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長篇寫作中的呼吸,停頓,預熱,一天的開始和結束。是寫作現(xiàn)場的直接所感,是長長的影子,虛線,卵石。它是在場的,瞬時的,伴生的。離開現(xiàn)場它們無法存在,離開它們現(xiàn)場也不可能追憶。它像自我考古,同樣也發(fā)掘出許多同代人的存在。它實際是個深層的展館,許多都陳列著,一如此刻我們正布展。 本書簡介: 《思想的煙斗》為老舍文學獎獲得者寧肯先生捕捉心靈瞬間之書。他用寫作長篇小說的宏大、緩慢、艱深、純粹,與夜、與文學、與藝術、與信仰、與靈魂等對話;他以一個作家的敏銳和一個思者的追索,不倦地詰問、省察,充滿了時間的密度和深邃。寫微博就像吸一支煙,也像人類早期的創(chuàng)作,簡潔、忠實、無聲、稍縱即逝。他把2012年到2014年的一千多條微博和近百張照片整理起來,成就了這種具有拓撲學意味的敘事結構和文本探索。它是這個時代的修辭,它讓思想不再孤單。 作者簡介: 寧肯,1959年生于北京,北京作家協(xié)會理事、北京小說創(chuàng)作委員會副主任。20世紀80年代寫詩,90年代寫散文,“新散文”表作家之一。1998年開始長篇小說寫作,已出版有《蒙面之城》《沉默之門》《環(huán)形山》《天藏》《三個三重奏》五部。另有中短篇小說集《詞與物》,散文集《說吧,西藏》《我的二十世紀》。獲第二屆、第四屆老舍文學獎,首屆施耐庵文學獎,第七屆北京市文學藝術獎,以及美國紐曼文學獎、中國香港“紅樓夢獎”提名。 目錄: 2012[坐擁陽光,或看云起,曰:云居]2[還是張遷不確定的東西多,對人無形的影響也大]3[巨大的空間可以改變時間]4[只有大片的向日葵低頭不語,仿佛提前領罪]5[如何讓一滴水不干涸?讓它流入大海]8[第一次吃自己采的藥,有種回到古代的感覺]15[拉什迪,甚至馬爾克斯也無法與其比肩]29[灰,是溫和的懷疑主義者]46[讀一部小說,慢慢發(fā)現(xiàn)更多是在讀你自己,這部小說就成功了]67 2013[王家衛(wèi)在時間和符號中得以盡情施展,以至整個《一代宗師》這部電影具有了浮雕感]82[有些地方需要深深的駐留,才知道隱蔽的意義所在]97[在普遍的昏睡中,詩人的失眠是好的]113[對小說而言,“注釋”如果有了敘事功能、話語功能、切換功能,就會成為新的虛構空間]124[一個人的餐車,啤酒,風景,陽光,青藏高原,云,雪]133[一片樹林構不成自我意識,但一棵樹卻可能]165[有時,一個句子或一個詞,就是一條秘徑]173[是孫悟空使佛掌具有了意義]187[真實與現(xiàn)實的區(qū)別在于:真實是有主體的,現(xiàn)實沒有]196[不管多難看,人會長得越來越像他的思想]205[密度,速度,次序,三者是什么樣的神秘關系?]224[語言在接近真實的時候,帶著多少蕪雜的東西?]238 2014[一列放置了八年的火車慢慢啟動,駛向遠方,往昔的乘客紛紛上來]252[一指入水,四海皆動]275[《三個三重奏》主題涉及宗教、哲學、權力、情欲、意志,甚至新小說的拓撲學結構]295[當馬以自己的標準指責驢不真實時,驢很難回答馬的問題,反之亦然]317[與陽光一同古老,古格是阿里最深邃的聲音之一]343[自我考古,同樣,發(fā)掘出許多同代人的存在]372 后記373 鄒靜之:看出寧肯每天早起,然后用微博試筆,然后進入寫作程序:一意孤行地寫作,在這個時代不容易。林白:始終認為寧肯具有我輩少有的思想力。虹影:寧肯的文字藏有深刻的東西。阿乙:寧肯的創(chuàng)作談都極好,在他那里,寫作應該和行醫(yī)、下棋、做原子彈一樣,一個細節(jié)沒做好,就全毀了。喬葉:讀寧肯的微博,于我而言總仿佛是第一次照鏡子。夏榆:這些微隨筆畫出一個職業(yè)小說家的工作狀態(tài)。柏田:寧肯真是文體家。盛氏可以:他是潛伏在深山老林的鷹。