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第一人稱


作者:歐陽     整理日期:2015-11-05 11:01:39

新概念獲獎?wù)?br>  當紅90后領(lǐng)軍作家
  以「我」為筆,為青春寫作
  ◆郭敬明、韓寒、張悅?cè)、七堇年夢想出發(fā)地
  ◆新概念獲獎?wù)弋敿t90后領(lǐng)軍作家作品集
  ◆他們不是大師,卻個個都是出道之初的“韓寒”、“郭敬明”
  如果不能微笑著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那么你也無法用**人稱說「我喜歡這樣的我」
  那些你暗自喜歡的人和物,終有一天會成為「我所懷念的」
  ——————
  悅讀紀精品推薦:
  《淺愛,深喜歡》:「師小札傾情巨獻」喜歡是一朝一夕,愛是從心動到古稀。
  《玉階辭》:「宮廷權(quán)謀必讀新經(jīng)典」這樣入他彀中,她心有不甘。但她有不得不為的理由,她失去的一切,她都會讓他還回來,樁樁件件。
  《遇見你,遇見愛》:「軍旅言情代言人顏月溪轉(zhuǎn)型之作」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時間就會變得慢,慢到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歸姝》:「原名《見善》,年度創(chuàng)新、備受好評高智商宅斗權(quán)謀」
  《夜行歌:典藏版》:「武俠言情必讀經(jīng)典」天山,江南,一場喋血萬里的生死與共;縱酒,策馬,一闋劍指風流的笑傲江湖。七年殺伐生死路,攜琴寄鶴共緩歸。
  《你若懂我,該有多好》:「男神遇上淡定女」遇見你之前,從未想到要結(jié)婚;離開你之后,才知道*怕不能陪你到老。新概念獲獎?wù)?br/>  當紅90后領(lǐng)軍作家
  以「我」為筆,為青春寫作
  ◆郭敬明、韓寒、張悅?cè)、七堇年夢想出發(fā)地
  ◆新概念獲獎?wù)弋敿t90后領(lǐng)軍作家作品集
  ◆他們不是大師,卻個個都是出道之初的“韓寒”、“郭敬明”
  如果不能微笑著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那么你也無法用**人稱說「我喜歡這樣的我」
  那些你暗自喜歡的人和物,終有一天會成為「我所懷念的」
  ——————
  悅讀紀精品推薦:
  《淺愛,深喜歡》:「師小札傾情巨獻」喜歡是一朝一夕,愛是從心動到古稀。
  《玉階辭》:「宮廷權(quán)謀必讀新經(jīng)典」這樣入他彀中,她心有不甘。但她有不得不為的理由,她失去的一切,她都會讓他還回來,樁樁件件。
  《遇見你,遇見愛》:「軍旅言情代言人顏月溪轉(zhuǎn)型之作」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時間就會變得慢,慢到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歸姝》:「原名《見善》,年度創(chuàng)新、備受好評高智商宅斗權(quán)謀」
  《夜行歌:典藏版》:「武俠言情必讀經(jīng)典」天山,江南,一場喋血萬里的生死與共;縱酒,策馬,一闋劍指風流的笑傲江湖。七年殺伐生死路,攜琴寄鶴共緩歸。
  《你若懂我,該有多好》:「男神遇上淡定女」遇見你之前,從未想到要結(jié)婚;離開你之后,才知道*怕不能陪你到老。
  即將上市:
  《一念情起:終結(jié)篇》:「網(wǎng)站點擊逾千萬,2014年言情大賽**賽季冠軍」一個人,無論行過多少路、見過多少人,一生*美好的事始終是遇到一個人,一念起,一往而深。
本書簡介:
  三十位青年作家,以「我」為筆,審視人生與生活
  『從城市到城市的過渡,從生活到生活的過渡。一模一樣的街景,甚至一模一樣的我。但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我的那一座城,以及那樣一個我曾鄙視的我!
