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羅念生全集》，一座奧林匹斯山。本卷收集了羅念生先生翻譯的埃斯庫羅斯悲劇六種：《波斯人》《七將攻忒拜》《普羅米修斯》《阿伽門農(nóng)》《奠酒人》《報仇神》。
作者簡介：
羅念生（1904.7.12—1990.4.10），我國享有世界聲譽的古希臘文學(xué)學(xué)者、翻譯家，從事古希臘文學(xué)與文字翻譯長達六十載，翻譯出版的譯文和專著達五十余種，四百余萬字，成就斐然。他譯出荷馬史詩《伊利亞特》（與王煥生合譯），古希臘三大悲劇家埃斯庫羅斯、歐里庇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悲劇作品、阿里斯托芬的喜劇作品，以及亞里士多德的《詩學(xué)》《修辭學(xué)》、《伊索寓言》等多部古希臘經(jīng)典著作，并著有《論古希臘戲劇》《古希臘羅馬文學(xué)作品選》等多部作品，對古希臘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為獎掖羅念生先生對于希臘文化在中國的傳播所做出的卓越貢獻，1987年12月希臘最高文化機關(guān)雅典科學(xué)院授予其“最高文學(xué)藝術(shù)獎”（國際上僅4人獲此獎）。1988年11月希臘帕恩特奧斯政治和科技大學(xué)授予其“榮譽博士”稱號（國際上僅5人獲此殊榮）。
目錄：
序
波斯人
《波斯人》1936年版材料
譯者序
噯斯苦羅斯小傳
編者的引言
抄本版本與英譯本
七將攻忒拜
普羅米修斯
《普羅米修斯》1947年版材料
譯者序
編者的引言（節(jié)譯）
賽克斯的引言（節(jié)譯）序
波斯人
《波斯人》1936年版材料
譯者序
噯斯苦羅斯小傳
編者的引言
抄本版本與英譯本
七將攻忒拜
普羅米修斯
《普羅米修斯》1947年版材料
譯者序
編者的引言（節(jié)譯）
賽克斯的引言（節(jié)譯）
伊俄的行程
抄本版本與譯本
阿伽門農(nóng)
奠酒人
報仇神
專名索引
前言序
埃斯庫羅斯是古希臘三大悲劇詩人之一，他的作品反映了雅典奴隸主民主制度形成時期的思想。他捍衛(wèi)民主制度，反對僭主制度，鼓吹愛國主義思想，反對不義的戰(zhàn)爭。他給悲劇以深刻的思想，雄偉的人物形象，完備的形式，崇高的風(fēng)格—這就是詩人對于希臘戲劇發(fā)展的貢獻。
一
埃斯庫羅斯于公元前525 年生于阿提刻西部的厄琉西斯。他父親歐福里翁是厄琉西斯的貴族，擁有田產(chǎn)和葡萄園。埃斯庫羅斯曾親身參加馬剌松之役，阿耳忒彌西翁之役，薩拉密序
埃斯庫羅斯是古希臘三大悲劇詩人之一，他的作品反映了雅典奴隸主民主制度形成時期的思想。他捍衛(wèi)民主制度，反對僭主制度，鼓吹愛國主義思想，反對不義的戰(zhàn)爭。他給悲劇以深刻的思想，雄偉的人物形象，完備的形式，崇高的風(fēng)格—這就是詩人對于希臘戲劇發(fā)展的貢獻。
一
埃斯庫羅斯于公元前525年生于阿提刻西部的厄琉西斯。他父親歐福里翁是厄琉西斯的貴族，擁有田產(chǎn)和葡萄園。埃斯庫羅斯曾親身參加馬剌松之役，阿耳忒彌西翁之役，薩拉密斯（薩拉米）之役和普拉泰亞（布拉的）之役，抗擊波斯侵略軍。他于公元前5世紀初年第一次參加戲劇比賽，但是失敗了；直到公元前484年他才獲得勝利。公元前468年，他在戲劇比賽中被年輕的索福克勒斯［1］打�。ǖ砟晁莩龅膭”�，仍得到許多獎賞），他當時很生氣，認為是由于政治原因而失敗的；因為那次的評判員是臨時改由客蒙［2］和他的九個同僚擔(dān)任的。據(jù)說他因此憤而離開了雅典。公元前5世紀70年代末，他接受西西里島緒剌枯賽（敘拉古）城的國王希厄戎邀請，前往他那里作客。公元前458年他再次赴西西里，于公元前456年死在該島南部的革拉城。他曾為自己寫過一首墓志銘：
雅典人埃斯庫羅斯，歐福里翁之子，
躺在這里，周圍蕩漾著革拉的麥浪；
馬剌松圣地稱道他作戰(zhàn)英勇無比，
長頭發(fā)的波斯人聽了，心里最明白。
公元前330年左右，雅典人曾在雅典劇場里給他立了一座銅像。
據(jù)說埃斯庫羅斯寫過70出悲劇和許多出“笑劇”。［3］他在世時獲得了13次勝利；他死后，他兒子歐福里翁（與祖父同名）把他的遺作拿出來上演，獲得了四次勝利。他的悲劇只傳下七出完整的，這七出按照演出年代大致這樣排列：
一、《乞援人》，公元前490年左右演出［4］。
二、《波斯人》，公元前472年演出，得頭獎。
三、《七將攻忒拜》，公元前467年演出，得頭獎。
四、《普羅米修斯》，公元前465年左右演出［5］。
五、《阿伽門農(nóng)》，公元前458年演出，得頭獎。
六、《奠酒人》，公元前458年演出，得頭獎。
七、《報仇神》，公元前458年演出，得頭獎。
二
公元前6世紀末波斯帝國侵占了小亞細亞沿岸的希臘城邦，公元前5世紀初這些希臘城邦相繼起來反抗波斯的統(tǒng)治，雖然得到希臘本部的支援，但是終于失敗了。波斯與希臘之間的政治和經(jīng)濟矛盾很快就引起了戰(zhàn)爭。波斯人多次舉兵進攻希臘。馬剌松之役發(fā)生于公元前490年，薩拉密斯之役發(fā)生于公元前480年，次年波斯陸軍在普拉泰亞被殲滅。此后還發(fā)生了一些小戰(zhàn)，直到公元前449年庫普洛斯（塞浦路斯）之役，希臘波斯戰(zhàn)爭才告結(jié)束。
埃斯庫羅斯曾親身參加戰(zhàn)斗，捍衛(wèi)希臘的自由。他的愛國熱情在他的悲劇中處處流露�！恫ㄋ谷恕穼懴ＥD衛(wèi)國戰(zhàn)爭的勝利。這個劇本是現(xiàn)存的唯一以當時現(xiàn)實為題材的希臘悲劇。背景是波斯王宮，由報信人報告波斯海軍在薩拉密斯全軍覆沒。埃斯庫羅斯是大戰(zhàn)的目擊者，劇中關(guān)于海戰(zhàn)的描寫，比歷史家希羅多德的記載生動得多。詩人認為波斯人之所以失敗，是由于驕傲自大，受到神的懲罰�！镀邔⒐ミ荨穼懚淼移炙箖蓚�兒子，厄忒俄克勒斯和波呂涅刻斯，爭奪王位的戰(zhàn)爭。波呂涅刻斯帶著外邦的軍隊回來攻打祖國，厄忒俄克勒斯則竭力保衛(wèi)城邦。詩人在悲劇中把波呂涅刻斯作為叛徒來處理。雅典被放逐的僭主希庇亞斯曾參加馬剌松之役，企圖借波斯兵力進行復(fù)辟，斯巴達被放逐的國王得馬剌托斯曾于公元前480年隨波斯國王來攻打希臘。詩人似乎有意借波呂涅刻斯來影射這兩個叛徒，所以劇中說阿耳戈斯人講的是外國語，暗指波斯語。阿里斯托芬的喜劇《蛙》中曾經(jīng)說埃斯庫羅斯寫過一出充滿戰(zhàn)斗精神的悲劇，叫作《七將攻忒拜》，使每一個看了那出戲的人都想當兵打仗，他這樣把雅典人教育成為愛國的人。詩人并且在《報仇神》中勸雅典人同外國人打仗，因為波斯人的威脅還沒有解除。從以上三出戲中可以看出詩人的愛國主義思想。詩人對于侵略戰(zhàn)爭竭力反對，他曾在《阿伽門農(nóng)》中，對阿伽門農(nóng)弟兄侵略特洛亞一舉加以猛烈的抨擊。
