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沒有人相信,我曾見過你


作者:點(diǎn)子     整理日期:2016-01-06 11:50:51

1、女版大冰,暢銷五星級評論好書《說走就走》作者溫暖隨筆。點(diǎn)子不是個消停的人。放棄讓人羨慕的工作,一人打拼上海,組樂隊,寫歌做主唱,背包一走14年。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也是一個愿意分享故事的人。2012年點(diǎn)子出版《說走就走》一度躍居當(dāng)當(dāng)網(wǎng)文學(xué)榜前十。
  2、十篇溫暖的故事,十種活得不太一樣人生。人生有太多我們需要面對的苦,需要我們坦然承受。這本書溫暖了前期制作團(tuán)隊,編輯更是感慨:很久沒有被這樣的故事打動了。本書具有很大的影視改編潛力,已有影視公司洽談影視版權(quán)。
  3、全新視聽體驗(yàn):一本有主題歌的故事書。曾經(jīng)做過主唱,寫過很多歌,這一次作者找到了十幾年前一起玩音樂的好朋友共同完成了這本書的主題歌。同時和喜馬拉雅、荔枝電臺、蝦米音樂、鳳凰FM合作,力求打造一本全視聽體驗(yàn)的故事書。
  
本書簡介:
  我相信,一個不懂得享受獨(dú)處的人永遠(yuǎn)都無法發(fā)光。
  也相信,一個只會望著自己腳尖走路的人終會被自己絆倒。
  每一個人,應(yīng)該都是不止于一種形態(tài)的。內(nèi)在的“我”渴望拯救外在的“我”,外在的“我”又在千辛萬苦的尋找著內(nèi)在的“我”。然而這樣的過程是艱難的。跳出自己本身,也許才是尋找本身最好的途徑。
  無可避免的,我們這一生會遭遇很多人,在不斷的相遇中,去看到不同的存在形式,聽到不同的聲音,觸摸到不同的心跳。有時候,你會驚訝的發(fā)現(xiàn),在別人的眼睛里,你似乎更容易看到自己原本的模樣。這,便是我為什么想要寫下這本書的初衷。
  我不是一個善于講故事的人,只愿像個朋友一樣和你們說說話。
  作者簡介:
  點(diǎn)子。
  在寒冬出生的射手座女子,一個其實(shí)很宅的流浪者。
  曾獨(dú)自一人漂泊上海灘多年。組過樂隊寫過歌,洗過盤子賣過文字。
  有一種說走就走的壞習(xí)慣,所以十四年一直行走在路上,只是為了找尋最終的答案。
  目錄:
  序
  No.壹|回去自己的星球。Back
  No.貳|無用的美好。Uselessgoodness
  No.叁|等待告別。Waiting
  No.肆|哪有什么秘密。Nosecret
  No.伍|一期一會。Treasure
  No.陸|生命中的禮物。Gifts
  No.柒|她從未憂傷過。Neversad
  No.捌|別問為什么。Nowhy
  No.玖|請把我的手握緊。Holdinghands
  No.拾|癡人說夢。Dream
  后記
  序
  No.壹|回去自己的星球。Back
  No.貳|無用的美好。Uselessgoodness
  No.叁|等待告別。Waiting
  No.肆|哪有什么秘密。Nosecret
  No.伍|一期一會。Treasure
  No.陸|生命中的禮物。Gifts
  No.柒|她從未憂傷過。Neversad
  No.捌|別問為什么。Nowhy
  No.玖|請把我的手握緊。Holdinghands
  No.拾|癡人說夢。Dream
  后記
  No.
  叁
  等待告別。>>Waiting
  >真正在乎的人,不會輕易靠近,更不會輕易離開。
  1
  清晨,她醒過來。
  空空蕩蕩的木制屋頂上,一條孤單的電線吊著一個老式的電燈泡,燈泡已經(jīng)被灰塵沾滿,它隨著不知道從哪里鉆進(jìn)來的風(fēng)輕輕地?fù)u晃著。她不是很熟悉這樣的場景,但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陌生的地方醒來。
  披一件粗布的厚外套從床上費(fèi)勁地坐起來。非常想喝一些熱水,嗓子已經(jīng)干燥得快要裂開。
  打開木門,一陣風(fēng)便拂面而來。她用手捂住嘴鼻,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八點(diǎn),戶外還是一片漆黑,見不到一個人影。這是西部的八點(diǎn)。
  對,這里好像是西部。她在心里確定了一下。
  可是,為什么會在這里?