  作者簡介:
  主編歐陽
  原中國青年出版社《青年文學》雜志主編,中國作協(xié)會員,作家、出版人。
  出版有個人長篇散文集《通靈者》《夢語者》《心靈物語》《一個人的工廠》《鏡像的衍生》《勾引與抗拒——當代先鋒藝術(shù)十年紀》等圖書。
  主編大型青春文學書系“盛開”“旗”等青春合集和單本圖書數(shù)百部。策劃、編輯出版有張承志、韓少功、張煒、遲子建、徐小斌等作家作品數(shù)十部。
  目錄:
  :
  Part1其實,你一直都在的
  (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張曉風《我在》)
  螞蟻螞蟻
  寂寞如貓
  綠櫻花
  種一朵花
  Part2花開花落,你難過地微笑
  (若我會遇到你,事隔經(jīng)年,我將如何與你招呼。以沉默,以眼淚!輦悺洞菏拧罚
  我曾經(jīng)走過那條路
  那些年,我險些成為過去
  扔在六月的路上
  Part3抬頭,星光去了遠方
 。ㄈ绻衼砩,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里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墩f給自己聽》)
  前世今生,愛如禪
  目錄:
 。
  Part1其實,你一直都在的
  (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張曉風《我在》)
  螞蟻螞蟻
  寂寞如貓
  綠櫻花
  種一朵花
  Part2花開花落,你難過地微笑
 。ㄈ粑視龅侥,事隔經(jīng)年,我將如何與你招呼。以沉默,以眼淚。——拜倫《春逝》)
  我曾經(jīng)走過那條路
  那些年,我險些成為過去
  扔在六月的路上
  Part3抬頭,星光去了遠方
 。ㄈ绻衼砩,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里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墩f給自己聽》)
  前世今生,愛如禪
  復(fù)眼
  **人稱
  天之眼
  Part4沒有落下的花
 。,一會看我,一會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櫝恰哆h和近》)
  因為龍舌蘭花開
  當我唱起這首歌
  陪伴是**的相愛
  愛你是永無天明的長夜
  Part5回憶,送給會流淚的人
 。]有回憶的人生,未免蒼白了一點!獜埿埂段覀兌际浅笮▲啞罚
  漸行漸遠漸無書
  彼岸花
  街道上的黑魚
  秘密會所
  Part6聽音尋路
  (我的心里住著一個蒼老的小孩。如果世界聽不明白,對影子表白。——林夕《煙火里的塵!罚
  由赤裸的罪惡到壓抑的現(xiàn)實
  異獸志——我們都是未知的存在
  如果我可以一生只愛一個人
  Part7盛開,不一樣的光
 。ü聠螘r,仍要守護心中的思念,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獛酌住缎强铡罚
  相遇之后并肩
  華麗的旅行
  被期待的感覺,不是很珍貴嗎?
  只有五秒鐘的記憶
  Part8變了的,是這一地的時間
 。ㄎ沂裁匆矝]忘,但是有些事只適合收藏。——史鐵生《我與地壇》)
  與其不相戀,不如不相見
  遲到
  南落離殤,莫離錦年
  女神病
  你好,男閨蜜
  Part9姐姐,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
 。ń褚刮抑挥忻利惖母瓯诳湛铡=憬,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海子《日記》)
  灰色屋
  長日
  重返2013
  深夜廚房我就是看著韓寒、郭敬明、張悅?cè)坏乳L大的,一直很喜歡新概念,獲獎作者都很有想法,活得很真實,文筆很走心,字字句句都戳到心坎上。
  ——倚一
  *近幾年沒關(guān)注了,看到這本新書很驚喜。作者年紀跟我差不多,但內(nèi)容很有深度,看完很有感觸。尤其是同齡人的想法碰撞,比前輩們的諄諄教導(dǎo)更讓人容易產(chǎn)生共鳴,受益匪淺。
  ——秋天的種子
  “如果不能微笑著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那么你也無法用**人稱說「我喜歡這樣的我」。”看完后腦海里也一直在回蕩這一句,真真的,只有敢于直面過去或美好、或支離破碎的自己,才能不畏將來,更好地生活。
  ——自你別后我就是看著韓寒、郭敬明、張悅?cè)坏乳L大的,一直很喜歡新概念,獲獎作者都很有想法,活得很真實,文筆很走心,字字句句都戳到心坎上。
  ——倚一
  *近幾年沒關(guān)注了,看到這本新書很驚喜。作者年紀跟我差不多,但內(nèi)容很有深度,看完很有感觸。尤其是同齡人的想法碰撞,比前輩們的諄諄教導(dǎo)更讓人容易產(chǎn)生共鳴,受益匪淺。
  ——秋天的種子
  “如果不能微笑著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那么你也無法用**人稱說「我喜歡這樣的我」!笨赐旰竽X海里也一直在回蕩這一句,真真的,只有敢于直面過去或美好、或支離破碎的自己,才能不畏將來,更好地生活。
  ——自你別后
  真正做自己,首先要用于面對自己的過去和現(xiàn)在!這種主題很特別、很有深意,也很符合當下我的狀態(tài),簡直像是為我準備的。
  ——喜歡一個人螞蟻螞蟻
  文/徐衎
  1.