警覺。老練。羽翼豐滿…… 天亮得明顯晚了,但身體中的太陽照常升起,一如既往準確,如格林尼治或紫金山,沒有季節(jié)轉動之差。五點鐘,或稍早,四點半,體內(nèi)太陽便升起,與自然界的太陽不同步。醒時一片黑暗與天色微明感覺很不相同,你醒了,大地還沒醒,怎么辦呢?開燈,照明,卻像是昨天晚上的感覺,沒有結束便開始嗎?[2012-09-1406:12] 五點鐘的夜,四點半的夜,四點,身體醒來,天空和大地都還未醒。有禱告習慣的人還是好,這時有明確的事可干,可像清水一樣洗滌精神,如同洗滌有諸多睡垢的身體—殘夢、破碎的意識等等。但若無信仰,內(nèi)心也沒任何語言,就什么也沒有。沒有超驗,沒有頭頂上的事物,這時怎么可能有語言?只能喝茶。[2012-10-0205:38] 為什么面對老建筑,會多少有點像面對自然界的事物?時間賦予它們生命。老建筑或老城市附著了時間,而時間恰是一切事物活性的媒介。自然界有著生生不息的時間,越老的城市、越老的建筑就越有時間的合法性。在這個意義上我并不反對城市。但為何我面對窗外哪怕是早晨的小區(qū)也毫無感覺?因為太新,我倒成舊事物。[2012-09-1806:23] 一天都在鋒利地追逐,在水中,在晃動的草中,感覺追上了影子般的魚。許多魚都在刀下,瞬間分解,但不是最終的魚。最終的魚幾乎不是魚,非常孤獨,只能看見影子般的尾部。為了這條莫須有的魚,你精疲力盡,毫無勝利感。一切都到了最后:最后的魚,最后的你,或許那最后的魚不過是你的影子。[2013-01-1421:35] 第一場春雨,淅淅瀝瀝,季節(jié)輪回之聲,異常親切。聽覺似乎比視覺要古老得多,生命在聲音中可抵達史前,譬如這淅淅瀝瀝之聲。億萬斯年聲音沒變,而眼前的一切已變得不可思議。視覺與聽覺的方向是相反的,分離的,在疾速城市化的今天尤是,這也是人們感到分裂的原因。我們的城市還有統(tǒng)一的視覺聽覺嗎?[2013-03-1207:29] 密度與速度,造就不同的作者與讀者,分水嶺大體也在此。速度與故事密切相關,成正比,越快越好看。密度與故事在最好的情況下是若即若離的,而總的傾向是疏離故事,通常成反比,密度越大,速度越慢,讀者越少。所謂密度是作者通過故事承載的東西,他并不著迷于所精心設計的故事,而是著迷于故事的所有縫隙。[2013-03-2908:09] “注釋”如果有了敘事功能、話語功能、切換功能,就會成為新的虛構空間,小說將會變得立體,具有透視性。然而批評家對此變異遠不如作家敏感,也沒什么興奮,由此看出二者的不同。我們太缺少式主義批評家了,缺少多樣性。作家一味寫實,講故事,批評家一味解讀內(nèi)容,還是社會學的底子,太單調(diào)了。[2013-04-0708:11] 讓有密度的文字清澈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越有密度越應清澈,這樣才會變得神奇。清晰而缺少密度,單;有密度而泥沙俱下,優(yōu)于前者,但終缺少神奇與嘆為觀止的感覺。像今天,天好得讓你望洋興嘆,讀一些經(jīng)典就像讀這種天氣,讀遠山,云,以及整個維度。沒有密度的清澈不是真的清澈,天也一樣。[2013-04-1318:18] 一切都如此浩茫,時間,空間,在你動起來時也動起來,如此神奇,一棵樹會與同一棵樹對話,隔著時間,多年自己成兄弟。[2013-05-1307:26] 最愉悅的是,在某一點上發(fā)現(xiàn)了更深的東西,于是開始駐留,細品,此時作者的駐留其實也是讀者的駐留。這樣的駐留越多,品質(zhì)就越堅實,迷人,以至會有通靈的感覺。這里注滿了時間,時間含量極其豐沛。我喜歡那些飽含時間的小說,當我身體中充滿時間,我愿以閱讀和寫作方式探索它們。[2013-06-2407:36] 一個人有時很難詮釋自己,任何說出的都不及寫出的,或想要寫出的,任何的說出都是遮蔽。你的詮釋不可能比你寫出的更好,就像在山頂上不可能再造一個山頂。