雅典民主運動開始于梭倫時代。梭倫在公元前6世紀初廢除了土地抵押，禁止土地集中，并且廢除了土地貴族世襲的政治特權(quán)。公元前6世紀末，克力斯提泥進行了民主改革，把原來的按部落劃分的四個大區(qū)化分為十個行政小區(qū)，每區(qū)的公民包括各部落的成員，每個成年男子都享受同等的政治權(quán)利，從此民主制度才得以形成。但婦女和奴隸不能享受政治權(quán)利，所以雅典的民主只不過是奴隸主的民主罷了。雖然克力斯提泥的改革削弱了貴族的權(quán)力，但是他們?nèi)匀槐３种喈數(shù)膭萘�。公元�?世紀上半葉，土地貴族的寡頭派與工商業(yè)界的民主派之間的政治斗爭，比民主改革時期的政治斗爭更為尖銳。寡頭派的領(lǐng)袖是客蒙和修昔的底斯［6］，民主派的領(lǐng)袖是厄菲阿爾忒斯和伯里克理斯。民主派最大的改革是把元老院的權(quán)力分給五百人議事會和公民大會，使元老院只負責(zé)審判殺人罪。當時政治斗爭的激烈可由厄菲阿爾忒斯因此被刺一事看出來。從此貴族的權(quán)力被剝奪了。
埃斯庫羅斯是貴族出身，但是他突破了他所受的限制，加入了民主派。他擁護奴隸主民主制度，提倡民主精神。《阿伽門農(nóng)》中的阿伽門農(nóng)剛回國的時候，就決定開大會，討論有關(guān)城邦的事。［7］《乞援人》中的阿耳戈斯國王珀拉斯戈斯在處理國家大事的時候，表示要同人民商量而不愿獨斷獨行�！恫ㄋ谷恕芬粍∨険魱|方的專制制度，贊揚雅典的民主制度。從《報仇神》中也可以看出詩人在提倡民主精神。該劇中的歌隊贊美雅典為由人民治理的民主的城邦。劇中的仇殺案是由雅典的戰(zhàn)神山法庭用民主方式判決的，這個法庭即后來的元老院。劇中的雅典娜強調(diào)法庭應(yīng)當受到尊敬，法律是不許隨便增刪的，從這些話里可以看出詩人不滿意于厄菲阿爾忒斯的民主改革。詩人雖然在政治上屬于民主派，但是他有時候仍用貴族的眼光來看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這就表明他的政治觀是矛盾的。他甚至主張調(diào)和雅典內(nèi)部的階級斗爭，他曾在《報仇神》中勸雅典人不要起內(nèi)訌，因為該劇上演時，客蒙的黨羽正在企圖發(fā)動政變，而民主派則急于要為厄菲阿爾忒斯之死向寡頭派報復(fù)。
在古希臘民主運動時期中，當平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不能推翻貴族的勢力的時候，往往有野心家利用平民與貴族之間的矛盾，借平民的力量奪取政權(quán)，成為僭主。這些僭主是貴族制度過渡到奴隸主民主制度時期的產(chǎn)物，他們的主要作用是進一步削弱了貴族的勢力。雅典的庇士特拉妥就是這樣于公元前560年成為僭主的，他多多少少還照顧民眾的利益；他死后，由他兩個兒子當權(quán)，他們很殘暴，不得人心，次子希帕卡斯被刺死，長子希庇亞斯變本加厲，殘害人民，于公元前510年被放逐。希庇亞斯復(fù)辟失敗之后，貴族中還有一些野心家想奪取政權(quán)，成為僭主，客蒙就是個危險人物。所以防止再有僭主出現(xiàn)，是當時的歷史任務(wù)之一。埃斯庫羅斯對于殘暴的僭主深惡痛絕，他在《普羅米修斯》一劇中，把宙斯描寫為一個典型的僭主。
詩人的宗教觀也是矛盾的。他無疑在他的家鄉(xiāng)厄琉西斯受過農(nóng)神得墨忒耳的教儀的熏陶，但是他又沒有入教；因為我們知道，他曾被控在他的戲劇里泄漏了得墨忒耳的密儀，他在答辯中說他不知道那是密儀，因此被判無罪。詩人在《俄瑞斯忒亞》三部曲中贊美眾神，把宙斯當作一位公正的神。但是他在《普羅米修斯》中卻竭力攻擊宙斯，對神抱敵視態(tài)度。
希臘悲劇絕大多數(shù)以古代傳說為題材，劇中不免帶有一些當時社會上流行的落后思想的影響，命運觀就是其中之一。埃斯庫羅斯把三位命運女神當作最高的神，認為她們的威力是無限強大的，甚至連眾神，包括宙斯在內(nèi)，都受她們控制。［8］其實古人所謂命運乃歷史的必然趨勢，事物的規(guī)律；古希臘人把他們所不能解釋的種種遭遇統(tǒng)統(tǒng)歸之于命運。例如普羅米修斯為了幫助人類求生存與進步，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而遭遇著莫大的痛苦，這是埃斯庫羅斯所不能解釋的，他認為普羅米修斯所受的痛苦是他命中注定的。其實按照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任何進步事業(yè)必然會受到舊勢力的阻撓，遭遇著困難。埃斯庫羅斯既認為命運支配著人的行動，又認為人應(yīng)當選擇自己的行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zé)任。他把他劇中的人物描寫為行動自由的人，例如阿伽門農(nóng)的被殺并不是完全由于他命該如此，而是因為他有罪，特別是因為殺了自己女兒伊菲革涅亞來祭神，而克呂泰墨斯特拉之殺阿伽門農(nóng)也并不是出于神的指使，而是出于她個人的報復(fù)的動機。當時社會上流行的落后思想，除了命運觀之外，還有因果報應(yīng)觀念。先人造孽，受了詛咒，這詛咒將世代相傳，使后代因為祖先的罪孽而遭受苦難。《俄瑞斯忒亞》三部曲中充滿了世代仇殺與因果報應(yīng)，克呂泰墨斯特拉為報女兒伊菲革涅亞被殺之仇而殺阿伽門農(nóng)，俄瑞斯忒斯為報殺父之仇而殺他母親克呂泰墨斯特拉，而他們兩人之死又與阿伽門農(nóng)的祖先所承受的詛咒有關(guān)。［9］《七將攻忒拜》中的厄忒俄克勒斯和波呂涅刻斯之自相殘殺，也是因果報應(yīng)。但是詩人又因為受了他自己的時代的法制精神的感染，努力突破他所承受的因果觀念。例如《報仇神》中的報仇神要為克呂泰墨斯特拉之死向俄瑞斯忒斯報復(fù)，但這一仇殺案件由雅典法庭來判決，這就表明法治觀念戰(zhàn)勝了因果與仇殺觀念。
從以上的簡單分析，可以作出如下的結(jié)論：詩人生于一個新舊交替時期，接受了一些保守落后的傳統(tǒng)思想，但是他并不頑固，他有向上進取之心，常常努力擺脫舊的思想，吸取新的精神。他反對東方的專制制度，保衛(wèi)希臘的自由，又在《報仇神》中借雅典娜之口，勸雅典人不要容許專制獨裁，也不要完全不受法律的管束。他所指的“法律”是元老院的權(quán)力。他反對僭主制度，反抗暴力，又主張妥協(xié)調(diào)和。他捍衛(wèi)民主制度，又不同意民主派對元老院的改革。他有時候?qū)ι癖骋晳B(tài)度，有時候又認為神是正義的。他既認為人應(yīng)當選擇自己的行為，又認為人的行為受命運支配。由以上各點可以看出詩人思想的矛盾，他的進步思想是強有力的一面，正在克服他的落后思想。
三
古希臘悲劇起源于酒神頌，那是一種鄉(xiāng)社歌舞。歌隊由五十個“羊人”組成，其中一個是歌隊長，他回答歌隊的問話，講述酒神狄俄倪索斯的故事。這種回答起初不過是“臨時口占”［10］。相傳忒斯庇斯首先把一個演員介紹到酒神頌里，這個演員可以輪流扮演幾個人物，可以和歌隊長談話。這是希臘悲劇的最初發(fā)展階段。古雅典第一次悲劇比賽是在公元前535年舉行的。佛律尼科斯首先擴大悲劇的題材，他寫過許多出以英雄故事為題材的悲劇和兩出以希臘波斯戰(zhàn)爭為題材的悲劇。
埃斯庫羅斯開始創(chuàng)作時，希臘悲劇還處于早期發(fā)展階段。詩人對于戲劇藝術(shù)和技巧有許多偉大的貢獻，他使悲劇具備深刻的內(nèi)容和完備的形式，因此古希臘人稱呼他為“悲劇之父”，恩格斯也這樣稱呼他［11］。他“首先把演員的數(shù)目由一個增至二個，并削弱了歌隊的作用，使對話成為主要部分”［12］。戲劇有了兩個演員，才有正式的對話，才能表現(xiàn)沖突和性格，所以增加第二個演員是個偉大的貢獻。但一出戲如果只有兩個演員，在情節(jié)的處理上有些困難，例如《乞援人》中的達那俄斯許久不能同珀拉斯戈斯說話［13］，顯得不自然。埃斯庫羅斯后來也仿效索福克勒斯，再增加一個演員。