  慢慢放下暖壺,和衣坐在木樓的樓梯口上,坐下時,她的手輕輕放在腹部,疼得呃了一聲。下腹隱隱有些作疼,肌肉也因?yàn)樘脹]活動而都能聽見撕開的聲音。她開始試圖去回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種失去記憶般的感覺,就像腦子被清空了一樣。
  ◆◇
  身后有人邁著小心的腳步,向這里走來。她慢慢地回頭,看見了他。
  他臉龐清瘦,神色疲倦的站在那里,穿著一件肥大的軍綠色大衣,厚厚的衣領(lǐng)豎起來擋住了他大半個臉,他手里還拿著另外一件同樣肥大的衣服。
  他說,我聽見外面有聲音,便出來了。
  你終于醒了,林霄羽。
  她揚(yáng)高了頭,疑惑地看著這個陌生者,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慢慢走過來,把大衣遞給她。這里的早晨起風(fēng)了就會特別冷,你身體還帶著傷,要注意保暖。她并沒有伸手去接,仍然抬頭看他。她的記憶里并不存在這個人的影像,她確定自己并不認(rèn)識他。
  不必覺得驚訝,這里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坐的車被山上滾落的墜石擊中,你因?yàn)槭艿阶矒艋枇诉^去,是這里的村民救了你,他們不得已看過了你放在包里的證件,以便確認(rèn)你的信息。
  他把衣服搭在左手臂上,空出右手伸了過去。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彥一,你可以叫我彥一。她還是沒有伸手,只是把目光移向了他手腕上一串泛黃的菩提念珠,還有他干凈修長的手指,這樣的手應(yīng)該是心思細(xì)密、敲打鍵盤的手吧。
  ◆◇
  這是哪里?她把頭轉(zhuǎn)向前方虛弱地問。
  他尷尬地再次收回伸出的手,和左手握在一起揉搓。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此刻身在中國的帕米爾高原之上,這是阿克陶縣塔爾村塔吉克族人的村莊,你在這里睡了整整兩天兩夜,所有的人都在擔(dān)心你。
  所有的人?
  當(dāng)然,所有人,所有的村民。
  ◆◇
  她的腦子里迅速想起了慕士塔格峰,她想起自己寫下的那些計劃,此刻她應(yīng)該在那里。
  原來是出了車禍。
  她記得自己搭了一輛順風(fēng)車,一直蜷縮在車尾睡覺,她實(shí)在太困了,加上有些高原反應(yīng)的癥狀,頭疼總是一陣陣地襲來,一路上她只能讓自己睡覺。醒來,卻來到了這里。車子已經(jīng)無法啟動開走,慶幸的是并不十分嚴(yán)重,所有人中只有她受了些傷。
  她說,我的腹部還在隱隱疼痛。
  他點(diǎn)頭,你受到了變形車體的一些擠壓,這里醫(yī)療條件非常有限,所以不知道你身體內(nèi)部有無更大的損傷。你也許應(yīng)該盡快離開這里,去喀什或者更大的地方去檢查治療。
  她并沒有認(rèn)真聽他說話,松開交叉在腹部的雙手,右手半握拳放在嘴唇的位置,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幫我一個忙,我想寫一張卡片,請你幫我寄出去。她說話的口氣似乎并不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他微笑著點(diǎn)頭。當(dāng)然,這沒有問題。這里隔天就會有車去喀什,我可以幫你把信件交給他們。他保持著溫和沉穩(wěn)的語氣。
  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叫出了聲。她說,我好像是餓了。
  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哦,我馬上去找人給你弄點(diǎn)兒吃的,你現(xiàn)在最好是先吃點(diǎn)兒流質(zhì)的東西,讓胃慢慢適應(yīng)一下。
  ◆◇
  這兩年里,她只給卓爾寫過三次卡片,第一次在蘇丹的喀土穆,第二次在哥倫比亞的波哥大,這是第三次。她覺得有必要告知他,自己還活著,還在各地不停地行腳。走了兩年,在路上遇見了太多以前沒有見過、沒有經(jīng)歷過的,她一直都在慢慢地消化著。可是心里一旦想起卓爾,還是會隱隱有愧疚感浮上來。
  她希望自己不要常常去記起往事。那些記憶就像是海底幼小動物的尸體,被海浪推到沙灘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觸目驚心。
  ◆◇
  整理物品。沒有東西丟失,只是相機(jī)屏幕已經(jīng)破碎,不知道SD卡(安全數(shù)碼卡)是否損壞,這并沒有太過影響她的心情。真正重要的東西光用眼睛去看都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已經(jīng)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