甚至在山頂上支個涼棚也不可能。[2014-01-1915:45] 降調(diào),示弱,在沼澤地的敘述中,是一種敘述的推力。所敘述的內(nèi)容打上這種低調(diào)的目光,再平凡瑣碎也可讀。若無任何變調(diào),強行持續(xù)敘述就會平庸,乏味,難以卒讀,是無效寫作。所以有時變調(diào)是一種困境中的選擇,雖然這時仍可能還沒找到敘述的方向或目的,仍在沼澤中。[2014-02-1618:57] 以為快要走出敘述的沼澤地,結果再次陷入沼澤。讀者只能忍受一次沼澤,二次落入就只會剩作者在那里。孤立無援,艱難,無意義,這時干任何事情甚至散步都帶著恐慌色彩?ǚ蚩槭裁创騽尤?就是常描寫這種恐慌,某種深層的東西導致的表面的荒誕行為。把一杯水喝掉,接著又喝了一杯,但根本不渴。[2014-02-2209:19] 序 2012年,我在密云水庫南岸尋得一間小房子,開始寫我的第五部長篇小說《三個三重奏》。長篇小說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寫起來曠日持久,寫作本身的感觸也異常豐富,因此常會停下來回味、沉思,許多關于小說本身的想法涌上心頭。過去逢到這時會抽一支煙,想上一會兒,戒煙后就只有默想。有了微博有所不同,可以上上微博,即興寫下所感,140字毫無壓力,心里有什么就自然寫下什么,這就如同把映在心上的語言用微博攝取下來,如心靈的攝影。微博真像照相機,有時還像單反。通常人們舉起相機那一刻,無疑是什么好風景觸動了你,微博也一樣,心一動便拿起微博給心里的東西拍一張。2012年秋天,“心靈的攝影”已積累了一些,看著過往的漸行漸遠的心靈的“影集”不無感慨。有一天又給涌上心頭的語言照了一張相:“長篇小說與微博節(jié)奏互補:創(chuàng)世的龐大、艱難、沒有邊際的勞作與瞬間所感、點點滴滴的另一種記錄映照,十分神奇。如同一種復調(diào),鋼琴與長笛的間奏、大河與小溪的呼應,構成另一種立體的寫作。一部長篇小說下來,后面會跟著多少細細的涓涓的微博呢?”讓我說對了,到2014年5月,在完成了《三個三重奏》的兩年時間里我一共寫了一千多條微博,差不多二十萬字。長篇接近尾聲時有一天我寫道:“很多時候,想的時候比寫的時候多,微博不過是想的邊角料。或許將來寫一本書就叫《思想的邊角料》,它們的主要特點是在場的,瞬時的,伴生的,稍縱即逝的。它們讓思想不再孤單,常常像吸一支煙。對,是思想的煙斗,沒事就端上一會兒。特別在失眠的早晨,這煙斗忠實,無語,一如自己的影子,或也可叫《思想的煙斗》!边@條微博不僅引起朋友熱議,也引起了商務印書館資深編輯蔡長虹女士的注意,同樣是在微博上她與我取得聯(lián)系,希望出版《思想的煙斗》。蔡長虹女士一直在暗中關注我的微博,早有此意。應該說我也并不覺得特別意外,我似乎感到它們集合起來的意義。某種意義上說它們前所未有,微博—微寫作—有點像人類早期的寫作,非常簡短,但又完全不同,在簡短中它進入了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多媒體時代。微博既是個人的,又是公共的,你的任何一句話都會馬上得到反饋,馬上有人與你互動。互動是微博寫作天然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事實上由于有了互動,微博特有的不同于古代的“場”才存在;它也不同于日記,它以“分”為時間單位,它使時間與生命大大提速,而這恰又是新媒體寫作的最主要特征,或者說也是我們時代的一個重要特征。我也想借此機會向與我互動的朋友們表示謝忱,謝謝你們,某種意義上我們共同完成了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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