  更多時候,是一顆豆一粒米在滾動,螞蟻是裝在豆子和米粒上的輪子。
  2.
  小城偏遠,居住在這兒的人家世代為鄰。
  陽光不錯的下午,我喜歡搖著輪椅獨自出門,以輪代步,走完小城的所有街巷里弄。外面的市井人聲可以喚醒久不出門的耳朵。一個人獨處久了,會漸漸喪失語言能力、聽力,乃至思維能力,*后淪為不會“光合作用”的植物人。
  植物人會不會光合作用呢?偶遇過一個小女孩,大眼睛眨巴眨巴,天真無邪地問我這個更天真無邪的問題。我想了想后告知她,植物人是不會光合作用的。只見她小臉一轉(zhuǎn),一蹦一跳地跑遠了。塑料涼鞋在地面上敲擊出規(guī)則的吧嗒聲,襯著小女孩歡快的步伐。
  小女孩的活潑感染了我,我快步跟進,一路小跑,路邊的布告欄、櫥窗唰唰倒退。那是一次愉快的奔跑,尤其在我得了腿疾不得不依賴輪椅之后,這般經(jīng)歷回憶起來格外動人。
  轉(zhuǎn)過街角,小女孩倏忽不見了。我悻悻然僵立原地,因為劇烈奔跑雙腿輕微顫動著。那晚,小女孩的步伐闖入夢境,吧嗒吧嗒……塑料涼鞋和青石板默契配合,奏出曼妙的樂音。屋外天光大亮,一覺醒來,方才記得夢里,自己穿著一雙涼鞋在一直走、不斷走,走了一整晚,吧嗒吧嗒聲如影隨形地響了一夜……
  我突然著了魔似的迷戀上了行走,像一條蛔蟲一樣悠然爬過小城的五臟六腑。有個來小城采風的青年作家送過我一本書——《在路上》。通讀全書,我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文本中,成為那些不斷上路的年輕人中的一員。雖然十八歲以前,我的活動范圍僅局限在小城。
  于是,我把這座小城擅自命名為——路城。
  路城的人們堅信夢是冥冥中的暗喻。很久很久以后,回憶起這個連夜奔走的夢,確是一個彼時被忽略的預(yù)兆。
  路城的人們除了篤信形形色色的夢境,還歡喜飯前一碗酒、飯后一段路。在我腿腳出意外前,作為一個離愣頭青還差一大截的小屁孩,我毫無懸念地被長輩們明令禁止沾酒。所以在路城東游西蕩成了我**的愛好。行走途中,我遇見了賣紅薯的紅姨、賣白糖糕的白奶奶,還有兇狠的狩獵人、年輕的作家以及那個穿塑料涼鞋的小女孩。
  “哥哥,你會捉螞蟻嗎?”重逢之際,小女孩沒再追究上回那個“植物人”的問題。
  “這有什么不會的?”我確信自己臉上掛滿了鄙夷不屑。
  “你知道螞蟻的負重能力嗎?”
  “呃……這個我得回去查查。你問這個干嗎?”
  “姥姥說,我就像只小螞蟻,吃什么都不長肉,長大了,恐怕連臉盆都端不住!蔽易⒁獾叫∨⒄f話時,兩側(cè)的蝴蝶骨在上下掠動,似某種抽噎。
  “不會的,螞蟻是螞蟻,你是你。”
  “可是,姥姥說她小時候也是瘦瘦小小的像只螞蟻,姥姥的姥姥也是這么告訴她的。姥姥長大后,真的就應(yīng)驗了,真的就沒什么力氣呢!斌@恐掩去了稚氣,小女孩活像一只瑟瑟發(fā)抖的寒鴉。
  面對小女孩有根有據(jù)的擔憂,我無言以對。
  “哥哥再見,我要去問問黃老師!