  此地,是她兩年間走過的第九十九個地方。她翻開用黑色皮筋綁著的軟皮日記本,上面有她之前留下的字跡:慕士塔格峰下的塔吉克民族,被稱為“云彩上的人家”,他們大多居住在帕米爾高原,許多世紀(jì)以來,他們都生活在三千米左右的高原之上,過著游牧半定居的生活,從事畜牧業(yè)和農(nóng)業(yè),多在山谷里扎寨。慕士塔格峰幾個字下面有用小黑圈標(biāo)出的記號,這說明它是計劃中一定要到達(dá)的地方。
  對于記錄,她已經(jīng)漸漸失去了耐心,從一開始不斷地按動快門,到很少再拿出相機(jī)。從開始寫很長的文字,到后來只字不記。這仿佛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不是無話可說,只是覺得很多東西已經(jīng)不能夠被輕易地表達(dá)出來了。
  她以前總會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卓爾坐在一旁用手撐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她做事,表情柔和,一言不發(fā)。她疑惑地問,你在看什么呀?卓爾就會笑,說不出來在看什么,也就是這么看著而已。他總是話很少。
  ◆◇
  有人敲門,她以為是剛才的男子。開門卻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塔吉克大叔,手里提著一壺?zé)釟怛v騰的奶茶。他高原紅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穿肥大的白襯衫、燈籠褲,外面罩一件寬大的長袍,手工的腰帶束在腰間,軟皮靴子。他把右手輕輕放在胸口微弓,親愛的孩子,你終于醒了,先喝些奶茶暖暖吧。他的漢語生澀真誠,眼睛清澈。她的心動了一下。
  他們都叫我艾提大叔,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好的,謝謝您,艾提大叔。
  大叔點(diǎn)了一下頭,退出屋子,順手把門關(guān)好。
  旅行手冊里有對塔吉克人的描繪。塔吉克族民風(fēng)淳樸,敦厚善良,可以做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他們的眼睛里,有清澈的光。艾提大叔淡藍(lán)色的眼睛里就有那種光。
  ◆◇
  阿克陶的天空,藍(lán)得耀眼,雪白的云掛在上面,很低很低,它們隨著風(fēng)的方向緩緩地移動著,仿佛只需一陣大風(fēng)就會被刮落至人間。這樣的天在別的地方從來沒有看見過。每個地方的天空都是不一樣的,每個地方的云和風(fēng)也是不一樣的。
  城市里沒有這樣的藍(lán),也沒有這樣的白,有的只是混濁的空氣和讓人窒息的混雜的聲音。有的時候你站在鋼筋水泥的建筑之間,會突然不知道該做些什么,該去往哪里。她在城市里迷過路,那種突然不知道該去向何處的惶恐,猶如掉進(jìn)了一個幽暗的黑洞。你明明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卻像已經(jīng)死去了一般寂靜。
  她站在藍(lán)天之下,只是這樣安靜地站著。
  ◆◇
  和艾提大叔一起吃飯,還有彥一。大叔說,你愿意在這里待多久都行,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再養(yǎng)養(yǎng)才有力氣出去。
  大叔的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的老伴已經(jīng)過世很多年,兩個兒子都在烏魯木齊打工。而彥一,她覺得他應(yīng)該也是一個停留在此地的旅行者,因?yàn)樗幸粡埜蓛舻臐h族人的臉。
  她雙手端起奶茶敬向大叔。謝謝您,如果沒有您,我可能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大叔趕緊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是這個英俊的孩子救了你。他是城里來的大醫(yī)生,他每年都來這里幫助我們整個村子的人,他是個大大的好人。
  她端茶的手停留在空中,臉轉(zhuǎn)向彥一。他沒有說話,只是淺淺地微笑著。
  她說,謝謝!
  沒有,是大家救了你,我只是碰巧做了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
  吃完飯,他把晾曬好的干凈衣服拿來。
  這些衣服是你受傷時穿的,隔壁的阿媽給你洗干凈了,破的地方阿媽也幫你縫補(bǔ)好了。
  她接過衣服,你一直都這樣溫暖地對待別人嗎?
  他聳聳肩,大概只是一種習(xí)慣。
  她從鼻子里笑了一聲,這是個很好的習(xí)慣。
  ◆◇
  你多大?
  三十五。你呢?噢,抱歉,也許不該問。
  我不介意這個,小你一歲,三十四。
  你從哪里來?
