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學家、冒險家、美國當代**秀的自然主義作家之一克雷格查爾茲代表作; ★作者只身深入荒野叢林,與三十多種動物屏息相遇,展現(xiàn)了動物富有神性的一面,給人以無盡的啟示。他了解每一種動物的生活習性和動物王國中蘊含的野性之美,他的優(yōu)美文字深深喚起了人們對失去的天空、原野的記憶以及對生命的好奇和敬畏!堵迳即墪r報》把查爾茲的文字比為“純氧氣” ★獲2008年蓋倫洛威爾探險藝術獎,先后于2008年和2013年獲得西格德奧爾森自然寫作獎!都~約時報》《人物周刊》《出版人周刊》《科克斯評論》等權威媒體怒贊推薦; ★荒野行者的膽識,科學家的精神,萬物平等的情懷,撲面而來的滄桑詩意; ★精美雙封,設計獨特,護封正背印刷,可隨意翻折,七款封面圖自由隨心變換,送給熱愛動物的你。 ★《萬物有靈且美》系列插畫師友雅12幅炭筆佳作,呈現(xiàn)遇見動物的時刻,野性與溫柔并存的自然靈氣。隨機附贈2張精美炭筆手繪卡片(共12款),值得收藏。 ★動物的生活在臆想之外。它遠遠超出了科學論文和營地篝火旁故事的范圍。它像呼吸一樣真實。它像孩子的語言一樣意義重大。——節(jié)選自本書 ★獻給每一個熱愛動物的孩子和大人。本書會改變你的動物觀。 本書簡介: 克雷格查爾茲的大半生都在荒野中探險。他寫下自己與30多種動物的偶遇過程——在美國大峽谷被大角羊追逐,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的海岸與鯊魚一起淺游,在空中觀看游隼以每小時二百英里的速度表演特技,在水洞邊與美洲獅展開激烈的對峙,在猶他州的沙漠感受一只灰熊的孤獨和足跡……他了解每一種動物的生活習性和動物王國蘊含的野性之美。每一次相遇,他都將自身還原為生命的原始狀態(tài),去感受自然界的生存、繁衍、搏斗與死亡。他的優(yōu)美文字深深喚起了人們對失去的天空、原野的記憶以及對生命的好奇和敬畏。 作者簡介: 克雷格查爾茲(CraigChilds) 博物學家、冒險家、沙漠生態(tài)學家,當今美國最優(yōu)秀的自然主義作家之一。 出生在亞利桑那州,母親熱愛野外探險,父親喜歡威士忌、槍和梭羅。青少年時期,靠著做河流向導、加油站服務生、新聞記者的收入,開始了野外探險生涯,擁有“所羅門王的指環(huán)”,能只身深入?yún)擦郑醚凵、氣息、動作與野生動物進行無聲的長談。 他把這一切形諸文字,寫作主題廣泛,涵蓋生物、地質、歷史、藝術、文學與民俗文化等,文字深沉、雋永、詩意且悲憫,曾獲2008年蓋倫洛威爾探險藝術獎,2008年、2013年西格德奧爾森自然寫作獎,F(xiàn)與藝術家妻子和兩個兒子居住在科羅拉多州的西馬鹿山下。 目錄: 作者的話—005 序 大藍鷺—007 動物界 動物—013 食肉類 熊—019 郊狼—039 美洲獅—051 狗—073 浣熊—083 貓與鼠—093 美洲豹—105 鳥類 禿鷹—111作者的話—005 序 大藍鷺—007 動物界 動物—013 食肉類 熊—019 郊狼—039 美洲獅—051 狗—073 浣熊—083 貓與鼠—093 美洲豹—105 鳥類 禿鷹—111 游隼—121 鷹—125 斑點林鸮—129 寬尾煌蜂鳥—141 渡鴉—143 大雕鸮—157 紫綠樹燕—167 飛鳥—169 偶蹄類 雪羊—173 叉角羚—191 馬鹿—201 大角羊—211 駱駝—225 騾鹿—243 其它 海公魚—247 豪豬—257 螳螂—265 響尾蛇—269 海獅—283 紅斑蟾蜍—291 虹鱒魚—305 蚊子—315 烏賊—325 黃蜂—335 大青鯊—339 人—351 動物界 動物—355 前言序大藍鷺 很小的時候,天還沒亮我就會醒來,抓起床邊的小背包就向外走。