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少時讀《封神榜》，驚異于比干被剜心急急回趕，路上偏遇蘇妲己化
作農婦高叫“賣無心菜”。也是那比干好奇，便問“菜無心可活?”蘇妲己
冷笑到：“世上有無心人，豈可便無無心菜!”比干聞此，大叫而亡。
少年人并不能解此節(jié)深意，只是情節(jié)的詭奇令人難忘。隨年齒漸長，閱
世漸深，忽然悟出作者的深刻處，大驚之下，才明白世間多無心人并非始自
今日，原來自古以來便是無心人多，有心人少。所謂“人心不古”，只不過
是無心人更多，有心人更少罷了。比干剜心不可活，丹柯舉心照暗夜，“心
”是指什么?是理想，是精神，是良知，是善意，是樸素的愿望，是不倦的
追求，是一點愛美之心，是一絲憫生之意，是一腔不求回報的奉獻之情——
句話，是天地良心。
這些是我讀陳霞書稿時想到的，可以說，陳霞的這本書，是一個有心人
寫的書，因此也是一本有價值的、值得認真一讀的書。
當今比她會寫的人有的是，比她有學問的，比她有成就的，比她有見識
的，比她有才氣的，至于那些等而下之什么都不是的破爛文字垃圾，就更多
得沒法說，但是——請讀者諸君注意——有幾本書里可以讓你看到一顆真實
躍動的心呢?她的真情實感，她的不假掩飾的愛憎，她的渴望求知、渴望與
人交流、與世界溝通的本能，使她的文字帶著特殊的感染力。她并不比別人
強在哪里，只強在一點：有心，真心使人動容。
這是一個較少受到環(huán)境污染的心靈世界，其中也包括較少受到文學環(huán)境
中各類時尚風潮的污染。本真、樸素、自然，就成了她的特色和景觀。
這是一本人與人真心直面交流的書，完全可以說是一封封心靈發(fā)出的信
，壓根兒不存在作家和讀者的關系，“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妄言”。它并不
是刻意地但卻不斷提醒人們的是：活著，并做一個有心的人，不但是必要的
，而且是可能的。
現(xiàn)在的人，個個都自命不凡、雄心萬丈，個個都想著有朝一日“治國平
天下”。又有幾個首先去“修身、齊家”的呢?
上海京劇院演出的京劇《廉吏于成龍》里有一句臺詞甚好，叫做“人人
治人，國雖治而必亂；人人治己，國雖亂而必治”。什么叫“治己”?就是
用美好的事物和先進的文化療救自己的心靈。
心壞了，沒心了，再發(fā)達、再富裕的社會也拯救不了它墜入萬劫不復的
地獄。
所以，應該讀一讀這本有心人寫的書。它可以讓人返璞歸真，找到初心
正覺，可以讓人活得充實些，自足些，理解和認知人生樸素美好的含義，不
至于像個“無心人”那樣——自暴自棄。
是為序。
2006年1月11日上午寫于大書房，是日大雪紛飛P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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