  北京。
  你呢?你從哪里來?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看到她的表情,便沒有再追問。
  ◆◇
  遠(yuǎn)處突然傳來笛子的聲音。她愣了一下說,我似乎在哪里聽見過這個聲音。
  哦,那是鷹笛的聲音,是塔吉克族人非常喜歡的一種樂器。鷹是塔吉克族人的圖騰,象征著勇敢、正義和純潔。他說,你大概是在昏睡的時候聽見過這個聲音吧。你知道它的傳說嗎?
  她搖頭。
  塔吉克族人一代又一代地口頭流傳著這樣的一個神話故事:從前,有一個名叫瓦發(fā)的小伙子和一個叫古麗米合爾的姑娘,他們從十二歲起便被迫給巴依當(dāng)奴隸。后來,他們長大了,也相愛了。他們相約在某一天的晚上要一起逃出這里?墒墙苹陌鸵缆牭搅孙L(fēng)聲,派人追上了他們,并用箭射死了姑娘。姑娘瞬間就化成了一只鷹,與那些人拼命地搏斗。后來寡不敵眾,受了重傷,臨死前,她希望心上人能用她的翅骨做一對笛子。以后每當(dāng)他吹奏時,她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來。于是瓦發(fā)含淚取下兩根一樣長的翅骨,做了一對鷹笛。每當(dāng)美妙的笛聲響起,便會有一只鷹從頭頂美麗地掠過。
  你的黑眼睛迷住了我的心,
  你的白牙齒勾走了我的魂;
  你的美貌點(diǎn)燃了愛的火,
  而你卻冷得像臘月里的冰。
  …………
  ◆◇
  他說,林霄羽,你手腕上為什么會有那么深的一道舊傷?
  她突然一下子變了臉,轉(zhuǎn)過頭緊縮眉頭瞪著他。
  哦,對不起,在你受傷的時候,我……
  請收起你的好奇心!雖然你救了我,但我沒有義務(wù)給你講故事聽。
  她不由分說地走開了,留下他攤著雙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2
  那一天,天氣異常地悶熱,空氣中一絲風(fēng)也沒有。那一天感覺就是和平常的每一天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不一樣,可是又說不清到底哪兒不一樣。
  林霄羽對著鏡子梳理頭發(fā),卓爾站在后面,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從鏡子里喜悅地看著她。他的眼神一如初中的男生,有一點(diǎn)點(diǎn)害羞,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緊張。
  她也從鏡子里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說,你能先去門外等我一會兒嗎?我要處理一些事情,就一會兒,好嗎?
  于是,他輕輕地拍了她的肩膀兩下表示同意,而后微笑著退到門外,再隨手關(guān)上門。
  ◆◇
  她小他半歲。他們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算是青梅竹馬。他們早已習(xí)慣了彼此,習(xí)慣到如同呼吸。
  卓爾一直都很乖,從小就像個小大人一樣懂得照顧別人,很討大人們的喜愛。院子里的大人只要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和卓爾在一起,就會特別放心。
  初中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用自行車載著她去學(xué)校。她會在離校門還有一定距離時下車,然后獨(dú)自走去,他每次都會飛速騎過她的身旁,轉(zhuǎn)頭對她傻笑。放學(xué),他又會在她下車的那個地方等她,然后再一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鼗丶摇?br/>  他有時候因?yàn)槔蠋熗咸枚R了,她跳上后座會生氣地隔著衣服用指甲掐他后背上的肉,他疼得挺直了腰,卻仍然瞇著眼睛笑。只有初三的下半年她沒有再坐他的車,他在踢足球時把手摔骨折了,于是她只得跳上了同學(xué)的自行車后座。有一次路過他們一直聚合的地點(diǎn),她看見他打著繃帶站在那里不停地張望著,她跳下同學(xué)的自行車走向他,那次他居然紅著臉跑開了。
  他的話很少,脾氣很好。她總是欺負(fù)他。
  明明會做的作業(yè),偏要扔給他去做,自己卻跑去一邊兒逗狗玩兒。吃不完的蘋果,隨手就遞給他。飯盒里有不喜歡的菜也總是挑給他。她媽媽說,卓爾這樣好的男孩子真不多了。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里的畫報,頭也不抬地說,好什么呀,那只大呆鵝。
  他只是她的玩伴之一而已。
  ◆◇
  高考,他眾望所歸地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重點(diǎn)大學(xué),而她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專科學(xué)校。然后他遠(yuǎn)走他鄉(xiāng),去了繁華的大都市開始深造,她卻在那所秩序散漫的專科學(xué)校里開始談戀愛,然后失戀,再戀愛,再失戀。而他,大學(xué)四年始終是一個人。