包里裝著一個線圈本、一支削好的鉛筆、用紙袋包好的早餐,還有一個從舊貨商店買的按鍵超大的錄音機。我走出家門,穿過四鄰八舍,來到一片滿是紅翅黑鸝的田野邊。在這里,我掏出錄音機。鳥兒們殷勤而無序的聲音像股票市場上四起的叫嚷。我按下錄音鍵,靜靜地聽著。 隨后我繼續(xù)走到其他地方,錄下其他樹下鳥兒的叫聲。我慢慢嚼著冷硬的吐司面包,記下時間、地點和鳥的樣子。我的字很難看,歪歪扭扭的,典型的小學生字體,真希望能把字寫得像大人一樣。時不時地,我會用鉛筆畫個圈,讓它看上去像連筆。我一條條做著記錄,一行不夠的話,便把單詞的最后一個或兩個字母放到下一行。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像其他所有事一樣重要。而我呢,仿佛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仿佛我很了解鳥類?墒菍嶋H上我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它們會飛,而且飛得很漂亮。我咬著鉛筆,若有所思地“嗯”一聲,學著我所見過的那些大人樣。 我?guī)е浺魴C,在科羅拉多州落基山脈以東的田野中走著。一天中這么早醒來,是很少見的事,感覺像是自己的生日或是感恩節(jié)。以前我從來不知道日出這么絢爛,不知道當它序大藍鷺 很小的時候,天還沒亮我就會醒來,抓起床邊的小背包就向外走。包里裝著一個線圈本、一支削好的鉛筆、用紙袋包好的早餐,還有一個從舊貨商店買的按鍵超大的錄音機。我走出家門,穿過四鄰八舍,來到一片滿是紅翅黑鸝的田野邊。在這里,我掏出錄音機。鳥兒們殷勤而無序的聲音像股票市場上四起的叫嚷。我按下錄音鍵,靜靜地聽著。 隨后我繼續(xù)走到其他地方,錄下其他樹下鳥兒的叫聲。我慢慢嚼著冷硬的吐司面包,記下時間、地點和鳥的樣子。我的字很難看,歪歪扭扭的,典型的小學生字體,真希望能把字寫得像大人一樣。時不時地,我會用鉛筆畫個圈,讓它看上去像連筆。我一條條做著記錄,一行不夠的話,便把單詞的最后一個或兩個字母放到下一行。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像其他所有事一樣重要。而我呢,仿佛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仿佛我很了解鳥類?墒菍嶋H上我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它們會飛,而且飛得很漂亮。我咬著鉛筆,若有所思地“嗯”一聲,學著我所見過的那些大人樣。 我?guī)е浺魴C,在科羅拉多州落基山脈以東的田野中走著。一天中這么早醒來,是很少見的事,感覺像是自己的生日或是感恩節(jié)。以前我從來不知道日出這么絢爛,不知道當它照在你面龐上的時候,你都能切實觸摸到色彩的樣子。我幻想著跑到樹林里去,變成流浪者,變成隱士,可是很快六十分鐘的磁帶就錄完了。我回到家,再次吃了頓早飯。 幾十年的時間里,我從未聽說過約翰詹姆斯奧杜邦、阿爾多李奧帕德②、安茲溫格③。幾十年的時間里,我摸索著走近大地,非常顯眼地暴露在灰熊和蜂鳥面前,拂去道路上的塵土,肚子貼地穿過森林去看動物。我的卡車埋在新墨西哥州土路上沒過車軸的沙堆里。我成為北美沙漠里的水源向導,帶著城市里來的年輕學生到荒野中去,教他們如何通過氣味找到郊狼,如何讓塔蘭托狼蛛爬過自己的手掌。我攀緣于峽谷之間,尋找著所有的恐懼、沉寂和荒野中驛動的絕妙生靈。 現(xiàn)在我經常出去行走。有時候上百公里,一連幾周、幾個月環(huán)繞山脊或順著峽谷跋涉。