雖然血統(tǒng)不同。 喬肯定地認為自己也是中國人。“我依靠北京而活了。我是北京公民,中國北京是……我的社交網(wǎng)在這里,我的朋友、我的親人在這里;我有家庭、我的孩子都長大在這兒。我喜歡他們在中國的經(jīng)歷。中國對我來說越來越親切了,回答這個問題很容易。我就是中國人! 但成為“中國人”的經(jīng)歷是異常孤獨的,他說非常孤獨,然而讓他理解了20年代那些移民到美洲的歐洲人,甚至更早時間到美洲幫助修鐵路的中國工人。他忘記了,那些人的移民是因為生計,或者到新大陸討口更好的飯吃的夢想。而喬恰好相反。 在中國的前十年,他都在靠一年一年續(xù)簽他的Z簽證留在中國——那是給外國人的工作簽證!暗枪陋氝^后,你會成為一個更好的人!眴陶f。他承認現(xiàn)在他依然會偶爾孤獨。 離開天大的前一天,喬跟他在天大的學生一起去北京觀看一場城市住宅展覽。在展覽會上,有個中國人——他的英語很好——過來跟喬說,“對不起,這次展覽會上沒有英文翻譯,如果你愿意的話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并幫你翻譯!蹦莻老年中國紳士果然帶喬參觀了展會。到后來,喬才從其他人那里知道他是建設部頂尖的規(guī)劃者。 “他曾接觸過很多外國人,所以他英語講得特別棒。”不知道為什么,喬在離開展會前,又找到這位紳士,遞給他自己的名片,邀請他聽自己講圣?約翰和在那里的一些建筑的講座。這個紳士如期赴約。講座過后,喬告訴了他想留在中國的愿望。然后喬就被介紹給《建筑在中國》(BuildinginChina)雜志的編者。 同時,另一扇門為他打開。喬終于在這個建設部的官員幫助下,得到了一個建筑部下面公司里的職位,并來到了北京。喬認為,“在中國,如果你認識對的人,那么就會有不同的人生軌跡。這是中國的神奇之處! 現(xiàn)在,喬有一個全資的外企業(yè)WOFE(AWholly-OwnedForeignEnterprise),喬可以通過這個企業(yè)自己雇用自己,并得到簽證,他也再不用“掛靠”(這個詞,他一直用中文表達,因為英文沒有相應的詞匯)在別的公司之下!拔蚁矚g中國的一方面是他們逐漸地開放了!痹诮(jīng)歷了前10年的痛苦后,這個變化讓他由衷贊嘆。 “我是獨立的。就是說中國給了外國人生存的一個合法空間!眴逃靡环N很鄭重的口氣說。他甚至認為,加拿大政府都沒有這樣寬容,“他們怎么可能讓一個外國人全資成立公司呢! 他和HONGYU結(jié)婚后不久就生下了兒子,他管這個兒子叫“小東西”。“小東西”2歲時,喬想帶他回加拿大看爺爺奶奶,但“小東西”是中國“戶口”,他需要護照和加拿大簽證。 加拿大簽證很好解決,但中國護照很難,即使喬已經(jīng)到中國6年了還是一頭霧水。他早上4點鐘爬起來,趕到天安門南邊的一個地方去。我問,是不是東交民巷?從前的護照辦公室就是在那個地方。喬想了想,“就是那個地方! 這樣一大早,他跟中國人一起排隊,代表兒子,為他申請一本中國的護照。喬寫了一封邀請信:邀請我兒子“小東西”去加拿大。那個護照辦理辦公室在喬的記憶里很小,當他進了辦公室,讓他印象非常深刻的是,“那里面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女士”。辦公室很簡陋,天花板上有一盞赤裸的日光燈,這樣燈光的照射下,那個女士看起來更嚴厲!八┲駛警察,像軍人! “她問話的口氣非常兇,好像我犯了什么錯誤!眴涛艘豢跉。她要求喬提供一份停止“糧票”供應的證明。因為“小東西”離開中國超過三個星期,所以他的糧票需要停止。我們得去派出所糧票發(fā)放辦公室開一張證明,并稱“這段時間不發(fā)給他”。 為了辦到護照,喬又跑了一次派出所,并得到一張證明:“某某在加拿大期間,糧票辦公室不再提供糧票。”把證明和護照申請再次交上去之后,喬被通知,要一個月之后看黑板通知,再來認領。三個星期之后,喬估計護照可能會差不多了。他開始每天早上繞道到東郊民巷的護照辦理辦公室去看小黑板。那是一個掛在辦公室外的一棵大槐樹上的黑板,因為是冬天,樹葉早已掉光,樹干灰突突的,樹根部分還有已經(jīng)脫落的白色涂料。 周圍大部分都是為了出國進修而申請護照的年青人,間有幾個出國探親的上了年紀的人。北京的初冬很冷,大家都穿得很厚,縮著手看樹上的黑板。這其中有一個穿著和他們類似,深色呢子外套,系著圍巾的高個子。你要仔細看,才可以看出他與周圍人不同的高鼻梁和深眼窩。 那是1991年的喬。為他兒子等一個中國護照。 5天后,“小東西”的名字在黑板上出現(xiàn)了。喬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走進去領取。他知道,那本護照對一個中國人意味著什么。 在經(jīng)歷了所有試圖留在中國的困難之后,喬為兒子領了一本紅色的中國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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