埃斯庫羅斯所創(chuàng)造的人物是一些雄偉的人物。他劇中的人有些像神，不大像真實的人；他劇中的神又有些像人，不大像尊嚴的神�！恫ㄋ谷恕分械倪_瑞俄斯的鬼魂和《阿伽門農(nóng)》中的克呂泰墨斯特拉都很尊嚴，有些像神，而《普羅米修斯》中的赫耳墨斯則像凡間奔走于兩軍之間的傳令官，《報仇神》中的阿波羅則像凡間法庭上的辯護人，并不顯得尊嚴。詩人把許多神介紹到他的悲劇中，《普羅米修斯》中只有伊俄是凡人，其他人物都是神。《報仇神》中也有許多神出現(xiàn)。《乞援人》和《波斯人》中的人物沒有什么性格�！镀邔⒐ミ荨分械亩蜻砜死账沟谋瘎t是由他的性格造成的，他本來很冷靜穩(wěn)重，但是當他聽說他的弟兄波呂涅刻斯攻打第七個城門時，祖?zhèn)鞯脑{咒便在他身上發(fā)揮作用，使他發(fā)瘋，暴跳如雷，不顧絕大的危險，親自上陣去和波呂涅刻斯對殺。一般說來，埃斯庫羅斯的人物的性格是固定不變的，唯獨厄忒俄克勒斯的性格有發(fā)展。埃斯庫羅斯的次要人物都是為了反襯主要人物的性格，或者為了引起某種氣氛，而不是為了使劇情復(fù)雜化。
埃斯庫羅斯的作品，據(jù)我們所知，除了《波斯人》和與《波斯人》同時上演的兩出已失傳的悲劇而外，都是“三部曲”［14］。“三部曲”的結(jié)構(gòu)比較困難，既要顧到每出戲本身結(jié)構(gòu)的完整，又要顧到各劇之間的聯(lián)系。第一部曲要解決自己的問題，同時又要提出新的問題，留待下一部曲解決。第二部曲也是如此。第三部曲是“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曲，須傳達作者的結(jié)論。埃斯庫羅斯的第三部曲往往是個大團圓，也就是說其中的情節(jié)由逆境轉(zhuǎn)入順境，這不合悲劇的精神。埃斯庫羅斯的悲劇結(jié)構(gòu)簡單，沒有復(fù)雜的情節(jié)，動作既少，發(fā)展又慢�！兜炀迫恕分械亩砣鹚惯购退憬阒g的認識很不自然，劇中的謀殺計策安排得不頂好。所以悲劇的布局還有待于詩人們的努力，使它趨于完美。
歌隊在埃斯庫羅斯的劇中占重要地位。歌隊隊員的人數(shù)，在《乞援人》中大概是五十人，在其他劇中則減為十二人。埃斯庫羅斯感覺兩個演員不夠用，因此把歌隊作為一個“演員”看待，使它參加劇中的活動，例如《乞援人》中的隊員以自殺要挾珀拉斯戈斯，使他非保護她們不可；他若是不保護她們，他本人和他的城邦將受到神的懲罰。又如在《報仇神》中，組成歌隊的報仇神們追趕俄瑞斯忒斯，并且在法庭上以原告姿態(tài)出現(xiàn)，她們在該劇中的地位比其他任何人物都重要得多。埃斯庫羅斯這樣把抒情詩和對話緊密結(jié)合起來，使歌隊不但不妨礙劇中動作的進展，而且能推動動作往前發(fā)展。
埃斯庫羅斯很熟悉演出技巧，他的戲都是自導(dǎo)自演。據(jù)說布景，服裝，高底靴等都是由他首先采用的。他的表演很豪華，富于色彩。《乞援人》中五十個穿白袍的埃及女子組成的歌隊，珀拉斯戈斯和阿伽門農(nóng)乘戰(zhàn)車進場，《阿伽門農(nóng)》中的紫色花氈，《報仇神》劇尾的火炬游行——這些場面都是很壯觀的。
埃斯庫羅斯的風(fēng)格很莊嚴，崇高，雄渾有力，與他的悲劇中所表現(xiàn)的強烈的嚴肅的斗爭相適應(yīng)，但有時候過分夸張，以致意義晦澀難解［15］。他的想像力很強，詞匯豐富，比喻的范圍很廣，但有些比喻很奇特，例如把干燥的塵埃稱為“泥土的孿生姐妹”，把宙斯的鷹稱為“有翅膀的狗”。
四
描寫普羅米修斯的“三部曲”的第一部曲是《被縛的普羅米修斯》［16］，這是埃斯庫羅斯的杰作之一。情節(jié)是這樣的：宙斯在普羅米修斯的幫助之下推翻了他父親克洛諾斯之后，把各種特權(quán)分配給眾神，但對于人類他不但不關(guān)心，反而認為他們太愚蠢，要把他們毀滅，另行創(chuàng)造新的人類。普羅米修斯同情人類的苦難，把天上的火偷來送給凡人，并且把科學(xué)，文字，醫(yī)藥，占卜術(shù)等都傳授給凡人［17］，使他們有了技術(shù)，知識和智慧，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與危險，獲得生存。宙斯為這事很生氣，在《被縛的普羅米修斯》中叫火神赫淮斯托斯把普羅米修斯綁在高加索崖石上，使他遭受莫大的痛苦。在第二部曲《普羅米修斯被釋》中，宙斯同普羅米修斯和解了，他叫自己的兒子赫剌克勒斯把普羅米修斯釋放了。第三部曲是《帶火的普羅米修斯》［18］，這劇寫雅典人崇拜人類的恩神普羅米修斯，劇中有火炬游行。
普羅米修斯在赫西俄多斯（赫西俄德）的詩中是個歹徒，是個騙子［19］，在阿提刻是位小神；但是經(jīng)過埃斯庫羅斯的塑造，他成了一位敢于為人類的生存和幸福而反抗宙斯的偉大的神。他十分愛護人類，不但使人類免于滅亡，而且使他們有了火，有了文明。他為人類而受苦，為進步的理想而奮斗，這種精神是永遠使人們感動的，這劇的第一合唱歌寫全世界的人怎樣為普羅米修斯所受的痛苦而悲嘆［20］。普羅米修斯對伊俄寄予莫大的同情。宙斯企圖引誘伊俄，害得她漂泊到海角天涯。伊俄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反映了古希臘婦女的不幸。伊俄的出現(xiàn)使普羅米修斯對宙斯更加痛恨。普羅米修斯的態(tài)度關(guān)系到人類的命運，他若是和宙斯妥協(xié)，將給人類帶來極大的不幸。但是他敢于反抗暴力，反對宙斯；他憎恨所有的不正義的神，決不向他們屈服。他竭力忍受宙斯加到他身上的痛苦，他在威力神面前以極大的耐力忍受他對他的侮辱；他的滿腔憤恨只能向大自然吐訴［21］。在“退場”中，神使赫耳墨斯對他的威脅不但沒有把他嚇倒，反而使他更加氣憤，他寧可被打入地牢，也不肯道破他所嚴守的秘密（即如果宙斯和某一位女神結(jié)婚，生一個比他強大的神，他自己將被推翻），因為普羅米修斯知道，唯有嚴守這個秘密，他才有恢復(fù)自由之日，或者是宙斯為了想知道這個秘密而把他釋放，或者是宙斯被推翻，他自己因而獲得自由。因此他一點也不害怕，在精神上取得了優(yōu)勢。這位偉大的神，從古到今都獲得人們的稱頌。馬克思稱普羅米修斯為“哲學(xué)史上最崇高的圣者兼殉道者”［22］，并且把普羅米修斯對赫耳墨斯說的“一句話告訴你，我憎恨所有的神”［23］一語，作為哲學(xué)“用以敵視天地諸神的格言”［24］。別林斯基對普羅米修斯這形象評價很高，他特別稱贊普羅米修斯只承認理智，不承認其他任何權(quán)威的精神。高爾基認為普羅米修斯是人類社會所愛好的不朽形象之一。