  他給她寫很多的信,她有時看完就放到一邊,有時候甚至都不拆開看。他總是絮絮叨叨地講著一大堆無趣瑣事:運(yùn)動會三千米長跑,他跑到一半腳就抽筋了;隔壁寢室的男生因?yàn)樘诱n追美劇被記了大過;學(xué)校的秋天特別好看,可是最近把隱形眼鏡弄丟了一只,等等等等,諸如此類她認(rèn)為很無聊的話題,他講起來卻興致盎然,滔滔不絕。
  他畢業(yè)的時候在上海謀到一份很好的職業(yè),而她那時已經(jīng)工作了一年,在一個小區(qū)的物業(yè)上班。這個工作還是她媽媽四處托人找的,?粕鷵駱I(yè)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的媽媽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際關(guān)系,才為她爭取到了一個這樣的工作機(jī)會。她每天都要寫很多告示,如失物招領(lǐng)、整頓秩序和口號標(biāo)語之類的東西,再把它們張貼在小區(qū)的每個角落里。誰家的狗拉屎在草坪上了,誰把衣服晾曬在了公共區(qū)域了,誰家兩口子又吵得街坊四鄰不得安生了,都是她要管理的范圍。
  ◆◇
  這樣的一份工作讓她時常感到無趣,卻不能改變什么,因?yàn)樗龥]有能力讓自己謀到比這個更好一些的工作。
  她平時沒有什么朋友可交往,性格里總有一些很極端、很乖張的東西,沒有幾個人能像卓爾那樣毫無底線地包容她。那些男友在分手時都會說,我他媽真是受不了你了。她的性格一直是這樣,從未變過,可一開始為什么他們就能受得了呢?也許他們只是厭倦了這個身體而已。
  她的生活一下子過得像白水一般,沒有味道,沒有顏色。
  偶爾不開心時會給卓爾打電話,把心里的垃圾統(tǒng)統(tǒng)都塞給他。他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jī)從來不會關(guān)機(jī),只要她撥通那個號碼,總是很快就有人接起,無論幾點(diǎn),無論在哪里。
  她喜歡擠對他。你的命比我好,傻人真是有傻福,你倒是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了,我卻可能還要在這里到老到死。
  他在電話那頭一言不發(fā)。
  ◆◇
  第二年的春節(jié),他回來找她,捧著鮮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對她坦露了心意。二十幾年了,他的心里一直有她,也只有她。
  她似乎絲毫沒有感到詫異,只考慮了兩個小時,就決定跟他走。簡單得就像是當(dāng)年他跨著自行車停在路邊等她,她跳上去拉住他后背的衣擺,他頭也不回地就騎走了。
  她需要一次遷徙,她非常明白。
  ◆◇
  他的工作非常忙碌,有時會加班到深夜才回來。有時她半夜醒來,看到他狼吞虎咽地在吃她給他留的飯菜。飯菜早已經(jīng)涼透,他害怕微波爐的聲響會吵醒她,于是就那樣吃下去。他尷尬地笑,這是在大城市里生活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我會盡力讓你過得好的,霄羽。
  他幫她找了一份在幼兒園的工作,工作很簡單,每天就是午飯、晚飯時照顧孩子們吃飯。工資很低,但很清閑。他說,你可以去上個補(bǔ)習(xí)班多學(xué)點(diǎn)東西,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有一次她無意中說,其實(shí)沒有我,你也許會過得更好。
  他卻突然抓緊她的手,不,這樣才是最好的。
  她的手很冷。
  ◆◇
  這座城市雖然大,卻很空,每個人都面色冷峻,疲于生活。半年過去,除了一個不太大的范圍,她沒有走得更遠(yuǎn)一些。有時候卓爾下班早,他們會一起在江邊轉(zhuǎn)一轉(zhuǎn),他拉著她的手會微微地用勁,像是生怕把她弄丟了。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有一些安穩(wěn)。
  那一天她調(diào)休,突發(fā)奇想要為卓爾做一頓不一樣的晚餐。于是她用手機(jī)導(dǎo)航查好了路線,去市區(qū)的大超市里買東西。轉(zhuǎn)了兩趟地鐵,搭了一輛公交,又在如織的人群中穿過很多條馬路和小巷,像是走了很久。
  將整整一筐的物品推到收銀處,手探進(jìn)包里,從里到外翻了一遍,發(fā)現(xiàn)錢包和手機(jī)都丟了。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強(qiáng)烈敲擊胸膛的咚咚聲,她的臉憋得通紅。
  卓爾找到她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她坐在超市外面廣場的階梯上,手抱著膝蓋,靠著花臺癡癡地發(fā)呆。他來到她的面前,蹲下摸她的頭,她突然驚了一下,愣了十幾秒鐘后,突然撕扯著他胸前的衣領(lǐng)號啕大哭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哭。
  她大聲地吼叫,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個蠢貨!
