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彩筆昔曾氣象


作者:李元洛     整理日期:2018-11-10 10:13:42

  才如江海命如絲天才詩人王昌齡是京兆長安人,其郡望有山東瑯玡與河東太原二說,歌唱在距今已千有余年的盛唐。我的籍貫卻是湖南長沙,生活于當代,只能引頸遙望他的背影。不能和他攜手同行,杯酒言歡并言詩了,然而,一提到他的名字,除了敬慕與哀憐,我還感到分外親近。他的名字,像一團火,溫暖了我青年時代在邊塞饑寒交迫的歲月。猶記六十年代伊始,我大學畢業(yè)后從京城遠放君不見之青海頭,故鄉(xiāng)與親人在南方,風雪與寂寞在塞外。身在邊塞心憶江南,于天寒地凍之中想念那瀟湘水云,洞庭漁唱。難以忍受的饑餓與懷鄉(xiāng),填滿了度日如年的每一個日子。這時,王昌齡的邊塞詩不時從唐朝遠來,敲叩我的門扉與心扉,邀我一道去巡邊躍馬,高歌豪唱。“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他的清新旖旎的《采蓮曲》呢,也溫馨了我 才如江海命如絲一天才詩人王昌齡是京兆長安人,其郡望有山東瑯玡與河東太原二說,歌唱在距今已千有余年的盛唐。我的籍貫卻是湖南長沙,生活于當代,只能引頸遙望他的背影。不能和他攜手同行,杯酒言歡并言詩了,然而,一提到他的名字,除了敬慕與哀憐,我還感到分外親近。他的名字,像一團火,溫暖了我青年時代在邊塞饑寒交迫的歲月。猶記六十年代伊始,我大學畢業(yè)后從京城遠放君不見之青海頭,故鄉(xiāng)與親人在南方,風雪與寂寞在塞外。身在邊塞心憶江南,于天寒地凍之中想念那瀟湘水云,洞庭漁唱。難以忍受的饑餓與懷鄉(xiāng),填滿了度日如年的每一個日子。這時,王昌齡的邊塞詩不時從唐朝遠來,敲叩我的門扉與心扉,邀我一道去巡邊躍馬,高歌豪唱。“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他的清新旖旎的《采蓮曲》呢,也溫馨了我這個南方人的夢境。我曾寫有一篇題為《巧思與創(chuàng)新》的讀詩札記,發(fā)表于六十年代之初的《四川文學》,編輯是一面不識直到“文革”結束后才有緣萬人叢中一握手的陳朝紅兄。那雖非我的處女之篇,卻也是我年方弱冠的少作,我當時和王昌齡在詩中隔千載時空而促膝交談的情景,文章刊出后的歡欣鼓舞之情,以及陡然而增的與逆境抗爭的力量,數(shù)十年后驀然回首,還恍如昨日。早在少年時代,我就從《唐詩三百首》中初識王昌齡的大名了。“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閨怨》)那閨中少婦的幽怨,也曾造訪過我懵懵懂懂不識愁滋味的少年之心。很早也讀到過王昌齡、王之渙與高適“旗亭畫壁”的故事。當年在長安的酒樓,一群梨園弟子和女伎聚會時演唱歌曲。唐代的絕句是可以入樂歌唱的,不像現(xiàn)在的某些新詩,不要說被之管弦引吭而歌了,就是讀起來也詰屈聱牙,毫無節(jié)律與音韻之美,等而下之的更如一塌糊涂的泥潭,還自以為妙不可言玄不可測。當時三位詩人互賭勝負,看誰的作品演唱的頻率zui高,結果王昌齡被唱次數(shù)zui多。伶人們知道作者在場,喜出望外,便請他們“俯就筵席”而“飲醉竟日”。這一詩酒風流的文壇佳話,zui早由中唐的薛用弱記載于《集異記》,然后在文人的筆下眾生的唇間不斷再版。少年的我也不禁異想天開:如果我其時也躬逢其盛,不僅可以像現(xiàn)在年少的“追星族”(他們追的多是歌星、影星與球星),一飽瞻仰星斗級名詩人的眼福,也可一飽詩與音樂結成美好姻緣的耳福,而且還可請他們簽名或題詞留念,假若保存至今,那豈不是頂級珍貴文物而價值連城嗎?及至年歲已長后和王昌齡相近相親,才知道他是盛唐詩壇有數(shù)的重量級人物,當時及后世對他的評價與褒揚,都是實至而名歸。