在這個劇本里宙斯雖然沒有出場，但是他的性格和行為是描寫得很清楚的。他是個新得勢的神，害怕別的神背叛他，他并且知道自己有被推翻的危險。他的心虛使他在精神上處于劣勢，但是他外強中干，采用最嚴厲的手段來對付普羅米修斯，誠如赫淮斯托斯所說，“每一位新得勢的神都是很嚴厲的”［25］。他之所以能推翻他父親克洛諾斯而獲得王位，是由于普羅米修斯的幫助，但如今他恩將仇報，對他的戰(zhàn)友進行迫害。他不相信朋友，不聽勸告，誠如普羅米修斯所說，“不相信朋友是暴君的通病”［26］。他殘忍暴虐，“專制橫行”［27］；“法律又操在他手中”［28］，他的話即是法律。他并且迫害人類，引誘伊俄。這一切表明他是個不正義的神，是個典型的僭主，和希羅多德在他的《希臘波斯戰(zhàn)爭史》中描寫的僭主完全一樣。詩人反對專制，他借《普羅米修斯》這劇來痛斥古希臘各城邦的僭主，這就是這劇的歷史意義。除了攻擊宙斯而外，詩人還竭力描寫威力神的兇惡面貌，叫普羅米修斯諷刺河神俄刻阿諾斯的怯懦和世故，挖苦赫耳墨斯的奴才根性。所以馬克思說，希臘的眾神在埃斯庫羅斯的《普羅米修斯》里被打得遍體鱗傷，幾乎死去。［29］
這劇的結(jié)構(gòu)簡單，布局松懈，也就是說“場”與“場”之間的聯(lián)系不是非常緊密的。這劇的動作很少，主要是因為主人公普羅米修斯被綁在崖石上，不能行動。但劇中并不缺少沖突，例如赫淮斯托斯與威力神之間的沖突，普羅米修斯與河神之間的沖突，普羅米修斯與赫耳墨斯之間（也就是普羅米修斯與宙斯之間）的沖突。劇中各個人物的出現(xiàn)使普羅米修斯的情感發(fā)生變化，歌隊的訪問使他得到安慰，河神的訪問使他煩惱，伊俄路過高加索山使他發(fā)生憐憫與憤慨之情，赫耳墨斯的到來使他忿怒。這些心理變化代替了外在的戲劇動作。伊俄一場（第三場）除了使普羅米修斯發(fā)生憐憫與憤慨之情之外，還可以使這劇和第二部曲（《普羅米修斯被釋》）銜接起來，因為這一場里提及普羅米修斯日后的釋放者，即伊俄的十三代后人赫剌克勒斯。這一場里的地理描寫我們今日讀起來未免感覺沉悶，但是這種敘述很能滿足當日雅典觀眾的好奇心；因為他們很想知道遠方民族的生活和異域的地理情況。這劇的結(jié)構(gòu)雖然簡單，但場面大，氣氛莊嚴�；臎鼍偷难率狭⒅晃徊磺粨系木奚�。歌隊乘飛車進場，歌舞翩躚。河神乘飛馬來去。伊俄的變態(tài)和瘋狂引起奇異的氣氛。最后，普羅米修斯和赫耳墨斯的沖突導(dǎo)致雷電交加，山崩地裂，人類的恩神被打入地牢。
這劇的風(fēng)格與埃斯庫羅斯其他劇本的風(fēng)格不大相同，文字比較簡潔，語法比較簡單，因此意思比較容易了解。
五
《俄瑞斯忒亞》三部曲是現(xiàn)存的唯一完整的“三部曲”，其中第一部曲《阿伽門農(nóng)》，是古希臘悲劇中最出色的作品之一。情節(jié)是這樣的：阿伽門農(nóng)為了出兵攻打特洛亞，不惜把他女兒伊菲革涅亞殺了來祭阿耳忒彌斯，請求這位女神不要再發(fā)出逆風(fēng)，好讓希臘船只開赴小亞細亞去攻打特洛亞。這就引起了他妻子克呂泰墨斯特拉對他的仇恨，主要是為了這個緣故，他才被他妻子殺害。
這劇的主要意義是反對不義的戰(zhàn)爭。阿伽門農(nóng)的弟弟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海倫被特洛亞王子帕里斯拐走，阿伽門農(nóng)因此出兵攻打特洛亞，要把海倫奪回。為了奪回一個私奔的女人而攻打鄰國，可見這是不義的戰(zhàn)爭。那些組成歌隊的長老們回憶起當初出征的情形，心里很凄涼。他們反對阿伽門農(nóng)拿他女兒來祭神，對伊菲革涅亞的遭遇寄予莫大的同情。［30］在阿伽門農(nóng)回來的時候，他們甚至當著他說：
你曾為了海倫的緣故率領(lǐng)軍隊出征，那時候，不瞞你說，在我的心目中，你的肖像顏色配得十分不妙，你沒有把你心里的舵掌好……［31］
戰(zhàn)爭打了十年，死了無數(shù)的人，長老們因此嘆道：
送出去的是親愛的人，回到每一個家里的是一罐骨灰，不是活人。［32］
為此人民在低聲抱怨，對阿伽門農(nóng)弟兄“發(fā)出的悲憤正在暗地里蔓延”［33］。長老們認為市民的忿怒的話是危險的，公眾的詛咒正在生效，神會注意那些“殺人如麻的人”［34］。特洛亞陷落的時候燒殺甚慘，希臘人甚至把天神的廟宇燒毀了。［35］這一行為在古希臘人看來是彌天大罪，這件事是由傳令官口里說出的。傳令官本來是來頌揚阿伽門農(nóng)的勝利的，但是他卻在訴戰(zhàn)爭的痛苦，數(shù)阿伽門農(nóng)的罪惡，報告凱旋軍在歸途上被毀滅。他這些話
使這場勝利顯得黯淡無光。
阿伽門農(nóng)之所以被殺，主要是由于他把他女兒殺了來祭獻。他之帶回卡珊德拉，也是他被殺的原因之一。他的行動是自由的，他本來可以不殺他女兒，不攻打特洛亞；他既然有罪，就應(yīng)遭受懲罰。在他被殺之后，祖?zhèn)鞯脑{咒才被提出來。克呂泰墨斯特拉自命是“報冤鬼”，為阿伽門農(nóng)的父親阿特柔斯殺死堤厄斯忒斯兩個兒子的事而向阿伽門農(nóng)報復(fù)。［36］埃癸斯托斯也說他是在為他兩個哥哥的死而報復(fù)冤仇。［37］這樣看來，阿伽門農(nóng)的被殺也是因果報應(yīng)。但是克呂泰墨斯特拉的行動并不是完全使人同情的；因為她同埃癸斯托斯有奸情，因而謀殺她的丈夫。
長老們在劇尾和埃癸斯托斯發(fā)生沖突，他們希望阿伽門農(nóng)的兒子俄瑞斯忒斯回來報殺父之仇。這是第一部曲的結(jié)尾，它已經(jīng)為第二部曲確定了主題。
第二部曲是《奠酒人》，這劇寫俄瑞斯忒斯回來報仇，殺死了埃癸斯托斯和他自己的母親克呂泰墨斯特拉。俄瑞斯忒斯報仇之后，看見報仇女神們追來，要他還他母親的血債。
第三部曲是《報仇神》，這劇寫俄瑞斯忒斯被報仇女神們追趕。阿波羅給俄瑞斯忒斯舉行了凈罪禮之后，叫他到雅典去。雅典的守護神雅典娜成立了一個法庭來審判這一案件。原告報仇女神們維護沒落的母權(quán)制，認為俄瑞斯忒斯殺母有罪。替俄瑞斯忒斯辯護的阿波羅則維護新興的父權(quán)制，認為俄瑞斯忒斯殺母沒有罪。判罪票和赦罪票數(shù)目相等，于是雅典娜以庭長身分投了一張赦罪票，把俄瑞斯忒斯赦免了。［38］
首先看出這劇的社會意義的是巴苛芬。恩格斯這樣寫道：
巴苛芬把埃斯庫羅斯的《俄瑞斯忒亞》解釋為沒落的母權(quán)制跟發(fā)生于“英雄時代”而獲得勝利的父權(quán)制之間的斗爭底戲劇式的描寫。……保護母權(quán)的鬼神厄里倪厄斯神們都追
究他［39］，因為照母權(quán)制，殺母是最大而不可贖的罪。但是阿波羅神……與雅典娜神……卻都替俄瑞斯忒斯辯護；……俄瑞斯忒斯援引：克呂泰墨斯特拉既殺了自己的夫，同時又
殺了他的父，是犯了二重的罪。為什么厄里倪厄斯神們要追究他，而不追究犯罪更重的她呢？答辯是駭人聽聞的：“她跟她所殺死的男人，是沒有血統(tǒng)關(guān)系的。”
殺死一個沒有血統(tǒng)關(guān)系的男人，即使他是殺死他的那個女人的丈夫，也是可以贖罪的，此事是跟厄里倪厄斯神們毫不相干的；她們的職務(wù)只是追究血統(tǒng)親族中間的殺害案件，在這里，按照母權(quán)制，殺母是最重大而不可贖的罪。但是，阿波羅神卻出而做了俄瑞斯忒斯底辯護人；于是雅典娜神把問題提交給裁判員們——雅典娜神的陪審員們——投票表決；主張宣告無罪與主張有罪底票數(shù)相等；這時，雅典娜神以裁判長的資格，給俄瑞斯忒斯投了一張票，宣告他無罪。父權(quán)制戰(zhàn)勝了母權(quán)制；……［40］
父權(quán)制戰(zhàn)勝了母權(quán)制，是歷史的必然趨勢。雅典娜投了一票，宣判俄瑞斯忒斯無罪，就是通過神的力量來表現(xiàn)父權(quán)制戰(zhàn)勝母權(quán)制的必然趨勢。但是這個必然趨勢不是埃斯庫羅斯所能理解的。他認為俄瑞斯忒斯之所以獲得勝利，是由于神的力量幫助了他。報仇女神們經(jīng)雅典娜一番慰藉，答應(yīng)放棄報仇的活動，同年輕一輩的神和解了，成為雅典城的守護者。從此法律裁判代替了血腥仇殺，人類社會開始由野蠻進入文明。這就是整個“三部曲”的結(jié)論。