  然后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辦法工作,也沒有辦法單獨(dú)出門。醫(yī)生說,她是得了心病。
  ◆◇
  卓爾說,你不喜歡這座城市,我們就搬走,哪里都可以。
  她搖頭。
  你想要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愿望,說出來,我們一起去完成它。
  她還是搖頭。
  她在夜里被噩夢驚醒,她夢見自己被一根繩子拉扯著,使勁地把她往井口拽。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抓緊地面,手指被磨得全是血,然后在吼叫聲中驚醒過來。
  他全力地抱著驚恐的她,林霄羽,我們結(jié)婚吧。
  她仍然渾身顫抖。
  ◆◇
  卓爾穿著新買的白襯衣在門外等她。他穿白襯衣的樣子就像他小時候騎車飛馳過她身邊的樣子,一陣風(fēng)從后面吹過,把她的劉海弄得亂飛。她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才會覺得思路清晰。
  他們今天就要去往民政局,他想要給她一個堅定的承諾。
  他本來是個快樂的好人,總是把最好的一面都給她?梢彩且?yàn)樗,他居然開始學(xué)會了抽煙,深夜坐在陽臺上,一支接著一支。她在半夜醒來,看到他佝僂在陽臺上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子亂戳一樣。她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再這樣自私下去。
  ◆◇
  她梳理好頭發(fā),仔細(xì)地化好妝,換了好看的裙子。
  站起身,走到門口,輕輕地把門反鎖了。
  3
  遠(yuǎn)處牧民的帳篷里飄來奶茶的香味。
  塔吉克人喜歡將紅茶或茶磚加水煮沸,然后加入適量已煮熟的新鮮奶子,攪拌成奶茶。這樣的奶茶被他們稱為“艾提干恰伊”,香味能飄到很遠(yuǎn)的地方。聽說男人們在離家很遠(yuǎn)的地方放牧,只要遠(yuǎn)遠(yuǎn)地聞到了這股香味,就知道該把羊群往回趕了,因?yàn)樗麄冎兰依锶艘呀?jīng)煮好了奶茶在等他們回家了。
  林霄羽被這香味吸引著走出了房間。這幾天多虧大叔的照顧,還有彥一給她配的藥,這些年的游歷也讓她的身體強(qiáng)壯了不少,所以身上的那些不適慢慢都得到了緩解。
  她看到彥一端著一碗奶茶坐在帳篷外和牧民談笑,彥一也看到了她,舉起手臂對她搖晃,林霄羽,快來。
  她喝下一碗奶茶,唇齒留香,心情一下舒暢起來。
  彥一看著她說,終于看到你笑了,那天的事兒實(shí)在抱歉,我……
  她打斷他,應(yīng)該抱歉的是我,我情緒有些過于激動了。
  ◆◇
  彥一說,塔吉克族人在大大小小的山谷中或平原上安家落戶,建設(shè)著村莊和田園,春天播種青稞、豌豆、小麥等耐寒的作物;初夏趕著畜群到高山草原放牧;秋后回村收獲,準(zhǔn)備過冬,周而復(fù)始地過著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就是因?yàn)檫@一年又一年簡簡單單的日子,他們看起來都快樂極了。
  他把喝光的奶茶碗捧在手里。林霄羽,村民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就蜷縮在車尾,完全昏迷,失去了知覺,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們都以為你死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會不會和以前不一樣呢?
  她點(diǎn)點(diǎn)頭,只是覺得補(bǔ)了一個好長好長的覺,好像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睡得這么舒服了。
  他說,大概你是喜歡這里的,所以潛意識里完全放松下來了。
  她噘了一下嘴,也許是這樣的。
  他掰著手指想了一下。三年了,我連續(xù)來這里已經(jīng)三年的時間了,從第一次來,我就莫名地喜歡這里。喜歡這里干干凈凈的空氣,內(nèi)心干干凈凈的人。在城市里大家都戴著各自的面具,去為了生活討一份安慰,誰都別否認(rèn),誰敢說沒有呢?我們躲在面具后面相互傷害,相互折騰,斗得你死我活的,到了最后死都不愿意把它摘下來,真是覺得很累啊。
  她靜靜地聽他說話。
  人總是不會滿足于自己所擁有的生活,對嗎?