不像當代文壇,“絕唱”“經(jīng)典”“大師”“劃時代”“里程碑”之類顯赫的名頭,輕易頒與同時代的作者,如同市場上降價批發(fā)的積壓商品。殷璠與王昌齡同時,是盛唐詩歌在理論上的代表,他編選盛唐詩選《河岳英靈集》,雖然一時看走或看花了眼,竟然沒有選錄杜甫的作品,這不能不說是身為選家的重大失誤甚至“失職”,但他選入的,畢竟大體如他所說是盛唐詩的精英,是東晉以后幾百年內(nèi)振起頹勢的“中興高作”。入選作品zui多的是王昌齡,共十六首,居諸家之首,而王維與李白名下,分別也只有十五首與十三首。初唐四杰的習慣排名是“王楊盧駱”,連李白都屈居王昌齡之后,如果他看到這個選本,白眼向天的他,會不會像心高氣傲的楊炯一樣,說什么“愧在盧前”而“恥居王后”呢?如果這個選本還屬于同時代,那么,后于王昌齡一百余年的司空圖評價前人,人物早已退場,塵埃早已落定,就應該沒有任何文本以外的政治因素人事關系的牽扯與瓜葛了,他在《與王駕評詩書》中說:“陳、杜濫觴之余,沈、宋始興之后,杰出于江寧,宏肆于李、杜,極矣。”這一評斷,該是符合“公平、公正、公開”的現(xiàn)代評判三原則的吧?李白與杜甫如果是峻極于天的雙峰,王昌齡雖然整體海拔略低,但也是他們之前的巍然峻嶺。至于絕句這一詩歌樣式,從草創(chuàng)至于成熟的發(fā)展過程中,王昌齡則做出了與李白同樣重要的貢獻,他現(xiàn)存詩一百八十余首,絕句就多達八十首,連詩圣杜甫也只得遜讓三分。我總以為,如果簡而言之,作家大體可以分為“一般、優(yōu)秀、杰出、偉大”四級,古今中外的作家均可以由禮儀小姐引導就位,或自行對號入座,而王昌齡被司空圖評為“杰出”,可謂先得我心。唐代之后以至晚清,對王昌齡更是名副其實的“好評如潮”,而非像現(xiàn)在的許多評論文章一樣,作品本來平庸卻捧上云霄。例如明、清兩代,就常將王昌齡與李白相提并論,如“七言絕句,幾與太白比肩,當時樂府采錄,無出其右”(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唐……七言絕,如太白、龍標,皆千秋絕技”(明·胡應麟《詩藪》),“七言絕句,古今推李白、王昌齡。李俊爽,王含蓄,兩人辭、調(diào)、意俱不同,各有至處”(清·葉燮《原詩》),至于“神品”“品居神妙”“連城之璧”“千秋絕調(diào)”之類的嘉語美辭,更是絡繹不絕,絢麗如夜空慶賀的煙火。還有一個頭銜的論定,也是一個饒有興味的問題。“琉璃堂”,原是王昌齡等人在南京時聚會吟詠之處,在王昌齡之后一百多年的晚唐,流行一本說詩雜著《琉璃堂墨客圖》,此書今已失傳,殘本存于明抄本《吟窗雜錄》之中。書中稱王昌齡為“詩天子”。這一稱號流傳后世,南宋詩人劉克莊在《后村詩話新集》中就說:“唐人《琉璃堂圖》以昌齡為天子,其尊之如此。”清代宋犖在《漫堂說詩》中,也贊美“太白、龍標,絕倫逸群,龍標更有‘詩天子’之號”。不過,元代的辛文房在《唐才子傳》里,卻有一字之改,他說“昌齡工詩,縝密而思清,時稱‘詩家夫子王江寧’”。到底是“天子”還是“夫子”呢?在封建時代,“天子”是天之驕子,人間至尊,“夫子”只是對男子的敬稱,也用作對老師的稱呼。以王昌齡的天才絕代,在詩壇而非官場的地位與影響,以及有關稱謂記載的先后,我認為當以“天子”為是。王昌齡在詩歌創(chuàng)作特別是其中的絕句領地上南面而王,君臨天下,如同出自《詩經(jīng)》的“萬壽無疆”一語,竟被后世專用于帝王,難道只有封建帝王才可稱為“天子”,難道“天子”一詞只能由帝王一己得而私之嗎?信息





上一本:中華詩詞研究 下一本:成為一個不惑.不憂.不俱的人

作家文集

下載說明
彩筆昔曾氣象的作者是李元洛,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更多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