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集》之后,五年來陳丹青首部散文集。五年過去,《草草集》一如從前,犀利、坦率、暢快而不失文采,作者卻已歷經(jīng)死別,除散見各處的雜文、隨筆外,本書特別收錄陳丹青為師尊木心所寫四萬字悼亡文,真摯、動人,筆筆用力而舉重若輕,可稱經(jīng)典。 本書簡介: 本書是陳丹青近年來所寫雜文和隨筆的結(jié)集,按主題分為藝術(shù)、影像、社會以及木心四個部分,各篇主題與內(nèi)容雖有不同,卻不難讀出作者一貫獨特的見識與風(fēng)格,全書或談及藝術(shù),或論及歷史,都極具知識性,并引人深思,延續(xù)了其舊作的高水準(zhǔn)。在雜文之外,特別收錄陳丹青紀(jì)念木心文字三篇,其中《守護與送別》,記錄了木心去世前后的點滴瞬間,與以往嬉笑怒罵的雜文相比,傷感、動人而更顯溫情。 作者簡介: 陳丹青,1953年生于上海,1970年至1978年輾轉(zhuǎn)贛南與蘇北農(nóng)村插隊落戶,其間自習(xí)繪畫。1978年入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油畫系深造,1980年畢業(yè)留校,1982年定居紐約,自由職業(yè)畫家。2000年回國,現(xiàn)居北京。早年作《西藏組畫》,近十年作并置系列及書籍靜物系列。業(yè)余寫作,出版文集有:《紐約瑣記》《多余的素材》《退步集》《退步集續(xù)編》《荒廢集》《外國音樂在外國》《笑談大先生》《歸國十年》。 目錄: 序 藝術(shù) 歸國十年 城市、藝術(shù)、藝術(shù)家 難以受傷害的人 機會與困境 因為山在那里 情色與性欲 暴怒與狂喜 草船與借箭 旭東與韓辛 這不是一件偽作 圣維克多山序 藝術(shù) 歸國十年 城市、藝術(shù)、藝術(shù)家 難以受傷害的人 機會與困境 因為山在那里 情色與性欲 暴怒與狂喜 草船與借箭 旭東與韓辛 這不是一件偽作 圣維克多山 記吳冠中先生 記鄭勝天老師 記孫佩蒼先生 記朱乃正老師 影像 攝影沒有真理 影像的影像 歷史與照片 正在成長,正當(dāng)青春 攝影與黑白 善良的觀看 襤褸的記憶 社會 民族的驕傲 為什么我沒有談?wù)撿鸥慌c紅十字會 為什么我想起四十年前的群眾 生活與品質(zhì) 我的夢話 思想與謀略 誰來紀(jì)念農(nóng)民 想象魯迅 錯位與對位 木心 守護與送別(上篇) 守護與送別(下篇) 《文學(xué)回憶錄》后記 漫談木心 摘自《送別與守護》: 神奇之事。先生入院前,有人適巧轉(zhuǎn)來在上海意外發(fā)現(xiàn)的木心照片,攝于1946年,他才十九歲,斜站著,學(xué)生裝,戴副白手套,身邊站著兩位穿長袍的男子。 初次給他看,他完全不能辨認,移開目光。翌日再試,他可憐樣地抬眼看我,一臉困擾,又低頭看,終于嘟囔道:“噫!……是我呢!神氣得很呢!” 忽然,木心扭頭痛哭。 我不愿描述這片刻。他頭一次當(dāng)我的面,失聲大慟—那么多年,我只記得先生有過兩三次微妙的哽咽:說起晉的嵇康與山巨源,說起托爾斯泰的出走,說起他夭折的小姐姐—有誰近半個世紀(jì)再沒見過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嗎?先生的所有文稿、照片,都毀失了……轉(zhuǎn)瞬,他展顏微笑,如小孩,一點不羞愧剛才的失態(tài),又看照片,幽幽說起當(dāng)年的情形:“大家都喜歡我……那是我第一次辦個展呢……”之后他再看,再哭,頃刻收淚,無辜而失神地看我們,顯然動著什么別的念頭,然后仰面睡倒。 另一份禮物是林兵的美術(shù)館設(shè)計稿!耙豁敇?”先生討?zhàn)埌愕乜次,知道自己糊涂了。“美術(shù)館!你的美術(shù)館!”我沖他吼。 哦。風(fēng)啊,水啊,一頂橋。浙東方言便是這樣地將“橋”叫做“一頂”。他瘋了,我想,等著他恍然沉吟。漸漸地,先生看向天花板,語調(diào)平靜:這可以使人瘋狂……這樣地倒在床上,死了,真好。 我不確定他是否終于確認這是他的美術(shù)館:他最后牽記的事!跋壬!明年開館,我輪椅推你去!”我高聲騙他,毫不愧疚。我所全神貫注跡近享受的事,是他糊涂了:倘在早先,先生的獨斷無比挑剔,但7月與設(shè)計師面對面,他已放棄了畢生的精明:“去弄吧……弄好了,嚇我一跳。” 11號病房。空寂的長廊。可有治愈的希望么?如若不然,先生還有多久?“多久”,難以啟齒的詞。19日,木心讀者樊小純請到上海方面三位會診的中年醫(yī)師,各事心臟、呼吸、神經(jīng)科。江南午后陰冷,他們進入病房,輪番診視,事后分文不肯收取。事畢,與本院大夫聚在面北的大間詳細陳述:關(guān)鍵是左肺淤塞,必須動用器械吸取積痰,期間,心脾腎肝出現(xiàn)任何異常,便無可救—多久?大量病例固然可以援引,一說是三個月,一說可能半年。所有詞語回避死亡,同時,指向終結(jié)。 木心難以闖過今冬?粗蓧鸭袄,老而弱,弱而衰,我明白這是他最后的時光。只是,還有多久? 有幾次,他的目光毫無指望:“回去……送我回家!钡裆辉偌鼻袌(zhí)拗,甚至不很認真,又說起別的胡話。上一回入院,春陽說他吵著回家時仍然清醒,仍有難以違抗的意志。我們從來聽從他,此刻我只能看著醫(yī)師的嘴,懷抱可疑的希望。他們先后沉吟著,熟練而公正地陳述我所不懂的術(shù)語。 ……地底下有玫瑰色的火焰……在讀我的詩……彌賽亞……我說完了……我要跪下去了……不行啦,不行啦……這樣下去,我要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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