《阿伽門農(nóng)》這劇還提倡民主思想。阿伽門農(nóng)剛回國的時候，聽長老們說，有人欺騙他，行為不正，他就覺得國內(nèi)政治有問題，因此這樣說：
其余的有關(guān)城邦和神的事，我們要開大會，大家討論。健全的制度，決定永遠保留；需要醫(yī)治的毒瘡，就細心的用火燒或用刀割，把疾病的危害除掉。［41］
這話表示阿伽門農(nóng)愿意聽取人民的意見，有一定的民主精神。埃癸斯托斯和克呂泰墨斯特拉則企圖使用暴力，壓迫人民。［42］長老們認為他們兩人“要在城邦里建立專制制度”［43］，這是長老們所不能容忍的，他們寧愿死，也不愿受“暴君”統(tǒng)治。［44］劇中所說的“專制制度”與“暴君”暗指古希臘的僭主制度與僭主。由此可以看出詩人是在借這劇來提倡民主精神，反對僭主專制。
《阿伽門農(nóng)》的人物豐富多采，除卡珊德拉外，所有的人物都有性格，這劇的成功得力于性格描寫�？藚翁┠固乩莻�威嚴可畏，陰險毒辣的女人，她意志堅強，敢作敢為。她的自信心很強，行動很快，不須埃癸斯托斯大力幫助，她就把阿伽門農(nóng)和卡珊德拉殺死了。在這個三部曲中，她始終保持著她的倔強性格，甚至在《奠酒人》中，到了危險關(guān)頭，她還叫人給她一把斧頭來對付她的兒子俄瑞斯忒斯；她的鬼魂在《報仇神》中出現(xiàn)的時候，依然是氣勢洶洶，很有威風(fēng)。她很有理由向阿伽門農(nóng)報復(fù)，但是她通奸有罪�？藚翁┠固乩前Ｋ箮炝_斯創(chuàng)造的最有聲色的人物。阿伽門農(nóng)并不是一個驕橫的人，一個好阿諛的人。他很尊敬神，有一定民主精神。他雖然勝利歸來，卻顯得疲憊不堪。守望人是個很真實的人物，短短三四十行詩就把他寫活了。一年來的守望使他感覺疲勞，但懾于克呂泰墨斯特拉的威嚴，他不得不忠于職守。他預(yù)料王宮里有不幸事件發(fā)生，心里很憂郁。等火光一出現(xiàn)，他想起將和主人見面，無限興奮，就在屋頂上跳舞，但是觀眾知道他不會有機會和他主人接近。傳令官也是個很真實的人物，他不是個普通的報信人，而是個具有性格的人物。他在一陣高興之后，想起戰(zhàn)爭的辛苦和殘酷，便憂郁起來。他曾遠離祖國，所以他認為一旦歸來，長住在家里，是一生最大的幸福。他處處表示自己的情感，以致他所帶回的消息反而顯得不重要了。
這劇的結(jié)構(gòu)簡單，前半部戲是為阿伽門農(nóng)的登場作準備，守望人和歌隊都預(yù)料有不祥事件發(fā)生，傳令官的報告實際上是在數(shù)阿伽門農(nóng)的罪過。阿伽門農(nóng)登場之后，他和克呂泰墨斯特拉之間的爭執(zhí)，立即把劇情引向高潮。從他對克呂泰墨斯特拉讓步，答應(yīng)踏著紫色花氈進宮的時候起，劇情就開始突轉(zhuǎn)。此后是卡珊德拉的抒情獨唱，使動作延宕，這是為了加強悲劇的氣氛，使阿伽門農(nóng)和卡珊德拉之死顯得格外可怕。阿伽門農(nóng)死后，劇情急轉(zhuǎn)直下，空氣十分緊張。這第一部曲把氣氛準備好了，所以第二部曲和第三部曲一開始就是動作，劇情發(fā)展十分迅速。
《阿伽門農(nóng)》中的每一景都是十分著名的。描寫信號火光的一段［45］是希臘文學(xué)中最有名的詩。劇中沒有閑筆；也許有人認為抒情部分太長，但是從“三部曲”的結(jié)構(gòu)來看，就不嫌太長；因為整個“三部曲”的悲劇氣氛須在第一部曲中造成，《阿伽門農(nóng)》的抒情部分長達全劇之半，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46］劇中的合唱歌都很美麗，很動人，特別是關(guān)于伊菲革涅亞被殺獻的描寫。［47］
埃斯庫羅斯死后，雅典人通過了一道法令，特許重演詩人的悲劇，但是他的聲名很快就衰落了。過了五十年，阿里斯托芬在他的喜劇《蛙》里比較埃斯庫羅斯和歐里庇得斯的思想和藝術(shù)。該劇中的酒神狄俄倪索斯本來是到冥土去迎接歐里庇得斯還陽的，他聽了這兩位詩人的論戰(zhàn)，結(jié)果評判埃斯庫羅斯得勝，把他迎接還陽。阿里斯托芬對埃斯庫羅斯推崇備至，但也批評他的風(fēng)格夸張，他的詞匯有一些有聲音而無意義，他的詩晦澀難懂，他的技巧有些笨拙。亞理斯多德在《詩學(xué)》中很少提起埃斯庫羅斯，因為他的悲劇不像索�？死账沟哪菢雍虾跛睦硐搿０Ｋ箮炝_斯的劇本在古代影響不大，到后世，特別在19世紀，才受到較廣泛的重視，發(fā)生較大的影響。據(jù)拉法格的回憶錄所載，埃斯庫羅斯是馬克思最愛好的作家之一，馬克思每年都重讀一遍埃斯庫羅斯的原文劇本，而《普羅米修斯》是他最愛好的作品。
注釋
［1］古希臘三大悲劇詩人之一，約生于公元前497與496年之間，死于公元前406年。
�。�2］客蒙是寡頭派領(lǐng)袖，屢立戰(zhàn)功，擊敗波斯人；后來于公元前461年被放逐。
�。�3］一說他一共寫過90出悲劇和“笑劇”。
�。�4］一說公元前461年左右演出。
［5］一說公元前479與478年之間演出。也有人認為這劇是詩人晚年的作品，于詩人死后演出。
［6］政治家，不是歷史家修昔的底斯。
［7］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844—850行。
［8］參看《普羅米修斯》第510—518行。
［9］參看《阿伽門農(nóng)》注2。
�。�10］見亞理斯多德的《詩學(xué)》第4章。
�。�11］見恩格斯給明娜•考茨基的書信，載《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文藝》第27頁，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年版。
�。�12］見亞理斯多德的《詩學(xué)》第4章。
�。�13］因為達那俄斯是由一個不說話的演員扮演的。
�。�14］或稱“三聯(lián)劇”，即屬于同一題材的三出悲劇，再加上一出屬于同一題材的“笑劇”，合稱為“四部曲”，或“四聯(lián)劇”。
�。�15］參看阿里斯托芬的《蛙》第4場，見《文藝理論譯叢》1958年第2期。
［16］這個“三部曲”只傳下第一部曲，通常簡稱為《普羅米修斯》。
�。�17］見《普羅米修斯》第446—506行。
［18］在1869年以前，所有的學(xué)者都把這第三部曲理解為《送火的普羅米修斯》，作為第一部曲。這樣排列是錯誤的，因為這部曲的殘詩說普羅米修斯已被縛許多年，古代注釋者也說在《帶火的普羅米修斯》中，普羅米修斯已被縛三萬年之久。
［19］參看《普羅米修斯》注55。
�。�20］參看《普羅米修斯》第397—435行。
�。�21］參看《普羅米修斯》第88—100行。
［22］見《德謨頡利圖自然哲學(xué)與伊壁鳩魯自然哲學(xué)的區(qū)別》序言，《馬克思恩格斯早期著作選》，蘇聯(lián)國家政治書籍出版社，莫斯科，1956年俄文版，第25頁。
�。�23］見《普羅米修斯》第975行。
［24］見《馬克思恩格斯早期著作選》，俄文版第24頁。
�。�25］見《普羅米修斯》第35行。
�。�26］見《普羅米修斯》第225行。
�。�27］見《普羅米修斯》第151行。
�。�28］見《普羅米修斯》第186行。