更常做的是一個下午走上四百米,在樹林間穿梭,找個軟和的地方坐坐。我的眼睛總是習慣性地去留意各種形狀和動靜,如果能看到任何動物,那全都是不期而遇。不知道老練的追蹤者是如何去做的——選擇一種動物,然后找到它。我選擇了郊狼,找到的卻是滂沱大雨的一天。選擇了麋鹿,找到的卻是鹿鼠。正蹲著察看美洲獅的腳印呢,美洲獅卻一下子從我背后躍出。 要看到動物,你首先必須保持絕對靜止。你也許要在街道涵洞的黑暗中蜷上三個晚上,才能看到浣熊來了。你也許要在凍原上赤身坐著,然后才能看到灰熊;蛘,你只是需要親自到那里,在高速公路上開著車,突然一隊背部通紅的火蜥蜴不緊不慢地從路的一端爬到另一端。這個時候你必須離開汽車,在公路上四肢著地趴著。不過要小心,不要碰到它們,因為指紋上的弱酸會腐蝕它們的背部。當你和某種動物不期而遇,也許會像響尾蛇的吱吱聲一樣讓人吃驚而迅速。也許你都有時間記錄下風向的變化和每天光影的移動。 每次我見到動物的時刻,都像是利刀戳進了布料。從這些刺戳的洞中我能夠看到第二個世界。那里有關于進化、饑餓、死亡的故事。其中還穿插了物種歷史、獵捕者和獵物之間的關系,穿插了如同雪地中的血跡般那樣玄妙的生命。我曾與野生動物保護部門了解這方面情況的人交談,曾在發(fā)霉的博物館地下室里一堆堆頭骨和骸骨中翻找,閱讀實地生物學家的報告。但是,故事扣人心弦之處仍在戶外。 我是在亞利桑那州科羅拉多河邊的一個向導處看到那只大藍鷺的。一場漂流旅行結束之際,我們正在清理行李。周圍全是敞開的冷藏箱和疲倦的人。人們抬設備的手都干燥得皸裂開,流出了血。這在這個季節(jié)中是常有的事情。身后的一個人叫我向上看,我把腦袋從冷藏箱下伸出來。上方六米處拂入視線的是一只大藍鷺。它的翼幅有些恐怖,像個飛翔的恐龍,蛇一樣的脖子向前直伸,長長的雙腿拖于其后。到達我們頭頂正上方的電話線桿后,它的翅膀變了樣子。舒展開來的羽毛像是完全鼓起的降落傘。 這對半球狀的翅膀突然停頓在空中,占的空間比我們兩個人合起來還要大。它花樣滑冰一般柔韌而典雅地落到電話線桿頂上。翅膀在外側略停了一會兒,身體搖擺著找到平衡。然后翅膀收了回去。 “上帝啊,看看那只鳥!蔽疑砗笥腥苏f。是啊,上帝,我看著呢。從頭到腳,它有將近一米半高,呈現(xiàn)出微妙的鐵青色,能混淆人的視線。它環(huán)顧了一圈下面的拖車房屋和漂流用具。從我們的角度看去,能完全看到它的身體。 它的頭部色彩很豐富,有對比度很強的灰色和藍色,還有軍刀一樣黃色的喙。它的頭在長長的脖子上保持著平衡,完全脫離軀體,可以自由地轉動。頭部的動作本身便是一種語言,頭骨后面的重量同前面很輕的喙保持著平衡。人們走過來搬運著行李,在我們周圍走來走去。我們沒有動。兩個人安靜地看著這只鳥,被它吸引,仿佛它是一個魔術師。每天你都能在河上看到這些藍鷺從河岸上展翅飛起,在眼花繚亂的白鷺中偏轉方向。你看到它們總是等到最后時刻才飛起、鳴叫,仿佛是在懷疑你竟然這樣厚顏無恥,離得這么近。但卻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它。不是這樣徑直看到上面,不會直接看到 它的眼睛,F(xiàn)在既然藍鷺離得這樣近,你便想問些問題。但是你不能。你說不出一個字。你只是盡可能長時間地盯著它,因為它隨時可能飛走,此后你便要記起自己是誰,生活又將重新開始。 我們兩個屬于一個物種,這個物種以修路、藝術創(chuàng)作以及宣稱高于其他物種而聞名。作為理性動物,我們提出很多問題,給出連篇累牘的答案,但是此刻我們卻死亡般安靜。藍鷺控制了我們。 它是一個昂首闊步者,耐心而安靜,在它等待著、注視著淺水中的魚時,時間都凝滯成了冰。它高踞于電話線桿上,纖細而尖利的腳趾蓋住了所有的邊沿。 它抖了抖羽毛,轉頭向后用嘴啄了啄,整理好胸部鋼絲般的羽毛,那些羽毛尖竊竊私語般地散開。