  黃老師是路城幼兒園的幼師,溫柔美麗像個白雪公主,深受小朋友們的歡迎。小女孩又一次閃出了我的視線。相較于初見,她這回穿了一雙小紅皮鞋,鞋底落在路面上闃寂無聲,不似塑料涼鞋的輕快活潑。她也不再是上一回那個陽光的小女孩了,乍一看,確實像一粒小螞蟻……
  3.
  不知道在來自大城市的人們心目中,路城算是一座小鎮(zhèn)呢還是算是一個村,反正我知道決計算不上是一座城。
  幾年前一條公路竣工,打通了路城和鄰縣鄰鎮(zhèn)鄰村的聯(lián)系,源源不斷的車流開始活躍其上。本地居民對于汽車的噪聲由反感到逐漸習慣,新生嬰孩到了咿呀學語的年紀,小嘴一嘟,也能逼真地模仿出汽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響,經(jīng)常逗得年輕夫婦開懷大笑。
  一輛車身噴著“駱駝自駕游”的面包車正行駛在這條公路上。一個年輕男子一面把著方向盤,一面不忘回頭對后座的兩位女士侃侃而談。
  “半年前,我經(jīng)過瓦鎮(zhèn),眼看天色已晚,收拾了日常用品便投宿到一戶當?shù)厝思依。主人是一位老婦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叫老婦姥姥,估計是祖孫兩人。她們家有個小院,種了很多美人蕉,可惜我到的時候花都謝了。吃晚飯時,那個小女孩在我近旁來來回回走了好久,*后我忍不住問她有事嗎,小女孩就問我,你會捉螞蟻嗎?我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不像是開玩笑,就反問她,這有什么難的,螞蟻又不會咬人。然后小女孩就蹦走了。離開瓦鎮(zhèn)前,我給車加滿了油,車子開動后我又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她正和一個小男生在路邊攀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問關(guān)于螞蟻的問題,那是我*后一次見她。這次路過瓦鎮(zhèn),我想去看看那個小女孩。”
  旅途中向來不缺乏可圈可點的話題,兩個女士聽完年輕男子的敘述不久,就又把興趣投向了別處。
  4.
  我出生在路城,我和這里的人們一樣,喜歡瞎走瞎逛。
  我再次碰到了那個小女孩。
  “哥哥,原來螞蟻是大力士呢!”小女孩眉飛色舞的表情,恢復(fù)了早先的活潑,“黃老師有一本圖冊,上面說螞蟻能舉起超過自己體重400倍的東西,還能夠拖運超過自身體重1700倍的物體呢。原來螞蟻的力氣這么大,這下姥姥就可以放心了!
  這天小女孩穿回了塑料涼鞋,我跟著她,全程聽她講述著螞蟻的一切一切。說實在的,她對螞蟻的研究遠遠超乎我的意料,我不能暴露我的淺薄無知,只好一個勁兒地附和稱道。
  來到女孩家,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種滿了美人蕉,竹簾后的躺椅上歇著一位年邁的老婦,應(yīng)該就是這個小女孩的姥姥了。穿過蒼翠欲滴的院子,或許是錯覺,我發(fā)現(xiàn)老人的眼珠居然碧綠如孔雀石。
  女孩親昵地依偎在老人膝上,開心地把方才對我所說的又向姥姥重復(fù)了一遍。老人聽罷,只是搖頭:“錯了,一定錯了!逼鹕淼臅r候,老人兩條枯枝一樣的胳膊不住地晃蕩,好像遭遇了臺風的兩截樹苗。可是這樣的一個麗日晴天,連一絲風也沒有。
  老人確實很虛弱。
  小女孩有些沮喪,可能因為姥姥沒有接納她的發(fā)現(xiàn),于是整個人又陷入憂心忡忡之中,一掃開朗的表情,靜坐在小院的角落一言不發(fā)。
  “你去把黃道姑找來,我問問她。”隔著竹簾,老人的話含混模糊,我沒能聽清老人喚小女孩時用的乳名。
  小女孩鎖好院門出發(fā)了,眼看著山雨欲來,我惦記著晾曬在屋外的床單被套,不得不暫別小女孩?粗狨岐毿械挠仔∩碛,確如螞蟻一般羸弱,當然我指的是個頭。小女孩已經(jīng)向我普及了一下午,螞蟻力道大得驚人,能舉起比自己重400倍的東西呢……
  5.