�。�29］參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第1卷第403頁。
�。�30］參看《阿伽門農(nóng)》“進場歌”第5曲次節(jié)和第6曲首節(jié)。
�。�31］見《阿伽門農(nóng)》第799—802行。“我”指歌隊長，“他”代表歌隊。
�。�32］見《阿伽門農(nóng)》第433—436行。
�。�33］見《阿伽門農(nóng)》第451—452行。
�。�34］見《阿伽門農(nóng)》第462行。
［35］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525—528行。
�。�36］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1500—1504行。
�。�37］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1577—1611行。
�。�38］索�？死账沟摹抖蚶湛颂乩泛蜌W里庇得斯的《厄勒克特拉》寫這同一題材，索�？死账拐J為俄瑞斯忒斯無罪，歐里庇得斯則認為他有罪。
�。�39］“厄里倪厄斯”即報仇神們。“他”指俄瑞斯忒斯。—引者注
�。�40］見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第4版序言，人民出版社1955年版。引文中的專名改用《阿伽門農(nóng)》劇中的譯名。
�。�41］見《阿伽門農(nóng)》第844—850行。
�。�42］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1635—1642行。
［43］見《阿伽門農(nóng)》第1355行。
�。�44］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1364—1365行。
�。�45］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281—316行。
［46］《普羅米修斯》也是第一部曲，但是該劇抒情部分約只占全劇七分之一。在該劇中，普羅米修斯須及早出場，所以用不著預(yù)先準備悲劇氣氛。
�。�47］參看《阿伽門農(nóng)》第192—246行。
中國和希臘，在歷史上是兩個并駕齊驅(qū)的國家，它們都曾經(jīng)是人類思想和文化的中心──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自古以來，思想的旅行是從來不知道邊界和距離的。這是一個令人神往的課題。在這個課題上，世界上很少有人像羅念生教授那樣博識廣聞，……在這一令人神往的課題上，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羅）教授那樣恪盡職責(zé)，卓然有成。
——1987年，雅典科學(xué)院授予羅念生先生“最高文學(xué)藝術(shù)獎”，希臘駐華大使致辭
尊敬的念生老師，請接受我對您的工作表示的欽佩。這項工作的范圍是巨大而廣闊的，它的價值將會像人們崇敬精神世界的創(chuàng)造一樣長久地存在下去，并且我相信，任何時候人們都不會失去對精神和道德的價值的尊重……
──1990年1月15日，塞浦路斯總統(tǒng)，喬治•瓦西里歐
無論從開創(chuàng)局面，翻譯年數(shù)之多，數(shù)量之大，用力之專與勤來看，中國當首推羅念生。中國和希臘，在歷史上是兩個并駕齊驅(qū)的國家，它們都曾經(jīng)是人類思想和文化的中心──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自古以來，思想的旅行是從來不知道邊界和距離的。這是一個令人神往的課題。在這個課題上，世界上很少有人像羅念生教授那樣博識廣聞，……在這一令人神往的課題上，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羅）教授那樣恪盡職責(zé)，卓然有成。
——1987年，雅典科學(xué)院授予羅念生先生“最高文學(xué)藝術(shù)獎”，希臘駐華大使致辭
尊敬的念生老師，請接受我對您的工作表示的欽佩。這項工作的范圍是巨大而廣闊的，它的價值將會像人們崇敬精神世界的創(chuàng)造一樣長久地存在下去，并且我相信，任何時候人們都不會失去對精神和道德的價值的尊重……
──1990年1月15日，塞浦路斯總統(tǒng)，喬治•瓦西里歐
無論從開創(chuàng)局面，翻譯年數(shù)之多，數(shù)量之大，用力之專與勤來看，中國當首推羅念生。
──《中國大百科全書》
他是一位資深的古希臘文字與文學(xué)專家。自清華讀書時起，致力于這門學(xué)術(shù)的研究已有六十余年。在今日中國，不論大陸與臺灣，找不到一位像他這樣獻身于希臘文學(xué)的研究者。
──（美）柳無忌
由于他的勤奮和專注，念生是國內(nèi)治古希臘學(xué)者，尤其在古希臘戲劇方面最有成就的人。
──楊業(yè)治
希臘戲劇詩人是羅念生先生的安提戈涅，陪伴他的“漂泊生涯”，“分擔(dān)”他的不幸。在羅念生先生的希臘熱情生涯中，希臘悲劇詩人的作品就是為他看路的安提戈涅的眼睛。
──劉小楓
一歌隊進場時的合唱
長老歌隊上。
歌隊我們是波斯信靠的元老。我主塞克塞斯討伐希臘去了；他看我們年高位重，令我們治理國土，拱衛(wèi)這富麗的宮廷。
提起國王的回鑾和將士的凱旋，我的內(nèi)心便料到大禍臨頭，完全擾亂了。亞細亞的全軍出征去了，我很擔(dān)心這年輕的國王，怎還沒有一個信使，一個騎士回到波斯城里？那些健兒有的乘車，有的航海，還有云集的兵士整隊前行，他們離開了蘇薩古昔的城樓出征去了。當中有麥加巴忒斯和阿塔拍斯幾員大將，他們本是國王，卻來向波斯大帝稱臣。他們統(tǒng)率著車騎與弓手向前猛進，他們的志氣很堅強，在戰(zhàn)場上真是威風(fēng)凜凜！還有阿忒巴勒斯騎士和法藍達刻斯。
強盛豐腴的尼羅河也遣來了幾員大將，還遣來了那沙洲上的水手和無數(shù)的人馬。
奢侈的呂狄阿人和小亞細亞的希臘人也在后面進隨。兇猛的阿克條斯王和富麗的薩耳得斯驅(qū)使他們駕著車馬奔來，兩三匹馬并駕齊驅(qū)，那景象真令人喪膽。
那些住在特摩羅斯山前的人：如像抵御戈矛的薩律比斯和那些善于擲鏢的彌索斯人都成心叫希臘人帶上奴隸的羈絆。黃金的巴比倫也派來那散漫的軍隊，里面有乘舟的水師，和忠勇可靠的弓手；那些帶著偃月刀的兵士，應(yīng)了國王威嚴的號召，從全亞細亞奔來效命。
這就是前去希臘的將士，波斯國土的鮮花，那生養(yǎng)他們的全亞細亞都為想念他們發(fā)出沉痛的悲哀，他們的父母妻子每次計數(shù)日程，那拖延的歲月便使他們發(fā)抖。
二第一只歌
首節(jié)一
那爭城奪地的王師渡到西鄰的對岸去了，他們用絞織的巨繩系在赫勒海峽上公然越過，這系束的浮橋就像一條羈絆套在大海的頸上。
首節(jié)二
亞細亞的暴烈的君王信靠他兇狠的將帥驅(qū)使著精良的大軍水陸齊進，去征服全世界；我們的國王與天神同尊，他的祖先原是“金雨”的結(jié)晶。
次節(jié)一
他眼中射出毒蛇的黑光，乘著敘利亞的車鑾，帶著水陸兩軍和勇敢的箭手去攻打那著名的矛兵。