它的眼睛向下斜視,當你的食物在腳底下游來游去時,這一適應性的變化便會很有用。 你無法看著這只鳥,而后得出誰比誰更高級的結論。渡鴉百科全書般的詞匯不比紅斑蟾蜍皮膚飲水的能力更讓人羨慕。人類破解世界的嗜好不比叉角羚大得出奇的眼睛更顯價值。 人們繼續(xù)走來走去。爐子和干燥的紙箱被搬進來搬出去,擺放了一遍又一遍。結扣一個個打起來——雙半結,車夫結,單套結,酒瓶結——以把設備固定在貨車上,系牢防水油布和長短不一的繩索。藍鷺的脖子略微縮成S形,重心向下轉移。你會在它們起飛前看到這一動作,而且它們總是略停一下,仿佛要確定下時機。它翅膀張開,在藍天的映襯下閃閃發(fā)光。拍動一下,它離開了電話線桿。拍動兩下,三下,它開始滑翔開來。空氣托起它的身體,變成一種有固定形狀卻又難以辨認的泥塑。那只大鳥向我們發(fā)出碎石般的叫聲,向西朝著科羅拉多河飛去,回到沙漠和水源中,遠離向導處和拖車房屋,這里在世世代代藍鷺的記憶中,曾經是沙漠和水源。它早已飛走了。 我身后的那個人只是說著“嗯”。除此以外,還能說什么呢?即使你無意尋覓,也會看到這些。你走出房屋,即便并不知道動物們在那里,它們仍會發(fā)現(xiàn)你。無論你是善于觀察、有好奇心,還是沒意識到、不情愿、漠不關心,它們都會找到你。它們在你周圍活動,留下大小不同、步態(tài)各異的印跡,不同數(shù)量、不同形狀的腳趾印和爪子印,還有身體重量壓向地面、注視著你的時候留下的標記。它們的氣味有著羊毛的甜味,或是豐饒的泥土所帶有的黑蔗糖漿的味道。在這種不起眼但又昭著的豐富中,總會有形式和功能上的亮點;而宇宙,不過是一個裝著各樣巧妙設計的無底摸彩袋。 這本書是我個人經歷的一個結集,記錄了我在動物們停留時盡可能長時間注視著它們的時刻。這些經歷現(xiàn)在轉化成為文字,就像是要用木棍搭起一個天空。動詞與名詞,并不總能轉變成這片天空的天氣。在炎熱的日子里它們也許不會干燥裂開。即便是自己的眼睛,也有說謊的時候,看著一只虎鯊,卻不知道它的形狀和方向;而在一個峽谷中諦聽美洲獅的聲音時,耳朵也有誤導的時候。 我寫這本書,希望能分享自己所見證的諸多微妙,希望能在最原始的背景下培養(yǎng)起對動物的熟悉感。有時我顯出瀆神般的自大,而后學得安靜下來。僅在觀察短尾鼬留在雪地上的腳印時,我就受到了性格和精確度方面的指導。當然,一次相遇便是一出即時戲劇,但要知道,在這一時刻之外,是漫長而華麗的生存軌跡。 動物的生活在臆想之外。它遠遠超出了科學論文和營地篝火旁故事的范圍。它像呼吸一樣真實,像孩子的語言一樣意義重大。 本書不適合一口氣讀完,讀完一篇,要回味一會兒,或者走出門外,看看樹和鳥,回來再讀下一篇,直到,那些高貴的動物們及那片荒野都住進了你心里。 ——本書 查爾茲迷人的文字,給閱讀帶來無限的快感和想象,呈現(xiàn)給讀者的是生動豐富的動物生活以及縈繞于心的美。 ——《出版人周刊》 查爾茲有一種天賦,能把迷人的科學事實編織進引人注目的敘述當中。他的書不僅僅促使你分泌腎上腺素,也是一種教育。 ――《洛杉磯時報》 查爾茲的偉大才能在于,先激起我們對于動物的奇異與美麗的興奮感,然后通過指出它們的弱點,喚起我們保護動物的天性。書中的每一篇文字都是一次私人的邀請,呼喚我們走出門去,去歌頌長著毛皮、羽毛或者鱗片的眾生。 ――《科克斯書評》 他是一個詩意的作者,每一個字都滲透了他對于野生動物和它們家園的愛與尊重。本書不適合一口氣讀完,讀完一篇,要回味一會兒,或者走出門外,看看樹和鳥,回來再讀下一篇,直到,那些高貴的動物們及那片荒野都住進了你心里。 ——本書 查爾茲迷人的文字,給閱讀帶來無限的快感和想象,呈現(xiàn)給讀者的是生動豐富的動物生活以及縈繞于心的美。 ——《出版人周刊》 查爾茲有一種天賦,能把迷人的科學事實編織進引人注目的敘述當中。