  月光清淺,“駱駝自駕游”面包車行駛在靜謐的夜色中。
  年輕男子還在絮叨著追憶他相隔不久的瓦鎮(zhèn)之行,后座的兩個女士面露倦色、昏昏欲睡,迷糊中她們還是聽見他的低語:“瓦鎮(zhèn)是個淳樸的地方,生活節(jié)奏緩慢,那些民居都有古代遺風,可以激發(fā)出無窮靈感,我考慮著就在瓦鎮(zhèn)置辦一處房產(chǎn),以后可以常過來度假!
  后座的打鼾越來越大聲,好像出了故障的引擎在咆哮。
  他強打著精神,凝視著前方,繼續(xù)在茫茫夜色中穩(wěn)步前行。
  6.
  我說過,路城的人們歡喜飯前一碗酒、飯后一段路。
  那些漸趨發(fā)育成熟的少年終于告別了他們滴酒不沾的懵懂童年,私下開始三五成群地把酒言歡。在酒精的催發(fā)刺激下,血氣方剛也就變得有血有肉。
  路城的窄街陋巷間,殘留著很多少年肉搏械斗的遺跡,這讓寧靜的路城無疑籠上了一抹血腥氣。但是父輩們卻處之泰然,面對少年暴力呷一口酒娓娓道來:這有什么?等再長幾歲,他們也就安分啦,到時候想讓他們折騰,都折騰不起來啦……
  可以預(yù)見,好動且喜歡奔走的我,過不了幾年也會變得循規(guī)蹈矩,像路城所有的長輩們那樣,安分守己。
  路城的雨季很漫長,雨水在青石路面上匯聚成河,沖擊著人們的腳踝腳背。公路上的車輛被籠罩在雨幕中,車燈模模糊糊,遠看就像一點點的流螢之火。
  不過,再長的雨季也會過去,路城的人們終于見到了久違的陽光,我也重逢了久違的小女孩。
  只見她蹲在墻角摳摳撿撿,忙活了半天卻始終沒覺察站在她身后的我。小女孩的專注勾起了我的好奇,我看見小女孩白皙的小手時不時地從石縫里捏出一只小螞蟻,然后小心地裝進一邊的玻璃瓶中。
  “你在干嗎呢?”我終于沒忍住。
  小女孩明顯受到了驚嚇,小腦袋轉(zhuǎn)過來見是我,才稍稍安心!白轿浵伆!”她的語氣略帶慍怒,似乎是在嗔怪我也不打個招呼,沒頭沒腦地嚇她。我看見玻璃瓶底黑壓壓的,已經(jīng)裝了不少螞蟻。
  “捉這么多螞蟻干嗎呢?”我有點不忍打斷小女孩心無旁騖的工作,但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
  “姥姥問過黃道姑了,螞蟻確實很小,你也看到了,但黃道姑說釀了螞蟻酒再喝下去就能長力氣,不會像姥姥現(xiàn)在這樣,跑也跑不動、走也走不穩(wěn)!
  螞蟻酒?在路城,我只聽過黃酒、白酒、啤酒、高粱酒、蛇酒、葡萄酒,螞蟻酒當真還是頭一次耳聞。被長輩禁酒的童年,我對于酒缸有種蓬勃的向往。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中的酒香,分辨著各類酒品種。青睞這條路,樂此不疲地來回行走,很大原因要歸于這段路上飯店酒館林立。也就是在這條我*青睞的路上,我邂逅了那個有點古怪的小女孩。
  “哥哥,你會捉螞蟻嗎?”
  我沒有回應(yīng)她,蹲下身兀自在草叢中翻找起來。
  “不對不對,你這樣動靜太大了。姥姥說,應(yīng)該輕手輕腳的,這樣小螞蟻才不會痛苦,釀出的酒才會有效!蔽蚁肫鸪跤鲂∨r,她也問過我會不會捉螞蟻,彼時我對此不屑一顧,眼下小女孩卻讓我有些“幫倒忙”的挫敗感。
  我不知自己哪來的耐心,居然陪著小女孩捉了一天螞蟻。暮色四合的時候,她開心地和我道別,這真是收獲頗豐的一天。
  7.
  我問二蛙,螞蟻酒是什么滋味兒。二蛙比我大,已經(jīng)長到了能喝酒的年紀了。二蛙撓撓頭,顯然螞蟻酒超越了他的品酒經(jīng)驗范圍。沉思半天,二蛙不解地兩手一攤:這是哪門子的酒啊?