次節(jié)二
但誰能拒抗這怒潮似的人馬？誰能用堅固的長堤阻止大海的狂濤巨浪？因為波斯的貔貅所向無敵，她的人民又懷抱著奮勇的精神。
第三節(jié)一
憑了天神的旨意，自古來命運便支配著一切，她叫波斯人去打仗，叫他們?nèi)ヱY騁戎馬，毀滅城樓。
第三節(jié)二
當暴風(fēng)把大海翻成白浪時，他們學(xué)會了觀察水性，憑靠那精良的船索來渡過人馬。
第四節(jié)一
但是凡人里誰能逃避天神的暗算？誰的腿有這樣快，輕輕一躍就擺脫了神明的勢力？
第四節(jié)二
因為欺詐時常冒作忠良，把凡人誘到陷阱里去，使他們不能安然躲避。
第五節(jié)一
因此我心里罩上了愁云，哎呀，我很擔(dān)心波斯的軍情，恐怕這強盛的都城失去了少壯的男兒。
第五節(jié)二
還恐怕蘇薩城會應(yīng)著捶胸的聲音，成群的婦女呼喚“哎呀”，更撕破那精細的裙裳。
第六節(jié)一
因為步騎全軍蜂擁著離開了這都城，那主帥也親征去了，他們渡過了那聯(lián)鎖兩岸的長橋。
第六節(jié)二
婚床上滴滿了眼淚，為的是思念良人；這些波斯婦人離開了她們的猛烈的夫君，在想念中，在悲痛中愈覺孤單。歌隊首領(lǐng)來，長老們，讓我們坐在這古老的宮前細細思量，這才是我們的急務(wù)。我們同宗的國王到底怎樣了？——試看他祖先柏修斯的名字便可以明白他是我們同族的人。——到底是波斯的弓箭得勝了呢，還是希臘的戈矛得勝了？
阿托薩王后穿著華貴的衣服乘車上。
前面閃出了一朵光華，她在我的眼中與天地同尊，她是國王的母親，是我的太后。我們跪伏在地，全體向她獻上朝賀的頌辭。
三第一場
歌隊太后萬歲，波斯的至尊啊，塞克塞斯的老母啊，只要我們的大軍沒有失去古來的幸運，你永是波斯真神的王后，永是真神的母親。
阿托薩我離了那黃金的宮廷，離了我和達勒俄斯相共的寢殿，來到這兒。我心里很是憂慮，朋友，我告訴你們：我自己發(fā)生了一種畏懼的心理，恐怕這蒸蒸日上的富強會敗壞國家的幸福，這幸福乃是先王達勒俄斯憑了天神的佑助為我們造下的。因此我心中起了兩重顧慮：我決不珍重人丁喪盡時的財富；但若沒有財富，人力也就不中用。我們的財富已算是滿足，我只擔(dān)心主上的安全，我把國王的豐采當作這宮廷的光榮。你們這些信靠的長老啊，事實既然是這樣，就請忠告我；因為一切忠心的見解全靠在你們身上。
歌隊你應(yīng)該很明白，我邦的太后啊，你不必再次叮嚀，要我們指示你：你既然叫我們來做謀臣，我們自然會好好的關(guān)心國事。
阿托薩自從我的兒子帶著人馬前去踐蹋希臘后，我在夜間做了許多噩夢。但我從沒有見過一個夢境像昨夜的那么清楚。我可以告訴你：
我在夢中看見兩位穿得很漂亮的女郎，有一位穿著波斯的長袍，有一位穿著希臘的短服。她兩人的身材比現(xiàn)在的人高大得多，而且美麗無瑕，簡直是同宗的姊妹；她們的命運注定了一位生長在希臘，一位寄居在外邦。據(jù)我看來，這一對人彼此發(fā)生了爭吵；我的兒子知道了這事，便出來勸阻她們，安慰她們；他用絆帶系著她們的頸項，把她們駕在車前。有一位很高傲的帶著靷絆，聽順韁轡的牽引。那另一位卻竭力反抗，雙手拆散了駕馬的車具。她脫離了轡頭，用力拖著車子跑，把衡軛折成了兩截。我的兒子從車上滾了下來，他的父親達勒俄斯立在旁邊憐恤他；他看見了父親，撕毀了自己身上的衣袍。
這就是我昨夜所見的夢境。我起床后，在那清亮的泉水里凈了手，捧著禮品走近祭臺前，一心要獻上瓊漿去敬禮那祛邪的真神，敬禮那些享受這祭品的真神。我忽然看見一只大鷹逃向日神的祭臺，我恐懼的站在那兒，朋友啊，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鷂子斂翼撲來，用利爪抓著大鷹的腦袋，那飛禽全然不反抗，把身子一縮就獻給了敵人。
這便是我所見的可怕的事；在你們聽來，也是可怕��！你們可以相信，如果我的兒子立下了功勞，那便是一個奇跡；如果失敗了，他對于國家也沒有什么責(zé)任可言；只要他平安返國，他必如先前一樣統(tǒng)治著這國土。
歌隊國母啊，我們不愿過分的驚動你，也不愿使你太高興了。如其你見了什么煩瑣的事，快去祈求天神祛禳這些預(yù)兆，為你自己，為你的子孫，為國家，還為一切的朋友把事情安排得十分美滿。你再去把蜜油奠給地神和逝去的幽靈，取悅你的先夫達勒俄斯，你說你曾在夜里看見他�？烨笏麨槟愫湍愕膬鹤影褖m世的幸福從地下送回人世，把不祥的事物埋藏在地下，讓它在黑暗里消失。我這樣善意的忠告你，這是由我的心機里發(fā)出的。據(jù)我們解答，一切的事情對你都很圓滿。
阿托薩無論如何，你這夢兆的第一個解答人總算是懷著好意，為我的兒子和這宮廷道出了這確切的忠言。但愿一切的事情都很順遂！等我回到宮中，我必把你們所囑托的禮品獻給天神和地下的鬼魂。但在目前，朋友們，我很想知道希臘在什么地方？
歌隊遠著呢，遠在那太陽西沉的地方。
阿托薩你真以為我的孩兒想去奪取他們的都城嗎？
歌隊是呀，好使全希臘都降服國王。
阿托薩他們有多少兵力可以保護他們的自由？
歌隊他們有那種軍隊，那曾在馬剌松擊敗了波斯人的軍隊。
阿托薩此外他們還有什么？他們家里堆積著豐富的財寶么？
歌隊他們的地下珍藏著銀礦的泉源。
阿托薩他們善于射箭嗎？
歌隊不善于，但他們有短兵相接的戈矛和衛(wèi)身的盾牌。
阿托薩誰是他們的牧人，誰是他們軍中的統(tǒng)帥？
歌隊他們不做臣民與奴隸。
阿托薩他們怎能夠抵御外邦的敵人？
歌隊他們且毀滅了達勒俄斯的精兵良將。
阿托薩你這話叫那些兵士［133］的父母聽了是多么難堪��！
信使上。
歌隊我看你立刻就可以洞悉一切的真情：因為前面來了一位波斯的信使，我們可以問他帶回了什么確實的軍信，不論是吉是兇。
信使全亞細亞的都城啊，波斯的領(lǐng)土和財寶的藏府啊，怎么輕輕一打擊，你們的幸福便消失了？波斯的花朵便枯萎了？哎呀，做一個首先傳遞兇信的人真是苦�。坏茄�，我得把戰(zhàn)敗的消息透露出來，波斯人啊，我們的全軍覆滅了！
首節(jié)一
歌隊可憐呀，可憐的慘敗呀，這真是希奇，真是殘忍��！哎呀呀，你們這些波斯人啊，你們聽了這愁憐的消息，放聲痛哭呀！
信使我們的大軍完全失敗了，快哭呀；料不到我自己尚有生還之日！
首節(jié)二
歌隊我們這些老命活得太長了，竟自聽到了這意外的災(zāi)難！
信使長老們啊，我曾參與這次的戰(zhàn)爭，這消息并不是聽旁人說的，我可以把這次戰(zhàn)敗的情形告訴你。
次節(jié)一
歌隊哎呀呀！我們徒勞那聯(lián)合的大軍從亞洲去到了希臘敵國。
信使薩拉密斯附近的海灘上滿堆著殉難的尸體。
次節(jié)二
歌隊哎呀呀！你說起我們的兒郎的尸身穿著戎裝在海水里浮沉，任波濤沖擊。
信使我們的弓箭全不中用，雙方的兵船彼此撞擊，我們的水師便完全覆沒了。
第三節(jié)一
歌隊為這些可憐的波斯人放出悲聲，他們死得這樣慘，哎呀，全都死去了。
信使薩拉密斯這名字叫我聽了真可恨，呀，想起了雅典城我就悲傷。
第三節(jié)二
歌隊雅典城真是可恨��；記得她曾叫多少波斯人變做了孤兒寡婦。
阿托薩這噩耗真把我嚇呆了，嚇得我半晌無言；不必我說，這災(zāi)難實在太重了。但是天作孽凡人得忍受。就說是你傷心國難，也得要鎮(zhèn)定些，快把全盤的災(zāi)難泄漏出來！告訴我誰還是活著的？我們應(yīng)該哭悼哪一位將軍？——我們派他去統(tǒng)率軍隊，他卻已離棄了職守，死在沙場。
信使國王自己倒還是活著的，還看得見陽光。