他的書不僅僅促使你分泌腎上腺素,也是一種教育。 ――《洛杉磯時報》 查爾茲的偉大才能在于,先激起我們對于動物的奇異與美麗的興奮感,然后通過指出它們的弱點,喚起我們保護動物的天性。書中的每一篇文字都是一次私人的邀請,呼喚我們走出門去,去歌頌長著毛皮、羽毛或者鱗片的眾生。 ――《科克斯書評》 他是一個詩意的作者,每一個字都滲透了他對于野生動物和它們家園的愛與尊重。 ――美聯(lián)社 科普不是這本書的重點,否則你就是在看Discovery的節(jié)目。它的文字即使是在喧嚷的公交上,看上半頁已然覺得穿越到了山林之間。 ——讀者輪回之樹 《遇見動物的時刻》當然是一本可以一讀再讀的書,可以讀到自然,讀到動物,讀到優(yōu)美的景色描寫,讀到生物地理知識,但這些都不是唯一的。對我而言,如果說這本書有一種唯一的意義,那就在于,這是一本讓我重新思考自己動物觀的書。 ——讀者owner 最最愛的書,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荒野的氣息,我們祖先也曾游蕩在自然中與動物為伴,相信我的靈魂也烙下了他們的印記。 ——讀者星夜 三月,在圣胡安山堅冰與淤泥的季節(jié)到來之前,我走進位于馬蠅峰和達拉斯溪之間的一片草地,身后拖著十九根刨過的黑松,每根近八米長。一次拖兩根。我拖過草地的還有一堆將近一百斤重的船帆布,每隔兩三米就要扔在地上,趴在上面歇口氣,爬起來,再拖兩三米。在一個特別選定的地方,我立起支撐柱,將它們彼此扣緊,而后架起一個圓錐形帳篷。周圍的草地是一片跨在黃松林之間的開闊草坡。草地邊上,駝鹿和梅花鹿聚集在一起,謹慎地在生態(tài)過渡帶的樹蔭下散步,聽著我勞動時氣喘吁吁的聲音。 草地向東南延展至一堵堵年輕而富于煽動性的青山,山峰像燭蠟一樣逐漸化作激進的險峰。風吹過草地,掃過群山,像是聳聳肩評論著。野草彎腰無語。待到黃松枝上壓滿了白雪,寒風便選出一些樹枝甩到地面,讓樹根在上凍的土壤中啪地折斷,像是裂開的新鮮胡蘿卜。冬天,雪堆在草地上任意蔓延,制造出緩和的波浪,像沙丘一樣反復無常。在科羅拉多的這個地方,三月是雪崩的季節(jié)。一天,在下一場暴風雪來臨之前,我將帆布裹在了支撐柱的骨架上,把它拉緊,在門上方用樹枝把布邊固定好。 我從三十多公里外的烏雷搬到這里。在那里,太陽只有在午飯前才能照到我的窗戶,下午早早地隱入近四千米高的群山之中。過去我一直住在主大街一座房子冰冷的頂層,是從市法官那里租的房間。當時我為當?shù)貓蠹堊宀⒇撠煱l(fā)行,頂層是我能租得起的最好房間了。如同房東所提醒的那樣,公寓的護壁板電加熱器整個冬天都嚴重失修。后來有人告訴我,這個城市的每一個初來乍到者都會對這樣的頂層公寓不知所措。在這樣的公寓挨過冬天,預示著悲慘的開端,所以從前的房客在三月或四月到來之前都陸續(xù)逃離了出去,仿佛我們是當?shù)匾粋齷齪惡作劇的笑柄。 因此我來到城外,建造起一個帳篷。因為公寓太冷了。因為我的卡車總是被埋在掃雪車堆起的雪堆里。因為我在橫平豎直的四面墻壁內過得太久了。我把木柴爐拖進了帳篷,在下一場雪來臨之前將所有的家什扔到里面。一星期后,我來到五金店,要買一個煙囪罩(在帳篷屋門上方的帆布上開一個洞而后延伸出去),我渾身都是煤煙味兒,一晚上沒睡好,暈暈乎乎的。 杰克斯高根斯站在柜臺里邊,用鼻子深吸了口氣,然后用緩慢而粗啞的嗓音說:“你一直在爐子的下風口里吹?”我咕噥了一聲,朝他塞了一團鈔票。 漸漸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像樣起來。我在門口鋪上了青苔石,在膠合板的地面上放了一張結實的地毯。從最近的路邊搬來些古董家具,擺放在爐子周圍,再加上一床超大的羽絨被,那是我在烏雷時做的。