  于是我告訴二蛙,青石街瘸子巷有戶人家的小女孩在釀螞蟻酒,據(jù)說喝了能長力氣。
  是嗎?二蛙滿臉的懷疑,不知是在懷疑我陳述的地點,還是懷疑螞蟻酒的功效。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著,心心念念著小女孩的螞蟻酒。我真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就可以喝一杯小女孩的螞蟻酒,也可以正兒八經(jīng)地出入那條街的任何一個酒館,黃酒、白酒、啤酒、高粱酒、蛇酒、葡萄酒都隨我盡興地任意點,吃飽喝足后再學戲里的水滸英雄,把碗一砸,大搖大擺地晃出店堂。
  這就是我對未來、對長大的設(shè)想。
  不知什么時候睡去的,我夢見一片猩紅的地域,好像潑了很多很多的高粱酒,我一個人站在地域中心,不知該干什么。真是一個無聊透頂?shù)膲!天亮了?br/>  8.
  這是一個介于晴天和雨天的天氣,其實就是陰天嘛,但又和尋常的陰天迥然不同。
  我看到興奮的二蛙迎面走來,隨行的還有另外兩個少年。我伸出手去預(yù)備打個招呼,不想二蛙卻徑直從我身側(cè)揚長而去,一路上和那兩個少年嘻嘻哈哈,一定是在談?wù)撌裁从腥さ氖聝。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嗅到了一股酒味。我很肯定那是酒精的氣味,只是我卻辨不出到底是哪種酒。在青石街混了這么久,鼻子已經(jīng)很爭氣地可以分出黃酒、白酒、啤酒、高粱酒、蛇酒、葡萄酒之間的細微差異了。沒想到一直引以為豪的嗅覺,原來還是有一些漏網(wǎng)之魚沒能讓我一網(wǎng)打盡。
  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
  然而在遇到小女孩后,我的挫敗感立刻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小女孩耷拉著臉沒精打采的,步調(diào)遲緩得像丟了魂似的。
  “嘿,怎么啦?”我收拾了心情,走到女孩邊上。
  “我的螞蟻酒被人偷了。”
  9.
  “嘿,打起精神來,瓦鎮(zhèn)就快到了。我給你們放首歌吧,特帶勁!”
  后座的兩位女士仍舊睡得不省人事。沒有得到響應(yīng)的男子自顧自地從一堆雜志里翻出一盒CD,車載音響開始工作,車內(nèi)登時充斥著歇斯底里的音符。
  兩位女士終于從迷糊中一點點清醒。
  “嘿!瓦鎮(zhèn)就快到了!
  10.
  “冬天就要來了,螞蟻就少了,姥姥說,我不喝螞蟻酒,就過不了這個冬天。我很快就會像她一樣,渾身發(fā)抖,力氣會從我身上慢慢漏空!
  小女孩陰郁的神情與這個陰霾的天氣極其吻合。我很想告訴她,晚一年喝螞蟻酒說不定也沒什么關(guān)系呢,又或者她姥姥和螞蟻的宿命牽連也不一定會應(yīng)驗在她身上呢?又或者……
  我恍悟到其實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小女孩,我一廂情愿地自認已經(jīng)進入了她的世界,而事實上,我對這個有點奇怪的女孩一無所知,或者說只是一知半解。
  小女孩低著頭走開了。走出青石街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尾隨其后的我看見二蛙和那兩個少年在不遠處勾肩搭背地耍酒瘋,小女孩站在我和二蛙之間的十字路口,猶豫著應(yīng)該何去何從。