  復(fù)雜的時候想著簡單,簡單的時候又不甘于平庸。平凡的時候厭惡平凡,改變的時候又害怕改變。明明知道是錯的,卻偏要去做;明明了解真相,卻偏要去相信一個假象。有多少人在這個輪回的旋渦中不能自拔?我老是在想,這么折騰干嗎呢?為什么就不能像這些牧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得清清白白、簡簡單單的呢?
  她的眼睛里慢慢地蓄滿了淚水。
  他說抱歉,我似乎話有點(diǎn)兒多了。
  她輕輕地?fù)u著頭,不,沒有。
  又開始起風(fēng)了,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搭在她身上。這次她沒有再拒絕。
  ◆◇
  晚上,村民邀請他們共進(jìn)晚餐。
  他們烤著羊肉,喝很烈的白酒。
  她突然說,我也想喝。
  他懷疑地看著她。她攤開雙手,身體已經(jīng)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真的,相信我。
  好吧,作為一個醫(yī)生,我并不建議你去做對自己身體不好的事情。但作為朋友,我想,酒也許會讓你溫暖和放松一些。
  ◆◇
  他舉起手里的酒碗,大聲地對村民們說,這次的工作已經(jīng)圓滿完成,明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大家都要繼續(xù)健健康康地等著我,明年我們再見。
  村民們紛紛起身親吻他的手背,他回吻他們的手背,然后舉著酒碗仰頭喝下。這是塔吉克族男子之間的一種禮節(jié),顯然他已經(jīng)非常了解。有村民用粗大的手指擦拭著眼淚,他們之間早已經(jīng)建立了情誼。
  她喝得臉紅紅的,說,不知道原來你要走。
  ◆◇
  他也已經(jīng)微醺。沒有一個人能一輩子待在一個地方的,也沒有人能一輩子顛沛流離的,不是嗎?我們一直都在不斷地和人或者過去告別,再啟程。第一年來到這里,再回到北京后,我特別的郁悶,覺得自己生活的那個環(huán)境實(shí)在很糟。現(xiàn)在從這里回到北京,我會很開心,因?yàn)檫@些人讓我變得越來越好。多看到自己,才會看到別人,對嗎?林霄羽。
  她點(diǎn)頭。其實(shí)很高興在這里遇見你,你可能幫我解開了一些長久以來的疑惑。
  他接著說,我不知道你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些什么事情,但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因?yàn)槟愕臍庀⒆屓烁械匠林,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你正昏迷,眉頭緊鎖在一起,絲毫沒有放松。我本來對你的傷疤和你的故事有好奇心,可是現(xiàn)在我沒有了。沒有什么是糟糕的,其實(shí)都是自己過糟糕的。艾提大叔有一次給我講過一句塔吉克族的諺語,他說,去過麥加的驢仍然是驢。我沒有宗教信仰,但這句話我想了很久。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shí)就是那頭驢。
  她聽他說著,突然笑出了聲,笑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對!我走了一百個地方,也才剛剛知道了,自己原來是頭驢。牲口踢人真的是下得去狠腳啊,而且還專踢給它喂食、撫摸它的人。
  ◆◇
  她在月光下舉起左手,看著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它微微地凸出皮膚,像是一個界線,仿佛在分割一些東西。
  4
  夢里,她記起了卓爾抱著她飛奔的樣子。
  她在恍惚中,抬起右手去摸他的臉,從小到大,她從未認(rèn)真地看過他,看過他的臉。
  他有些慌亂,可眼神還是如此堅定,這眼神從未對她感到過厭倦。他的鼻梁很高,但微微有些歪,不仔細(xì)看不會發(fā)現(xiàn)。那是初三的時候,他揍了一個對她言語輕佻的男生,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他也會憤怒,他握著拳頭的時候像個勇猛的戰(zhàn)士一般。他的嘴唇很厚,他看書或者思考的時候喜歡咬著上嘴唇,他從不用它說癡話、說情話。他的耳朵上有一顆小小的痣,和她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抱著她飛奔,她感到他的身體在不停顫抖。然后慢慢地,她失去了知覺。
  ◆◇
  在醫(yī)院里,她問卓爾,你害怕過什么嗎?