被褥是家的準確描述,很久以后,當我連續(xù)多年外出游歷時,就把這床被子放在箱子里封好,這樣老鼠便無法鉆進去了。上面的圖案仿佛有筑巢本能一般,會落入我的夢境,成為它的背景。 我?guī)硪粔K太陽能板,將其靠在帳篷的南面,用來給電腦、只能收兩個臺的收音機,還有手持式食物處理機供電。夏天,我可以用戶外的太陽能淋浴,再在太陽下晾干。冬天我便用陶瓷水罐加水盆,里面有熱水和毛巾,我在外面洗頭的時候,幾秒鐘之內就上凍了。能曬爆皮的大晴天在極大的暴風雪之后到來,幾個小時之內就可以曬化一米多厚的雪,隨后草地上便汪洋一片。我曾坐在床上,腳穿著灌溉用的橡膠靴,晃蕩著腿,看著十多厘米深的水穩(wěn)穩(wěn)地漫過地面。(到了第二年夏天,我便把帳篷搬到了地勢更高的地方,遠離洪泛區(qū),住進了森林中。)暴風雪把帳篷的白帆布抽打得簌簌作響,這種優(yōu)雅的聲音像一張保護我的毯子,將我封在溫暖的爐子旁,在我睡去時掩埋了屋門。 冬季,有幾個月我一直試圖讓水保持不結冰的狀態(tài)。最終得出結論,在十月到次年四月之間,要讓水呈液態(tài)是不可能的,連城里退休的淘金工人也對我說,要讓水呈液態(tài)必須摟著它睡覺。夜晚屋內的氣溫降到零下三十二度,我把裝水的瓶子踢出被子,任它們自己照顧自己去吧。 平頂山上的世界很詭秘。它總是試圖以狡詐的方式對待我,向我扔來不可思議的各種東西——冰凍金槍魚罐頭,在我床上筑巢的大黃蜂,在我迫切需要睡眠的夜晚將帆布吹成行船巨浪的暴風。當然,這些問題我都解決了。我沒吃那金槍魚。我?guī)状稳乇挥惺芬詠碜顬榭植赖睦ハx蜇到。但是,有一樣東西我無法搞定。我做了能做的一切,但仍然沒有解決 這個問題。老鼠。鹿鼠。那蠕動的小鼻子和模糊的胡須,那夜晚的亂竄和對錫箔紙團狂熱的迷戀,讓我整晚都無法入睡。這些該死的東西。我對老鼠,像睡鼠、教堂里的老鼠,總是持有一種羨慕的眼光。它們的世界在不為人知的壁櫥通道里,是一個在收音機背后,有著舒適的羊毛線搖籃和逃生通道的地下世界。到了夜晚,整個教堂,整個房屋,都只屬于它們。小時候,我常?释约菏且恢焕鲜。我要有一張房屋構造圖,讓每一個笨拙地穿過門廳的人,每一個藏生日禮物的人,每一個翻箱倒柜找鞋的人都難為情。 現(xiàn)在,它們像地下黑手黨。它們挑戰(zhàn)我的一舉一動。它們的糞便像是五彩紙屑。它們把我最好的衣服咬出了洞。 “留著你殺死的那些,”有人告訴我,“把它們的血繞著帳篷灑一圈。等完全腐爛后,就不會再有什么東西靠近你那地方了! 非常感謝。 另一個人建議我弄支手槍。“干什么用?”我問。他只是咧嘴笑。 我確實有一把大得可笑的危地馬拉砍刀。在慵懶的早晨,我憔悴地躺在床上,一有老鼠快速從地面跑過,我便向它們砍去。砍刀是身邊離得最近的武器,我將其放在床邊也就是這樣一個目的。我從來沒砍到過老鼠,不過地面倒是坑坑洼洼起來。 在潮濕得非同尋常的一季過后,這些嚙齒類動物在西南部猛增起來。問題是,今年老鼠玩出了新花樣。它們開始殺人。在我的南北方向,人們因為一種奇怪的瘟疫般的病毒而死,這種病毒源自老鼠的糞便。他們說有些像流感的癥狀。莫名其妙地發(fā)高燒,身體失控,一陣一陣,夜晚極為痛苦,然后便是死亡。沒有讓其停止的辦法。在猶他州,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清掃完老鼠感染過的車庫后,六天內便死了。漢坦病毒,這是它的名字。這種神秘、致命的東西由我們小巧、疾跑的同居者傳播。鄰居們都不敢清理他們的捕鼠夾,怕和那些老鼠有接觸。我對自己說,如果我睡覺、吃飯、掃地都是在一個滿是老鼠糞便的世界,那無疑我會是第一個喪命的人。 所以我養(yǎng)了只貓。他跑到屋外,讓所有的生物都怕他三分。