  一輛面包車出現(xiàn)在了路城的這個交叉十字路口,小女孩已經(jīng)走到了路中央,面包車卻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緊接著就是尖銳的剎車聲、驚恐的尖叫聲……車門大開,車上的人魚貫而出,我聽見車里在播著一首很地道的搖滾歌曲——“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蝗蟲的大腿,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蜻蜓的眼睛,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蝴蝶的翅膀,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沒問題……”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所有人都傻了眼,我慌忙奔過去,不遠處的二蛙和少年們估計也受了驚嚇,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怔怔地沖著這邊看過來。
  我和一個著裝得體的年輕男人從一地的鮮血里抱起了小女孩,與男子同行的兩位女士早已被嚇得呆若木雞。小女孩在我的手臂上渾身顫抖著,我聽見她虛弱的喘氣聲:“我沒有力氣了,我抬不起我的胳膊了。”
  年輕男子不住地追悔著;“我壓根就沒看見這么個小人,她怎么就沖到輪子下了呢?”救護車趕到了,男子護送著小女孩上縣城醫(yī)院。臨走前,他從包里掏出一本書給我:“謝謝你的幫助!蔽掖┲簧碚礉M血污的襯衣,手里拿著一本《在路上》,目送著救護車漸行漸遠,直到駛出路城的地界,駛出我的視野。
  翌日,大小廣播將這起發(fā)生在路城的事故廣而告之——
  “昨天傍晚,瓦鎮(zhèn)解放路和青石街交叉路口附近發(fā)生了一起重大事故,一輛面包車軋到了瓦鎮(zhèn)的一名女童。目前該女童還在醫(yī)院進行搶救,事故原因據(jù)調(diào)查是駕車過程音樂音量過大,分散了司機的注意力。希望諸位駕駛員專注開車、安全上路,切莫讓血的悲劇再度上演……”
  瓦鎮(zhèn)的事故在這年的冬天來臨前,讓人們提前感受到了寒意。
  你一定會納悶:不是路城嗎?那個小女孩不是出沒在路城的嗎?呵呵,路城不過是我自作主張的杰作,文章開始我也寫過“于是,我把這座小城擅自命名為——路城”這樣的句子,路城,是屬于我一個人的路城。
  關(guān)于路城的記憶到此為止。路城消失了,恢復(fù)了它的本名——瓦鎮(zhèn)。
  寂寞如貓
  文/單超
  寂寞是我養(yǎng)的一只貓,在壁龕中,在櫥柜內(nèi),在盥洗池里,在文了花的浴鏡前。
  我回家擰開門,它倏地從我腳邊溜過去;我在廚房里削土豆煮濃湯,端起長勺試熟的時候,它從我鼻下一閃而逃,偷走一股香氣;我橫躺在沙發(fā)上,舉著娛樂雜志讓一行行字漏進眼中,它便會瞅準機會伸了腦袋來接走三杯兩盞。
  深圳天氣無常,時時會沒征兆地大雨如注。我守著電視機無處去,驚覺孤獨了才會想起來找它。搜遍壁龕,拉開櫥柜,向著盥洗池里瞄一眼,站到文了花的浴鏡前,卻無論如何不見它的蹤影。待哪個時候朋友撥來一通電話發(fā)來一條信息,我把寂寞拋到了腦后,它才又化形成一只貓,躡手躡腳地游走在房間的一隅。
  *初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我恐懼逾恒,更無意豢養(yǎng)。那時跟我同住一室的舍友患上了習慣性焦慮癥,無奈之下返回了老家治療。跟舍友敘別后我發(fā)現(xiàn)了它,仿佛是一份遺產(chǎn),特地留給我癡伴。
  房中少了一個人,像生生地被剜去一塊什么,留下了缺口。一些杯子、灰塵的轍痕便更是顯得刺眼。我將房里的東西去舊留新,床單簾布通通撤換掉,桌擺茶具也擦得光亮。只是越是這樣就越顯出了那只貓存在的醒目。每個夜闌時分,別人都酣眠在夢鄉(xiāng)里,我卻伴著貓兒喉頭那一疾一徐、淺淺深深的咕嚕聲,整夜整夜地睡不進去。以前倒沒有發(fā)現(xiàn)寂寞這么可憎,以往聚會跟派對散場的時候看著所有人次第離開,落寞是一只深色蝴蝶,在屋子里振著翅。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是沒有過,只是以蝴蝶翩然無蹤的性子,飛兩下也就不見了。不似這一次,居然變成一只貓,如影隨形地伴在我身畔。
  人群是那么像羊群,像上了妝穿了戲服的片場,戲中的歡歌縱飲讓人有些辨不清楚白天與黑夜。這突然的一段獨處時光迫著我在晚上卸了妝、脫了戲服。以前我是帶著眼影跟腮紅在生活的,睡,也睡在戲里。