阿托薩你這話使我的宮殿生輝，好像黑夜之后得見光天化日。
信使那統(tǒng)率萬騎的阿忒巴勒斯撞死在那殘忍的沙灘上；那統(tǒng)率千軍的達達刻斯受了矛傷，從船上輕輕就躍了下去；大夏古族的主帥忒那功正在那海水沖刷著的島上作祟。力來俄斯也碰死在那石灘上，沿著那飼鴿的海島浮沉。那來自尼羅河的阿克條斯也從船上翻身落水。那統(tǒng)率一千兵士，三千鐵騎的馬塔羅斯戰(zhàn)死時把他的黑須染紅了，把皮膚也染成了血紅的顏色。呂耳那族中的美男子薩律比斯（Tharybis）變成了一具丑惡的尸體，怪可憐的躺在那兒。西里西亞勇敢的王子緒涅息斯也光榮的死在那兒，他曾苦苦的壓迫過敵人。我們的損失原很重大，我只報告了這一點兒。
阿托薩哎呀，我聽了這慘敗的消息，這是波斯人的恥辱，波斯人的悲哀。且回到原來的話上，告訴我這一點：希臘人有多少海軍，使他們敢于和波斯的水師接戰(zhàn)？
信使如果全憑多寡決定勝負，我們波斯人的海軍一定可操勝算。因為希臘人約只有三百只軍艦，此外還有十只精選的；至于國王呢，我清清楚楚知道他有一千只戰(zhàn)艦和二百零七只快船。這便是雙方的數(shù)目。你以為這次戰(zhàn)爭我們的兵力落后了么？不，那只是什么天神用不齊的運數(shù)把天秤壓了下去，毀滅了我們的水軍。這原是天神保全了女戰(zhàn)神的山城。
阿托薩雅典城竟不曾毀滅嗎？
信使只要她的人民存在，她的城子就可安全。
阿托薩告訴我，誰先發(fā)動這一場海戰(zhàn)？誰先開始，是希臘人，這戰(zhàn)爭；還是我的兒子仗恃兵多，先發(fā)制人？
信使主啊，那是報仇神或是天上的惡魔出來發(fā)起了這不祥的事。有一個希臘人從雅典軍中跑來稟告你的兒子，說當天晚上希臘人不會嚴守陣地，他們想跳上船凳，偷偷的向各處逃命。
國王聽了這話，不明白希臘人的詭計，更不了會天神的妒意，他馬上向全體艦長宣布了這道命令：當太陽收拾了那普照大地的光亮?xí)r，當黃昏籠罩著天體時，叫他們把主要的船只緊接的列成三排，防守著那海口和波濤洶涌的海峽；還用那其余的艦隊圍著薩拉密斯。要是希臘人逃過了這道難關(guān)，他們的船只偷偷的遁去了，全體的船長都要受斬刑。國王下令時心里十分高興，因為他全不明白天神所安排的結(jié)果。
于是我們的兵士聽從命令，嚴守秩序，用過了晚餐，每個水手把橈子好好的套在架上。等落日西沉后，黑夜到臨時，每一位水手，每一位善戰(zhàn)的兵士都上了船；這幾列艦隊互相鼓勵，各自駛到了各自的地位上，每一位隊長命令他全體的船只通宵在港內(nèi)巡游�？纯春谝箤⒈M，希臘海軍還不曾偷偷的駛出來。
但是等白日的光馬躍到大地時，首先從敵方響出了一陣吼聲，像是凱旋的歌唱，同時那島上的崖石清晰的送來了一陣回音。我們知道中了計，大家害怕起來：因為敵人并不像唱著莊嚴的戰(zhàn)歌在逃跑，卻是洶涌的沖出來接戰(zhàn)。于是全軍的戰(zhàn)號齊鳴，他們得了司槳人的口令，那潑水的橈子立刻就一齊搖進水中。頃刻間他們便全體出現(xiàn)了。他們的左翼首先嚴整的在前面領(lǐng)導(dǎo)，大隊的船只跟在后面。正在這時候我們聽見了一種很長的呼聲：“前進呀，希臘的男兒啊，快解救你們的祖國，解救你們的妻兒子女，解救你們祖先的神殿與墳塋！你們現(xiàn)在為自己的一切努力戰(zhàn)斗！”
同時從我們這邊響著各種嘈雜的聲音。這時機不可拖延，于是那銅飾的船頭立刻就互相撞擊起來。有一只希臘船向著一只腓尼基的船身進襲，擊破了我們的船艄；于是每一只船都向著敵人撞去。起初我們波斯的長蛇艦隊還能抵抗；等到這許多船只集中在那狹小的港內(nèi)時，非但不能彼此顧及，并且用那包銅的船頭對著自己的船身撞去，撞壞了全船的橈扁。敵方的戰(zhàn)艦不肯失去良機，圍著我們攻打，把我們的船弄翻了。海面上看不見水，盡是破船片和被殺的尸體；海灘上和礁石上也滿堆著尸體。其余的波斯船都在紛亂中逃遁。我們的兵士就像是金槍魚或是一網(wǎng)小魚讓人家用破橈與船片打擊宰殺。呻吟與哀喚的聲音充塞了海上，直到黃昏后才停止。慘痛的事情多著呢，就叫我細數(shù)十天，我也數(shù)不完哪！但你很可以相信，我們從未在一日之間喪失過這樣多人！
阿托薩哎呀，波斯人和全體的友邦人都沉沒在這無邊的苦海里啊。
信使你可以相信我還沒有把這慘敗的消息道出一半呢，他們所遭受的苦痛比這個還重大得多呢！
阿托薩還有什么災(zāi)難比這個更是可恨��？告訴我，我們的大軍遭受了什么旁的災(zāi)害，比這個還重大的災(zāi)害呢？
信使這些波斯人正值少年勇敢，他們的門第很高貴，他們對國王最是忠心，—卻很恥辱的死在那最不光榮的命運中。
阿托薩長老們，這不幸的災(zāi)難真使我痛心�。。ㄏ蛐攀梗┠阏f他們是怎樣死的？
信使薩拉密斯前面有一個險惡的小島，那歡舞的潘山神時常在那海岸上流連。國王遣派精銳去到了那兒，等敗覆的希臘敵軍從船上下來逃命時，好截擊他們，那才容易呢；同時還可以救助海峽內(nèi)的友軍。那知他算錯了這個結(jié)局！因為天神讓希臘人取得了海上的光榮。他們當天穿上了精良的銅甲，帶著兵器躍下船來，把全島圍得水泄不通，使我們迷亂得不知向何處逃遁。敵人用石頭揮擊我們，那弦上飛出的利箭有如雨下，我們的兵士就這樣死亡了。后來敵人呼吼一聲沖了過來，宰割我們這些可憐人的肢體，殺得一命不饒。國王坐在那海邊的高山上，從他的銀座上俯視全軍，他看見了這慘敗的情形高聲的號啕。他撕破了王袍，大呼大嚷，立刻下令叫他的陸軍紛紛退走。除了那先前所說的以外，這便是你應(yīng)該痛哭的災(zāi)難。
阿托薩可恨的厄運啊，你怎樣騙過了波斯人的心意！我的兒子在光榮的雅典城遭受了一種殘忍的創(chuàng)痛；從前損失在馬剌松的人馬還不夠嗎？他原想去報仇雪恥，反而惹出了這無窮的災(zāi)難。但請告訴我，你在什么地方離開了那些脫險的船只，你說得清楚嗎？
信使那些脫險的船只順著西風(fēng)紛紛的逃避。那些殘余的陸軍又損失在博俄替阿，有的渴死在甘泉之畔，有的疲憊不堪，經(jīng)過許多地方逃到了斯特律蒙河。那晚上，天神便提前喚起了嚴冬，讓那圣潔的河流凍成了冰。那些先前不敬神的人都祈禱起來，禮拜天地。我們的兵士求完了神，便涉冰過去。那些趁著陽光還沒有射出時便動身的人安全的達到了對岸。不久太陽的光環(huán)發(fā)出烈火來把冰河從中融解，我們的兵士便一個一個墜入了水中，那斷氣最快的人倒算是有福。那其余的得救的人辛辛苦苦的穿過了司剌刻；能夠逃回家的并沒有幾人。我們波斯的都城正好痛哭這些可愛的青年。這消息全是真的，這些天降的災(zāi)難還有許多我不曾道及。（信使下）
歌隊你這降禍之神啊，你帶著什么重力來欺壓全波斯的種族？
阿托薩波斯的大軍覆滅了，我真是不幸呀！我昨夜所見的鮮明的夢兆啊，你曾把這些災(zāi)難十分明白的顯示與我。
（向歌隊）你們把這個夢解釋得太容易了；你們既然是這樣說，我愿意首先去祈神，再從宮里帶著蜜油出來，帶著地神和死者的祭品出來。我明知這是“亡羊補牢”，只望來日轉(zhuǎn)好。但為了這些不祥的事，你們得互相交換你們的忠心見解。如果我還沒有出來時我的兒子便回來了，你們得要安慰他，把他帶進宮里去，恐怕他在這些禍事里更生出禍事來。（王后乘著原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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