老鼠、地松鼠、花栗鼠、鳥雀、兔子、田鼠、旅鼠、鼩鼱。有一圈讓我稱之為死亡地帶的周界,由這只非本地的肉食動物開辟出來,甚至連郊狼也不像從前那樣靠得近了。老鼠在帳篷內,在太歲的眼皮底下找到了避難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以用我的毛襪造窩的地方,我確信它們和貓之間達成了某種協(xié)定。那只貓曾伏擊和他一般大小的野兔,并且把野兔藏在我的床底下。這只大膽的小畜生。到了早上,聽到殘忍的撕咬聲、骨頭的碎裂聲就在腦袋下面,我緊貼著枕頭,咬牙切齒。 我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把野兔弄進來的。野兔開膛后會有一種異常惡心的氣味。實際上,這是我所聞過的最糟糕的東西。在我拉起床鋪,收拾那些尸體零碎時,不得不把臉裹在短襪和大手帕里,幾乎都無法呼吸。我大叫的聲音蒙在了被子里。那只貓對于我沒有充分重視他的獵物而有些沮喪,一般他都會在我睡覺時襲擊我。 我把貓帶到這里,是因為從設計上來說,帳篷無法將老鼠擋在門外。 我坐在桌前寫東西,老鼠們則列隊于架子上,或是在搖椅的扶手上,用它們那小眼睛邪惡地盯著我。它們時不時地換換地方,找個更佳的位置,或是抓抓耳朵后面。我一起身,它們便像爆米花一樣一個接一個竄下來,帳篷中每個暗角隨即充滿了老鼠跑動的聲音。它們不冬眠。相反,它們把食物和熱量集中到舒服、秘密的藏匿點,整個冬天就依仗那兒了。那些食物和熱量本來是屬于我的。 我努力將這種行為視作帳篷生活怪異的一個方面。最初我拒絕使用捕鼠夾,若是外出多天,回來看到床上有新生的小老鼠,便把它們移到屋外。我總是懷著這樣的想法:是我侵入了它們的領地。這種軟心腸的寬容心態(tài)最終被我丟棄了。我曾經用手抓到過一只,把它扔進一個小紙袋。我把紙袋拿到屋外使勁搖,里面的老鼠像噴漆罐里的鋼珠一樣撞來撞去。 “我想讓你離開,”我湊近紙袋小聲說,“明白嗎?離開,然后告訴你所有的朋友,我想讓你們全都消失!蔽矣钟昧u響了紙袋,然后把它倒了出來。那只老鼠一落地便飛快地跑開,鉆進了帳篷。既然它們會致人死亡,在晚上噪音不斷,既然它們的數(shù)量達到了歷史新高,我的態(tài)度也就不同了。我看著自己的貓,指著老鼠,大喊道:“我要讓它們都死光,一個都不留!” 第一個到此的貓科動物是一只野生的谷倉貓。有個在附近農場工作的女人發(fā)現(xiàn)了一窩小貓,我從中挑了一只。那只小貓從沒有被人摸過。女人用食物引它過來,在它走得足夠近后,便一把攥在了手里。小貓頓時瘋了一樣,尖叫著,掙扎出了血。那女人抓著貓的一只腿,憑它在空中狂怒地擺來擺去,我們兩個人才合力將它塞到一個紙盒里。它的兄弟姐妹們恐懼地看著這一切,向后退到了樹蔭里。我開車沿之字形公路上山,路面像搓衣板一樣高低不平,紙盒里發(fā)狂的吼叫聲讓人感到不安。 我徒步回到帳篷,把紙盒放到床上,把準備好的新寵物碗和一些寵物玩具全都擺在被子上。我把整個地方都打掃過一遍,至少看起來像個溫馨的家。小貓慢慢地探出頭。它從盒子里把這個地方巡視了一圈,然后像黃鼠狼一樣嗖地跑掉,直沖到屋外。我再沒有見到過它。 第二只貓,也就是留下來的這只,來自收容所。他待在車的儀表板上跟我回來,在把他領進帳篷后,他以一種精神渙散的方式注視著我,似乎表明他的領地已經建立了起來。他對帳篷的反應很好,我非常仔細地向他解釋,他的職責是殺死并吃掉老鼠。 貓很快就厭倦了他的職業(yè)中所涉及的老鼠數(shù)量。他任憑老鼠們自由游蕩,自己則到外面狩獵,而不是在屋里。他喜歡開闊的場地,喜歡打野味所帶來的挑戰(zhàn),喜歡微風吹拂他驕傲的稀疏毛發(fā)。到了冬天,他會在晚上狩獵。如果獵物追丟了,他便會耳朵后貼,帶著敵意靠近我,不看我的眼睛。