  周末我訂了單人的電影票,坐上載滿乘客的龍華線地鐵。
  從關(guān)外駛向關(guān)內(nèi),路程雖短,卻需要越嶺翻山,是從房屋疏落的邊緣地區(qū)到高樓成林、繁華如夢的市區(qū)中心的一次短途旅行。在搭向地鐵站的天橋上,私家車川流于山腰公路的景象忽如完全陌生的面孔,從未記得過。以前走這條路上班,常常惜時到爭分奪秒,至于左右,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多看一眼的。現(xiàn)在我無約可赴,才想起來握著欄桿向下面望一望。陽光輕柔,并不耀眼,山巒之間翠色清涼,車尾的紅燈連綴起來,像一樹的紅梅。
  地鐵中多是出雙入對,或父母帶著幼兒。我沒有同事朋友可以說話,卻又忍著,不愿掏出手機對著屏幕。斜向里是一老一少,三四歲的男童攜著一位滿頭蕭蕭的阿婆。阿婆困乏,正閉著眼睛打盹兒。那個男童握著老人的枯手四處張望,忽然看到我只一個人,便沖我笑。我回笑一下,給他擺個鬼臉、吐一吐舌頭。男童果然笑得更開懷,露出幾顆扭扭歪歪的乳牙,也吐出了舌頭來。余下的人里,幾對情侶正甜蜜絮語,別著耳機的學生與中年人正忙著篤篤地敲屏幕,我與小男孩兒的溫馨一刻,竟沒有被別的人留意到。
  原想將這一景拍下來傳到朋友圈里,忽覺此時手忙腳亂地掏手機很煞風景,變成一個人的意外體驗也是件妙事。若偷得浮生半日閑,就不告訴別人了。
  前去影院兌換入場的票面,那穿白戴紅的女服務(wù)員覷了我一眼,向我確認:“一個人?”
  “不妥嗎?”
  服務(wù)生沒有二話。我握著一張藍森森的票排在或三或兩的人龍后,成了*纖細的一環(huán)楚腰。
  放映的那一場是廖凡摘得柏林影帝的《白日焰火》。故事淡若流水,平平直直,娛樂的成分不多。除去*后白天里抽響的煙火,廖凡那一段形不成形、癲狂又寫意的舞步是叫人印象*深刻的。黑沉沉的影廳里不像隔壁正上映《美國隊長2》那么震動,我旁座一個從身形上看八九歲的小女孩已經(jīng)睡倒在她父親頸窩。電影放完亮了燈,那位父親撓撓女兒的角辮將她撓醒,于是她睜開眼,用小手掌的掌底揉著眼睛。
  “我睡著了,爸爸!
  “不要睡了,乖!咱們該去找媽媽了!
  “可是我還沒看完呢,我要看那個阿姨!
  “下次再看好不好?下次再看……”
  我忽然抑制不住地要笑,無聲地。
  退了場才發(fā)現(xiàn)外面滴起了雨。影院在一個商場內(nèi),仿若垂天之幕的玻璃櫥窗上,已經(jīng)掛滿了珠光。恰巧里面是蒂凡尼的展覽模特,借著珠光,更配身上的寶氣。一對簡樸干凈的情侶駐留在玻璃前,也沒有擎雨傘。女孩子向櫥窗里比比畫畫,男生湊在她耳邊說了兩句什么,她就掩住嘴笑了一陣。
  蒂凡尼一條閃閃的鏈子所費不貲,怕不是他們這樣穿著的能負擔得了的。兩人頂著雨笑一笑看一看,當是有個甜蜜的夢,也許比真的戴在身上更加浪漫。同事這時候發(fā)過來一張挽著袖口舉杯的照片,想是一圈人正在血罵老板未曾給自己加薪水。那一頭許是熱鬧,這一邊卻是靜好。
  雨越落越急,把我砸進了地鐵站。一條蕩開的黃線前面,候著的乘客也多是濕漉漉的?雌饋砗芟窕ò辏瑓s又說不上來哪里像。
  這一晚上雨大得觸動了警報,拍遍窗戶欄桿,急急地想要鉆進來似的。這時候貓兒喉嚨里的咕嚕咕嚕反而撫慰著我,雖然它只是寂寞化身。覷了一眼手機,發(fā)現(xiàn)朋友圈已經(jīng)囤了一堆的提醒。懶得去看,便扔在一邊,伴著貓的咕嚕聲睡了過去。
  一早醒來已經(jīng)是雨收風住。外頭湛湛晴空,悠悠白云,很是舒然。一只怯生生的腦袋伸進眼底,鉆到懷中來拱著我的下頜。我撓撓它的脖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像煮開了的水氣泡似的滾上來。我洗漱畢,換好衣服,回看它一眼便出了門。
  現(xiàn)在,我是可以安然地想念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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