  他平靜地說,每天早上醒來,拉開窗簾看到陽光,轉(zhuǎn)頭再看到你,我就覺得自己無比的幸福。即使再累,想起那個畫面都會覺得溫暖?晌也⒉缓ε率ミ@一切,我只害怕你看不到我所看到的這一切。
  她說,我已經(jīng)無法輕易地去生活。
  他眼眶有些泛紅。抱歉,我沒能照顧好你。
  不,再沒有人會像你這樣對我,是我自己出了問題。
  我還能為你做些什么呢?
  你已經(jīng)為我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情,現(xiàn)在,你需要做的只是放開手,讓我自己去把自己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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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和牧民們喝得有點(diǎn)兒多了,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shí)。早上醒來天早已經(jīng)亮開,她看見門角有一張紙條。
  林霄羽,我走了。
  我們總是會自以為是地對生活做出判斷。我們固執(zhí)、自私、頑劣,想證明自己活得并不愚蠢,想證明自己能等到一個所謂不遺憾的人生。也許,應(yīng)該等待的東西不過是一次次的告別而已。懂得與過往告別,才會與現(xiàn)在的自己相見。愿你回去的路平安。你的朋友彥一。
  她微笑著用手指把紙條褶皺的邊緣輕輕理平,折好放進(jìn)口袋里。
  遠(yuǎn)方的太陽慢慢地升起來,陽光灑滿了整個草原,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天。
  ◆◇
  她回到房間里,鋪開信紙。
  寫下了兩年里的最后一封信。她在信的結(jié)尾處寫道,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思念著你,如果此刻你在,你還會擁抱我嗎?
  5
  那一年,我在西部的一家客棧里聽一個四歲孩子的媽媽講了這個故事。
  ◆◇
  她得知我是一個寫故事的人以后,便饒有興趣地說,我有一個特別好的故事腳本你想聽嗎?她當(dāng)時正帶著自己的團(tuán)隊在考察一個廣告的拍攝地,每天早出晚歸地在外面選景。
  故事講了三天,中間不停地被其他的瑣碎事情打斷。我每天都特別著急地等著他們收工回來,等著她繼續(xù)給我講下去。對于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來說,不停地被打斷真的是一種煎熬,而她又總是慢慢吞吞、不急不躁的樣子。
  她講話的時候總是慢條斯理,思路清晰。他們在院子里開會的時候,我就去二樓的亭子里坐著喝茶,不打擾他們。她對團(tuán)隊里的員工也是輕言細(xì)語,像個家長一樣。她的員工私底下告訴我,她有個特別幸福的家庭,老公性格溫和,對她極其包容。本來他有著一份非常體面的高薪工作,但是為了她,他辭去工作,和她一起辛苦地創(chuàng)建了這家公司。
  她老是把小女兒的照片拿出來給我看,她說你看這個小姑娘這么小,但是怎么能這么可惡呀,老是在地上撒潑打滾騙我,就是為了得到好吃的東西,真是個壞妮子。她爸爸也壞,不但不幫我,還故意讓小妮子來逗我,我整天被這倆人欺負(fù)著。她在說這些的時候,一臉都是溫柔的笑。
  ◆◇
  他們結(jié)束工作的那天,她還是沒有把故事最后的結(jié)局講給我聽。
  我問她,那林霄羽后來回去了嗎?她會不會有一點(diǎn)兒是喜歡彥一的呢?她回到卓爾身邊了嗎?后來呢,后來呢?
  她總是笑話我太心急。于是當(dāng)她被頻繁響起的工作電話不停打斷的時候,她說,你能幫我編一個結(jié)局嗎?你認(rèn)為最好的一個結(jié)局。
  ◆◇
  走的那天,我去門口送他們。
  她那時剛洗過頭,穿著白色的棉麻襯衣走過來輕輕地抱我,再見點(diǎn)子,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寫故事哦,也記得把我講給你的故事寫一個你喜歡的結(jié)局。
  我聞到她頭上薄荷的香氣,當(dāng)她挽起袖子反手去盤起頭發(fā)的時候,我清晰地看見了她左手手腕上的一道深深的舊疤痕。
 。
  我把這個聽來的故事寫了出來,并加上了自己喜歡的一些名字,我固執(zhí)地覺得她會喜歡這些名字。
  我想,這個故事已經(jīng)不再需要結(jié)局了,因?yàn)槲覀兌伎吹搅私Y(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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