在一場典型的事故中,他小心地挪到我的腳踝處,然后從后面撲了上來。我又踢又舞。他發(fā)出嘶嘶聲,把我抓出了血跡。正當我竭力要把他從我身上扯下時,他自己啪地松開了。隨后他立即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嗅著一碗曬干的貓糧,而我則在床上大喘著粗氣,大喊著: “壞貓!死貓!爛貓!” 18世紀中期,詩人克里斯多夫斯馬特①在療養(yǎng)院滿懷奇怪的愛意為他的貓杰弗瑞寫下了一首詩。那首七十四行詩最后幾句是這樣寫的: 他各樣的動作都受著上帝的恩寵 雖不會飛,卻是個出色的爬樹者 他在大地表面的舉動勝過其他任何四足動物 他可以跟著音樂踏出所有的節(jié)拍 他可以不停地游泳 他可以匍匐前行 恐怕我明白斯馬特先生的意思,我把自己的貓看得太緊了,把自己和一只早晚會吃掉我的動物黏在一起。冬天,他常常在爐火熄滅不久后回來,鉆進我的被窩中,渾身結滿了雪霜,包著冰層的爪子踩過我的胸膛,讓我立即僵直起來。到了早上,我會平靜地輕聲說:“傻子,生上火。那邊有火柴,有樹枝。去吧,試著做做。”但是傻子整個早上都會待在被子下面,直到天氣暖和才出來。他希望被寵著,懶洋洋地躺在被褥上,半閉著眼睛,心滿意足,有失得體的樣子看上去很猥瑣。 與此同時,那些嚙齒類動物學會了對付拉鎖、特百惠保鮮盒、懸掛起來的食物、紙板箱、帶蓋子的炒鍋。這只貓時不時吃上幾只,或許是為了證明什么。盡管如此,老鼠們日子過得仍很滋潤。很快它們就能夠對我放在屋外彈藥箱里的干制意大利面發(fā)起有效攻擊。一場戰(zhàn)爭即將開始。 貓出去夜襲了,而最豐沃的狩獵地乃是屋內。有一次,他從狩獵中逃回來,失掉了大半條尾巴,其中的故事也只有他可以講明白。帳篷內,我聽到老鼠在袋子里熟悉的抓撓聲,因此我拽過那東西把它放在貓旁邊,袋口朝著它可怕的爪子和牙齒。老鼠露出了頭,它們彼此碰了個正著。老鼠向另外一個方向跑起來,被我擋回到貓身邊,而那只貓正要準備睡一覺。 它有意無意地撲了一下。老鼠逃開了,貓則蜷起了身體。 當然,我愛我的貓。我可以對他施予許多無條件的愛,撫弄他,給他撓癢癢,懷著我能聚集起的所有愛意和沮喪揉著他那毫無價值的皮毛。隨后我便厭煩了他,在他喵喵的叫喊中,停止了對他的愛撫。他似乎并不在乎,或是睡覺,或是看著我,或是到外面獵殺。晚上他會等我回來。我回來得晚了,會看到他的腦袋從他在門口雪堆中挖出的洞里面探出來。我們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伙伴。我們一起在夏天悄悄靠近梅花鹿。我肚子貼地,向前爬行,他則跟著我,在我后面以免驚嚇到鹿群。但是老鼠,傻子。吃老鼠啊。 我在雜貨店的時候剩了點錢,于是便買了個新捕鼠夾。我捕到的第一只鼠被夾成了大小相等的兩半,已經面目全非了。在一個滿是星光的夜晚,我把那東西拿到屋外,提著它的尾巴,將它扔進死后的世界。聽到老鼠接近某些區(qū)域時,我便滿懷恐懼地等待著,因為我知道等待它們的是什么。我小聲對它們說要當心,還是回家吧。但是,像我的貓一樣,它們聽不懂。夜晚的噼啪聲把我從夢中驚起。那殘暴的聲音過后,便是細小的腿腳全力掙扎的聲音,然后便是沉寂。我在毯子下面埋得更深了。 啪!呼啦。呼啦。沉寂。 整夜如此。 我和貓就要吃什么和不吃什么曾有過多次無果的討論。他不管我。貓和老鼠勾結在一起,策劃著我的死亡。老鼠想自由統(tǒng)治帳篷,貓想讓整個森林都屬于他。老鼠厭倦了捕鼠夾,貓厭倦了我以晦澀的語言對他訓話,然后把他拋出門外扔到雪地上。最后,我們都知道犧牲者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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